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答

沙塔严确实正在等她。她是个英气逼人的高个子女人,因被怠慢而显得威严冷漠。她的淡褐色的双眼中透射出的寒光几乎能冰冻酒液。即使是女王,冒犯沙塔严也是不明智的。因此沐瑞在被她领着穿过一座座厅堂时,摆出了一副愉快的神情。她觉得沙塔严的神色似乎缓和了点,但此时她的思绪有些乱。一个年轻的士兵?她还没见过史汪和男人在一起。居然是个士兵!她肯定不单单只是打算找关系接触到茵妮丝的侍女!

雕塑和挂毯装点着走廊的两侧,让自以为了解边境国的她惊奇不已。大理石雕塑展示了捧着花束的女子和嬉戏的孩童,丝织挂毯描绘了鲜花盛开的田野以及贵族的花园,只有少数几张的主题是狩猎,而且没有一张是展示战争场面的。透过挂毯之间的拱形窗口可以看到许多花园,这也是她没想到的。窗外还有悬挂着旌旗的庭院,有些庭院里还有大理石喷泉。她瞥了瞥庭院一角,突然又想起了史汪和那个士兵的事情。

庭院十分朴素,没有喷泉也没有回廊。一群人靠着墙站着,看着两个光着上身的人挥舞木剑。是瑞恩和布卡玛。虽然他们是在练习,但架势却像真正的打斗。她在楼上都能听得到木剑击中皮肉的声音。每次都是瑞恩命中。她应该避开他们,还有岚,如果他也在的话。之前他毫不掩饰对她的怀疑,那么现在他也可能会问出她不敢回答的问题:她究竟是沐瑞还是阿莉丝?或者更致命的:她究竟是两仪师还是乔装的野人?不到一天,街上的人便会议论纷纷,可能会被任何一个两仪师听到。所幸这三个流浪士兵是不可能在她居住的地方出现的。

布瑞斯亲王是个绿眼睛的结实汉子。他在一个贴着红色和金色瓷砖的大房间里亲切地接见了她。他的两个已婚姐妹和她们的丈夫也在场,爱瑟奈尔的妹妹和妹夫也来了。男人们穿着素色丝衣,女人们穿着鲜艳的衣服,束腰扎得很高,胸襟、袖口还有裙摆上都有绣花。穿着制服的仆人给他们送上了糖渍肉干和坚果。沐瑞觉得她头抬得脖子都酸了。这里最矮的女人也比史汪高,而且她们都站得笔直。她们也许会为两仪师折腰,她们的丈夫也一样,但她们认为自己和沐瑞是平起平坐的。

他们从音乐谈到了旅途中的困难。他们聊了最近两仪师露面频繁,以及她们是不是被会导引男人的传言吸引来的。沐瑞发觉她实在无法在这些话题上保持应有的风趣。她对音乐毫无兴趣,更不关心乐手。在凯瑞安,乐手都是雇来的,没人关心他们。人人都知道外出旅行是件麻烦事,每天得赶二三十里路,睡床和可口的餐点都没有着落,还有可能遇上坏天气。显然有些两仪师是被那个传言吸引来的,其他人则是来维系在艾伊尔战争中变得疏远的外交关系,让王室和大家族明白他们仍然对白塔负有责任,包括私下的责任和公开的责任。就算她们还没有拜访过艾戴沙宫,迟早也会来的。因此她没有时间在这里闲谈了。更何况两仪师们还有很多进宫的理由。男人们表现得很友善,但她想女人们一定觉得她十分无聊。

当看到布瑞斯的孩子们被带进屋,沐瑞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让孩子们和她见面意味着这个家族欢迎她的到来,而且更重要的是,也意味着会面快结束了。长子安托作为继承人,跟爱瑟奈尔一起去南方了。一个绿色眼睛、名叫杰瑞妮的可爱的十二岁女孩领着她的妹妹和四个弟弟,按照年龄顺序依次向她问好。实际上两个最小的男孩还裹在襁褓里,由保姆抱着呢。沐瑞急着想要知道史汪那边怎么样了,但她还是尽力保持耐心,称赞了孩子们的得体举止,鼓励他们学好功课。他们一定也和大人一样觉得她十分无趣。虽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

“您这些擦伤是怎么回事呢,狄瑞克大人?”她问道,狄瑞克非常认真地把经过讲给她听。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直到……

“我父亲说是岚带来的好运才让我幸免于难,夫人。”狄瑞克说,方才还郑重其事的神色变得眉飞色舞。“岚是马吉尔的国王,世界上运气最好的人,也是最厉害的剑客。当然,比我父亲差一点。”

“马吉尔的国王?”沐瑞眨了眨眼。狄瑞克急切地点了点头,激动地讲起了岚在妖境里的光辉事迹,还有赶到艾戴沙宫来追随他的马吉尔人,直到他的父亲开口让他保持安静。

“只要岚愿意,他就是国王,夫人。”布瑞斯说。这是个奇怪的解释,他语气中的怀疑让它显得更奇怪了。“他总是独自待在房间里。”听上去布瑞斯有些担忧,“但你会见到他的,在你……夫人,你不舒服吗?”

“还好。”她答道。她本来也想再见见岚·人龙,但不是在宫里!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这两天可能也要待在房间里。”

他当然不介意,众人纷纷对缺少她的陪伴而表示惋惜,对她在旅途中的辛苦表示同情。不过她也听到一个女人嘟哝道南方人真是娇气。

女仆爱丽丝等在门口,准备带她回房,她有浅色的头发,穿着红绿相间的衣服。她每次开口之前都会先行个屈膝礼,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她不停地行礼。她听说了沐瑞的“眩晕”,因此每走二十步她都会问沐瑞要不要坐下来喘口气,要不要她送湿毛巾到房间,要不要暖脚的热砖,要不要嗅盐,把所有能治“头晕”的东西都问遍了。最后沐瑞生硬地让她住嘴。这个傻乎乎的女孩便一声不吭,面无表情。

沐瑞并不在乎这女孩怎么想。她一心盼着史汪那边的好消息。要是她能抱着那个在龙山上出生的男孩,连同母亲一起整装待发,那就再好不过。不过当下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些厅堂,以免撞见岚·人龙。她正担心着岚,却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撞见了茉瑞安。这位慈母般的两仪师披着蓝色穗子的披肩,由沙塔严本人带路,身后还跟着一长队仆人。一个女仆拿着她的红色马术手套,另一个拿着她的毛皮镶边斗篷,还有一个拿着她的黑天鹅绒帽子。两个男仆抬着装行李的柳条筐,这筐子其实一个人也能抬得动。其他仆人各自捧着一束鲜花。无论她的家族如何显耀,两仪师受到的欢迎总会比区区一个贵夫人更隆重。

茉瑞安看到沐瑞,眯起了眼睛。“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她慢慢地说道,“看这装束,你大概是放弃伪装了?不对,还是没戴戒指,我明白了。”

茉瑞安的突然出现让沐瑞震惊不已,几乎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就你一个人吗?”她脱口而出。

一时间茉瑞安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拉瑞尔决定独自赶路。我想是去南方了吧。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我是指凯苏安,”沐瑞惊讶地眨了眨眼。她越想越觉得凯苏安一定是黑宗。但令她吃惊的是拉瑞尔,后者似乎是决心要以最快速度赶到查辛的。当然,计划是可以改变的。但沐瑞突然意识到一个很明显的问题。黑宗是可以撒谎的。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三誓是不能打破的!——但这是唯一的可能。

茉瑞安走了过来,见沐瑞后退了一步,便又上前一步。沐瑞挺直腰杆,但还是没能高过对方的下巴。“你这么急着想见凯苏安么?”茉瑞安低头俯视她,她的语气很愉悦,光滑的脸十分平静,但眼睛却冷似寒冰。“在我们分头上路之前,她说,下回遇见你时一定要狠抽你的屁股,让你好几天都坐不下。她会说到做到的。”

她突然瞥了一眼仆人们,意识到她们周围还有人。她的目光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冷冷的。“凯苏安是对的,无知而自大的女人是会惹上大麻烦的。我看你最好保持低调,我们以后再谈。”她挥手命令沙塔严继续带路,威严的总管忙不迭地从命。国王和女王也未必能得到沙塔严的尊敬,但两仪师可不一样。

沐瑞盯着茉瑞安,直到后者转过一个拐角向楼下走去。茉瑞安说过那样的话,但她仍有可能是塔摩拉的人。黑宗可以说谎。拉瑞尔决定不来查辛了?或者她也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了,就和塔摩拉等人一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捋着裙摆。她控制住双手,但无法停止身体微颤。

爱丽丝看着她,张大了嘴。“你也是两仪师!”她叫了起来,沐瑞畏缩了一下,把爱丽丝吓了一跳,以为她皱起了眉。“你一定是在微服私访。”她大气也不敢出,“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两仪师,我发誓,以光明和我家祖坟的名义!”说得好像茉瑞安身后的那些人都没长耳朵似的。他们可管不住舌头。

“带我去岚·人龙的房间。”沐瑞吩咐她。早上订的计划中午就变了,连最关键的部分都有变。她从腰包里取出巨蛇戒,戴到右手上。有时你必须赌一赌运气。

她们走了很长一段路,还好爱丽丝一声没吭。她敲响了一扇红色的门,告知应门的灰发女子,两仪师沐瑞·达欧崔夫人想要和亚岚·人龙见面。这女孩转述的话里加油添醋了。国王,真是的!令人震惊的是,灰发女子回应道,人龙大人不想见任何两仪师。她自己似乎也很震惊,但还是重重地关上了门。

爱丽丝看着沐瑞,双眼惊得滚圆。“我可以送两仪师女士回房,”她犹豫不决地说,“如果您——”看到沐瑞推门进屋,她又惊呼了一声。

灰发女佣和一个年轻女仆正坐着缝补裙子,她们跳了起来。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狼狈地从火炉旁站起来,他看看女仆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个女佣只是盯着沐瑞,直到她询问似地扬起一边眉毛。灰发女子指了指通往套房里面的两扇门中的一扇。

那扇门里是一间起居室,和沐瑞自己的差不多,但是镏金的椅子都被挪到了墙角,绣花地毯卷了起来。岚光着上身,正在清出来的空地上练剑。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金吊坠随着他的动作颤动,剑刃舞出道道残影。他大汗淋漓,她给他治过伤的地方……现在他的后背被野兽抓过吗?或者是被女人抓的。这个冷冰冰的男人真的能激发如此的激情,以至于……想到这里她觉得脸颊一阵发热。他愿意怎么玩女人都行,只要能按她说的做就行了。

他优雅地收招,转身看着她,剑尖冲地。他仍然不愿和她对视,他和布卡玛都是这么奇怪。虽然有皮带绑着,汗湿的头发仍然粘在他脸上,但他的呼吸并不粗重。

“你,”他吼道,“看来你现在既是两仪师又是达欧崔了。我没空陪你玩游戏,凯瑞安人,我还在等人呢。”他冰冷的蓝眼睛瞥了瞥她身后的房门。奇怪的是,门的内侧把手上绑着一绺像是头发的东西,打了个复杂的结。“她肯定不高兴在这里看到另一个女人。”

“你的爱人用不着担心我。”沐瑞冷淡地告诉他,“其一,你个头太高。其二,我看上的男人至少得有点魅力,而且要懂礼貌。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在百年战争期间马吉尔曾立誓将应白塔的征召而起兵。我是两仪师,现在要求你响应我的号召!”

“识得山高,却不知其根基。”他低语道,好像在引述马吉尔的谚语。他绕开她径直走到屋子的另一边,抓过剑鞘,重重地收剑入鞘。“我会帮你,但你要先回答一个问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追问两仪师,但她们全像毒蛇一样把话绕开了。如果你真的是两仪师,那就回答我的问题。”

“我会回答的,如果我知道内情的话。”她不会在身份问题上跟他再费唇舌了,但她还是拥抱了阴极力,将一把镏金座椅移动到地板中央。她自己是提不动这把椅子的,但风之力能轻易地将它举到空中。她在椅子上坐下,跷起腿,手放在膝盖上,故意露出戒指。若两人都站着,较高的人会占优势。但站着的人面对坐着的人,会有种被对方评判的感觉,尤其是在面对两仪师的情况下。

但他似乎没有这种感觉。这是他们相遇以来,他第一次和她直接对视,他的双眼有如蓝色玄冰。“在马吉尔亡国之前,”他的语气很轻,但透着刚硬,“夏纳和艾拉非曾出兵支援。他们无力阻止潮水般的兽魔人和魔达奥,但是他们来了。坎多,甚至沙戴亚都曾派出军队,他们来晚了,但毕竟来了。”玄冰化为蓝色的火。他的语气没有变,但指节因紧握剑鞘而发白。“九百年来,我们响应了白塔的每一次号召,但在马吉尔面临灭亡的时候,白塔在哪里?如果你是两仪师,那就请回答!”

沐瑞犹豫了。这个问题涉及白塔的机密,见习生的历史课会讲到这段历史,但禁止她们透露给白塔学生之外的任何人。但和她当下的困境比起来,一次惩罚又算得上什么呢?“一百名两仪师受命前往马吉尔,”她的语气比预想中的镇定。她一向被告知,方才的话一出口,就该自首并听候处罚了。“然而就算两仪师也不会飞,她们没能及时赶到。”当第一批两仪师赶到时,马吉尔的军队已经被无穷无尽的暗影生物冲垮了,死的死,逃的逃。马吉尔的覆亡既残酷又血腥,而且末日来得过于迅速。“那时我还没有出生,但我对此事也非常懊悔。而且白塔决定将此次努力秘而不宣,我也感到非常遗憾。”与其给人造成失败的印象,不如让外人以为白塔什么都没有做。失败会损伤白塔的名望,神秘则是她们的护身法宝。两仪师的行事自有其理由,未行之事亦有其逻辑,个中缘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而且本不该说这么多的,其他任何两仪师都不会说的。这答案足够了吗?”

一时间他只是看着她,炽烈的目光再度转为冰冷。他又垂下了目光。“几乎可以相信了。”最后他喃喃说道,没有说他信了哪一部分。他苦笑了一声:“我能帮你什么?”

沐瑞皱起了眉。她真想在他身边待上一阵,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希望他可别是个暗黑之友。“宫里还有一个两仪师,茉瑞安·赤岗。我需要掌握她的行踪,她所做的事情还有会见的人。”他眨了眨眼,但没有问常人都会出口的问题。或许他知道他得不到答案,不过他的沉默总归是件好事。

“这几天我一直待在房间里。”他又看了看房门,“恐怕我没法监视那个人。”

她不由得哼了一声。他刚刚还答应帮忙,现在又开始担心他的恋人了。也许他的为人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没要你去。”她告诉他。她这次拜访很快就会传遍艾戴沙宫,如果别人发现他在监视茉瑞安的话……就算后者是完全无辜的,也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那些聚集在此的马吉尔人都是你的追随者吧,你可以派其中一个去监视。要找个眼尖而且口风紧的。这件事必须完全保密。”

“没人追随我,”他厉声说道,然后又瞟了眼房门。他突然显得十分疲惫。他没有坐下,但走到炉火旁,慢吞吞地弯下腰把剑支在壁炉旁,然后背对着她站了起来。“我会叫布卡玛和瑞恩去监视她,但我不能保证他们会照做。我只能做到这么多。”

沐瑞忍住没有懊恼地叫出声。无论他是只能还是只想做到这么多,她都没办法逼他再进一步了。“布卡玛。”她说,“只要他一个人。”以瑞恩的个性,他除了茉瑞安的身材之外恐怕什么也看不到,而且搞不好被她看了一眼就全招了。“而且别告诉他原因。”

他猛地回过头,但过了一会还是点头同意了,而且又没有问常人都会好奇的问题。沐瑞告诉他如何和她取得联系——给她的侍女苏姬留口信,然后祈祷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这么一会儿消息就已经传开了。在起居室里,史汪正在给一个年轻女子端上一盘糖渍肉干。那女子刚刚成年,穿着浅绿色丝衣,高挑而嘴唇丰满,黑发齐腰,额头中央涂着一个蓝色小点,和沐瑞的珂赛拉差不多在同一位置。史汪的表情很平静,但在和那女子讲话时她的语气很生硬。伊赛儿女士的表现很快就让她明白了原因。

“宫里所有人都说你是两仪师。”她怀疑地打量着沐瑞。她没有起身,更没有行礼,甚至都没有低下头。“如果她们所言不差,那么我需要你的协助。我想去白塔。我母亲想让我结婚。如果母亲不是岚的卡内拉,我倒不反对做他的卡内拉。但假如我要结婚,新郎一定得是我的护法之一。我准备加入绿宗。”她看了看史汪,略微皱眉。“别留在我跟前,丫头,在我叫你之前先站在那边。”史汪退到火炉旁,僵硬地站着,双手叉在胸前。真正的侍女肯定不会这么站着,而且也不会皱眉,但伊赛儿不再理会她了。“请坐吧,沐瑞。”她微笑起来,“我会告诉你,你需要做什么,当然,如果你真的是两仪师的话。”

沐瑞瞪着她。这个人请对方在自己的起居室里就座。她的愚蠢程度简直能赶得上岚的顽固了。她的卡内拉?在古语里这个词是“第一位”的意思,显然在这里还有别的含义。当然,应该不会是最直白的那个意思,就算是马吉尔人也不至于这么古怪吧!她坐了下来,冷冷地说道:“你用不着急着选宗派,至少先等我测过你的潜力,看看有没有必要送你去白塔再说。几分钟就能测出你能不能导引,以及潜在的实力,如果你……”女孩兴奋地打断了她。

“哦,我几年前就做过测试了,那个两仪师说我的导引能力很强。我说我有十五岁,但没能瞒住她。我不明白为什么12岁就算自愿也不能去白塔。母亲非常生气,她总是说,有朝一日我会成为马吉尔的王后,但那意味着和岚结婚。就算母亲不是他的卡内拉,我也不想和他结婚。如果你要带我去白塔,她就不能反对了。人人都知道,两仪师可以送任何人进白塔受训,没人可以反对。”她撅起丰满的嘴唇。“你确实是两仪师,对吧?”

沐瑞开始冥想玫瑰花苞。“如果你想去塔瓦隆,那就去。我没时间送你去。你可以在这里找到其他两仪师,她的身份绝对没有疑问。苏姬,你可以送伊赛儿出去吗?她肯定不想耽搁行程,不然就会被她母亲逮到了。”小姑娘自然被气得火冒三丈。不过此时沐瑞只想让她快点走人。虽然她不停地抗议,但史汪还是把她硬推到了走廊里。沐瑞发觉史汪拥抱了真源,然后抗议声马上就变成了一声尖叫。

“那女孩,”史汪搓着手回到房间,“就算她和凯苏安一样强,也待不过一个月。”

“就算塞瑞亲自把她从塔顶上扔下去我也不会操心。”沐瑞厉声说道,“你打听到什么了?”

“嗯,我发现年少的卡知道怎么接吻,除此以外,我带上楼的就只有一桶底舱的污水了。”史汪突然皱起眉头。“你干吗要那样看着我?我不过是亲了他而已,沐瑞。你自从在赶赴白塔的前夜吻过科曼内斯之后,难道就没吻过别的男孩吗?好吧,我可是等得太久太久了,而卡又那么帅气。”

“那没什么不对的。”沐瑞急忙说道。光明啊,她多久没有想起科曼内斯了?他确实很英俊。

令人惊讶的是,比起茉瑞安的出现,得知沐瑞去找过岚反而让史汪更加焦虑。

“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冒不必要的险,不如把我扒皮用盐腌了吧,沐瑞。宣称自己是一个已经毁灭的国家的国王的人绝对是傻瓜中的傻瓜,说不定这会儿他就在跟他妈随便哪个愿意听他扯淡的人嚼舌根,把你的底全露了!如果茉瑞安发现你派人监视她……烧了我吧!”

“他确实经常犯傻,但我绝不认为他会‘嚼舌根’。此外,‘一个铜板都舍不得的人不可能赢得赌局’,你常跟我说,这是你父亲的老话。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冒这个风险。茉瑞安一到,我们就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必须尽最快速度接触到茵妮丝夫人。”

“我会尽力的。”史汪嘟哝道,她大步走出房间,耸了耸肩。但她也在整平裙摆。沐瑞希望她可别干出比接吻更出格的事情。虽然就算她真的做了也是她自己的事,但那种事还是挺傻的。更别说是和一个士兵了!

当史汪回来时,夜幕早已降临,沐瑞正在灯下翻书。她把书放到一边,她盯着同一页已经一个小时了。这次史汪带来了一些新消息,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搓着毛裙和毛袜。

首先,史汪回来时,在沐瑞的房间附近,遇到了一只“颤巍巍的老鹳”问她是不是苏姬。老太太告诉她茉瑞安整天都陪着布瑞斯亲王,直到夜里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对此她毫无头绪。更重要的是,史汪在和卡闲谈时设法把话题转到了拉西恩身上。那男孩出生时,卡并不在茵妮丝夫人麾下,但他知道男孩出生的那一天正是艾伊尔人开始从塔瓦隆撤退的第二天。说到这里,沐瑞和史汪对视了很长时间。那也是吉塔拉·莫若苏预言真龙转生并在震惊中死去的第二天。迎着山顶的朝阳,在积雪突然开始融化的十天前出生。

“无论如何,”史汪继续说,她开始把裙子和长筒袜揉到一起,“我跟卡说你把我解雇了,因为我把酒洒到你裙子上了,他在茵妮丝的佣人房间里给我找了张床位。他觉得他可以在他的女主人那里为我谋个职位。”她觉得好笑,哼了一声。看到沐瑞的眼神,她又大声地哼了一声。“那他妈不是他的床,沐瑞。而且就算是的话,他温柔知礼,还有一对世上最漂亮的褐色眼睛。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在幻想男人之余可以更进一步了,我真希望到时候我能在场!”

“别说傻话。”沐瑞告诫她。她们面前的责任十分重大,没有精力为男人分心。至少不能和史汪一样操这种心。茉瑞安整天和布瑞斯在一起?完全没有接近茵妮丝夫人?无论她是塔摩拉的人还是黑宗,都说不通。而如果说她两者都不是,也无法令人置信。这让她很担心。一无所知会招来杀身之祸。更糟的是,可能会让真龙被扼杀在摇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