岚凭着他在妖境里学到的全部技巧,独自悄悄地穿过艾戴沙宫的长廊。每转过一个拐角之前都要先确定前面没有人。他沉浸在“唯一”之中,一旦有人走进他身后的走廊,他立即就能感觉得到。每当察觉到身后有人,他便会在被人看到之前躲入一扇敞开的门或是一道拱门之后,就像一个幽灵一样。
安雅和艾丝妮现在把艾黛的吩咐放在他的命令之上,她们似乎认为这算是遵循马吉尔的传统。艾黛也许就是这么告诉她们的。他依旧相信布伦对他忠心,但他也相信艾戴沙宫里任何一个仆人都会告诉艾黛他的去向。现在他看清楚这里的形势了。
虽然以前来过这里,但由于没了向导,他离开房间之后迷了两回路,全凭着方向感才弄清了自己的方位。他觉得自己真不该佩剑,兵刃在这场战斗中毫无用处。但若手无寸铁,他便会有任人宰割之感,而在艾黛面前决不可有此种心态。
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便紧靠墙挺直身体,躲到一尊雕像后面。雕像展示了一个怀抱鲜花、腾云驾雾的女子。两个女人出现在前方的拐角,她们停止了密谈。那是伊赛儿和那个两仪师茉瑞安。岚就和他藏身其后的雕像一样纹丝不动。不动便不会引来注意。
他不喜欢偷偷摸摸,但是虽然艾黛把害得他两天都出不了房门的多瑞解开了,她又明确宣称马上就会安排他和伊赛儿的婚事。布卡玛说得对,她把多瑞当作驾驭他的缰绳。按照传统,当她把他的发辫交给伊赛儿保管后,他们之间的陈年旧事便没有多少影响力了。但他敢肯定她仍会利用伊赛儿来控制他。她女儿一定会合作的,他不相信她有公开反对她母亲的勇气。面对一个无法击败的敌人,逃跑便是唯一的选择,除非你必须舍性命而成大义。他确实很想逃跑,但布卡玛让他不得不留下。布卡玛,还有一个梦想。
茉瑞安猛地一挥手,伊赛儿急切地点了点头,匆匆顺着原路返回。一时间茉瑞安只是看着她,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两仪师式的平静。令他惊讶的是,过了一会儿,她也跟着走了,和她踱过绿色地砖的步伐比起来,伊赛儿显得很笨拙。
岚没有费心思去猜茉瑞安要干什么,也没去考虑沐瑞为何想监视她。两仪师的思路男人是猜不透的。沐瑞一定是两仪师了,否则她会号叫着被茉瑞安拖过长廊。他等两人都走远了,便从藏身之处向外瞥了一眼。她们确实走远了。于是他匆匆往前走。今天他没工夫操心两仪师,他要和布卡玛谈谈梦想。
如果他跑了,艾黛对婚事的计划就会化为泡影。如果他躲的时间足够长,她就会给伊赛儿另找一个丈夫。如果他跑了,艾黛光复马吉尔的梦想便也会无从实现,一旦听说岚不在了,她的支持者们就会像正午阳光下的雾水一样消散殆尽。许多人的梦想都会因他的逃跑而化作泡影。然而,一个背过婴儿的男人有梦想的权利。责任重于山峦,即便如此也要尽责。
前面有一条长而宽的石阶,他沿着阶梯往下走。突然他摔倒了。他只觉得双腿一软,便撞上了台阶,蜷曲着从石阶上滚了下去,狠狠地摔在台阶下的石砖上,把肺里的气全喷了出来。他眼前直冒金星,喘息着爬了起来。
仆人们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扶岚站了起来,连连惊呼他的运气真好,这样一摔居然都没有丧命。他们问他要不要找两仪师治疗。他晕乎乎地看了看台阶上方,含混地答了一句,只希望能让他们走开。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多的瘀伤,但伤口自会痊愈,而此刻他最不想见的就是两仪师。对大多数人来说,如果从这个阶梯上跌下来,全身骨折已经算命大了。刚才有什么东西绊了他的脚,还撞到了他的背后。虽然很荒谬,但可能只有一个。要是有人近身推他,他一定能察觉得到。某个两仪师试图用至上力干掉他。
“人龙大人!”一个穿着宫廷守卫绿色制服的矮胖子匆匆跑到他面前,因为着急鞠躬差点摔倒,“我们到处找你,大人!”他气喘吁吁地说,“是你的手下,布卡玛!请马上跟我走,大人!他这会儿可能还没断气!”
岚咒骂了一句,吼着要那人赶快带路,但其实他已经迟了。守卫聚校场附近的一条狭窄的过道里,他们挤到一边给岚让道。布卡玛面朝下倒在地上,嘴边都是血沫,外套上有一块暗红色的血渍,背后插着一把木柄匕首。他直愣愣的双眼里尽是惊讶。岚跪在他身边,合上了他的双眼,低声祈祷,愿大地母亲以最后一次拥抱迎接布卡玛回家。
“谁发现的?”他问道,但他没有听到那些七嘴八舌的回答。他只希望在布卡玛转生的那个世界里,能有飘扬金鹤旗、高耸的七塔和在日光下犹如闪耀的珍珠项链般的千湖。他怎会任凭敌人近身?要是有人在他身边拔刀,布卡玛肯定会有所察觉。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之所以被害是因为岚让他卷入了两仪师的诡计。
岚起身匆匆跑了,他没有想要逃避,而是要找某个人。他不在乎被人看到了。
前厅传来沉闷的撞门声,侍女们愤怒地高声叫嚷。沐瑞从靠垫扶手椅上起身,她刚才一直坐着等着,没想到却会等来这样的结果。她往起居室外走去,但在她走到门口之前,门就被撞开了。岚甩开拽着他手臂的侍女,把她们关在外面,用背顶着门板,对上了沐瑞惊愕的目光。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路的姿势像是被人揍过。门外安静了下来。无论他打算干什么,侍女们认为她都能对付得了。
真荒谬,她发觉自己把手按到了腰刀刀柄上。运用至上力,她可以像收拾小孩子一样把他按住,不管他有多高大,然而……他没有冲她瞪眼,那双眼睛里确实没有怒火。她想要退后一步。没有怒火,却犹如死亡一般冷峻。他的外套上绣有凶险的荆丛和冷冰冰的金花。
“布卡玛死了,他被刺穿了心脏。”他平静地说道,“不到一小时前,有人试图用至上力谋杀我。一开始我以为是茉瑞安干的,但我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她跟在伊赛儿的后面,除非她看到我了,想把我引出来,否则她没有作案时间。只要我不想被人看到,没有几个人能发现我。那么就剩下你了。”
沐瑞畏缩了一下,不单单是因为他语气中的坚决。她早该想到那个傻女孩会直接去找茉瑞安。“两仪师的洞察能力肯定会让你惊讶。”她告诉他,尤其是在阴极力加身的时候。“也许我不该让布卡玛去监视茉瑞安。她很危险。”这女人属于黑宗,她现在能确定了。两仪师会狠狠地惩罚捉到的探子,但是她们不会杀人。但沐瑞能拿她怎么办?她自己相信没有用,在玉座面前站不住脚。而且如果塞琳本人也是黑宗的话……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茉瑞安为何要在伊赛儿身上浪费时间?“如果你真的关心那女孩,我建议你立即去找她,并且把她从茉瑞安身边带走。”
岚嘟哝了一声。“所有两仪师都一样危险。伊赛儿现在很安全,我在来路上看到她了,她正跑去找布瑞斯和狄瑞克。布卡玛为什么会死,两仪师?我怎么就把他出卖给你了?”
沐瑞竖起手掌,示意他安静,当他果真照做后,她反倒有点惊讶。她正在拼命地思索。茉瑞安和伊赛儿。伊赛儿和布瑞斯还有狄瑞克。茉瑞安想杀岚。突然间她发现了其中的关联,一个完美的解释。这解释一点道理也没有,但她毫不怀疑这就是答案。
“狄瑞克说你是世界上运气最好的人,”她倾身向前,死死地盯着岚,“事关他的安危,我希望他是对的。布瑞斯最私密的会面地点在哪里?就是没人能听到他或看到他的地方。”那肯定是一个舒适而隔绝的房间。
“宫殿的西翼有一条走道,”岚慢慢地说道,接着他加快了语速,“如果布瑞斯有危险,我必须去叫守卫。”说着他就转身去拉门把手。
“不行!”她说。她仍然把持着阴极力,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用一束风之力把他拉住。“如果布瑞斯亲王只是在和茉瑞安谈话,他不会高兴看到一群守卫冲进房间的。”
“那如果她没在和他谈话呢?”他质问道。
“那就没有时间叫守卫了,再说他们不见得会相信。我们没有任何对她不利的证据,岚。几条怀疑是不能驳倒两仪师的。”他愤怒地摇了摇头,吼了句关于两仪师的什么话,沐瑞故意没有听。她以后会教训他的,但现在没有时间了。“带我去那条走道,岚。两仪师的事就让两仪师来解决吧。一定要快。”不管茉瑞安打算谈些什么,沐瑞都不认为会谈很久。
岚确实跑得飞快,沐瑞不得不把裙子提得高高的才能赶上他的两条长腿。走廊里的佣人和路人盯着她暴露的长筒袜,相互窃窃私语,她不在乎。感谢光明,岚没有把她甩在后面。她飞奔着,一边让阴极力充满全身,让甜蜜和狂喜的感觉满溢到痛苦,一边想着对策,要对付一个导引能力比她强很多的女人,一个比她的曾祖母还要年长一百岁的女人,她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她希望自己不要恐惧,她希望史汪和她在一起。
他们一路狂奔,穿过了金碧辉煌的正厅和摆放着雕像的长廊,最后闯入一处露天空地,喧嚣的宫廷早已被甩在身后。他们在一条砖石铺成、宽二十步的走道上,俯瞰着下方的城市。呼啸的寒风吹起了沐瑞的裙子。
茉瑞安就在这里,她周身散发出阴极力的光芒,布瑞斯和狄瑞克也笼罩在微光中,他们站在栏杆边上,徒劳地试图挣脱风之力的束缚。伊赛儿皱着眉头看着亲王和王子。令人吃惊的是,瑞恩也站在稍远处,双手抱在胸前,他身上也散发着微光。看来他也是暗黑之友。
“……我没法把狄瑞克大人单独带过来,”伊赛儿急躁地说道,“我确定没人发现,但是为什么——”
沐瑞以魂之力织出屏蔽罩,用尽全力试图阻断茉瑞安的导引,希望仍有一丝机会能切断她和真源的连结。屏蔽罩击中目标之后就消散了,茉瑞安太强大了,汲取的至上力太多了。
她相信自己打了蓝宗两仪师一个措手不及,但茉瑞安眼皮都没眨一下。“你解决了探子,瑞恩,干得不错。”她平静地说道,一边织出一团风之力堵住了伊赛儿的嘴,束住了她的手脚。“让我看看这次你能不能干掉年轻的那个。你说过你的剑术更高明。”
一切仿佛发生在一瞬间。瑞恩满脸杀气地冲了过来,发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岚勉强拔剑迎击。在刀剑交击声响起之前,茉瑞安立即以沐瑞刚刚用过的编织还击,但她比沐瑞要强大得多。沐瑞惊恐地发现在汲取了这么多阴极力的情况下,茉瑞安留下的力量仍足以将她屏蔽。她慌忙以风之力和火之力进攻,被切断能流的回涌让茉瑞安哼了一声。沐瑞赶紧利用这个空隙试图切断束缚着狄瑞克等人的能流,但她的编织还没有命中,就反被茉瑞安切断了。这次对方的屏蔽罩在她反击之前就触碰到了她。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总是在我面前晃悠,沐瑞,”茉瑞安语气平淡,仿佛她们只是在聊天。她看上去十分从容,像慈母般和蔼。“恐怕我必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沐瑞勉强切断了一束火之能流,它足以把她的衣服和大半皮肤都烧成焦炭。茉瑞安笑了,就像一位母亲在看着她胡闹的女儿。“别担心,孩子。为了让你开口,我会给你治疗的。你一定会开口的,在这里没人能听到你的惨叫。”
就算在此之前沐瑞对茉瑞安的黑宗身份还抱有一丝怀疑,这一束火之能流也能完全打消这样的念头。轮番袭来的编织让她更加肯定了:它让她的裙间电光闪耀,头发直立;让她拼命喘息,吸不上气;有的编织她认不出来,但显然一击就能让她头破血流。要是她没能及时切断它们的话……
她每挡下一次攻击,便立即试图解开狄瑞克等人的束缚,试图屏蔽茉瑞安,甚至试图把她击晕。她很清楚自己命将不保。如果输了,她就会死,要么当场毙命,要么被茉瑞安审问然后杀掉。但她却从未考虑绕过三誓,为保命而杀死对方。她也需要审问茉瑞安,这关乎世界的命运。不幸的是,她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连防御都很勉强。她心中的恐惧渐渐增长。在维持着三道束缚的情况下,茉瑞安仍能够和她匹敌,甚至比她还要强。除非岚能够引开她的注意。
一瞥之下,她的希望就破灭了。岚和瑞恩正在拼着剑招,二人的动作优雅而流畅,刀刃舞成旋风。但要说谁更强一些的话,却是瑞恩占了上风。血滴划过岚的一侧脸颊。
沐瑞一横心,决定拼尽全力,她甚至没有分神驱散寒意。她颤抖着向茉瑞安发动进攻,接着转入守势,然后又再次进攻,防守,进攻。如果她能用疲劳战拖垮对方的话……
“这太浪费时间了,不是吗,孩子?”茉瑞安说。狄瑞克升到了空中,向栏杆外飘去。他拼命挣扎,试图挣脱隐形的束缚。布瑞斯扭过头向他的儿子望去,塞着气团的嘴在无声地怒吼。
“不!”沐瑞尖叫道。她绝望地抛出一股风之能流,试图将男孩拽回来。茉瑞安切断了她的能流,同时释放了男孩的束缚。狄瑞克哭喊着坠了下去,一片白光在沐瑞的眼前炸开。
她头晕脑胀地睁开双眼,男孩若隐若现的尖叫声仍在她耳边回荡。她躺在砖石路上,觉得头晕眼花。在缓过来之前,她是没办法汲取阴极力的,就像猫不能唱歌一样。不过那也已经无关紧要了。她发现茉瑞安已经屏蔽了她的导引能力。就算她没有那么强,维持屏蔽也并不费力。她试图站起来,结果又摔倒了。她用胳膊肘把自己撑起来。
仅仅过了一瞬。金铁交鸣声中,岚和瑞恩仍在死亡之下起舞。布瑞斯僵住了,并非由于束缚。他盯着茉瑞安,目光中充满了恨意,仿佛他仅凭狂怒就能挣脱束缚。伊赛儿正在颤抖,她双眼睁得滚圆,抽泣地看着男孩坠落的地方。狄瑞克。沐瑞强迫自己记住男孩的名字,她记起了他乐观的微笑,不仅畏缩了一下。时间又不过一瞬。
“看来,我得等一会儿再收拾你。”茉瑞安转过身。布瑞斯也升了起来。这位硬汉的表情丝毫未变,依旧死死地盯着茉瑞安,目光里充满恨意。
沐瑞拼命屈起腰。她没法导引。她的勇气和力量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决心。布瑞斯飘过栏杆。沐瑞踉跄着站了起来。决心。布瑞斯的恨意仿佛刻在了脸上,他一声不吭地坠落下去。必须阻止茉瑞安。伊赛儿也升到空中,她拼命地挣扎,尖叫甚至穿透了塞嘴的气团。必须马上阻止她!沐瑞跌跌撞撞地扑了上去,将她的腰刀捅入茉瑞安的后背直至没柄,鲜血从她的两手之间喷涌而出。
她们一齐倒在了砖石道上,茉瑞安身上的光芒消失了,她死了。沐瑞身上的屏蔽也消失了。还悬在石栏杆上的伊赛儿尖叫起来,解脱了束缚的双手乱挥着,她摔了下去。沐瑞拼命爬过茉瑞安的尸体,拉住了伊赛儿乱挥的双手,伊赛儿的拖鞋掉了下去。
这猛地一拽把沐瑞的半个身子拖过了栏杆,她握着下面的女孩的双手沾满了黏滑的鲜血,伊赛儿仿佛被定格在了坠落的瞬间。沐瑞最多能勉强拉住女孩。如果她试图把女孩拽上来,她们两人都会摔下去。伊赛儿表情扭曲,嘴大张着。她的手正在滑出沐瑞的手掌。沐瑞强迫自己镇定,试图攫住真源,却失败了。低处的屋顶涌向眼边,她的头更晕了。她再次试图导引,但那就如同用握不紧的双手捧水一般徒劳。她至少要救下一个人。她强忍着眩晕,拼命试图导引。接着伊赛儿的手就滑出了她沾满血的手指。沐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坠落。她的哀号渐渐远去,而双手仍向上伸着,仿佛仍相信能有人把她拉回来。
有人把沐瑞从栏杆边拉了回去。
“非到万不得已,不要看人死去。”岚说,他扶她站起来。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浸满鲜血的衣袖破了,露出一道极长的刀伤。他额头上的伤口仍在滴血,身上还有许多伤。十步开外,瑞恩面朝天倒在地上,惊讶的双眼直愣愣地瞪向天空。“黑暗的一天,”岚喃喃说道,“简直是我这辈子最黑暗的一天。”
“等一下。”沐瑞说,她的语调仍在颤抖,“我还很晕,还走不远。”她颤巍巍地走到茉瑞安的尸体旁。什么也没有找到。黑宗仍然是个谜。她弯下腰,从这个叛徒的背上拔下腰刀,在她的裙子上擦干净。
“你可真冷酷,两仪师。”岚平静地说道。
“因为我必须如此。”她答道。狄瑞克的呼喊充斥着她的耳膜。伊赛儿的面孔在她眼前消失。和试炼的时候一样,她只能维持外表的平静,但她要紧紧地把握着这副外表。一旦有所松懈,她便会跪倒在地上,痛哭哀号。“看来瑞恩和其他暗黑之友一样不识真相,你的剑术比他更强。”
岚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更强。但他以为我已经完了,因为我一只手臂重伤。他永远不会明白,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永远也不能屈服。”
沐瑞点了点头,永不屈服直到死亡来临。没错。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头脑才清醒到可以导引的程度。她还得和紧张的岚一同商量如何在布瑞斯和狄瑞克落在屋顶上的尸体被发现之前,将二人的死讯通知沙塔严。岚不太愿意告诉艾黛夫人她女儿已死,这她可以理解。对此沐瑞也很揪心,虽然理由也许和岚不同。她本可以救下这个女孩的。她和茉瑞安一样对女孩的死负有责任。
可以导引后,她迅速治好了岚的伤。当魂之力、气之力和水之力构成的复杂编制在伤口上收紧时,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伤口扭动起来,贴合成光滑的皮肤。他终于表现得像个常人了,但她一点也没觉得欣慰。治疗比战斗更加消耗体力,让他变得很虚弱,不得不靠在栏杆上喘着粗气。他暂时是跑不动路了。
沐瑞小心翼翼地用风之力将茉瑞安的尸体举过栏杆,又稍稍向下挪了一点,让它靠到山岩上。火之能流构成的烈焰笼罩了黑宗的尸体,白炽的火焰闪着耀眼的光,令几小块山岩迸裂开来,却没有冒一点烟。
“你在干——”岚张嘴欲问,然后又改了口,“为什么?”
她让自己感受着空气渐渐升温,变得与炉火周围一样热,“我们没有她属于黑宗的证据,而她是一位两仪师。”那个词让她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对白塔来说,这件事比马吉尔的失败更加需要保密。但她不能让他知道这一点,现在还不行。然而听到黑宗这个词,他连眼皮也没眨一下,也许他不知道什么是黑宗,但她不敢肯定。这个男人的自控力不输于任何一名两仪师。“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我无法说谎,但我可以保持沉默。你呢,准备保持沉默,还是准备做暗影的共谋犯?”
“你可真是个厉害的女人。”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答道。他没有再说什么,不过这个答案就足够了。
“因为我必须如此。”她告诉他。狄瑞克的呼喊,伊赛儿的脸。她还得把瑞恩的尸体处理掉,还有砖石上的血迹,衣服上的血迹。她必须如此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