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复平静

沐瑞和史汪还得去上两仪师的私人辅导课。虽然她们并不想逃课,但整日坐在书桌前抄写实在令人异常疲倦,晚餐后她们才能闲下来。其他见习生依旧整日在外记录姓名,很多人对此颇有怨气。若没有两仪师在场,她们也会私下抱怨这份苦差。不过至少还有人愿意给沐瑞和史汪上课。有些两仪师给见习生停了课,说现在她们在代初阶生的课,要等到给初阶生代课的见习生回来之后,才能重新开课。很多两仪师对这种情况都甚是恼火。传言说有人曾向玉座请愿,请求让一切恢复如常。无论是否确有此事,塔摩拉都没有任何表示。对此两仪师们也未置一词,但有时她们眼中流露出的丝丝怒火会令初阶生心惊胆战,令见习生如履薄冰。时值冬日严寒,白塔却好似一锅将要沸腾的开水。

史汪没有和她交流这两天的感受,但沐瑞很快就意识到她们招来了很多两仪师的白眼,而且她很清楚原因何在。与其他见习生不同,她和史汪本可以继续给初阶生授课,还可以把她们自己的上课时间安排得更早一点。有些两仪师在晚上给其他人授课,但一见到她们二人便称没有时间,不给留下一点商量余地。有的两仪师也和常人一样气量狭小,虽然没有哪个见习生敢公开指责她们沐瑞希望这事能尽快过去小摩擦有时也能积累成为长期的敌意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可以低声下气地向她们致歉,乞求她们的谅解,然后听天由命。但她不可能放弃抄写名单的工作。

并不是所有两仪师都不愿意给她们上课。克瑞妮会和沐瑞探讨亚图·鹰翼帝国的几桩秘史;梅琳会给她出题,检测她是否熟悉古代作家曼那伽的威廉姆,考她沙戴亚哲学家施瓦娜·卡扬兹何以受到前者影响;艾莎则会严格考察她对夏纳和阿玛迪西亚律法体制区别的熟悉程度。这就是她目前的课程。而在至上力方面,早在数月之前她就已经结业——虽然还没有把能学到的内容都掌握了。她想问她们为什么还留在白塔里,但没那胆量。为什么她们不去寻访名单上的婴儿呢?为什么呢?

然而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解释,唯一符合事实的解释,虽然仍不能解释她们那不紧不慢的态度。直接把婴儿从母亲怀里抢走太过无情,也许她们准备过几年再去找他。但即便如此,她们也得先看过那份残缺不全的名单啊。可能她们准备等名单完成之后再动手吧。史汪说维若拉和鲁迪丝也还没走,沐瑞希望还有她不知道的寻访者。

她们怎么就不着急呢!沐瑞自己早就急坏了。传言说数里格以南的地方还在打仗,据说有时战斗会很激烈,但规模并不大。没有哪个联军指挥官愿意把危险的敌人逼得太紧,毕竟对方已经开始撤退了。艾伊尔人开始撤退这事已经得到确认,两仪师已经接到了报告。传言称许多莫兰迪人和阿特拉人已经收拾行囊准备回老家了,阿玛迪西亚人和吉尔丹人也准备跟进。传言还说妖境边界又有麻烦了,边境国人准备立即北上。两仪师们似乎对这些谣言毫不在意。她曾探过她们的口风,但……

“谣言总是十分荒谬,而且现在不是讨论传言的时间,孩子。”梅琳坚决地说道。她手里端着茶杯,神色平静。“现在,请告诉我:施瓦娜曾断言所谓的现实完全是幻觉,那么她是如何从威廉姆那里得到灵感的呢?她本人又有何创见?”

“就算你想讨论传言,也请讨论鹰翼的传言。”克瑞妮尖刻地说道。她教课的时候总是喜欢把玩她收藏的刀,把它们当作教鞭来使。今晚她拿了一把老旧的腰刀,刀柄已经碎裂变形。“光明才知道。对于他,我们所知的至少有一半都是传言。”

艾莎叹了口气,竖起一根短粗的手指。她柔和的棕色眼睛突然间变得锐利异常。她相貌和农妇一样平凡,可是戴着一套昂贵的首饰:硕大的火焰石耳环,镶有绿宝石和红宝石的项链。但手上只戴了巨蛇戒。“如果你老是胡思乱想的话,恐怕很快就要被送去茉瑞安那里了。没错,就是这样。”

不行啊,她们怎么就看不出这事有多紧迫呢!她只能这么干等下去了,并且还要尽量克制内心的焦虑。光明啊,让试炼快些来临吧。一旦她戴上披肩,她定会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白塔,立即去寻找那个婴儿。快些来吧,但必须在名单完成之后。哦,这真让人进退两难哪。

见习生中间流言满天飞,不过不再是老一套了,什么谁和谁又吵架了,或者哪个绿宗和护法举止失范了之类的,不是。现在流行的故事都是从守卫和士兵那里听来的、从军营里传出来的,都是些关于战斗和舍生取义的英雄故事,或是某个活着的英雄的事迹。后者通常十分流行,因为故事中的英雄具备了护法的品质,而护法是见习生最喜欢讨论的话题,除了少数决意加入红宗的之外。有传言说军队已经拔营离去,虽然没人知道他们是要向东进军,还是准备打道回府。还有传言说有一小拨人留了下来,以确保符合白塔奖赏标准的女人不会被忽略。这个举措至少减少了她们要找的那位母亲被漏掉的风险,但就算她已经在名单上了,有关她的信息是否足够?想到这些,沐瑞头都大了。

艾丽德·艾柏林从两仪师那里打听到一则传闻,不过她坚称消息千真万确。

“我听到艾德洛娜跟雪米恩说起这件事。”艾丽德微笑着说道。艾丽德照镜子的时候总会望着自己的倒影微笑,而她微笑的样子就好像顾影自怜。天井里一阵晚风袭来,吹动她的金发,拂过她完美的面孔。她的双眼好似一对硕大的蓝宝石,肌肤白嫩如雪。她过于丰满的乳房是沐瑞唯一能找出的外表缺陷。而且她个子很高,几乎和大多数男人一样高。他们会冲她微笑,有时还会用色迷迷的眼神瞅着她看。初阶生仰慕她,而很多脑筋转不过弯的见习生会妒忌她。“艾德洛娜说吉塔拉预言末日之战将在当代两仪师的有生之年开始。我都要等不及啦,你知道,我是准备加入绿宗的。”每个见习生都知道。“我准备带上六个护法上前线。”同样人尽皆知。艾丽德总是在谈论她的愿望。而她总是能如愿以偿,真不公平啊。

“那么,”当艾丽德转身随其他人一起去吃晚餐后,沐瑞轻声说道,“吉塔拉做过类似的预言。至少做过一次。有一次就说明可能还有更多。”

史汪皱起眉头,“我们早就知道末日之战快要来了。”她见凯特琳和莎妮路过,立即闭上了嘴。那两人正有气无力地谈论还要不要去吃晚餐。等到她们走远后,史汪接着说,“就算吉塔拉做过十几个,甚至上百个类似的预言,又能怎么样呢?”

“史汪,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塔摩拉能确定那男孩已经出生了呢?要知道,至少还有一个预言也提到他了。所有这些信息综合在一起,才让塔摩拉确信他真的已经出生了。”说到这里沐瑞不禁也皱起眉头,“你知道吉塔拉的预言通常是什么形式吗?”预言者的预言方式往往不同,她们叙述预言的语调也不尽相同。“想想她预言时的语气,那男孩可能当时就出生了。也许正是震惊击垮了她。”

“时光之轮照它自己的意志运行。”史汪闷闷不乐地说,接着她摇了摇头,“光明啊!我们去吃饭吧。你还得练习呢。”

她们已经恢复了练习,虽然只能在晚上练。麦瑞勒也会来帮忙,但有时她吃过晚饭便倒头大睡,有时甚至连晚饭都不吃了。很多见习生都和她一样累。有时天色尚早,长廊便已鸦雀无声。沐瑞的练习进展很慢,刚开始的时候尤其糟糕。在她们开始练习的第一个晚上,当沐瑞正站在绣花小毯上忍受史汪和麦瑞勒的折磨时,爱莉达走进了房间。炉火虽烧得极旺,但也只能稍稍驱散一点寒意,只能说不使人冻僵。

“看来,你们没有以工作为借口放弃练习,真令人欣慰。”红宗两仪师说道。她语调故作惊讶,“工作”一词特别用了重音。她的着装仍是全红,而且还像出席正式场合一样戴着披肩。她走到房间一角,打量着沐瑞,双手叉在胸前。“继续,我在看着。”她们只好从命。

爱莉达的出现似乎刺激到了史汪和麦瑞勒。她们使尽了全力,弄出最猛烈的掴击和扭拧。沐瑞的耳膜遭到轮番轰炸,大腿受到鞭笞,并且总是在她最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关口受到攻击。她尽力不去看爱莉达,但爱莉达偏偏站在她视线无法回避的位置上。爱莉达的审视令她紧张,但那目光也在刺激着她,驱使她竭尽全力集中精神。她完成了六十一道编织,然后栽在第六十二道上。土之力、风之力、水之力和魂之力纠结而成的一团乱麻轰然解体,弄得她皮肤又湿又黏,直到她驱散了残余的至上力。这次的表现不算好,但也不算糟。很多次她几乎快要完成全部的一百道编织了,但只有两次完全成功,有一次还是咬着牙硬撑过去的。

“真可悲。”爱莉达的语气冷似寒冰,“像这样,你永远也不可能通过。我是希望你通过的,孩子。你必须通过,否则我会把你抽筋扒皮。至于你们两个,算什么朋友。你们就是这么帮她的吗。当我还是见习生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什么才叫练习。”她示意史汪和麦瑞勒站到墙角,自己走到桌前。“让你们见识一下该怎么做。孩子,再来。”

沐瑞舔舔嘴唇,然后转过身。麦瑞勒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史汪也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但她能够察觉她们的忧虑。爱莉达想干什么?她开始编织。她刚一接触至上力,一道电光便从她面前划过,让她眼前一阵发黑,眼里直冒金星。尖锐的爆炸声在她耳边轰鸣。无形的鞭子不停地抽打着她,力道极狠。攻击接二连三,在她完成第一道编织之前没有丝毫停顿。在她开始第二道时又立刻恢复。

不仅如此,爱莉达还用她那冷酷的、毫无感情的语调不停念叨,“快一点,孩子,你必须加快速度。编织要一气呵成。再快点,再快点。”

沐瑞竭力维持镇定,在完成十二道编织之后终于崩溃了。不仅让编织散了架,还彻底失去了对阴极力的掌控。她拼命眨眼,试图驱散眼前乱舞的金星。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她从头到脚都在疼痛,浑身都是擦伤,鞭痕不停地抽痛,一身淋漓大汗蜇得伤口刺痛,双耳耳鸣不止。

“谢谢您,两仪师。”史汪迅速说道。“现在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麦瑞勒双手紧紧攥着裙边。她面如死灰,圆睁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

“再来。”爱莉达说。沐瑞鼓起全部勇气才迫使自己再度转过身去。

和上次唯一的不同是,这次她只完成了九道编织。

“再来。”爱莉达说。

第三次,她只完成了六道。第四次只有三道。汗水淌过她的面颊。很快,闪光和轰鸣都无关紧要了,她只能感觉到持续不断的抽打。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永不停歇的抽打和持久的疼痛。到了第五次时,第一记抽打便击垮了她。她跪倒在地哭了起来。攻击立即停止了,但她仍缩作一团,止不住地抽泣。哦,光明啊,她从来没有承受过这么多的痛楚,从来没有。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史汪跪到了她身边,直到史汪柔声说道:“你还能站起来吗,沐瑞?”她抬起头,看到史汪脸上满是关切。她尽力止住了哭泣,让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她点点头,然后费力地试图站起来。只要她一动,衬衣就会擦到被汗水蜇得生疼的伤口,让她全身火烧火燎一般疼痛。

“她死不了。”爱莉达漠不关心地说道,“一点点疼痛能让你记住教训。必须要快!明天早上我会过来治好她。还有你,史汪。扶她上床,然后就轮到你了。”

史汪面色苍白,但她只能从命……

沐瑞不想看,但史汪刚才也被迫观看全过程,所以她还是强迫自己睁大双眼。这让她再一次想要哭泣。以前她们练习时,不管沐瑞如何干扰,史汪通常能完成全部编织。就算失败,她至少也能完成三分之二以上。而今晚,在爱莉达严酷的折磨之下,她第一次尝试只完成了二十道编织。第二次完成了十七道,第三次完成了十四道。此时她已面无血色,满身大汗,呼吸急促。但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当编织失败后,她立即重新开始,没有一刻停顿。在第四次尝试时,她完成了十二道。第五次,十二道。第六次,还是十二道。然后她顽强地再一次重新开始。

“今晚到此为止。”爱莉达说,语气里没有丝毫怜悯。史汪痛苦地慢慢转过身,她周身的光芒消失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爱莉达整了整披肩,从容地继续说道:“像你们这样,就算完成了编织,仍旧会失败。在你们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镇定。”她严厉的目光扫过史汪和沐瑞。“记住,无论遭受何种打击,你们必须保持镇定,而且动作必须要快。如果动作不够快,你们迟早会紧张,开始陷入惊恐,那么失败就会成为定局。明天晚上,我会再来看看你们会不会有所进步。”

爱莉达离开之后,史汪才转过头面向沐瑞,“哦,光明啊!”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哭了起来。她方才一直忍着的泪水如泉水般奔涌而出。

沐瑞试图跳下床,但疼痛令她不得不步履蹒跚。麦瑞勒先是抱住史汪,然后她们三个一起跪倒在地上,相拥而泣。麦瑞勒哭得跟她和史汪一样凶。

最后麦瑞勒终于推开她们俩,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等我一下。”她说——就好像她们还有办法动弹似的——接着便冲出了房间。她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只两拳大小的红釉瓷罐。雪瑞安和艾丽德跟在她后面,她们帮史汪和沐瑞脱去衣物,准备给她们擦上罐里的油膏。

“这太不应该了!”艾丽德大声骂道,她打开罐子准备给她们两人上药。她们身上的鞭痕和瘀伤令她目瞪口呆。雪瑞安和麦瑞勒点头同意。“律法禁止两仪师使用至上力教训学生!”

“哦?”史汪吼道,“你有多少次被两仪师用至上力拧过耳朵,又有多少次被鞭打过屁股?”一阵疼痛令她龇牙咧嘴,“没必要擦得这么重吧!”

“抱歉。”艾丽德懊悔地说,“我会轻一点的。”目中无人是个严重的缺陷,也是艾丽德唯一的重大缺点。这让别人很难对她抱有好感。“你们两人应该汇报这件事,我们应该一起去找茉瑞安。”

“不行。”沐瑞呼吸粗重。擦过药膏的皮肤比鞭痕还要疼,过一会大概会好点吧。会好一点吧。“我觉得爱莉达确实想要帮我们。她说她想让我们通过试炼。”

史汪像看怪人似的看着她,“我不记得她说过这话。我觉得,她是想让我们在试炼上失败!”

“而且,”沐瑞补充道,“有谁听说过——啊!啊!”雪瑞安低声道歉,但油膏还是令她刺痛。“有谁听说过,哪个公开抱怨的见习生最后没有为此付出代价?”

虽然并不情愿,但三人不得不点头同意。

初阶生的怨言会得到温和而坚决的回应,她们会被告知规矩为何如此。见习生则应该熟知规定。她们必须像学习历史和至上力一样学会忍受这些规定。

“也许她会放过你们的。”雪瑞安说,但听上去她自己也不太相信这话。

走之前,麦瑞勒把罐子留了下来。她们服用了维林难闻的药剂才得以安眠。她们一同裹着毯子蜷缩在沐瑞的窄床上。炉台上的药膏罐时刻提醒着她们的痛苦,与鞭痕和瘀青一同困扰着她们的睡眠。

爱莉达果然信守承诺,在破晓之前她回到沐瑞的房间,用至上力治好了她们的伤。她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连一句话都没问就伸手捧住她们的头,直接把编织送入她们体内。当繁复的魂之力、风之力与水之力的编织侵入沐瑞的体内时,她重重地喘了口气,抽搐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落入冰水之中,但当编织消散之后,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都消失了。不幸的是,当晚爱莉达又弄出了新一批瘀伤,隔天晚上亦是如此。沐瑞尝试了七次,终于被疼痛和泪水击垮。次日她承受了十次。史汪承受了十次,第二天则有12次。而且她能一直能忍着不哭,在爱莉达走之前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雪瑞安、麦瑞勒和艾丽德每天晚上都要来探望她们。在爱莉达走之后,她们回来安慰史汪和沐瑞,帮两人脱衣、上药。艾丽德甚至试图讲笑话给她们听,但没人能笑得出来。沐瑞开始怀疑罐里的药膏够不够用。难道是她错了?难道事情果真和史汪说的一样,爱莉达想要让她们败在试炼上?这让她觉得腹中一阵冰凉,好似吞下了一块冰砖。她开始担心下一次她会乞求爱莉达停手,但爱莉达是不会停止的。她很确定这一点,这让她想要尖叫。

但在爱莉达第三次造访以后,来为她们疗伤的却是茉瑞安。她将她们从史汪的床上叫醒。

“她不会再来困扰你们了。”治完伤后,慈母般的两仪师对她们说道。

“您是怎么发现的呢?”沐瑞问道,她把头缩到衬衣里。服了维林的药,她们晚上睡得像死猪一样,完全没有注意炉火已经彻底熄灭了。虽然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但屋内空气依旧很冷。地板同样冰凉。她抓过搭在椅背上的长筒袜。

“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你们知道这点就够了。”茉瑞安故作神秘地说道。沐瑞怀疑告密的是麦瑞勒,或者雪瑞安,或者艾丽德,甚至三人一起。但茉瑞安是位两仪师,永远不能指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无论如何,爱莉达算是犯了几乎要被禁闭苦修的刑律。我告诉她,我已向玉座申请对她施以肉刑。我还提醒她对两仪师的惩罚只会比初阶生和见习生更严厉,她只能接受处置。”

“为什么她不会因此而被送去苦修呢?”史汪一边扣背后的纽扣一边问道。

初阶生师尊扬起一边眉毛,这个问题近乎质问。但她似乎认为她们在遭受了爱莉达的打击之后,理应得到一点点宽容。“若她利用阴极力惩罚或是胁迫你们,我会将她绑在三角刑架上施以鞭笞,但她的所作所为没有触犯律法。”茉瑞安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别扭的微笑。“我本不该告诉你们这件事,但我还是要说。她本该因帮助你们在试炼中作弊而被送去苦修。她之所以能逃过这一劫,是因为她的行为是否构成作弊尚有疑问。我想你们应该诚心感谢她的帮助。毕竟当我为这件事找她对质时,让她丢尽了脸面。”

“两仪师,请您相信,我们会感谢她的。”史汪语气淡然地答道。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茉瑞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但她没再多说什么。

当沐瑞听到爱莉达不会再来找她们时,她当即大松了一口气。但茉瑞安方才的话让她心里的弦又一次绷紧了。爱莉达几乎是在帮她们作弊?光明啊,如果试炼就和那一样的话……哦,光明啊,她该如何通过试炼哪?但不管试炼上有什么,每个拿到披肩的女人都已经通过了它的考验。她也可以做到的。无论如何,她能做到!她强迫麦瑞勒和史汪尽全力打击她,但是,虽然有时她们也能把她弄哭,她们却拒绝效仿爱莉达。即便如此,她还是遭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她心中的郁结越积越大。

三天后她们又一次见到爱莉达,是在去吃午饭的路上。这位红宗两仪师静静地站在一盏座灯旁边看着她们,在她们行屈膝礼时仍未置一词,就这么静静地目送她们离开。她的面容平静如水,目光却炽烈似火,几乎能烧穿她们的羊毛裙。

沐瑞心头一紧。显然爱莉达认为她们自己去找了初阶生师尊。正如茉瑞安所言,这让她“丢尽了脸面”。沐瑞能想到许多可以让爱莉达屈服的手段,每一种都能让她颜面丧尽。但问题是,茉瑞安究竟做到了何种程度?显然,她没留一点情面。她曾说过初阶生和见习生都是她肩上的责任。哦,这可不是能随时间化解的小矛盾。爱莉达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她们树立了一位毕生的仇敌。

当她把这个想法讲给史汪时,后者悻悻地嘟哝道:“好吧,反正我也没打算和她交朋友。我敢打赌,一旦我们拿到披肩,她又会和我们套近乎了。到时候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唉,史汪。”沐瑞笑道,“两仪师可不能相互攻击啊。”但史汪不像是就此罢休。

在吉塔拉做出预言的一周之后,天气突然转暖了。当天,太阳高悬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上,天气寒冷依旧。但在日落之前大半,积雪便已融尽。除却顶峰,龙山上的积雪也已化尽。山脚附近的土地能积蓄热量,那里的积雪总是最先开始融化。她们已经可以缩小搜寻范围了。她们要找的男孩就出生在这十天之内。过了两天,符合标准的婴儿数量急剧减少。一周之后,她们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在小本子上记录新的姓名。她们也只能希望搜寻可以到此为止。

又过了九天,沐瑞和史汪正要去吃早饭,却见到茉瑞安出现在黯淡晨光之中的长廊里。她戴着披肩。“沐瑞·达欧崔。”她郑重说道,“你已被召唤接受试炼,以赢取两仪师的资格。愿光明庇佑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