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踏在自己的血上,一步一跌地行进着。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自己背负着一样东西,一样非常沉重的东西。是一个身体。他在跌跌撞撞地向洞口攀爬。
在关闭,他心里想着,它在关闭。洞顶愈来愈低,如同一张正在闭上的大嘴。石块与石块相互摩擦。兰德喘息着,爬出洞口。岩石在他背后坍塌,如同咬紧的牙齿一样,封闭了这个洞窟。
兰德一个踉跄。这具躯体实在是太重了。他滑倒在地上。
他能够……看见了。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人影跪在他身旁。“好的。”一个女人在悄声说话。他不认识这个声音。“好的,这样很好。你只需这样就好了。”
他眨眨眼,视线依旧很模糊。这是艾伊尔人的装束吗?一个年迈的女人,满头灰发?她的身影向后退去。兰德向她伸出手,他不想自己孤独一人,他想要有人听他的解释。“我明白了答案,”他悄声说道,“我问埃斐英的问题是错误的。选择就是我们的命运。如果你没有选择,那你就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傀儡……”
喊声响起。
兰德感觉到无比沉重。他昏了过去。
麦特站起身。魔煞达的迷雾已经消散,到处都是那种满是疱疮的怪异兽魔人的尸体。
他抬起头,透过消散的雾气,看到阳光正从天空中洒下来。
“嗯,你还真好看。”他对太阳说道,“你应该经常出来,你的脸蛋很漂亮。”他微笑着,又低头看着脚边的那具尸体。帕登·范看起来就像是一捆满是苔藓的湿柴,皮肉正从他的骨头上滑落。那把匕首的黑暗弥漫到他的身躯各处,让他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麦特差点就伸手碰到了那把匕首。最后,他只是朝匕首啐了一口。“这一次,”他说道,“我可不想赌碰到你会怎么样。”他转过身,大步走开了。
没走两三步,他看见了自己的帽子,他笑着把帽子从地上抓起来,扣在头上,吹着口哨将艾杉玳锐扛到肩头,继续大步前行。他脑袋里的骰子全都停下来了。
在他身后,那把匕首,无论是红宝石还是金柄银刃,都消融进曾是帕登·范的那堆脏污之中。
佩林拖着疲乏的身子走进煞妖谷山脚下的营地,这是光明阵营在战争结束后刚刚搭建起来的。他脱下外衣。微风吹拂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感觉很好。玛哈雷尼挂在他的腰带上。一名好铁匠从不会忽视他的工具。有时候,佩林觉得自己会一直把工具带到坟墓里。
佩林觉得自己能连续睡上一百天。但现在还不行,还不行。
菲儿。
不。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将不得不面对一些关于菲儿的非常可怕的事情。但那不是现在。现在,他将忧虑和恐惧都推到了一旁。
狼的灵魂最后一次退回到狼梦之中。
再见,犊牛。
愿你寻找便会遇到,犊牛。
狩猎结束了,但我们将再次一同狩猎,犊牛。
佩林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一排排伤员和庆祝击败暗影的艾伊尔人。一些帐篷中不断传来呻吟的声音,另一些帐篷里则是胜利的欢呼。各种各样的人在已经变得草木葱茏的萨坎鞑山谷中奔忙。有些人在寻找伤员,另一些人则因为找到了劫后生还的朋友,为自己和友人能够从那个最黑暗的时刻坚持下来喜极而泣。
艾伊尔人都在呼唤佩林:“来啊,铁匠,和我们一起庆祝吧!”但佩林没有加入他们。他在寻找卫兵。这里一定还有人保持着足够清醒的头脑,在提防残存的魔达奥和人蝠会趁机进行一点报复。果然,他在营地中心的一顶大帐篷周围找到排成环形阵列的一队卫兵。兰德怎么样了?
没有色彩在他的脑海中盘旋。没有兰德的影像。佩林再也感觉不到有任何力量将他拉向某个地方。
这也许是非常可怕的迹象。
佩林麻木地走过那些卫兵,进了帐篷。他们是怎样在这片残破的战场上找到帐篷的?这里的一切都被踏平、炸碎或者烧毁了。
帐篷里有一股草药的气味,并且被一些悬挂的布帘分割成几个区域。
“我已经试过一切办法,”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话。是达莫·弗林。“但什么都没改变。他……”
佩林闯了进去。奈妮薇和弗林正站在一块布帘后面的一张小床旁,兰德躺在床上。他穿着干净的衣服,面孔焕然一新,紧闭着双眼。沐瑞跪在他旁边,一只手抚摸着兰德的脸颊,用极低的声音说着话。这里大概只有佩林能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你做得很好,兰德,你做得很好。”
“他还活着?”佩林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佩林!”奈妮薇说道,“哦,光明啊,你的样子真可怕。坐下,你这个笨蛋!你眼看就要一头栽倒了,我可不想同时照顾你们两人。”
看到奈妮薇的眼里满是血丝,佩林问道:“没办法救活他了,是吗?你们把他活着带了出来,但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坐下。”奈妮薇指着凳子发出命令。
“只有狗才会听人说‘坐下’就坐下,奈妮薇,”佩林说,“狼可不行。”他跪到兰德身边,一只手按在兰德的肩膀上。
我无法感觉到你的牵扯,也看不到你的样子。佩林心想,你已经不再是时轴。我相信,我应该也不是了。“你派人去找她们三个了吗?”佩林问,“明,伊兰和艾玲达。她们需要最后见他一面。”
“你就只知道说这个?”奈妮薇气恼地问道。
佩林看着奈妮薇。她抱紧自己的样子很像是害怕自己会突然垮掉,或者是在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还有谁死了?”佩林勉强打起精神。从奈妮薇的表情中很容易看出来,已经有人牺牲了。
“艾雯。”
佩林闭上眼睛,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艾雯。光明啊。
任何成果都需要付出代价。他想道。我们不能因此让就炉火熄灭。但……艾雯?
“这不是你的错,奈妮薇。”他说着,睁开眼睛。
“当然不是,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你这个木头脑袋的傻瓜。”奈妮薇转过身。
佩林站起来,拥抱了她一下,用铁匠的大手拍拍她的后背:“我很难过。”
“我出来……是为了救你们,”奈妮薇悄声说道,“我跟你们走,是为了保护你们。”
“你做到了,奈妮薇。你保护了兰德,所以他才能走到今天。”
奈妮薇摇摇头。佩林任由她继续落泪。光明啊,他自己也没办法挡住全部的泪水。片刻之后,奈妮薇忽然转过身,飞快地跑出帐篷。
“我努力了,”弗林看着兰德,绝望地说道,“奈妮薇也是一样。我们一起用尽了全力,还用上了两仪师沐瑞的法器。但最终毫无用处。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救他。”
“你们已经尽了全力。”佩林一边说,一边向一道帘子后面望了一眼。那里的床上躺着另一个人。“他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当时发现他们两人在一起,”弗林说,“一定是兰德把他带出了深渊。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真龙大人会拯救一名弃光魔使,不过这也许不重要了。我们也没办法救活他。他们两个都要死了。”
“去找明、伊兰和艾玲达。”佩林再次说道。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她们都还活着吗?”
“那个艾伊尔女孩受了重伤,”弗林说,“她是由一名长相极为可怕的两仪师用神行术带回来的。那时那位两仪师只能半抱着她。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我不知道,在今后几年里,她是不是还能正常走路。”
“告诉她们,让她们尽快知道。”
弗林点点头。佩林便走出帐篷去找奈妮薇。他明白奈妮薇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地跑出去,也终于看到了他一直期盼的事情。就在帐篷外,岚紧紧地抱着奈妮薇。那个人看起来像佩林一样满身血污,疲惫不堪。岚这时也看见了佩林,两个人相对点了点头。
“一些寻风手打开了从这里通往梅丽罗的神行术通道,”岚对佩林说,“暗帝再次被封印了。废土恢复了生机,神行术也可以在这里使用了。”
“谢谢,”佩林走到他身边,“有人……知道菲儿的消息吗?”
“没有,铁匠。最后和菲儿在一起的是吹响号角之人,但菲儿为了将兽魔人从他身边引走,只身冲入了战场。我很抱歉。”
佩林点点头。他已经听麦特和奥佛尔说过这件事了。看样子……他只是一直不让自己去想那个必然的事实。
不要这样想,他对自己说,不要这么轻率。他打起精神,便去找岚所说的神行术通道了。
“请原谅,”罗亚尔向坐在帐篷旁边的枪姬众问道,“你们见到过麦特·考索恩吗?”
“来一口澳丝楷吗?”一名枪姬众笑着向他举起手中的皮囊。
“不,不,”罗亚尔说,“我必须找到麦特·考索恩,让他给我说说他的战斗经历。要知道,现在大家的记忆还都很清晰。我需要所有人告诉我,他们都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让我把它们写下来。这件事是绝不能耽搁的。”
但罗亚尔很清楚,他想要见到麦特和佩林,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现在很想和自己的朋友们谈一谈,确认他们一切都好。特别是在兰德的事情之后……
那名艾伊尔女子却只是带着醉意向他微笑。罗亚尔叹了口气,继续去营地的其他地方寻找。这一天就要结束了。这是最后战争的最后一天!现在是第四纪元了,对不对?一个纪元可能会在一天之中开始吗?这对于日历制作者来说会很不方便,不是吗?但所有人都同意,兰德是在中午时分封印了暗帝牢狱的裂隙。
罗亚尔继续在营地中穿行。光明阵营还没有从煞妖谷山脚下撤走。奈妮薇说,他很担心现在移动兰德会让他的情况进一步恶化。罗亚尔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寻找着。在下一个帐篷里,他发现头发花白的伊图拉德元帅,在元帅周围还有四名两仪师。
“要知道,”伊图拉德说,“我一生都在效忠阿拉多曼历代国王。我已经立下了誓言。”
“亚撒拉姆已经死了,”椅子旁边的两仪师赛尔琳说道,“必须有人坐上王位。”
“沙戴亚已经一片混乱,”两仪师爱丝维尔说道,“现在谁也不知道该由谁来继承那个国家的王位。它与安多刚刚建立的同盟只是更加恶化了混乱的局面。阿拉多曼不能没有领袖。你必须登上王位,罗代尔·伊图拉德。而且必须要快。”
“那么商人集议会……”
“议员们全都已经死亡或者失踪了。”另一名两仪师说道。
“我发过誓……”
“你的国王会让你怎么做?”两仪师尤缇芮问,“让王国瓦解冰消?你必须变得强壮,伊图拉德元帅。现在不是让阿拉多曼陷入混乱的时候。”
罗亚尔摇摇头,悄悄走开了。他为那位元帅感到难过。四位两仪师。伊图拉德在今天结束前大概就会被加冕了。
罗亚尔在医疗大帐篷前停住脚步,又打听了一下是否有人见到过麦特。麦特的确是到这个战场上来了。人们都说,他满面笑容,平安无事,但……罗亚尔很想亲眼看看他,想和他说说话。
他走进了帐篷。在这里,他必须低下头,以免头顶会蹭到帐篷顶。一顶人类的大帐篷以巨森灵的标准来说,也是非常矮小的。
罗亚尔又看了兰德一眼。他的朋友看起来比刚才更衰弱了。岚站在靠帐篷壁的地方,他戴着王冠。一顶简单的银质冠冕,王冠下是扎住头发的海多力。这并不奇怪,不过看到戴上了后冠的奈妮薇,罗亚尔还是愣了一下。
“这不公平,”奈妮薇悄声说道,“他为什么会死?其他人的伤势不都在好转吗?”
奈妮薇似乎感到非常困扰。她的双眼依旧布满血丝。不过任何人如果向她提起她的眼睛,都会让她更加烦恼,所以罗亚尔什么都没说。人类似乎经常希望他不要说话。对于一个如此健谈而又忙碌的种族来说,这点实在是很奇怪。
奈妮薇看到了罗亚尔。罗亚尔向她点了点头。
“罗亚尔,”她说道,“找到你想见的人了吗?”
“没有,”罗亚尔面带苦涩地说,“佩林不理我,麦特找不到。”
“你的故事可以等几天再写,建造者。”岚说道。
罗亚尔没有表示反对。毕竟,岚现在是国王了。但……不,他的故事不能耽搁,必须保证史料的绝对清晰和精确。
“情况的确很糟糕,”弗林仍然在看着兰德,“但,两仪师奈妮薇……这也很奇怪。她们三个似乎都很不在意,难道她们不该比我们更忧心……”
罗亚尔离开大医疗帐篷,去附近的一顶帐篷中探望了一下艾玲达。几名妇人正在照料她血迹斑斑、惨不忍睹的双脚。那双脚上明显少了几根脚趾头。艾玲达向走进帐篷的罗亚尔点点头。对她进行的治疗已经消除了她的疼痛,她显然非常劳累。
“你见过麦特吗?”罗亚尔充满希望地问道。
“没有,罗亚尔,阿伦特之子,海兰之孙,”艾玲达答道,“你刚刚问过我这个问题,这段时间里我还是没见到他。”
罗亚尔的脸红了。然后,他和艾玲达道别,走出帐篷,却见到伊兰和明就在帐外。他也很需要她们的故事,之前他已经向她们问过几个问题了。但那三个时轴……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人类总是这么着急地跑来跑去,从不会在某一个地方安静地坐一下?这样会让他们没有时间思考。而今天又是格外重要的一天。
不过,难道明和伊兰不该待在兰德身边吗?伊兰似乎正在听取关于伤亡数字和难民补给品的报告。明只是看着煞妖谷,眼神却仿佛已经飘到很远的地方。她们都没有去握住正处在弥留之际的兰德的手。
好吧,罗亚尔心想,也许麦特已经从我身边溜走,回到梅丽罗去了。这些人从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总是那么匆匆忙忙的……
麦特·考索恩正信步走在梅丽罗平原南边的霄辰营地中,至少这里没有一堆堆腐臭的尸体。
见到他的霄辰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伸手捂在嘴上。他则向他们拉拉帽檐。
“群鸦王子!”窃窃私语的声音从他身边向整座营地蔓延开去,仿佛寒冬深夜中的最后一瓶白兰地,带着不可思议的热切气氛。
麦特径直向图昂走去。她正站在营地中心处一张巨大的地图桌旁,和赛露西娅交谈着。麦特发现卡瑞德活了下来,也许这名视死卫士正在为此而感到愧疚。
图昂看着麦特,皱起了眉:“你到哪里去了?”
麦特抬起手臂。图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抬起头,却什么都没看到。麦特一转身,将手指向远处的天空。
夜花开始在营地上方的高空中炸开。
麦特咧开嘴,笑了起来。亚柳妲毕竟还能听一点话,哪怕只是那么一点。她实在是很喜欢制造各种爆炸。
现在天色还没有真正进入黄昏,但夜花还是壮丽异常。现在亚柳妲已经把一半操龙手训练成熟练的焰火匠人了,她似乎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死守住照明者的秘密了。
夜花的爆炸声震动着整座营地。
“烟火?”图昂问。
“无论是在我的土地上,还是在你的土地上,这都是有史以来最该死、最好的烟火表演。”麦特说道。
图昂仍然皱着眉。灿烂的烟火在她的黑眼睛里映出倒影。“我怀孕了,”她说道,“判决见证人已经确认过了。”
麦特感觉到一阵错愕,就好像有一颗夜花在他的肚子里爆炸了。一个继承人。毫无疑问是一个儿子!这次到底有多大的机会是一个男孩?麦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么,我猜我现在是解脱了,你有了继承人。”
“我是有了一个继承人,”图昂说,“但我才是解脱的那个人。现在,如果我愿意,我就可以杀了你。”
麦特感觉自己的笑容更欢快了:“那么,我们就走着瞧吧。告诉我,你玩过骰子吗?”
佩林坐在死者中间,终于开始哭泣了。
穿白袍的奉义徒和女人们正在死尸中继续翻找着。没有人见到菲儿,没有人。
我不能继续这样了。他已经有多久没睡过觉了?上次睡觉是在梅茵的那个晚上。他的身体正在因为疲劳而发出抗议。在那一晚之前,他已经将身体逼到了极限,在狼梦中度过了相当于现实世界几个星期的时间。
巴歇尔领主夫妇都已经阵亡,如果她还活着,她将成为沙戴亚女王。佩林的身体颤抖着,他没办法让自己再动一下。这片战场上有成千上万的死人。对于失去生命的尸体,搜寻者们只会做上一个记号,便不再注意了。佩林努力请求所有搜寻者帮他寻找菲儿,但他们更重要的任务是寻找生还的人。
烟火在渐渐黑暗的天空中爆开。佩林将头埋在手掌中,他感觉到自己倒卧下去,瘫软在尸体中间。
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光芒让魔格丁打了个哆嗦,每一声爆炸似乎都让她看到了致命的火焰将沙塔人撕成碎片,还有那时耀眼的火光、极度的混乱。
然后……然后就是黑暗。当她醒来时,周围只剩下沙塔人的尸体。然后,她就发现这些傻瓜在战场上乱跑,发出胜利的欢呼。
他们赢了?魔格丁不由得在又一轮烟火的爆炸声中打了个哆嗦。暗主失败了。一切都完了。
不,不,她继续向前走着。她的脚步变得愈来愈坚定。魔格丁刚刚掐死了一名女劳工,变成了她的样子,并导引一点至上力,将身上的编织倒置。这样,她就可以轻松地逃离这个地方。她绕过一路上的尸体,丝毫不在意充斥在空气中的恶臭。
事情还没结束。她还活着。而且她是弃光魔使!这意味着……这意味着现在她成为一切黑暗力量的女皇。当然,暗主再度被囚禁起来了,这样他就无法惩罚她了。其他弃光魔使很可能都已经死掉,或者是同样遭到囚禁。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又将拥有无可匹敌的知识和信息。
她将摆脱当前的困局,赢得属于她的胜利。她在一辆倾覆的载货马车旁停下脚步,伸手握住她的柯索弗拉。它还是完整的,她的灵魂没有受到损伤,太好了!她露出一个更加愉悦的微笑,编织出一点光芒,照亮眼前的道路。
是的……她抬头望向天空,雷雨云全部消散了。她尽可以利用现在的一切条件。这样的话……只要几年时间,她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有什么东西套住她的脖子,并喀嗒一声合住了。
魔格丁恐惧地将手向自己的脖子伸去,厉声尖叫道:“不!不要!”至上力离开了她,她的伪装消散了。
一名得意的罪奴主站在她身后:“他们说,我们不能捉拿那些自称为两仪师的人。但你没有戴那种戒指,而且你鬼鬼祟祟的样子也很可疑。我相信,我没有抓错人。”
“放开我!”魔格丁拼命想要抓住罪铐,“放开我,你……”
痛苦让她倒在地上,吃力地挣扎着。
“我的名字是沙娜恩。”那名罪奴主说道。这时,另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还牵着一个罪奴。“而你应该称我为‘主人’。我想,我们应该尽快返回艾博达了。”
她的同伴点点头,那名罪奴开始施展神行术。
她们只能拖着倒在地上的魔格丁。
奈妮薇从医疗帐篷里走出来,望着煞妖谷。太阳几乎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
“他死了。”她对聚集在帐外的一小群人低声说道。
说出这句话的感觉就像是将一块石头砸在自己脚上。她没有哭泣。她已经流下了许多泪水,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感到心痛。
岚跟随她走出帐篷,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她也抱住了岚。不远处,明和伊兰对望了一眼。
瑞格林和达林悄声说了几句话。达林在指挥帐篷的残骸中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命悬一线了。他们两个都朝伊兰和明皱起眉头。奈妮薇依稀听到瑞格林说:“那个艾伊尔野人自然是没心没肝,但安多女王和另外这个呢?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们已经被吓坏了。”达林说。
不,奈妮薇注视着明和伊兰,她们三个知道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必须把实情从她们肚子里挖出来。
“等我一下,”奈妮薇说着,从岚身边走开了。
岚跟在她身后。
她回头朝岚竖起一道眼眉。
“今后这几个星期里,你都别想甩掉我,奈妮薇。”岚说道。爱意如同潮水般涌过约缚,“无论你是怎么想的,都不可以。”
“顽固的公牛。”奈妮薇嘟囔了一句,“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才是那个一定要离开我,一个人奔向你那个所谓最终命运的人。”
“你是对的,”岚说道,“你一直都很正确。”他的语气非常平静,让人几乎没办法对他发火。
而且,现在更让她生气的是那些女人。奈妮薇选择艾玲达作为第一个目标。大步朝她的帐篷走去,岚跟随在她身边。
“……鲁拉克死了,”艾玲达正在对索瑞林和柏尔说话,“我认为我见到的事情一定是可以改变的。它已经改变了。”
“我也看到了你所见到的幻象,艾玲达,”柏尔说道,“或者是与之相似的幻象。只不过我透过的是另一些人的眼睛。我相信,这是对我们的一种警告,警告我们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另外两个人同时点头。然后,她们瞥了奈妮薇一眼,露出一副毫无表情的两仪师面孔。艾玲达的样子也像她们一样糟糕。她镇定自若地坐在椅子里,双脚被绷带紧紧地缠住。也许再过几天,她便可以站起来。但她永远都不能战斗了。
“奈妮薇·爱米拉。”艾玲达说。
“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兰德已经死了,”奈妮薇说道,“他静静地走了。”
“那个饱受创伤的他已经从梦中醒来,”艾玲达平静地说,“他必须这样做。他的死亡是伟大的,他的伟大将得到纪念与尊崇。”
奈妮薇向前俯过身。“好吧,”她恶狠狠地说着,拥抱了真源,“说实话,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不能从我的面前逃开。”
艾玲达表现出一种大概可以称之为“畏惧”的神色,不过这种表情从她的脸上一闪即逝。“我们准备为他进行火葬吧。”
佩林一个人在狼梦中狂奔。
其他狼都在为他的悲痛发出阵阵哀号。佩林跑远之后,它们又开始继续庆祝胜利。但佩林知道,它们对他的同情是真诚的。
他没有号叫,也没有哭泣。他变成了犊牛。他在奔跑。
他不想来到这里。他想要睡过去,真真正正地睡过去。在睡梦中,他不会感到痛苦。但在这里,他会痛。
我不该离开她。
这是一个男人的想法,为什么它会溜进他的脑海?
但我还能做什么?我答应过,不会将她当作一件瓷器。
奔跑,飞快地奔跑,直到他再没半点力气!
我必须去找兰德。我必须去。但我这样做的时候,就辜负了她!
两河一闪而过。他沿着大河奔跑,然后是荒漠,然后回头,奔向法美。
我怎么可能同时保护他们两个?我只能对一个人放手。
提尔,然后是两河。一个影子,咆哮着,移动得像他一样快。在这里,在这里他与她结合。
他在这里发出长号。
凯姆林、凯瑞安、杜麦的井。
在这里,他救了他们之中的一个。
凯瑞安、海丹、梅登。
在这里,他救了另一个。
他生命中的两股力量,每一股都在牵扯着他。犊牛终于在安多附近的一片山丘中瘫倒了,这是一个让他感到熟悉的地方。
我在这里遇到了艾莱斯。
他又成了佩林。他的思维并不是狼的思维,他的困扰也不是狼的困扰。他抬头望着天空。在兰德牺牲以后,天上已经没有了黑云。他本想在自己的朋友去世时,能陪在他身边。
但这一次,他要去菲儿死的地方。
他想要尖叫,但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我必须放手,不是吗?”他对天空悄声说道,“光明啊,我不想这样。我学会了很多。我从梅登学会了很多。我没有再这样做过!这一次,我做了我该做的。”
附近某个地方,一只鸟在天空中鸣叫。狼发出吼声,它们在狩猎。
“我学会了……”
一只鸟在叫。
听起来,像是一只猎鹰。
佩林跳起来,转过身。在那里。他在瞬间消失,出现在一片他不认识的旷野中。不,他知道这个地方。他知道!这里是梅丽罗,只是这里已不再有鲜血,不再有被踏入污泥的枯草,不再有崩裂和破碎。
在这里,他找到一只纤小的猎鹰,小得如同他的一只手掌。这只鸟在轻声叫着,一条断腿被压在石块下面。它的心跳非常微弱。
佩林咆哮着醒了过来。他冲出狼梦,站在一片堆满尸体的战场上,向夜空大声吼叫。附近的搜寻者都惊慌地向远处逃去。
在哪里?在黑夜里,他还能找到那个地方吗?他奔跑着,跳过一具具尸体,绕过导引者和龙炸出的深坑。他停下脚步,不断扫视四周。在哪里?哪里!
一丝花朵香水的气息从空气中飘来。佩林冲了过去,用肩膀顶起一具巨大的兽魔人尸体。这具尸体下面是一个高度快到胸口的尸堆。佩林看到了一匹马的残尸。佩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力气。他将马尸也拖到了一旁。
死马的下面,满身是血的菲儿躺在一个小坑洼中,呼吸极其微弱。佩林哭喊一声,跪倒下去,将她搂在臂弯里,嗅着她的气息。
只是心跳的时间,佩林已经进入狼梦,将菲儿带到北方的煞妖谷山脚下,再从狼梦中出来。几秒钟之后,奈妮薇开始为仍然躺在他臂弯中的菲儿治疗。他不愿将菲儿放下。
菲儿,她的猎鹰,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向他露出微笑。
号角英雄们都走了,只有柏姬泰在夜晚到来时仍然留了下来。不远处,士兵们正在准备兰德·亚瑟的火葬堆。
柏姬泰不能继续逗留太久了。不过现在……是的,她还在这里。因缘没有急着将她带走。
“伊兰?”柏姬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转生真龙的事?”
伊兰在落日的余晖中耸耸肩。她们两个正站在参加转生真龙火葬仪式的人群后面。
“我知道你的计划,”柏姬泰对伊兰说,“你对那支号角的计划。”
“我在计划什么?”
“保留它,”柏姬泰说,“还有那个男孩。让它成为安多的珍宝,也许是一个国家的武器。”
“也许。”
柏姬泰微微一笑:“那么,我送走了那个男孩应该是一件好事。”
伊兰转过头看着她:“什么?”
“我让奥佛尔走了,”柏姬泰说,“并派了我信任的卫兵护送他。我要奥佛尔找一个没有人能到达的地方,一个他自己也会忘记的地方,把圣号角扔在那里。也许是大海吧。”
伊兰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转回身,继续看着火葬堆。“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家伙。”然后,她停了一下,“谢谢你把我从这件事中解救出来。”
“我估计你也会这样想。”不过,柏姬泰也承认,她原先以为伊兰会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清醒过来。但伊兰在过去的几个星期中已经成长了。“不管怎样,既然你在过去几个月里很好地忍受了我,就说明我可不是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家伙’。”
伊兰再次转向她:“听起来,你像是在和我告别。”
柏姬泰继续微笑着。伊兰果然能够感觉到。“是的。”
伊兰看起来有些哀伤:“一定要走吗?”
“我就要转生了,伊兰。”柏姬泰悄声说道,“现在,在某个地方,一个女人正要生出她的孩子来。而我会到那个身体里去。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我不想失去你。”
柏姬泰咯咯地笑着:“好吧,也许我们还会再见。而现在,为我感到高兴吧,伊兰。这意味着轮回在继续,我将再次和他在一起。加达……我将只比他小一两岁。”
伊兰抓住她的手臂,眼里含着泪水:“爱与和平眷顾你,柏姬泰。谢谢。”
柏姬泰微笑着,闭上眼睛,让自己飘走了。
当夜幕降临这片大地时,谭姆眺望着这个曾经是全世界最恐怖的地方——煞妖谷。最后一点光亮让他还能依稀看到在这里生长的草木。花朵在绽放,青草覆盖了染血的武器和尸体。
这就是你给我们的礼物吗,儿子?他心中想道。最后一件礼物?
谭姆用身边火坑中噼啪作响的篝火点燃了手中的火把。他向前走去,走过一排排站在黑夜中的人们。被告知兰德将在此接受火葬的人并不多。所有人都想来观礼,也许他们全都有这样的资格。两仪师们正在讨论,要为艾雯精心准备一次纪念仪式。谭姆则更喜欢儿子在这种平静的气氛中下葬。
兰德终于能够休息了。
他走过仍然低垂着头的人们。除了谭姆以外,没有人举着火把。一支大约两百人的小队伍围绕在兰德的棺材旁,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谭姆手中的火把放射出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一张张肃穆的面孔。
在黑夜里,即使有火把照明,也很难区分出艾伊尔人、两仪师、两河人和提尔国王的面孔。他们现在只剩下一些轮廓,在向转生真龙的尸体致敬。
谭姆走到火葬堆旁。汤姆和沐瑞已经站在这里,他们双手相握,神情庄重。沐瑞伸出手,温柔地握了一下谭姆的手臂。谭姆看着火光中自己儿子的脸。他没有抹去眼里的泪水。
你做得很好,我的孩子……你做得真的很好。
他虔诚地点燃了火葬堆。
明站在人群前面,看着谭姆肩膀低垂,在火焰之前低下了头。终于,兰德的父亲走回两河人之中。亚贝·考索恩拥抱了他,低声和这位老友说着话。
黑暗中,人们纷纷转向明、艾玲达和伊兰。大家在等待这三个人说话,至少她们应该有某种表示。
明和另外两个人严肃地走上前。艾玲达需要两名枪姬众的扶持,不过她已经能靠着伊兰站立了。枪姬众退了下去,火葬堆前只剩下她们三个。伊兰、明和艾玲达站在一起,看着火焰燃烧,吞噬了兰德的躯体。
“我见到过这一幕,”明说道,“当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终究会有这样一天。我们三人,一起在这里。”
伊兰点点头:“那么,现在该怎样?”
“现在……”艾玲达说,“现在,我们要确保每一个人相信,他真的走了。”
明也点点头,感觉到脑海深处约缚的脉动,那脉动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强。
兰德·亚瑟。只有兰德·亚瑟一个人,在一顶黑暗的帐篷中醒过来。有人在他的床边留下了一支蜡烛。
他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腰。他觉得自己似乎熟睡了很长时间。难道他不该感觉到疼痛?僵硬?酸楚?但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伸手到腰间,摸了一下那里的伤口。完好无损的皮肤。这么长时间以来,那里第一次不再有任何痛苦。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适应这种感觉。
然后,他低下头,看到按在腰间的是自己的左手。他笑了,将那只手举到面前。要是有镜子就好了,他想道,我需要一面镜子。
他在帐篷中的另一个区域找到一面镜子。很显然,他被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举起蜡烛,向这面小镜子里望进去。莫瑞笛的脸出现在镜子里。
兰德抚摸着这张面孔,感觉着它。在他的右眼中悬浮着一粒萨埃。这颗黑点的形状很像龙牙,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兰德回到他醒来的那个区域。雷芒的剑也在那里,被放在一堆整齐叠好的衣服上面。这些衣服有很多,样式各异。艾丽维娅显然不知道他想要穿什么。这些衣服和剑当然都是她留下的,另外还有一只装满各国货币的袋子。艾丽维娅对衣服和钱都从来都不很在意。不过她知道,兰德需要这两样东西。
她会帮助你去死。兰德摇摇头,穿上衣服,拿起钱袋和剑,悄然走出帐篷。有人在帐篷外系了一匹好马,一匹斑点骟马。这对他也会很有用。从转生真龙到盗马贼。兰德不由得笑了两声。这匹马没有鞍子,他只能将就了。
他犹豫了一下。不远处的黑暗中,人们正在歌唱。这里是煞妖谷,但又和他记忆中的煞妖谷全然不同。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煞妖谷。
人们唱的是一首边境国的葬礼歌曲。兰德牵着马,在黑夜中向众人靠近了一点。从两顶帐篷的缝隙中,他看到三名女子站在一座火葬堆旁。
莫瑞笛,兰德想,被当作转生真龙,接受了充满敬意的安葬。
兰德退回去,骑上斑点马。他注意到有一个人没有站在火葬堆前。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团熊熊火焰上时,那个孤独的影子正在看着他。
是凯苏安。她上下打量着兰德眼里闪动着来自兰德火葬堆的光亮。兰德点点头,等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过马头,让马儿跑了起来。
凯苏安看着他离开。
奇怪,这名两仪师想道,那双眼睛更加重了她的疑心。她应该注意这个线索。现在没必要去关注一个无聊的火葬堆。
她走过营地,结果径直撞进了一个埋伏圈里。
“赛尔琳,”她对出现在身边的人说道,“尤缇芮、莱罗勒、茹班德,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需要指引。”茹班德说。
“指引?”凯苏安哼了一声,“去问新的玉座吧,只要你们找到一个可怜的女人,把她放到那个位子上。”
她们只是跟随在她身边。
凯苏安突然停住脚步。
“哦,该死的,不!”凯苏安转向她们,“不,不,不。”
她们的脸上露出了猛禽捕食时的微笑。
“你一直都能睿智地指出转生真龙的责任。”尤缇芮说。
“你提到过,在这个纪元中,女人们需要得到更好的训练。”赛尔琳说。
“这是一个新的纪元,”莱罗勒说道,“我们要面对许多挑战……我们需要一位强大的玉座来引领我们。”
凯苏安闭上眼睛,呻吟了一声。
兰德看凯苏安没有再跟上来,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名两仪师并没有发出警报,但也没有简单地放过他。不过,最后她终于和另一些两仪师一同走开了。
凯苏安对他有所忧虑,也许是有着某种兰德所不希望的怀疑。幸好她没有再警告其他人。
兰德叹息一声,摸了摸口袋,找到了一支烟斗。谢谢你,艾丽维娅,他一边想着,一边从另一只袋子里摸出烟叶。然后,他凭直觉导引至上力,要把烟斗点燃。
他什么都没找到。虚空中没有阳极力,什么都没有。他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心中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不能导引。为了确认,他试探性地朝真源伸展过去。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自己的烟斗,让坐骑靠近萨坎鞑谷壁缓步前行。现在,这里已经是绿草如茵。该如何把烟斗点燃呢?他在黑暗中继续端详着烟斗,然后开始想象它被点燃的样子。烟草冒起了青烟。
兰德微笑着向南方走去。他又回头瞥了一眼。那三名女子都从火葬堆上抬起头,朝他望了过来。借助火光,他能看到她们,只是无法分辨出她们的表情。
她们之中有谁会跟随我吗?他心里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兰德·亚瑟,你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不是吗?她们真的会跟你走吗?
也许她们之中不会有任何人跟随他,或者也许她们都会跟他走——在她们能自由支配的时间里。他发现自己笑出了声。
他会选择哪一个?明……要留下艾玲达吗?伊兰。不。他笑了。这不是他能做的选择。他让三个女人爱上了他,却不知道想让谁跟他走。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所有她们三个。光明啊,你没救了。你爱上了她们三个,就再也逃不脱了。
他催开坐骑,慢跑起来,一直向南跑去。他有满满一袋钱、一匹好马和一把好剑。雷芒的剑实在有些太名贵了,也许会惹来不必要的注意。毕竟这是一口带有苍鹭徽记的名剑。
艾丽维娅是否知道给他准备了多少钱?她对钱是没有概念的。也许她偷的钱有些太多了。所以,他不只是一个盗马贼。其实他只是要艾丽维娅给他弄一点金币,于是她就照做了。用这些钱,他能够在两河买下一整座农场。
向南。再向东或向西都可以。他只想找一个远离眼前这一切的地方。先向南,然后也许是向西,沿着海岸前进。也许他能找到一艘船?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地方他没看过。他经历过几场战争,曾经被卷入一场巨大的权力游戏,做过很多他根本不想去做的事情。他也见过父亲的农场,还有一些宫殿。他的确是见识过不少宫殿。
但他确实不曾有闲暇认真看过这个世界的许多地方。这将是一场新的旅程,他想道。没有人追赶,没有必要统治这里或那里。只需要给人家劈劈柴,就能在谷仓里过一夜。想到这里,他大笑起来,抽着他不可思议的烟斗。这时,一阵风在他身边卷起,裹住了这个曾被称为“陛下”、“转生真龙”、“国王”、“杀人犯”、“爱人”和“朋友”的人。
风愈升愈高,自由自在地跃入无云的晴空,飞过许多尚未掩埋的尸体和一片残破的大地。而同样在这片大地上,到处都洋溢着欢庆的气息。被风吹动的枝头终于生出了嫩芽。
风向南吹去,越过一片片森林、平原,直到无人开垦的荒野之地。这阵风没有终结,正如时光之轮的转动不会终结,永远不会。
但这的确也是一个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