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明智的男人不该在夜里爬上提尔城的屋顶。麦特向月光形成的影子里窥看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这是一条超过五十步宽的街道,也可以被认为是一座狭窄的广场,它将提尔之岩城堡与麦特所在的斜坡屋顶分开。麦特脚下的这座房子在石板路面上有三层高。但我什么时候又明智过?那些我遇见过的时刻都处在明智状态的男人都是那么无聊,看着他们就让人想睡觉。无论这是广场还是街道,麦特从黄昏开始,沿着它绕过了整座提尔之岩。它惟一没有到达的地方就是河水流经提尔的那一侧,艾瑞尼河在城堡脚下喧嚣而过,除了城墙之外,没有任何东西阻碍它。那堵墙就在他右边两座房子以外的地方。因此,城墙的顶部看起来是通向城堡的最佳路径,但他并不会欣喜若狂地跑过去。
拿起铁头棒和一个有活动提把的锡盒子,他小心地向一座更靠近城墙的砖砌烟囱挪过去。装烟火的油布卷被他打开,背在了背上,虽然麦特把它在背上尽量勒紧,但在黑暗中的屋顶上,它还是显得有些太过笨重了。就在刚才,麦特因为它滑了一下,踢掉了一块屋瓦,引得屋里睡觉的人喊了一声“有贼”,他急忙就跑走了。这时,他下意识地将背上的包裹拉紧了些,躲进了烟囱的阴影里。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那个盒子,盒子的提把已经开始散发出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热度。
从影子里看提尔之岩,感觉上安全许多,但并不会让麦特有更多的勇气。提尔的城墙比凯姆林和塔瓦隆等大城的城墙要来得薄,宽度不超过三尺,由许多粗大的石砌扶壁支撑。现在,这些扶壁都已经沉没在黑影里。当然,三尺是一个足以行走的宽度,但如果从城墙上掉下去,就要在黑暗中坠落六十尺,才会撞击到坚硬的石板地面。借着墙边这些该死的房子,我能轻松地爬到那堵墙顶上,然后从那上面一直跑到该死的提尔之岩旁边!
这种方法是可行的,但它感觉上让人不是很舒服,提尔之岩的墙壁看上去就像是一堵悬崖。根据目测,麦特告诉自己,他应该能爬上那座城堡。当然,我可以,和那些迷雾山脉的悬崖一样嘛!城垛口在三百尺以上的高度,低一些的地方一定开有箭孔。但在黑夜里,他找不到它们,而且,他也不能从一个狭小的箭孔钻进去。该死的三百尺,也许是三百六十尺,烧了我吧,即使是兰德也不会尝试爬上去的。但这是麦特能找到的惟一路径。他找到的每一座门都被紧紧地关闭着,看上去即使是一群公牛也无法冲破,更别提每道门前都有十几名穿甲佩剑的士兵看守着。
突然间,他眨了眨眼,向城堡一边望去,那里有一个傻瓜正在攀爬城堡。看上去,就像是在月光下移动的一个影子。麦特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爬到了一半,从他脚下到地面约有二百尺的高度。傻瓜,是他吗?好吧,我和他差不多大,我也要上去。烧了我吧,他也许会在爬城的时候引发守卫者的警报,然后我就会被捕。现在,他看不见那个攀爬的人了。光明啊,他到底是谁?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烧了我吧,但这是个赢得那场赌局的该死的办法。事后我要她们都吻我一下,奈妮薇也不例外!
他站起身,向城墙望去,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攀爬点。突然间,冰凉的钢刃横在他的脖子上,想也没想,他用铁头棒敲开剑刃,又用棒子的另一端扫中背后那个人的双脚。另一个人将他绊倒,他差一点摔在刚刚被他扫倒的那个人身上。他在屋瓦上翻了一个身,解下背上的烟火——如果它掉下去,我就打断他们的脖子!随后,他起身旋动棒子。他感觉到棒子打中了肉体,在第二次击中的时候,身边传来了闷哼的声音。这时,又有两把利刃顶在他的喉咙上。
麦特停止一切动作,短矛的矛尖点在他的肌肤上,阴暗的矛锋几乎完全无法反射月光。他的眼睛沿着短矛向前望去,看见了握住短矛的人。那些人的脸被黑布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烧了我吧,我碰到真的贼了!我的运气怎么了?
麦特装出一副笑容,让自己在月光底下尽量露出更多的白牙,“我没有打扰你们工作的意思,如果你们让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戴面罩的人没有动,手里的短矛也没有动。“我和你们一样,都不想大喊大叫地让别人知道。我不会出卖你们的。”他们像雕像一样站着,低头俯视着他。烧了我吧,我没时间和你们搅和。是扔骰子的时候了。他打了个寒颤,脑子里最后的这句话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抓紧手中的铁头棒,身体向旁边倒去——他差一点痛得喊出声来,有人重重地踩在了他的手腕上。
麦特转动眼睛,想看看是谁踩住了他。烧了我这个傻瓜吧,我忘记那个被我绊倒的人了。他立刻又看见另一个人影出现在踩住他手腕人的身后,于是他决定,最好暂时不要再使用铁头棒了。
踩着他手臂的是一只柔软的靴子,镶边的靴筒有膝盖那么高:这触动了他的回忆。那是关于一个他在山地里遇到的男人。他望向夜色中那个人的上半身,竭力想分辨出那个人衣服的样式和颜色。他们的衣服完美地与夜幕融为一体,让麦特连他们的身形都看不清楚。麦特的目光滑过那个人腰间的长匕首,最后落到他用黑色面罩盖住的脸上,一张用黑色面罩盖住的脸,黑色的面罩。
艾伊尔人!烧了我吧,该死的艾伊尔人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心一凉,回忆起关于艾伊尔人戴上面罩的传说,那是他们杀人的标志。
“是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们是艾伊尔人。”麦特哆嗦了一下。他没有意识到他刚刚把自己的想法大声说了出来。
“身为一个遭到突袭的人,你的舞蹈非常优秀。”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说道。麦特觉得她就是那个踩住他手腕的人,“也许有一天,我能和你正式跳一支舞。”
麦特笑了。如果她想和我跳舞,他们至少就不能杀我!但他立刻又皱起了眉。他似乎记得,艾伊尔人对于舞蹈有着另外的解释。
短矛收了回去,几只手把他拉了起来。他将那些手挣开,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仿佛他正站在一家酒馆的大厅里,而不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和四个艾伊尔人站在别人家的屋顶上。想要让别人知道你有一副稳定的神经,你就要付出代价。这些艾伊尔人在腰上除了插着匕首之外,还都挂着箭囊,背上背着更多的短矛和一张放在皮匣中的弓,细长的矛尖从他们的肩头伸出来。麦特听见自己嘀咕了一句,“我掉进井底了。”然后就闭住上嘴。
“你在这里做什么?”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问道,因为被面罩遮住的关系,麦特并不确定是谁在说话。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是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且充满自信的声音。麦特觉得自己至少能分辨出那个女人,她是惟一个个子比他矮的,不过也不比他矮多少。其他人都高出他一个头,甚至更高。该死的艾伊尔人,他想。“我们已经观察你一段时间了,”那名长者继续说道,“我们看着你探察提尔之岩,你把它的每一个部分都看遍了,为什么?”
“我也可以对你们所有人问这个问题。”另一个声音响起,只有麦特因为这句话而愣了一下。这时,一个穿松腿裤子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那个人没有穿鞋,应该是为了能更加自如地在瓦片上行走。“我本想捉住五个贼,而不是艾伊尔人,”他继续说道,“但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就会吓倒我。”一根不高过他的头顶的细手杖被他舞成一片虚影,并发出呼呼的声音,“我的名字是泽凌·散达,我是一名捕贼人,现在我要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在屋顶上,盯着提尔之岩。”
麦特摇摇头。今晚屋顶上到底有多少该死的人?现在缺的就剩下汤姆上来拨弄竖琴,或者是来一个询问客栈的人了。该死的捉贼人!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些艾伊尔人也都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对于一个城里人来说,你的身手不错。”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但为什么你会跟踪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偷,为什么今晚你自己也会那么频繁地望向提尔之岩?”
即使只是在模糊的月光下,泽凌的惊讶还是显而易见,他哆嗦了一下,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了。又有四名艾伊尔人出现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他将身子靠在细手杖上。“看来,我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他喃喃地说道,“看来我一定要回答你们的问题了。”他望向提尔之岩,然后摇摇头,“我……今天做了一件事,让我……很困扰。”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心中有什么解不开的问题。“我的一部分说我做的是对的,我必须服从。没错,当我去做的时候,它看起来是对的。但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我,我……背叛了什么。我相信,那个声音是错的,而且它很微弱,但它一直没有停止。”这时,他闭上嘴,又开始摇头。
一个艾伊尔人点点头,用那个苍老的声音说:“我是鲁拉克,属于塔戴得艾伊尔的九谷氏族,我曾经是艾散多——红盾众。有时,红盾众也会做你们捉贼人的工作。我说这些,你应该明白,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以及你一定要扮演的角色。我不会伤害你,捉贼人泽凌·散达,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同胞,但你承受不起发出警报的代价。如果你保持安静,你就能活下去,如果不行,你就活不了。”
“你们不会伤害这座城市,”泽凌缓缓地说,“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提尔之岩。”鲁拉克的声音很清楚地说明这就是他想说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泽凌点点头:“我几乎希望你们有力量伤害那座城堡,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鲁拉克将戴面罩的脸转向麦特:“那么你呢,没有名字的年轻人?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严密地探察提尔之岩?”
“我只想在月光下走走。”麦特轻松地说。年轻女子再次将矛尖抵在他的喉咙上,麦特竭力不让自己的喉结移动。好吧,也许我能告诉他们一些事。他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在颤抖,如果让对方知道,那你所有的优势就都没了。麦特用两根手指小心挪开她的矛尖,同时觉得她似乎微笑了。“我的一些朋友在城堡里,”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沉重,“她们是被抓进去的,我要救她们出来。”
“没名字的,只有你一个?”鲁拉克说。
“嗯,看来没别人了。”麦特不在乎地说,“除非你们想帮忙?你们看起来对那座城堡很感兴趣。如果你们要进去,也许我们能一起走。不管怎么看,要掷出来的骰点都必须很大,但我的运气总是很好。”至少,至今为止是这样。我碰到了戴黑面罩的艾伊尔人,他们没有割断我的喉咙,不可能有比这个更好的运气了。烧了我吧,带着几个艾伊尔人进去想来也不坏。“赌一下我的运气,应该比你的要好。”
“我们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几个俘虏的,赌徒。”鲁拉克说。
“是时候了,鲁拉克。”麦特不知道这是哪个艾伊尔人的声音,但鲁拉克点了点头。
“好的,高尔。”他的目光从麦特转移到泽凌,又回到麦特身上,“不要发出警告。”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就融入夜色之中。
麦特刚回过神来,其他的艾伊尔人也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那个捉贼人。他们是不是留下了人监视我们。烧了我吧,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这样做?“我希望你同样不要阻止我,”他将烟火包挂在背上,伸手拣起铁头棒,转头对泽凌说,“我要进去,不管你会不会阻拦,不管用什么方法。”他走到烟囱旁边,拿起那个锡盒子,盒子的提把更热了。
“你的那些朋友们,”泽凌说,“她们是三个女孩?”
麦特向他皱起眉头,他只希望能有足够的光亮,好让他看清这个人的表情。这个家伙的声音很奇怪。“你对她们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她们在城堡里,我还知道在靠近河道的地方有一个小门,捕贼人能带着囚犯从那里进入城堡,把囚犯送进牢房。她们一定在牢房里。如果你相信我,赌徒,我能带你去哪里,但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的运气能带我们活着走出来。”
“我总是很有运气。”麦特缓缓地说。我真的自认为有足够的运气可以信任他?麦特不太喜欢让自己装扮成一个囚犯的想法,这种装扮太容易成真了,但在感觉上,没有什么方法会比在黑暗里爬上三百尺或者更高的峭壁更冒险。
他瞥了城墙一眼,不由得仔细看过去。有影子在那里活动,是一些快速移动的模糊身影。他确信那是艾伊尔人,那里一定有上百个艾伊尔人。他们很快就消失了,然后麦特又看见影子在提尔之岩陡峭的城壁上移动。有那么多人同时爬上去。刚才那个爬城的人可能已经进去了,而且没有被守卫者看见,但一百多名艾伊尔人的行动本该像敲大钟一样明显的。不过,他们也许事先做好了防备。如果他们在提尔之岩里发动暴乱,那无论是谁在看守监狱,大概都不会对一个带着囚犯进去的捉贼人给予太多注意。
我也许能再增加一点混乱。我做了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很好,捉贼人,不过你别在最后一分钟决定我是个真正的囚犯。等我搅一搅这座蚂蚁山,我们就到你说的那道门去。”他觉得泽凌在皱眉,但他不想告诉这个人太多事。
泽凌跟着麦特走过屋顶,像麦特一样轻松地爬上更高的房子。他们最后所站的屋顶只比城墙矮一点,而且就靠在城墙边。麦特一伸手,就攀到了城墙顶上。
“你要做什么?”泽凌悄声问。
“在这里等我。”
麦特将锡盒子挂在手腕上,双手平握他的铁头棒,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向提尔之岩走去。他竭力不去想下面的石板地距离他有多远。光明啊,这条该死的路有三尺宽!我就是戴上一副该死的眼罩,也能走过去,就是睡着了也能走过去!黑暗中的三尺走道,下面五十尺是石板铺的地面。他也竭力不去想,当他回去的时候,泽凌会不会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差点就接受了伪装成那个人的囚犯的愚蠢计划,但他觉得,很有可能当他回到那个屋顶的时候,泽凌已经走了。也许泽凌会带更多人回来,让他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囚犯。不要想这个了,先把手边的活儿干好。至少,我终于能看到它们被点燃时的样子了。
就像他推测的那样,在提尔之岩与城墙接合的地方有一个箭孔,一个高而窄的开口深深地楔入岩壁中,让一个弓箭手可以从那里向外放箭。如果提尔之岩受到攻击,它里面的士兵会以此阻止敌人从这条路线攻击城堡。现在,这个箭孔里面黑漆漆的,看样子没有人在这里看守,这件事也是麦特刚才竭力不让自己去考虑的。
麦特立刻将锡盒子放在脚边,把铁头棒靠在提尔之岩的城壁上,从背上解下烟火包。他匆忙地将烟火包塞进箭孔里,把它尽量向里面推,他想在城堡里制造出尽可能大的声音。他把油布包的一角掀开,露出里面的引信。在客栈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的烟火引信切到最短,用切下来的引信将所有的引信绑在一起。现在这些烟火应该可以在同一时刻爆炸,即使没有被完全震聋的人,也会被它们喷射出来的火花所吸引住。
锡盒的盖子已经很烫了,麦特把自己的手指吹了两下,才将它打开,这时候,他真希望能有亚柳妲在黑暗中轻松地就点燃那盏灯的技巧。盒子里铺着一层沙子,上面放着一块黑煤。麦特用盒子的提把当火钳,把煤块夹出来,稍微向煤块吹了两口气,一直在闷烧的煤重新变得明亮了。他用热煤碰了一下引信,一听到引信燃烧的嘶嘶声,就立刻扔掉提把和热煤,拿起铁头棒,沿城墙向回跑去。
这太疯狂了,麦特一边跑一边想,我不在乎它能发出多大的响声,但这么跑会让我跌断脖子!
在他身后响起的轰鸣比他一生中听到过的任何声音都要巨大,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拳头打在他的背上,在他扑倒前挤出了他肺里所有的空气。他四肢摊开,趴在地上,几乎失手扔掉了铁头棒。有那么一刻,他只能趴在那里,努力让自己的肺重新开始工作,努力不去想自己是如何用光了好运气,才让自己没有从城墙上掉下去。他的耳朵发出长久的鸣响,好像塔瓦隆所有的大钟在他的耳边同时被敲响。
麦特小心地爬起来,回头向提尔之岩望去。一片烟尘弥漫在箭孔周围。在烟尘后面,箭孔的形状似乎和原来不一样,它变得更大了。麦特不明白它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它确实变大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在城墙的一端,泽凌也许在等他,也许想让他假装成囚犯,把他带进提尔之岩。或者也许会跑回去通知士兵。而在另一端,那里也许出现了一条可以让他走进去,又不必担心泽凌会出卖他的路。他回身从刚才的走道走了回去,不再害怕脚下的黑暗和掉下去的可能。
箭孔确实变大了,箭孔中央很大的一部分石头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圆形的窟窿,就好像有人在那里用大锤连续敲砸了几个小时。那是足够让一个男人钻进去的窟窿。光明啊,这是怎么弄出来的?但他没时间考虑这些。
他从满是缺齿的开口中挤了进去,被辛辣的烟气刺激得直咳嗽。跳到城堡里的地面上,麦特跑了十几步,才看见有岩之守卫者出现。他们至少有十个人,全都困惑地叫喊着。他们之中大多数只穿着衬衫,没有人披挂头盔和胸甲。有些人拿着灯,有些人拿着没鞘的剑。
傻瓜!麦特在心里大喊,你就是为了把这些人引来,才会点燃那些该死的东西!被光明射瞎的傻瓜!
他没有时间重新回到城墙上去了。他抡起铁头棒,抢在那些人有机会看清他之前冲进了他们之中,棒头砸在脑袋上、剑上、膝头,还有他能击打的所有地方。他知道,他们人太多,他没法子一个人对付;他知道他在愚蠢中掷出的骰子毁掉了艾雯她们被救出来的机会。
突然,泽凌出现在他身边。借助那些士兵为了拔剑而扔在地上的灯笼,麦特看见泽凌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舞动细手杖,杖头点中了两名士兵,让他们带着惊讶的神情栽倒在地,如同滚木球游戏中的球柱。
泽凌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摇着头:“岩之守卫者,我居然攻击岩之守卫者!他们会要了我的脑袋……!你做了什么,赌徒?那道闪光,还有那声雷鸣,岩壁破碎了。你召唤了闪电?”他的声音变成一阵低语:“难道说,我成了一个有导引能力的男人的同伙?”
“那是烟火。”麦特草草说道。他的耳朵满是轰轰的耳鸣,但他听见了更多的脚步声,是靴子敲击在石头上的声音。“牢房!带我去牢房,不要等他们赶过来!”
泽凌转过身,“这边!”他从一条侧廊冲了下去,那个方向与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正好相反,“我们一定要快!如果他们找到我们,他们会把我们杀掉的!”在两个人头顶的某个地方,有人在敲击铜锣,发出警报,更多的雷鸣声回荡在整座城堡里。
我来了,麦特跑在捉贼人身后,心里想着,只要我不死,我就把你们救出来!我保证!
警报的铜锣声在城堡各处响起,但兰德并没有对它多加注意,正如同他不曾注意刚才那一声巨大的轰鸣。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下面某个地方炸响了一记闷雷。他的肋下痛不可忍,旧伤又复发了,刚才爬上城堡的行动差一点撕裂了伤口,他同样不去留意那一阵阵疼痛。扭曲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那是一种夹杂了期待和恐惧的微笑,他无法从脸上抹去这种笑容,因为这是他想要的。现在,它已经很近了。那正是他一直梦到的——凯兰铎。
终于能结束这一切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总算是结束了。那些梦结束了,那些诱惑、嘲弄、追猎,我要把它们全都结束掉!
他朝自己笑着,然后飞奔过提尔之岩里黑暗的走廊。
艾雯将一只手放在脸上,颤抖着。她的嘴里有一股苦味,她觉得很干渴。兰德?怎么了?为什么我又会梦到麦特在高喊他来了?而那其中又有兰德。到底是怎么了?
她睁开眼睛,盯着灰色的石墙。一支不断冒出青烟的火把投射下摇曳的光影。当她回忆起一切的时候,她立刻开始尖叫,“不!我不要再被锁住!我不要戴上罪铐!不!”
奈妮薇和伊兰立刻扑到她身边,和她们安慰的声音相比,她们满是伤痕的脸上带着太多焦虑与畏惧。
但有同伴在身边的感觉已经足以让艾雯不再尖叫。她不是孤单的。她是一名囚徒,但她并不孤单,也没有被戴上罪铐。
艾雯想坐起来,两位同伴伸手将她扶起。她只能接受她们的搀扶,她身上的每块肌肉都疼痛不堪。她能回忆起那时的每一股能量,那时,她彻底疯狂了,因为她意识到……我不要去想那个了,我现在应该想的是该如何逃离这里。在墙边靠稳之前,她差点又滑倒在地上。她的伤痛在与疲倦作战,在这场战斗中,她拒绝放弃自己。于是,她凝聚起身上每一点力量,但满身的创伤似乎吸走了她更多的力量。
牢房里除了她们三个和墙上的火把之外,一无所有。赤裸的地板冰冷而坚硬,粗糙的厚木门板上遍布着无数碎痕,仿佛有许多指甲在上面抓挠过,那是岩石墙壁上的惟一缺口。墙上被刮削出许多语句,写下它们的手大多是颤抖的。光明垂怜,让我去死——其中一句这样写着。艾雯把这句话赶出她的脑海。
“我们还是被屏障着?”她喃喃地说道,即使说话也会让她感到疼痛。伊兰向她点点头,但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必问这句话。金发女子肿胀的脸颊、破裂的嘴唇和瘀青的眼圈已经做出了回答,而且,她身上的伤痛也没有丝毫变化。如果奈妮薇能碰触到真源,她们肯定已经被治好了。
“我感觉累了,”奈妮薇绝望地说,“我感觉到累了,累了。”她狠狠拉了一下辫子,尽管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恐惧,但仍旧充满了愤怒。“她们之中的一个就坐在外面,亚米柯,那个奶油脸的东西,她在我们被扔进这里时开始监管我们,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换了人。我想,只要屏障形成,一个人就足以维持它了。”她发出一阵苦笑,“想想她们在捉拿我们时所吃的苦头,还有她们给我们的一切!你可以想得到,我们根本就不重要。自从这扇门被关上之后,连续好几个小时,也没有人来问我们一个问题,或者看我们一眼,甚至连一滴水也没给我们。也许她们只想把我们扔在这里,任由我们渴死。”
“诱饵,”伊兰的声音颤抖着,尽管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坚强,但她还是失败了,“莉亚熏说过,我们是诱饵。”
“做什么用的诱饵?”奈妮薇同样颤抖着问,“为谁而设的诱饵?如果我是诱饵,我也不喜欢直到落入猎物的喉咙,把猎物噎住时,还不知道那会是谁!”
“兰德。”艾雯哽了哽喉咙,即使是一滴水也好啊,“我梦到了兰德,还有凯兰铎。我想,他正往这里来。”但为什么我会梦到麦特?还有佩林?那是一匹狼,但我确定它是佩林。“不必这么害怕。”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信心,“我们总能逃出去,如果我们能战胜霄辰人,我们也能战胜莉亚熏。”
奈妮薇和伊兰都在看着她,奈妮薇说:“莉亚熏说过,有十三名魔达奥正朝这里赶来,艾雯。”
艾雯发现自己又在盯着墙上的那句话:光明垂怜,让我去死。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她的双颚因为努力不喊出这句话而感到一阵绞痛。死掉才更好,死掉总好过陷入暗影之中,变成暗帝的仆人!
她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紧紧握住腰间的口袋。她能感觉到口袋里的两枚戒指,小一些的巨蛇戒和大一些的扭曲石戒指。
“她们没有拿走特法器。”她有些奇怪地说。她从口袋里把那枚戒指拿出来,沉重的戒指躺在她的掌心,上面全是斑纹和色块。
“我们甚至连被搜身的价值都没有。”伊兰叹了一口气,“艾雯,你确定兰德正赶过来?我宁可自己逃出去,也不愿意干等着他来救我们,但如果还有人能击败莉亚熏她们,那一定就是他。转生真龙注定将挥舞凯兰铎。他一定能战胜她们。”
“如果我们让他掉进笼子里,那他也会失败。”奈妮薇喃喃地说,“如果她们已经为他设下了看不见的陷阱,他也会失败。艾雯,为什么你一直盯着那枚戒指?特·雅兰·瑞奥德现在不会帮助我们。除非你能梦到一条离开这里的路。”
“也许我能,”艾雯缓缓地说,“我能在特·雅兰·瑞奥德里导引,她们的屏障没办法阻止我进入那里。我需要的只有睡觉,而不是导引,而我现在疲倦得完全可以睡着。”
伊兰皱起眉头,又因为扯动了脸上的伤口而哆嗦了一下,“我会尝试所有的机会,但如果被切断了与真源的联系,你在梦中又怎么能导引?即使你能导引,你又要怎样帮助在这里的我们?”
“我不知道,伊兰,只因我在这里被屏障并不代表着我在梦之世界里也会被屏障,这值得一试。”
“也许吧!”奈妮薇忧虑地说,“我也不会放弃任何机会,但你上次在使用这枚戒指时,看见了莉亚熏和其他黑宗两仪师。而且,你说她们也看见了你,如果她们又出现在那里怎么办?”
“我希望她们会在那里,”艾雯恨恨地说,“我希望她们在。”
抓住手中的特法器,她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伊兰在抚平她的头发。她听见低柔的呢喃,奈妮薇唱起了她还是婴儿时就在倾听的摇篮曲。一瞬间,她不再感觉到愤怒,轻柔的歌声和抚摸安慰着她的心神,让她向疲倦妥协,任由睡眠到来。
这一次,她穿着蓝色的丝衣,但她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柔和的微风轻抚着她没有伤痕的脸颊,伴随着蝴蝶飞舞在花丛间,疼痛和干渴都消失了。她伸展自己,拥抱阴极力,至上力立刻充盈在她体内。浸淫在至上力带来的快感之中,就连那种成功的喜悦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情愿地,她放开了至上力,闭上眼睛,让石之心大厅的景象完整地出现在自己的虚空中。那里是提尔之岩城堡之中,除了她的牢房之外,惟一一个她能想象出来的地方,而她也不可能把那种结构简单的牢房和其他牢房区别开来。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在石之心大厅里,不过她并非孤单一人。
吉尔雅·拜尔正站在凯兰铎前,她的形体是如此虚薄,从凯兰铎喷涌而出的光芒射穿了她。那把水晶剑不再只是向外放射光线,它的光辉在一阵阵脉动,仿佛它内部的一些光亮被释放,遮挡,又被释放。黑宗两仪师惊讶地哆嗦了一下,转过脸看着艾雯:“怎么?你被屏障了!你的梦卜已经终结了!”
在第一个字离开那个女人的双唇之前,艾雯已经再次碰触到阴极力,她根据自己所经受的一切,编织出复杂的魂之力能流,切断了吉尔雅·拜尔和真源的联系。这名暗黑之友睁大了眼睛,那双悲惨的眼睛和她美丽、友善的面容是那么不协调,而艾雯此时已经在编织风之力。这个女人的形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薄雾,但风之力绑缚住了这个形体。同时编织两种能量,艾雯却好像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当艾雯走近的时候,吉尔雅·拜尔的额头上出现了汗水。
“你也有连通梦之世界的特法器!”恐惧清楚地出现在这个女人的脸上,但她的声音却在拼命隐藏这种情绪,“一定是这样,我们那时没找到那件特法器,而且它不需要导引。你以为它能帮你的忙,女孩?无论你在这里做什么,都无法影响到真实的世界。特·雅兰·瑞奥德是一个梦!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会亲自从你那里拿走那件特法器。小心你所做的一切,不要让我在去你的牢房时有理由发怒。”
艾雯笑着望向她,“你确定你会醒过来吗,暗黑之友?如果你使用的特法器需要导引,为什么你不在我屏障你的时候就醒过来?也许只要我在这里屏障你,你就没办法醒过来。”
汗滴从黑宗两仪师平滑而不显年岁的脸上颗颗滚落。艾雯很想知道,吉尔雅是不是以为她要死了。她几乎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残忍,她被捉住时经受的大部分无形打击都来自这个女人。那时,一阵阵狂风骤雨般的击打落在她身上,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她一直在向前爬行,只因她拒绝放弃。
“一个能如此殴打别人的女人,”艾雯说,“应该不会拒绝被打两下。”她迅速编织出另一股风之力的能量。当第一次击打落在吉尔雅·拜尔的腰间时,她黑色的眼睛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几乎从眼眶里突了出来。艾雯已经明白该如何校正已有的编织,从而使她可以不必费力去维持它。“你要记住它,并在你醒来之后慢慢感受它。当我允许你醒来的时候,也记住,如果你再想打我,我会在这里回敬你,并让你在这里度过你的一生!”黑宗两仪师的眼睛带着恨意望着她,但其中也出现了泪光。
艾雯感到一阵惭愧。不是因为她对吉尔雅所做的一切,因为这个女人所挨的每一下击打都是她应得的;而且即使她不下手,白塔也会判她死刑。她会惭愧,是因为她把时间花费在报复自己的私仇上,而奈妮薇和伊兰正坐在监牢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援救。
她在自己发觉之前,已经设置好能量的编织,并解脱了它和她自身的联系。于是,她停下来,观察她刚才所做的这件事。三股彼此分离的编织,她不仅毫无滞涩地操纵了它们,而且她现在又成功地让它们得以自我维持。她觉得她能想起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这也许会很有用。
过了一会儿,她拆开一个编织,那名暗黑之友开始啜泣,因为身体的痛苦,也因为束缚的松解。“我不喜欢你,”艾雯说,“这是我第二次这么做了,我不喜欢这样,我应该学会割断一个人的喉咙。”从那个黑宗两仪师的脸上能看出来,她以为艾雯是要从她开始学习这种做法。
厌恶地哼了一声,艾雯转身走开,任由黑宗两仪师站在那里,被束缚和屏障。她跑进那片光滑的红色石柱群。一定有一条路通往她们的监牢。
石头走廊一片寂静,最后一个垂死者已经被犊牛切断喉头,鲜血在它的舌尖留下了苦涩的味道。
它知道,这里是提尔之岩,但它说不出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两条腿在它周围躺了一地,其中一个被飞跳咬住喉咙,双脚还在不停地抽搐。在他们战斗的时候,它就闻到了恐惧的臭气,他们身上还有困惑的气味。它不认为他们知道身在何处——他们肯定不属于这个狼梦——但他们被安排在这里,以阻挡它接近那扇高耸的铁锁大门,至少,他们在现实世界里就是这里的守卫。看到有狼出现,他们的表情非常震惊。同样的,犊牛觉得它们会出现在这里,也令它们自己非常吃惊。
他擦擦嘴,又困惑地盯着他的手。他又是一个男人了,他是佩林,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穿着铁匠背心,铁锤就挂在他的腰间。
我们一定要赶快,犊牛,附近有邪恶存在。
佩林从腰带里抽出铁锤,朝那扇门走去。“菲儿一定在这里。”猛力一击,铁锁被砸个粉碎,他踢开了大门。
这个房间除了地板中间的一方长石块,一无所有,菲儿就躺在那块石头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她的黑发成扇形在头底下铺散开来,身体完全被铁链裹紧。佩林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没穿衣服。每条铁链都被一根大钉钉在那块石头上。
佩林一直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走进了房间,直到他的手抚摸到她的脸颊,他的指尖滑过她的颊骨。
她睁开眼睛,向他微笑,“我一直梦到你会来,铁匠。”
“我这就让你自由,菲儿。”他举起铁锤,砸碎了一根大钉,就好像它是木头做的。
“我相信你,佩林。”
当他的名字从她的舌尖消失时,她也消失了,铁链哗啦一声掉在她刚才所躺的石台上。
“不!”他喊道,“我找到她了!”
梦和血肉世界不一样,犊牛,在这里,同样的狩猎会有许多结果。
他没有去看飞跳,他知道自己的牙齿正因愤怒的咆哮而露出唇外。他又一次举起铁锤,用全部力气砸向曾经锁住菲儿的铁链。石台在他的重击下裂成两段,提尔之岩如同被敲响的大钟般,发出一阵轰鸣。
“那么,我还得继续狩猎。”他吼道。
手中拿着铁锤,走出了这个房间。飞跳陪在他身边。这座岩山是人类的地方,而人类,他知道,是远比狼更加残忍的猎人。
警报锣声清晰地从上头的某处传来,更近一些的地方传来了战斗的喊声和金属的碰撞声。麦特怀疑那是艾伊尔人和守卫者。高大的黄金灯架沿着麦特所在的走廊一直排列下去,每座灯架上立着四盏黄金灯;描绘战争场面的丝绸织锦悬挂在抛光的石墙上;就连地板上的地毯都是丝绸制的,暗红暗蓝色的地毯被编织成提尔迷舞的图案。难得的一次,麦特因为过于匆忙而没有给这些东西估个价钱。
这个该死的家伙真不赖,当麦特将一把剑挡开的时候,脑子里还这样想着。但他本想敲在这个敌人头上的铁头棒另一端不得不中途转向,挡开了他的第二次攻击。我真想知道,他是不是那些该死的大君之一?麦特朝他的膝盖狠狠地挥出一棒,但这个敌人及时向后一转身,立起剑身,挡住了他的攻击。
这个蓝眼睛的男人穿着那种灯笼袖的外衣,黄色外衣上绣着金线条纹,他连一个扣子都没有扣上,他的衬衫只有一半被塞进了裤子里,脚上连鞋都没穿,被削短的黑色头发如同一团乱草;他的样子就像是刚刚从睡梦中匆忙爬起来,但他战斗时可不是这样。五分钟之前,他从这条走廊边上的一座高大的雕花门后面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出鞘的剑。麦特只能庆幸,他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不是背后。他不是麦特见到的第一个穿成这样的人,但他肯定是麦特遇到的敌手中最优秀的。
“你能掩护我,让我先过去吗,捕贼人?”麦特一边说,一边还要小心提防对面敌人的攻击。泽凌总是要求麦特称呼他“捕贼人”,而不是“捉贼人”,虽然麦特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区别。
“我不能,”泽凌在他身后说,“如果你移动过去,你那个被称为铁头棒的东西就会露出空隙,他会把你像一块猪肉一样穿透过去。”
像什么?“那么就想点办法,提尔人,这个衣衫破烂的家伙快让我受不了了。”
那个穿金线外衣的男人哼了一声:“农夫,能死在达林大君的剑下,你应该感到光荣,当然,我不一定会将这种光荣赐给你。”这是这家伙第一次纡尊说话,“实际上,我想我会把你们倒吊起来,看着你们的皮被剥掉——”
“我不认为我会喜欢这样。”麦特说。
大君的面孔因麦特的插话而变得通红,但麦特没有给他任何时间继续他的辱骂。铁头棒旋出紧密相连的双头攻击,速度之快,使得铁头棒的两端幻化成一片虚影。麦特知道,这种急骤的攻击不可能持续很久,如果他的运气好,他在失去力气之前还能恢复到一攻一守的状态,但他这次并不想依靠运气。一等到这个大君转变为防御态势,麦特立刻将攻击转为中段打。本来达林以为会攻向他头部的棒头转而扫中了他的腿;随后转来的一端才击中他的头。当他跌倒的时候,在他头上的一记猛击让他翻起了白眼。
麦特靠在铁头棒上,看着不省人事的大君,不停喘着气。烧了我吧,如果再遇到一两个这种敌人,我可要该死的累趴了!故事里的英雄可没遇到过这么麻烦的事!奈妮薇总是要榨干我最后一点力气。
泽凌站在他身边,皱着眉看着这个瘫软在地上的大君。“他躺下的时候,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强大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疑惑的神情,“他的样子并不比我伟大嘛!”
麦特抬起头,向前方的走廊望去,那里有一个男人刚刚从横穿过这条走廊的另一条走廊跑过去。烧了我吧,如果我不知道这种想法是疯狂的,我会发誓,那一定是兰德!
“泽凌,你找到了——”他将棒子甩到肩上,却突然停住了话头,棒子砸到了什么东西。
转过身,他发现自己对面站着另一个衣衫不整的大君,这个家伙已经把剑扔到了地板上,他双膝微曲,两只手正向刚刚被麦特的棒子打中的头顶捂去。麦特急忙一棒杵到他的上腹部,他无力地垂下了双手,脑袋上又被棒子打了一下,大君栽倒在自己的剑上。
“运气,泽凌,”麦特喃喃地说,“没人能打败该死的运气。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找大君的那条私人信道,好从那里赶到监牢去。”泽凌说过,这里有这样一条楼梯,从那条路走,可以避开城堡里的大部分地方。想到这些大君竟然会这么喜欢去观赏别人被拷打,甚至愿意为此直接铺设一条通向他们住所的信道,麦特就感觉自己一定很不喜欢这些人。
“很高兴你会有这样的运气,”泽凌的声音里还有些害怕,“否则这家伙会在我们看见他之前就杀死我们。我知道,那条信道的门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你还不过来吗?或者你想等另一个大君出现?”
“带路吧!”麦特抬腿迈过不省人事的大君,“我可不想当该死的英雄。”
他跟在捉贼人身后一路小跑。捉贼人不停地端详着他们经过的高大门扇,一边还嘟囔着,他知道那道门就在这里。第55章 写在预言中的
兰德缓步走进这个房间,走过粗大的抛光红石柱,那是他记忆里梦中的景象。寂静充斥在阴影之中,却有着一个声音在召唤他。前面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瞬间的光芒将黑影击退,如同一座屹立的灯塔。他行走在一座巨大的穹顶之下,看见了他正在找寻的——凯兰铎,剑锋朝上,悬浮在虚空之中,等待着转生真龙伸手去握住它。随着它的旋转,小片的光芒变成碎屑,不时又会有光芒从它里头放射出来。它在召唤他,等待他。
如果我是转生真龙,如果我不只是个受到导引能力诅咒的半疯男人,一个为了沐瑞和白塔而蹦跳的木偶。
“拿起它,路斯·瑟林,拿起它,弑亲者。”
他转过身,望向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一个留着白色短发的高个儿男人正从石柱的阴影中走出来。兰德觉得他很眼熟,却又不知道他是谁。他穿着一件红色的丝绸外衣,灯笼袖上绣着黑色条纹,黑裤子被扎进工艺精巧的镶银靴子里。兰德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在梦里见过这个人。“你把她们放进了一个笼子,”兰德说,“艾雯、奈妮薇,还有伊兰,我梦到了,你把她们放进笼子,不停地折磨她们。”
那个男人做了个轻蔑的手势,“她们不值一提,也许有一天,当她们被训练之后,她们会有一点价值,但不是现在。我承认,你竟然会关心这种人,让她们变得有价值,这让我吃了一惊。不过你一直都是个蠢材,一直把你的感情看得比你的权能更重要。你来得太快了,路斯·瑟林,现在,你一定要完成你还没有准备好的任务,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而你死的时候,还要疼惜那些在我手中,被你关心的女人。”他看上去是在等待着什么,似乎他预料到了什么。“我想让她们发挥更大的作用,弑亲者,她们会服侍我,为我的权能而服务。这比她们以前受的苦更会令她们痛苦一万倍。”
在兰德身后,凯兰铎骤然一闪,将一股热流投在他的背上。
“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是吗?”白发男人笑了,“我也不记得你了,看看啊,一个乡下人,背着一只长笛匣子。伊煞梅尔有没有说实话?他为了一分一毫的好处也会撒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路斯·瑟林?”
“名字!”兰德生气地说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叫我拜拉奥。”弃光魔使看到兰德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脸上不禁有了一丝怒容。“拿起它!”拜拉奥狠狠地指向兰德身后的那把剑,厉声说道,“我们曾经并肩冲入战场,为了这个,我给你一个机会。只有一次机会,但这是一个可以救你一命的机会,一个可以拯救那三个将被我当成宠物的女人的机会。拿起那把剑,乡下人,也许它能够帮助你活过我的攻击。”
兰德笑了,“你以为你能如此轻松地吓倒我,弃光魔使?巴尔阿煞蒙本尊也曾经猎杀过我。你以为现在我会害怕你?在我当面否认了暗帝之后,我会匍匐在你的脚下?”
“这就是你想的?”拜拉奥轻声说,“事实上,你什么也不知道。”突然间,一把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一把在刃上喷发出黑色火焰的剑。“拿起它!拿起凯兰铎!三千年了,当我还在封印中的时候,它就在这里等待你,最强的超法器之一。拿起它,保卫你自己,如果你做得到!”
他向兰德走来,仿佛是想将兰德逼向凯兰铎,但兰德只是抬起双手,阳极力在他的体内充盈,甜蜜的能量洪流,令人作呕的秽恶污染。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红色的火焰之剑,在那暴烈的剑刃上,舞动着一只苍鹭。兰德以岚传授他的招式起舞,分丝式,山流水,风雨骤。黑焰剑撞上赤焰剑,流星火雨喷发而出,剑刃的哮吼如同金属在白热时被撕裂。
兰德恢复到防守的状态,竭力不让自己突然的惊讶流露出来,在黑色的剑刃上,同样有一只苍鹭,一只黑暗到几乎无法看见的苍鹭。他曾经与一个使用苍鹭徽钢刃的人战斗,那一战几乎要了他的命。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获得这个剑技大师才能拥有的徽记,这个徽记来自于他的父亲送给他的宝剑。当他用剑时,他自然会想到那口剑。在接受那名护法的训练时,他曾经体会过接近死亡的滋味,但他知道,这一次他的死亡将是必然。拜拉奥的剑术比他更优秀,比他更强,更快,是一名真正的剑技大师。
弃光魔使笑了,他愉快地挥动剑刃,向兰德身体两侧发动了一连串的攻击。黑火咆哮着掠过空气,它周围的空间似乎也在随之颤抖。“你曾经是一名伟大的剑手,路斯·瑟林。”他带着嘲讽的语气说,“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进行过现在只有古书中才会提到的剑法演练,并从其中学习技巧?你是否还记得那些决死之战,那些撼动人心的胜与败?当然,你不记得了,对不对?这一次,你还学习得不够。这一次,路斯·瑟林,我要杀了你。”拜拉奥脸上嘲讽的意味更浓了,“也许,如果你拿到凯兰铎,你会活得更长更久一点。”
他缓缓地向前逼进,似乎就是要让兰德有时间转过身,跑向凯兰铎,拿下禁忌之剑。但兰德心中的犹疑仍然强烈,凯兰铎只能被转生真龙碰触,他允许他们以这样的名号称呼他,是因为有上百个理由似乎让他无法有别的选择。但他真的就是转生真龙吗?如果他真的跑去握住了凯兰铎,是真的而不是做梦,他会不会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然后被拜拉奥一剑劈开背后?
他不停地抵挡着弃光魔使的阳极力焰剑,而且,他认得这些招数。水纹丝挡住了叶断烈风杀,骑墙猫舞挡住断山血牙突,而烈焰曝狂澜几乎砍掉了他的脑袋,他不得不非常狼狈地滚倒在一边,黑色的火焰还是烧到了他的头发。他刚刚站起来,又遇到了坠崖无限岩。拜拉奥有条不紊地迫使兰德以螺旋形线路慢慢靠近凯兰铎。
呼喊声、尖叫声和金属的撞击声回荡在圆柱群中,虽然兰德几乎没听见这些声音,但他和拜拉奥已经不是石之心大厅里惟一的两个人了。穿戴胸甲和宽边头盔的人拿着剑,和头戴面罩、手拿短矛的人影作战。有些士兵组成了战列,从阴影中飞出的箭射在他们的喉咙和脸上,让他们死在了他们的战列里。兰德同样没有注意到这些战斗,甚至没看见倒在他几步之外的死人。他不得不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在自己的战斗之中,湿热的感觉浸染了他的肋下,旧伤口迸裂了。
他突然绊了一下,直到他摔倒在背后的长笛匣上,他才看见,绊倒自己的是一具死人的躯体。
拜拉奥举起他的黑焰剑,吼叫着:“拿起它!拿起凯兰铎,保护你自己!拿起它,否则我就杀了你!如果你不去拿它,我就杀了你!”
“不!”
就连拜拉奥也因为这个威严的女性声音而吃了一惊,弃光魔使退出兰德的攻击范围,转过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沐瑞向他走来,两仪师的视线直盯在他身上,对周围死亡的嚎叫毫不在意。“我想,你做得太过分了,女人。没关系,你只是个小麻烦,一只叮人的苍蝇,一只臭虫。我会把你和那些人关在一起,教会你用你那点微弱的力量为暗影服务。”弃光魔使发出一阵侮辱的笑声,抬起了他的左手。
在拜拉奥说话的时候,沐瑞并没有停下,也没有放慢脚步。当他抬手的时候,她距离拜拉奥已经不到三十步,她也同时举起了双手。
弃光魔使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惊讶,他刚刚喊出一声“不!”一道比太阳更加炽热的白色火焰已经飞离了沐瑞的双手,那是一片驱逐一切阴影的光明。一次心跳的时间里,拜拉奥已经幻化成一片模糊的斑点,他的喊声还没有消失,这些斑点已经跳跃着消融在那片光明之中。
光柱消失之后,大厅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只剩下一些伤者的呻吟。战斗彻底停止了,戴面罩的人和穿胸甲的人全都惊愕地站在原地。
“他至少说对了一件事,”沐瑞说,她的面容平静得如同站在一片春光中的草坪上,“你一定要拿到凯兰铎。他想在你拿到它的时候杀死你,但这是你注定的权力。如果你在握住它之前能知道得更多一些,会好得多,但你现在就要去做这件事。没时间了,拿起它,兰德。”
鞭子一样的黑色闪电围绕住沐瑞,她尖叫着,被电光举起,如同一只麻袋被甩过地面,一直撞到一根柱子上。
兰德抬起头,望向闪电的源头。在靠近石柱顶端的地方,有一团深黑的影子,一团黑暗让所有其他阴影都像正午天空一样明亮。在那中间,两只火焰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慢慢地,那团暗影降落下来,露出巴尔阿煞蒙的形体,他穿着死黑色的衣服,正像魔达奥的那种黑色,但即使是那样的黑色,也比围绕在他身边的暗影更浅淡一些。他悬浮在地面之上两幅高的空中,用凶暴而恼怒的眼睛瞪着兰德。“在这一世里,我给了你两次机会,让你活着侍奉我。”当他说话的时候,火焰在他的嘴里跳跃,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熔炉中烈火的咆哮,“两次你都加以拒绝,并打伤了我。现在,你要在死亡中侍奉坟墓之王,死吧,路斯·瑟林·弑亲者。死吧,兰德·亚瑟。你的死期到了!我要拿走你的灵魂!”巴尔阿煞蒙向他伸出手。兰德绝望地扑向在空气中射出耀目光芒的凯兰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碰到它,但他知道,这是他惟一的机会。
当他跃起在半空中的时候,巴尔阿煞蒙的击打落在他身上。那种击打一直钻入他的体内,仿佛要将他身体的某一部分拖走。兰德尖叫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从里面被翻了出来,如同一只被掏空的麻袋,正在塌陷。肋下在法美镇受的伤传来一阵阵剧痛,但他几乎是在欢迎这种痛苦,这至少让他知道,他还活着。他的手痉挛着合拢在一起,握住了凯兰铎。
至上力在他的体内澎湃汹涌,卷起一股超乎他想象的洪流,它来自这把剑之中的阳极力。水晶剑刃比沐瑞刚才发出的火焰还要明亮,想要直视它变成完全不可能的事,想把它看作一把剑也不可能了,半空中只留下兰德手中的一片光明。兰德在巨大的能流中奋战着,拼尽全力不让这股洪流将自己冲走,将真正的他卷入那把剑中。一次心跳的时间里,他觉得仿佛已经度过了几个纪元,他赤脚站在一道如同剃刀锋刃一般狭窄的尖棱上,下面是无底的深渊,而至上力的洪流还在一直来回推动他,似乎要像潮汐卷走一颗沙粒一样将他冲下去。在拼命保持平衡的时候,却又有一个声音对他说,这是他能期盼的最好的情况。导引如此巨量的至上力,他的状况正如同在这把剑的剑刃上舞蹈。
他转过身,面对着巴尔阿煞蒙,当他碰到凯兰铎的时候,在他体内的撕裂就停止了。这仿佛只是过了短短一瞬,却又像持续到了永远,“你无法带走我的灵魂,”他喊道,“这一次,我要让一切有个了结!就是现在!”
巴尔阿煞蒙逃走了,他的形体和暗影都消失了。
片刻之间,兰德只是盯着巴尔阿煞蒙消失的地方,紧皱起眉头。当巴尔阿煞蒙离开的时候,那里好像发生了某种扭曲,仿佛巴尔阿煞蒙将那个地方折叠了起来。没有理睬愣愣地望着他的人们,也没有理睬瘫软在石柱下的沐瑞,兰德用凯兰铎点向那里,扭曲折叠的现实重新张开,形成一个通往其他地方的开口。他不知道开口的另一侧是什么地方,但他确信,那是巴尔阿煞蒙去的地方。
“现在,我是猎人,”他说着,走了进去。
岩石地面在艾雯脚下晃动不已,提尔之岩在震颤,在嚎叫。她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停下了脚步,仔细倾听着。周围再没有声音,再没有震颤,无论发生过什么,已经全部消失了。她继续向前跑去,一扇铁栅门出现在她面前,门锁像她的头一样大。她导引地之力,然后才伸手去碰触它,当她去推那扇门时,那把锁已经弹开了。
她飞快地走过门后的房间,竭力不去看挂在墙上的那些东西,鞭子和铁钳是那些东西中看上去最无害的。打了个小小的哆嗦,她推开一扇小一些的铁门,走进一条在两侧墙壁上排列着许多粗糙木门的走廊,跑过一支支插在墙上铁架里的火把,她感到一阵轻松,终于离开了前一间房子里那些可怕的东西,也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但,是哪一座牢房呢?
一扇扇木门轻易就被打开,有些并没有上锁,上锁的门也不比艾雯第一次遇到的铁栅门更难开启,但每一个房间都是空的。当然,没有人会在梦里让自己到这种地方来,任何能进入特·雅兰·瑞奥德的人都会梦到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
这时,她已经有些接近于绝望了。她一直想相信,如果找到她们所在的牢房,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但现在看来,就连想找到那间牢房也是不可能的,这条走廊一直向前延伸,还不断有岔路分出去。
突然间,她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前方闪动了一下,一个甚至比吉尔雅·拜尔还要淡薄的形体。不过,那一定是个女人,她确信这一点。一个女人坐在一间牢门前的长椅子上,这个影像又闪现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没错,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纯洁的面容,她的眼皮轻轻地开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亚米柯·纳古英正渐渐陷入沉眠,在她的职守中入梦,而且,她显然同时在玩弄偷走的特法器之一。艾雯能明白她的心情。为了停止维林给她的特法器,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即使只过了几天,她也快忍不住了。
她知道亚米柯为了屏障她们,一定在导引至上力。不过,即使在一个女人已经拥抱了阴极力之后,切断她和真源的联系也是可能的,但切断已经建立的编织比能量形成前就挡住它要困难得多。她设下能量的编织,做好准备,让魂之力的绳索更加强大。这一次,她的编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厚,更重,并且塑成一道能量极度密集,锋刃般的边缘。
暗黑之友的形影又出现了,艾雯将风之力和魂之力的能量击出。最开始的一瞬间,魂之力的能量遇到了某种阻碍,艾雯将能量全力推过去,终于感觉到它发挥了作用。
亚米柯尖叫了一声,这个声音小到几乎无法听见,如同她的形体一样模糊,正像吉尔雅一样,她几乎就像是一个影子。但风之力已经绑缚住她,她没有再消失。恐惧扭曲了这名暗黑之友可爱的脸庞,她似乎在叫喊着什么,但在艾雯听来,那只是一些根本无法听清楚的耳语。
设置好束缚这个黑宗两仪师的编织,艾雯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后的牢门。她迫不及待地让地之力流进铁锁。铁锁变成黑色的粉尘,在落到地面之前就完全消散了。她推开木门,发现牢房里除了一枝正在燃烧的火把之外,什么也没有,这并没有让她感到惊讶。
亚米柯已经被控制住,门也打开了。
她站了一会儿,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然后,她走出了梦境…………带着满身的伤痛和干渴的感觉醒来,艾雯起身靠在墙上,望向紧紧关闭的牢门。当然,发生在生灵身上的事情会被带进醒来的世界里,对铁、石和木头所做的就没有用了。
奈妮薇和伊兰还跪在她身边。
“外面有人,”奈妮薇说,“刚才有尖叫声传来,但之后就没再发生别的事情了,你有没有找到出去的办法?”
“我们可以走出去,”艾雯说,“帮我站起来,我会去掉这把锁。亚米柯不会再给我们惹麻烦了,尖叫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伊兰摇摇头。“自从你离开后,我一直试着拥抱阴极力。感觉是不一样,但我还是被屏障着。”
艾雯在体内建立虚空,向阴极力绽开玫瑰花,无形的墙壁仍然存在,它在震颤,闪烁。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她几乎以为她能感觉到真源在她体内注入至上力了,但只是一瞬间而已。屏障的隔幕消长的频率太快,让她找不到可以进入的空隙,但它一直都是存在的。
艾雯望向两个同伴,“我束缚住她了,给她设下了屏障。她是个生命体,而不是没有生命的铁块,她一定还处于被屏障的状态。”
“我们身上的屏障确实有了变化,”伊兰说,“但亚米柯仍然维持着它。”
艾雯仰头靠在墙上:“我必须再试一次。”
“你还可以吗?”伊兰露出苦涩的面容,“说实话,你比刚才更虚弱了。上一次的尝试抽走了你体内的某些东西,艾雯。”
“我还好。”她确实觉得自己更疲惫,虚弱了,但以她的考量,这是她们惟一的机会。她又说了很多,她们终于露出同意的表情,虽然还是有些勉强。
“你能这么快就重新入睡吗?”奈妮薇最后问道。
“为我唱歌,”艾雯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像我小时候那样,可以吗?”她抓住奈妮薇的手,另一只手握住石戒指,闭上眼,在无言的哼唱中寻找入睡的旋律。
铁栅门敞开着,面前的房间里看不见一个人影,但麦特在走进去的时候还是非常小心。泽凌留在外面的走廊里,注意前方的同时也警戒着背后,以防有大君或是一百名守卫者突然出现。
屋子里确实没有人,从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来看,他们是匆忙离开的。毫无疑问,是因为上面发生的战斗。看到墙上挂着的东西,麦特很高兴自己不会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不同粗细、长短、质地和各种鞭梢数量的鞭子;钳子、夹具、卡钉和烙铁;看起来像是铁靴、铁手套和头盔的东西,上面都装着可以拧紧的大螺丝钉;还有许多他猜不到用处的东西。如果他遇到有人身上被施用这些东西,他确信,当他穿过这个房间的时候,那个人就死了。
“泽凌!”他悄声说,“你想整晚留在外面吗?”没等泽凌回答,他就跑向屋内更小一些的铁门,一步窜了过去。
前方的走廊两旁排列着一扇扇粗糙的木门,木门旁燃烧着和他刚刚离开的房间里一样的火把。前面二十多步以外的地方,一个女人坐在木门旁的长椅子里,以一种奇怪的僵硬姿势靠在墙上。听到麦特的靴子敲击石板地面的声音,她缓缓地转过头,望着麦特。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不过麦特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只移动她的头,为什么即使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半睡半醒的状态。
她是个囚犯?为什么她又会在走廊里?但有这样一副脸蛋的人不可能是狱卒吧?她的眼睛只睁开了一点,看上去确实几乎是睡着了。而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显然说明她是个受刑的人,而不会是施刑的人。
“停下来!”泽凌在他身后喊道,“她是个两仪师!她是捉捕那三个女孩的人之一!”
麦特立刻僵在原地。他瞪着那个女人,回忆起沐瑞掷出的火球,他可不知道自己的铁头棒能不能把火球打飞,不过,他很想知道自己的运气能不能比两仪师的更好。
“帮我,”那女人声音微弱地说。她的眼睛似乎还在睡眠状态,但她恳求的声音说明她是清醒的,“请帮帮我!”
麦特眨眨眼。她脖子以下的肌肉仍然没有丝毫的抽动。他小心地走上前,同时向泽凌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呻吟什么她是两仪师之类的话。她随着他的移动转过头,仅此而已。
一把大铁钥匙挂在她的腰带上。麦特犹豫了一下。泽凌说她是两仪师,为什么她不动一动?咽了口口水,麦特从她身上拿下那把钥匙,谨慎得就好像是从狼嘴里偷走一块肉。她转动眼球,看了一眼身边的木门,发出一个喊声。那声音就像一只猫看见一条大狗把她堵在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房间里。
麦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但只要她不阻止自己打开这扇门,他不在乎为什么她只是像个稻草人一样坐在一旁。不过,他也在担心门里会不会有什么会令他感到害怕的东西。如果她是捉走艾雯她们的人,她所看守的应该也就是她们。泪水从这个女人的眼中涌出,只看她的表情,会让人以为那扇门里关的是一名该死的魔达奥。但找出真相的方法只有一个。麦特将铁头棒靠在墙上,在那把锁里转动钥匙,推开门,同时做好立刻逃跑的准备。
奈妮薇和伊兰正跪在艾雯身边的地板上,而艾雯还在熟睡。看到艾雯肿烂的脸,麦特倒抽了一口气,立刻改变了认为艾雯是在睡觉的想法。另外两个女孩在他开门时将目光转向他,她们的脸颊也几乎像艾雯一样肿胀。烧了我吧!烧了我吧!看到是麦特,她们同样大吃了一惊。
“麦特,”奈妮薇还带着震撼的表情说道,“光明在上,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该死的到这里来救你们,烧了我吧,不要这样瞪着我,好像我是来偷派饼的。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的样子像是刚刚和熊打了一架,如果艾雯不能走路,我可以背着她走。城堡里到处都是艾伊尔人,他们在杀那些该死的守卫者,那些该死的守卫者也在杀他们。我们还是趁能离开的时候赶快离开吧!再过一会儿就不知道走不走得掉了!”
“注意你的言谈。”奈妮薇说。伊兰用女人们最擅长的责备眼神望了他一眼。不过,这两名女子真正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她们开始用力摇晃艾雯,就好像她身上根本没有麦特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伤痕。
艾雯的眼皮掀开了,她呻吟了一声:“为什么叫醒我?我一定要弄明白,如果我松开她身上的束缚,她会立刻醒来,我将永远也无法再捉住她了。但如果我不松开,她就永远也无法完全入睡,而且——”她的目光落在麦特身上,立刻瞪大了眼睛,“光明在上,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告诉她,”麦特对奈妮薇说,“我现在要忙着救你们,没工夫注意我的言谈——”
她们现在全都盯着他的身后,眼睛闪耀着怒火,好像她们立刻就想拿着刀子去杀人。
麦特转过身,看到泽凌正站在自己身后,满脸都是刚刚整吞了一个烂李子的模样。
“她们有理由这样看我,”他对麦特说,“我……我出卖了她们,但我没办法。”然后,他又对三个女孩说:“那个有许多蜂蜜色辫子的人对我说话,然后我……我就只能去做了。”很长一段时间里,牢房里的三个女孩只是瞪着他看。
“莉亚熏有许多邪恶的手段,泽凌师傅,”奈妮薇最后说道,“也许你不该为此完全负责,我们以后再算账。”
“如果全都弄清楚了,”麦特说,“我们现在能走了吗?”其实他的脑子里还是一团糊涂,但他对离开这里更感兴趣。
三名女子一瘸一拐地跟随他走进走廊,然后就停在椅子里的那个女人周围。那个女人朝她们转动着眼睛,小声说着:“求求你们,我会回到光明的一边,我会发誓遵从你们,我会拿着誓言之杖发誓,求你们别——”
奈妮薇突然挥出拳头,一下就把那个女人从椅子上打飞出去。这个动作吓了麦特一跳。那个女人躺在地上,眼睛终于完全闭上了,但身体的姿势仍然和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结束了。”伊兰兴奋地说。
艾雯弯腰去翻检那个女人的口袋,将一件麦特丝毫也不认识的东西放进她自己的口袋里。“是的,这种感觉真棒,在你打她的时候,她有了变化。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变化,但我能感觉到。”
伊兰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
“我很想改变她身上的所有东西。”奈妮薇凶狠地说。她用双手捧住艾雯的头,艾雯大口喘着气,身体被提起,只有脚尖还落在地面上。奈妮薇很快就放开双手,然后又捧住了伊兰,这时候,艾雯的伤痕已经完全消失了,伊兰身上的伤很快也消失了。
“血和该死的灰!”麦特大声叫唤着,“你们为什么要打一个只是呆坐在这里的女人?我不认为她能有什么危险的举动!”三个女孩同时转过脸来看着他,他周围的空气立刻变得像果冻一样浓厚,这让他感到一阵窒息。然后,他被举起在半空,直到靴子和地板之间足有三尺的距离。哦,烧了我吧,是至上力!我本来害怕那些两仪师会把该死的至上力用在我身上,现在倒是被我救出的这些该死的女孩在用它对付我了!烧了我吧!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麦特。”艾雯生气地说。
“在你搞清楚状况之前,”奈妮薇的声音更加生气,“我建议你最好先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伊兰只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麦特想起他母亲出去找树棍时的表情。
于是,他发现自己正将送给手拿树棍的母亲的甜蜜微笑送给这三个女孩。烧了我吧,如果她们能这么做,我第一个就不相信,谁有能力把她们锁进那间牢房里!“现在我对状况的理解是,我把你们从一个你们自己没办法出来的地方救出来,而你们给我的感谢就好像一个闹牙痛病的该死的提尔船夫给我的一样!”
“你是对的,”奈妮薇说。麦特的靴子立刻重重地砸在地板上,让他的牙齿都撞在一起,但他总算是能够动弹了。“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说,但你是对的,麦特。”
麦特很想回敬些嘲讽的话,但奈妮薇的话里还是带着歉意的。“那么,我们能走了吗?外面还在打仗,不过泽凌认为他和我能带你们从靠近河边的一道小门出去。”
“我还不打算离开,麦特。”奈妮薇说。
“我要找到莉亚熏,剥掉她的皮。”艾雯的声音显示出她的话里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
“我想做的,”伊兰说,“就是把吉尔雅打到她尖声求饶,然后把她们每个人都这样处理一遍。”
“你们是不是全都聋了?”麦特吼道,“上面正在打仗!我到这里来救你们,那我就要把你们平安救出去。”艾雯从他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是伊兰,奈妮薇只是哼了一声。麦特盯着她们的背影,嘴巴张得大大的。“为什么你不说些什么?”他朝捉贼人叫唤。
“我看见了你说话之后的下场,”泽凌说,“我又不是傻瓜。”
“好吧,我可不会留在战场上!”朝女孩子们嚷道,而她们已经消失在小铁门后方。“我要走了,你们听见了吗?”她们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她们是要去自杀!会有人在她们东张西望的时候一剑戳死她们!狠狠地哼了一声,麦特把铁头棒扛在肩上,跟着那些女孩子走了过去。“你还打算站在这里?”他朝捉贼人喊,“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可不打算让她们现在死掉!”
泽凌在那个满是鞭子的房间里追上了他,而三个女孩子已经走远了。不过麦特有一种感觉,想找到她们并不难。只要去找找该死的被挂在半空中的人就行了!该死的女人们!他加快脚步,小跑了出去。
佩林面色冰冷地在提尔之岩的走廊中前进着,寻找任何一点与菲儿有关的痕迹。至今为止,他又救过她两次,第一次是打破囚禁她的一个铁笼,那个铁笼跟瑞门囚禁艾伊尔人的铁笼很像;第二次是打开了一个雕刻有猎鹰图案的钢匣。两次都是她说出他的名字,立刻又消失在空气中。飞跳在他身边小跑着,嗅着空气。佩林的鼻子很敏锐,狼鼻子又更加敏锐,正是飞跳将他带到了那个钢匣前面。
佩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将她救出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于她的线索了。提尔之岩的走廊里空空如也,火苗在灯芯上跳动。墙壁上挂着织锦和武器,但除了他和飞跳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在移动。但我为什么觉得那是兰德?那只是模糊的一瞥,一个男人飞快地奔跑着,仿佛是在追赶什么人。那不可能是他,不可能,但我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感觉?
飞跳突然加快了脚步,一直冲向另一扇高大的门前,那扇门闪耀着青铜的光泽。佩林竭力想跟上飞跳的脚步,但他绊了一下,跪倒在地。他伸手撑住地面,不让自己的脸撞在地上。虚弱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仿佛身上的肌肉都变成了清水。不过,等这种感觉消退之后,他还是积蓄了一些力气。他努力站起身。飞跳跑了回来,看着他。
你在这里太强壮了,犊牛,你的血肉因此而被削弱,你却毫不在意地保持这种力量,很快血肉和梦会一起死去。
“找到她,”佩林说,“这就是我要做的,找到菲儿。”
黄眼睛望着黄眼睛。狼转过身,跑向那道门。就在这里面,犊牛。
佩林走到门口,用力推去。大门没有动,似乎没有办法打开它,没有门环,没有握柄。门板的金属上雕刻着一个细小的图案,细小到佩林的眼睛几乎无法分辨——是猎鹰,成千上万只小猎鹰。
她一定在这里,但我可能支持不了太久了。高喊了一声,他挥动铁锤,砸在青铜大门上,青铜门发出巨钟一样的轰鸣。他又砸了一次,轰鸣声变得更加低沉。第三下,青铜门像玻璃一样粉碎了。
在门里面一百步左右的地方,一个光环围绕着一只被铁链锁在栖木上的猎鹰。黑暗充满了剩下的所有空间,模糊的沙沙声从黑暗中传来,仿佛有几百只翅膀在拍打。
他向屋内迈出一步,一只猎鹰出现在他面前,它的爪子抓向他的脸。他抬臂挡住眼睛,爪子撕破了他的前臂。他蹒跚着向栖木走去。一次又一次,猎鹰们飞过来,攻击他,撕扯他,但他还是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任由鲜血从手臂和肩膀上流下。他用一只手保护住眼睛,死死盯住站在栖木上的那只猎鹰。他的铁锤已经丢了,他不知道丢在哪里,但他知道,如果他回去寻找,等待他的将只有死亡。
当他走到栖木前面的时候,切割他皮肉的爪子迫使他跪在了地上。他从手臂下面向栖木上的猎鹰望去,看见她也正望着他,漆黑的眼睛眨也没眨。绑住她双腿的铁链被一把锁固定在栖木上,那把锁看上去像是一只刺猬。他不在乎其他猎鹰已经在他四周组成了一道利刃的旋风,他双手抓住铁链,用尽所有的力量将铁链扯断。疼痛和猎鹰群让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他睁开眼睛,感觉到针刺一样的疼痛,仿佛脸颊、手臂和肩膀被上千把小刀切割过一样。不过这都没有关系,菲儿正跪在他身边,一双黑色的凤眼里充满了忧虑,她正用一块布擦拭他的脸,布上沾满了他的血。
“我可怜的佩林,”她柔声说道,“我可怜的铁匠,你伤得这么重。”
忍受着更多的痛楚,他努力转动头颅。这是星光客栈里的那个私人饭厅,靠近桌腿的地方有一只木雕的刺猬,已经裂成两半。“菲儿,”他轻声对她说,“我的猎鹰。”
兰德还在石之心大厅里,但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战斗的人,死去的人,全都消失了,除了他以外的一切全都消失无踪。突然间,一阵巨大的钟声传遍了提尔之岩,然后又是一声,兰德脚下的石块也都发出了共鸣,第三下很突兀地中止了,仿佛被敲击的钟碎了。随后,又是一片寂静。
这是什么地方?他寻思着,更重要的是,巴尔阿煞蒙在什么地方?
仿佛是对他做出回答,一道如同沐瑞刚刚射出的那种火柱,从石柱的阴影里激射而出,径直打向兰德的胸口。兰德凭直觉转动手腕,挥出水晶剑;同样凭直觉向凯兰铎注入了至上力,水晶剑立刻变得比攻向他的火柱更加耀眼。而兰德又开始在存在与毁灭间苦苦地挣扎,不让自己被至上力的洪流吞没。
火柱击打在凯兰铎上,被剑刃切开,分成两股向旁边散射而去。兰德闻到身上的羊毛外衣散发出烤焦气味。在他身后,两股分开的火柱,或是液态光芒打在巨石柱上,被它们击中的石柱部位立刻消失了,位于其后的两排石柱也随之连续断为两截。石之心大厅在断柱掉落的隆隆声中颤抖不止,大量灰尘扬上半空,碎裂的石块四处迸溅。而凡是落进光芒之中的,全部都消失了。
恼怒的吼声从阴影中传来,纯白色的炽灼焰柱不见了。
兰德挥动凯兰铎,仿佛是在击打面前的什么东西。白光模糊了剑身的存在,烈焰从剑锋处喷涌而出,形成的长刃横切过吼声传来的石柱。巨型石柱如同丝带一般被切开成两半,上半段脱离天顶,颤抖着坠落下来,在岩石地上撞碎成一堆瓦砾。震颤消失后,兰德听见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他在逃跑。
紧握住凯兰铎,兰德追了过去。
离开大厅的高拱门已经坍塌了,整面墙壁在烟尘和碎石雨中崩落下来,仿佛要将兰德埋葬。他将至上力向前挥去,一切都变成了飘荡在空中的尘埃。他继续向前狂奔,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如何做的,但他没时间去思考这些。巴尔阿煞蒙逃亡的脚步在提尔之岩中回荡,兰德紧随在后。
魔达奥和兽魔人不停地凭空出现,巨大的野兽形体和没有眼睛的面孔因杀戮的疯狂而扭曲。数百只暗影生物拥挤在他身前和身后的走廊里,镰刀形的弯剑和致命的黑刃渴望着他的鲜血。不知怎么做到的,他将它们全部化为蒸气,散发无形。他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滞而肮脏,灰烟填塞住他的鼻孔,抑止了他的呼吸,但他立刻又制造出一团清凉的薄雾,让空气恢复清洁。火焰从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后面喷发出来,织锦、地毯和家具在转瞬间化为灰烬;金属装饰和吊灯熔化成燃烧的金汁。他将火焰压抑下来,让它们在岩石上冻结成红色的琉璃。
周围的岩石消退成隐约的迷雾,提尔之岩在消退。真实在颤抖,在他的感觉中分解。就连他自己似乎也在分解。他被推离这里,进入另一个没有任何存在的空间。凯兰铎在他的手中如太阳一般闪耀,以致于让他觉得水晶剑时刻都会熔化,实际上,奔涌在他体内的至上力让他觉得他自己也要熔化了。他导引至上力的能量,封闭了在他周围打开的空穴,将他自己扯回到存在之中。提尔之岩重新变得坚实。
他甚至已经无法想象自己做过什么。至上力在他体内咆哮激荡,直到他只剩下对自己的感知,直到他只剩下了自己,直到他自己也几乎不复存在。他在巨大的能量中步履维艰,两侧都是没有尽头的跌落,不断从他体内涌入剑中的至上力时刻在抹煞他的存在。只有在刀锋边缘的舞蹈使他能保有一丝不确定的安全感。凯兰铎中蕴含着太阳,而他里面只剩下风暴里的一点烛光,但用这点烛光控制住凯兰铎,他能做任何事,任何一件事。
奔过没有尽头的走廊,在刀锋上舞蹈,追逐那个杀他的凶手,也是必须被他消灭的存在。这次,不能再有别的结果。这次,他们之中的一个必须死掉!巴尔阿煞蒙也同样清楚这点。他一直在逃,也一直用逃跑的声音吸引兰德;一直在借助这个不是提尔之岩的提尔之岩攻击兰德。兰德依直觉和猜想的舞蹈予以反击,以完美的平衡奔跑在至上力的锋刃上。如果他绊倒,他手中的武器和工具会在瞬间吞没他。
大水从顶至底充满了走廊,黏稠幽黑,如同海洋深处。他在下意识中制造出空气,继续奔跑。突然间,空气变得沉重,直到他每一寸肌肤上似乎都支撑着一座高山,巨大的力量从所有方向上压迫他。就在他要被压碎成虚无之前的一刹那,他选择让至上力的洪流涌过他全身;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做,一切都来得太快,让他没有时间思考。压力消失了,周围的空气变成了固体,将他嵌在其中,随后熔化成流体,最后又恢复成填充他肺叶的气体。脚下的大地拖住了他的脚步,仿佛每一磅重量都变成了原来的一千倍,随后所有重量又全部消失了,让他抬起的腿只能悬浮在半空中。看不见的喉咙吞噬着他的思绪,要将他的灵魂从他的身体上剥走。他打破了每一个陷阱,继续向前。巴尔阿煞蒙想要摧毁他的每一个招式,都被他以直觉一一破解。他能模糊地感觉到,他是在让自然的体系恢复平衡,强迫它们随着他的舞蹈而按秩序运转,那是在存在与消失之间不可能的狭窄边界上的舞蹈,但这种认知对他来说仍然十分陌生。他所能体会到的只有眼前的追击,猎杀,必死的结局。
这时,他又回到石之心大厅。他走过塌陷的墙壁形成的缺口,天顶上还有一些悬垂的石柱没有掉落,如同残缺的断齿。巴尔阿煞蒙在他面前步步后退,眼里喷发出火焰,四周被暗影围绕。钢丝般的黑线不断从巴尔阿煞蒙体内冒出来,进入笼罩在他周围的黑暗,随着那片黑暗消失在无法想象的高处和远方。
“我不会被消灭!”巴尔阿煞蒙喊道。他的嘴里满是火焰,他的尖叫声回荡在石柱群中,“我不可能被战胜!帮助我!”他周围的一片黑暗流入他的手中,形成一个黑色的球,一团甚至让凯兰铎的光芒也变得黯淡的黑暗。得意的光耀在他双眼的火焰中跳跃。
“你完蛋了!”兰德呼吼。凯兰铎在他的手中旋转,它的光辉激怒了周围的黑暗,切断了巴尔阿煞蒙四周的黑色钢线,巴尔阿煞蒙的身躯开始震荡。仿佛他的身躯变成了两个,一个变大,一个变小。“你将被消灭!”兰德将光华四射的剑刃插入巴尔阿煞蒙的胸口。
巴尔阿煞蒙尖叫着,他脸上的火焰狂野地向外喷射。“蠢材!”他咆哮道,“至尊暗主永远也不会战败!”
兰德拖出凯兰铎的剑刃,巴尔阿煞蒙的躯体开始塌陷,倒落,环绕在他周围的暗影消失了。
突然间,兰德出现在另一座石之心大厅中,环绕这里的石柱仍然完整,战斗的人们在尖叫中死亡,他们是带着面罩的男人和穿着胸甲和头盔的男人。沐瑞仍然瘫软在一根红石柱的柱基旁。在兰德的脚边,仰面躺倒着一个男人,他的四肢无力地摊开,一个烧焦的窟窿穿透了他的胸膛。他的样子是个中年人,也许还曾经非常英俊,只是他的眼睛和嘴成了三个黑洞,一股股黑烟从里面缭绕飘散。
我做到了,他想,我杀了巴尔阿煞蒙,杀了撒丹!我赢得了最后战争!光明啊,我是转生真龙!诸国的毁坏者,世界的崩毁者。不!我要结束这崩毁,结束这些杀戮!我要让这一切不再发生!
他将凯兰铎高举过头,银色的闪电从剑刃上向四周爆裂,锯齿条纹一直冲向巨大的穹顶,银光照耀在黑色的面罩上,照耀在圆形的头盔上,“我是兰德·亚瑟!”他高声宣称,宏亮的声音震撼整座大厅,“我是转生真龙!”凯兰铎在他的掌中闪耀。
一个接一个,戴面罩的人和戴头盔的人向他跪倒,呼喊道:“真龙已转生!真龙已转生!”第56章 龙之人众
当提尔城的居民们在黎明中醒来的时候,都在口口相传他们昨晚经历的梦境,在那个梦里,真龙与巴尔阿煞蒙在石之心大厅中殊死搏斗。他们的眼睛向窗外望去,看见提尔之岩城堡上最高点飘扬着一面旗帜。那是一面硕长的白色旗帜,旗子上最醒目的图案是一条蜿蜒前行的巨蛇,蛇身上布满了猩红色和金色的鳞片,而且,它有一头狮子一样的金色鬃毛和四条腿,每条腿的末端都有五只金色的爪子。惊恐害怕的男人们从提尔之岩里走出来,悄声传说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男人和女人们在大街小巷来回奔走,一边哭泣,一边呼喊着预言的实现。
“真龙!”他们呼喊着,“亚瑟!真龙!亚瑟!”
从提尔之岩里一道狭窄的箭孔中望出去,麦特朝那些以整齐的声音鼓起一道道声浪的人们摇了摇头。好吧,也许他是。麦特仍然难以接受兰德是真龙这件事。
提尔之岩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已经赞同了居民的呼声,或者,至少是假装出赞同的样子。从昨晚到现在,他只见过兰德一眼。那时兰德正在走廊里前行,凯兰铎被他握在手中,他的周围环绕着十二名戴面罩的艾伊尔人,后面跟着一群提尔人,其中大部分是岩之守卫者,领头的是活下来的几名大君。至少,这些大君看样子是认为兰德需要他们帮助他统治这个世界。不过,艾伊尔人锐利的目光使得所有提尔人都不敢靠近,如果有人意图不轨,他们显然会毫不迟疑地使用手中的短矛。他们坚信兰德就是真龙,但他们都称呼兰德为“随黎明而来之人”。提尔之岩里有将近两百名艾伊尔人,他们在战斗中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伙伴,但被他们杀死和俘虏的守卫者是他们的十倍。
麦特从箭孔转回头,目光扫过鲁拉克。在房间的一角有一座高架子,架子由两根立板和嵌在立板中间的几块横板组成,用的材料是带有黑色斑纹的白木,经过雕刻和抛光,架子的支脚上装有轮子,使它可以被轻松地推动。每块横板上都放有一本大书,以黄金封皮,上面镶嵌着闪亮的宝石。那个艾伊尔人正打开一本书仔细阅读着。麦特觉得书上写的是一些短文。谁能想到艾伊尔人也会读书?谁曾经想过艾伊尔人能够该死的读书?
鲁拉克看了他一眼,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麦特急忙向一旁望去,以免艾伊尔人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心思。感谢光明!至少,他没有戴上面罩。烧了我吧,刚才我问艾玲达,如果不拿刀矛,她会不会跳什么舞,她差点割掉我的脑袋。在贝恩和齐亚得面前,他又遇到了另外的问题。她们都很漂亮,对他也很热情,但他总是没办法让她们分开,使得他有机会能和其中一个相处。艾伊尔男人们都觉得他想拆开她们两个的努力很有趣,贝恩和齐亚得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女人总是很古怪,但艾伊尔女人似乎都把古怪当正常了!
房间中央的大桌子装饰着华丽的浮雕,桌边和粗重的桌腿上镀着黄金。这一定是大君的收藏品。沐瑞坐在一张王座般的高背椅里,高大的椅背上雕刻有提尔的新月旗,周围镶嵌着光洁的红玛瑙和珍珠贝。艾雯、奈妮薇和伊兰坐在她身边。
“我还是不相信佩林就在提尔,”奈妮薇正在说话,“你确定他没事?”
麦特又摇摇头,他希望佩林昨晚也在提尔之岩里,这个铁匠一直都比任何头脑好的人更加勇敢。
“当我离开他的时候,他很好。”沐瑞的声音很平静,“他现在是否还好,我就不知道了,他的……同伴正处于严重的危险之中,他也许也让自己陷了进去。”
“他的同伴?”艾雯大声说,“什么?谁是佩林的同伴?”
“什么样的危险?”奈妮薇问道。
“你们不需要知道,”两仪师的声音依然平静,“我很快就会去帮助她,尽我所能。我在此地耽搁,只是为了让你们看看这件东西,它是我在大君们历经多年所收集到的特法器和其他至上力物品中找到的。”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将它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那是一片有男人手掌大小的石碟,看上去像是由两颗彼此嵌合的泪滴做成的——一片漆黑,一片雪白。
麦特似乎记得自己看过这样的东西。很古老,就像这一个,只是他见到的已经破碎了,而这一个还是完整的。这样的东西他曾经见到过三个,不是一次见到的,全都是碎片。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他记得做成这种石碟的材料是昆达雅石,无法被任何力量打碎,即使是至上力也不行。
“路斯·瑟林·特拉蒙和百盟团在重新封印暗帝时设下的七道封印之一。”伊兰说着,点了点头,仿佛是要确认她的记忆。
“更确切一些,”沐瑞对她说,“是封印的指向之一,但从本质上,你是正确的。在世界崩毁时,它们分散到世界各地,被隐藏起来。随着兽魔人战争的爆发,它们才真正地失踪了。”她哼了一声,“我说话开始像维林一样了。”
艾雯摇摇头:“我想,我应该想到能在这里找到它。兰德以前两次面对巴尔阿煞蒙,两次都至少有一道封印出现。”
“而这一次,封印没有被打破,”奈妮薇说,“第一次,封印没有破,这似乎代表着什么。”
“你觉得它没有破?”沐瑞平静的声音里蕴含着危险,其他女子朝她皱起了眉。
麦特转了转眼睛,她们总是在谈论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当知道那个碟子是什么玩意儿后,他就不太喜欢这种站在它旁边二十尺内的感觉了。虽然他知道,昆达雅石价值不菲,但……“请原谅。”他说。
她们全都瞪着他,仿佛他打断了很重要的谈话。烧了我吧!我打破监牢把她们救出来,又在同一个晚上救了她们好几次,而她们现在竟然和那个该死的两仪师一样狠狠地瞪着我!好吧,她们不会道谢的,不是吗?只能是我自认倒霉吧!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留下几个该死的守卫者算了。他提高声音,温和地说:“我问个问题,你们不会介意吧?你们都在谈论两仪师的……唔……事业,却没有人能告诉我些什么。”
“麦特?”奈妮薇揪了揪辫子,警告地说。但沐瑞在这时说话了,她的声音还算平静,只是其中有稍许的不耐烦,“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麦特想让自己的语调温柔一些,但还是难免流露出一些激情,“提尔之岩陷落了!预言中说,提尔之岩永不陷落,除非龙之人众到来。难道说,我们就是那些龙之人众?你、我、岚,还有几百个该死的艾伊尔人?”他在昨晚看见了岚,想要比较岚和艾伊尔人谁更致命,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当鲁拉克盯住麦特的时候,麦特急忙说道:“唔,抱歉,鲁拉克,我没注意到我说的话。”
“也许,”沐瑞缓缓地说,“我到这里来,是为了阻止拜拉奥杀死兰德,我没想到会见到提尔之岩陷落。也许我们都是,预言将按照它的轨迹实现,而不是我们所想象的。”
拜拉奥,麦特哆嗦了一下。他昨晚才听到这个名字,但即使在阳光下,他也不想听到它。如果他提前知道有一个弃光魔使逃出了封印,而且就在提尔之岩里,他绝不会靠近这个地方。他瞥了艾雯、奈妮薇和伊兰一眼。好吧,我还是会进来,像一只该死的耗子一样钻进来,而不是把大家炸得东倒西歪!泽凌在破晓时分就离开了城堡,他说是要去给桂娜大妈传送消息,但麦特认为他只是想逃离三名女子的目光,她们似乎还没决定该怎样处置他。
鲁拉克清了清嗓子:“当一个男人想成为部族首领的时候,他一定要到鲁迪恩去,那是在杰恩艾伊尔的地方,那个不能进入的部族。”他说得很慢,并且不时会皱眉望向脚下的红穗边丝绸地毯,那种样子就像是一个人正在尽力解释他完全不想解释的事情。“想成为智者的女人也要踏上这段旅程,但她们的标记——如果她们被做上标记的话——都会被秘密地包藏着。而在鲁迪恩被选中的男人,那些活下来的男人在回去之前都会在左臂上留下标记,就是这个。”
鲁拉克将外衣和衬衫的袖子一起拉上去,露出他的左侧前臂,那里的皮肤比他的手和脸都要苍白许多。一条花纹被蚀刻进皮肤之中,仿佛它天生就长在那里。它在手臂上盘绕了两圈,与飘扬在提尔之岩顶上的旗帜中所绘的那个金红色的形体一模一样。
艾伊尔人放下袖子,叹了口气:“这个名字只有在部族首领和智者之间才能被提起,我们是……”他又清了清嗓子,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艾伊尔人是龙之人众。”沐瑞轻声说,但她的声音却是在麦特记忆中最为惊讶的一次,“我一直都不知道。”
“那么,一切就都没问题了,”麦特说,“一切都像预言中说的那样,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什么也不用担心。”玉座现在不需要我去吹响那个该死的号角了!
“你怎能这样说?”艾雯问道,“难道你不明白,弃光魔使已经逃出了封印?”
“更不用说那些黑宗两仪师,”奈妮薇严厉地说,“我们只捉住了亚米柯和吉尔雅,有十一个跑掉了,我很想知道她们是如何逃掉的!只有光明知道,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邪恶势力。”
“是的,”伊兰的声音同样严厉,“我也许还不能与弃光魔使对抗,但我要切碎莉亚熏的皮!”
“当然,”麦特漫不经心地说,“当然。”她们是不是疯了?她们想追逐黑宗两仪师和弃光魔使?“我只是说,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提尔之岩已经落在了龙之人众的手里,兰德拿到了凯兰铎,撒丹也死了。”沐瑞的目光是如此严厉,以至于麦特觉得连提尔之岩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安静,傻瓜!”两仪师的声音如同刀锋,“直呼暗帝之名,你想让他注意到你吗?”
“但他已经死了!”麦特表示反对,“兰德杀死了他,我看见他的尸体!”那时的那股臭气真是厉害,我从没想到过会有什么东西腐烂得这样快。
“你看见了‘尸体’,”沐瑞撇了撇嘴,“一个男人的尸体,而不是暗帝的,麦特。”
麦特看了看艾雯和另外两个女孩,她们显然像他一样困惑,鲁拉克的样子像是刚刚发觉自以为已经胜利的一场战争实际上根本还没有开始。“那他又是谁?”麦特问,“沐瑞,我知道我的记忆残缺不全,那上面有无数足以让马车和军队通行的大窟窿,但我还记得巴尔阿煞蒙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记得!烧了我吧,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忘记!我能认出那张脸。”
“你认得巴尔阿煞蒙,”沐瑞说,“或者,那个自称为巴尔阿煞蒙的男人。暗帝仍然活着,被封印在煞妖谷,暗影仍然潜伏在因缘中。”
“光明照耀并保护我们,”伊兰用虚弱的声音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弃光魔使才是我们最值得担心的。”
“你有把握吗,沐瑞?”奈妮薇问,“兰德确信他杀死了暗帝,但你却说,巴尔阿煞蒙根本不是暗帝。我不明白!你怎么能如此确定?如果他不是暗帝,那他又是谁?”
“我能给你一个最简单的确认理由,奈妮薇,无论那具尸体腐烂得多快,那都是一个男人的身体。你怎能相信,如果暗帝被杀死,他会留下一具人类的尸体?兰德杀死的是一个人,也许他是第一个获得自由的弃光魔使,或者,也许他从没有被完全封印住。我们将永远也无法知道确切的事实。”
“我……也许知道他是谁,”艾雯停顿了一下,皱起双眉,“至少,我也许有一点线索。维林给我看过一部古书中残存的一页,上面同时提到了巴尔阿煞蒙和伊煞梅尔,那很像是至高圣歌的一段,而且非常难以理解,但我还记得,其中有一句是‘一个名字藏在一个名字之后’,也许巴尔阿煞蒙就是伊煞梅尔。”
“也许,”沐瑞说,“也许那是伊煞梅尔,但如果是他,至少十三个弃光魔使之中还有九个仍然活着。兰飞儿、沙马奥、雷威辛,还有……呸!即使知道这九个人之中有一些已经获得了自由,也不是最重要的事。”她将一只手放在黑白石碟上,“有三道封印被打破了,坚持下来的只有四个,只有这四个封印挡在暗帝和这个世界之间。很有可能即使有这些封印的阻拦,他还是能以某种方式接触到这个世界。无论我们在这里赢得了什么,此时都远非结束的时刻。”
麦特逐一看过她们——艾雯、奈妮薇和伊兰,缓慢地,不情愿地,却又坚决地摇了摇头。该死的女人们!她们都要继续这场战争,要去追逐黑宗两仪师,去和弃光魔使作战,还有该死的暗帝。好吧,她们用不着以为我会继续跟着她们,把她们从热澡盆里拉出来。她们用不着想这种事,就是这样!
他刚刚想要说些什么,一扇高大的双开门被推开,一名高个子的年轻女子带着帝王的气度走进屋中。她戴着一顶小王冠,在眉心上方垂下一只飞翔的金鹰,她的黑发披垂在白皙的双肩上,身上穿着一身用最上等红丝织成的衣裙,除了双肩被露出之外,一对麦特觉得十分可观的胸部也露出相当大的一部分。她让那双乳房正对着桌边的女人们,神态冰冷而专横,至于麦特,显然是被她完全忽略了。
“我不习惯为别人传信。”她高声说着,用一只纤柔的玉手递过来一封折叠起来的文件。
“你是谁,孩子?”沐瑞问。
年轻女子将头仰得更高,麦特很怀疑人怎么可以把头仰得那样高,“我是贝丽兰,梅茵之主。”她将那份文件扔在沐瑞面前的桌子上,做了个傲慢的手势,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一等,孩子,”沐瑞说着,打开那份文件,“谁把它给了你?如果你如此不习惯于送信,为什么你又会把它带来?”
“我……不知道。”贝丽兰站在门前,并没有转过身。她的声音显得很是困惑,“她……让人印象深刻。”她用力晃了晃身体,似乎又恢复了她刚才的姿态。片刻之间,她看了看鲁拉克,向他抛出一个微笑,“你是艾伊尔人的领袖?你们的战斗打扰了我的睡眠,也许我应该让你和我共进晚餐,也许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她又回头看了沐瑞一眼,“我被告知转生真龙已经接管了提尔之岩,通知真龙大人,梅茵之主今晚会和他共进晚餐。”说完这句话,她就走出了房间。麦特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来形容这个庄重堂皇的、只有一个女人组成的队列。
“我很想把她弄到白塔去做初阶生。”艾雯和伊兰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她们又分享了一个没有被克制住的微笑。
“听听这个,”沐瑞说,“‘路斯·瑟林过去是我的,现在是我的,将来还是我的,直到永远。我将他交给你们掌管,你们可以保留他,直到我的到来。’签名是‘兰飞儿’。”两仪师将冰冷的目光转向麦特,“你觉得一切都结束了?你是时轴,麦特,因缘中一根远比绝大多数人更加重要的丝线,你还是瓦力尔号角的吹响者,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他们全都看着他,奈妮薇的表情有些悲伤,艾雯显得以前似乎从没见过他,伊兰好像是觉得他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鲁拉克的眼睛里充满了尊敬,虽然麦特刚刚还嚷着要走人了。
“好吧,当然,”他对他们说,烧了我吧!“我明白。”真不知道汤姆还要多久才能重新开始旅行。时间过得太快了,也许佩林会跟我们在一起。“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在城堡外面,喊声愈来愈宏亮,久久不息:“真龙!亚瑟!真龙!亚瑟!真龙!亚瑟!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