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未知的气味

“塔文隘口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奈妮薇大声说道。她和兰德正策马走在马瑞多草原中一条杂草丛生的大道上,一队艾伊尔人跟随在她们身边。奈妮薇是这里唯一的两仪师。那瑞玛和耐伊夫阴沉着脸,走在队伍最后。兰德没有带上他们的两仪师。最近,他似乎很在意要排除两仪师对他的影响。

奈妮薇正骑着一匹名叫月光的白色母马,这是她从兰德在提尔的马厩里挑出来的。这个牧羊的男孩会有自己的马厩,这仍然让奈妮薇感到怪异,而且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几乎每一座主要都市中都有自己的马厩。

“塔文隘口。”兰德摇摇头,“不,我对它考虑得愈多,我就愈清楚地认识到,我们并不想在那里战斗。岚帮了我一个忙。如果我能够与他发动协同攻势,我就能取得很大的优势。但我不想分兵去塔文隘口,这是对资源的浪费。”

对资源的浪费?岚正在冲向塔文隘口,如同一支被两河长弓射出的羽箭。他要去那里赴死!兰德却说援助他是浪费资源?羊毛脑袋的傻瓜!

奈妮薇紧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至少他还在和她争辩,而不是用他最近习惯的那种陌生的声音对她下达命令。

他仿佛没有一丝感情,但奈妮薇看到了那头被释放出来、正在向她咆哮的猛兽。那头猛兽就盘踞在他的心中。如果他再不释放自己的情绪,那些情绪就会从他的心中吞噬他。

但该如何让他明白这个道理?从来到提尔开始,奈妮薇就准备了一次又一次争论。每一场争论,她都有着充分而明确的理由和条理清晰的解释。兰德对于所有这些完全不予理睬。在过去两天之中只是不停地会见他的将军们,为最后战争制定战略计划。

每过一天,岚都更加靠近那个他不可能赢得胜利的战场。每一天都让奈妮薇变得更加焦躁。不止一次,她几乎要放弃兰德,自己一个人到北方去。如果岚决心一死,那么她就一定要陪在他身边。但她还是没离开。光明烧了兰德·亚瑟吧,她没离开。如果为了救岚,却让整个世界因为一个顽固的牧羊人堕入暗影……这个顽固的家伙。

她用力拉了一下自己的辫子,宝石手镯和戒指在暗淡的阳光中不住闪烁着。天空上一如既往地布满了阴云,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几个星期了。所有人都在竭力忽视这种极不自然的天象。而奈妮薇更能感觉到,风暴正在北方凝聚成形。

用不了多久,岚就会到达塔文隘口了!光明在上,现在只希望前去投奔他的马吉尔人能够拖慢他的脚步。想到他正冲向妖境,挡在他面前的是在他的故土上肆虐的暗影军团……

“我们必须攻击这里,”奈妮薇说,“伊图拉德说,妖境里挤满了兽魔人。暗帝正在聚集他的部队,大规模的暗影部队应该会在塔文隘口集结,那里有横扫安多和凯瑞安的最方便的路径!”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该进击塔文隘口,奈妮薇。”兰德的声音冰冷而平静,“我们不能让敌人掌握主动,控制战争的节奏。我们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在他们选好的战场上进行战斗,采取他们意料之中的行动。”他向北方转过视线。“是的,让他们在那里集结大军吧。他们在找我,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找到的。为什么要在塔文隘口作战?最佳的选择是让我们的大部分军力直接进入煞妖谷。”

“兰德,”奈妮薇竭力想要表现出讲理的样子。难道他看不出,道理在她这一边?“岚不可能召集起一支足够规模的军队,在那里挡住兽魔人的进攻。而现在边境国的军队却在这里晃荡。天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暗影会轻易吞没岚,兽魔人将从那里扫荡整个世界!”

提及边境国军队,兰德的脸色变得更加冷峻。他们正要去见边境国人的一批信使。“兽魔人将扫荡整个世界。”他把奈妮薇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的!”

“很好,”兰德说,“那样它们将被拖住,无暇阻止我去做必须要做的事。”

“那么岚呢?”奈妮薇问。

“他的进攻具有很大的意义。”兰德一点头,“他会将我的敌人拖在马吉尔和塔文隘口,让他们以为我也在那里。暗影生物无法穿过通道,所以它们不可能像我一样快速移动。在它们和岚作战时,我会越过它们,直接攻击暗帝的心脏。”

“我并不打算放弃南方诸国,至少不会完全放弃。当兽魔人杀出隘口时,它们会分散成多股进行侵略,那时我的部队将打击他们。巴歇尔会率领那支部队,他们可以借助神行术,逐一从侧后攻击兽魔人部队。到那时,我们可以选择最有利的战场进行战斗。”

“兰德,”奈妮薇的愤怒变成恐惧,“岚会死的!”

“我是什么人,能有权阻止他那么做?”兰德说,“我们全都有寻求安息的权利。”

奈妮薇发现自己张大了嘴。他竟然真的相信这个!或者他至少是说服了自己要有这种信念。

“我的任务是杀死暗帝。”兰德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杀死他,然后自己去死。就是这样。”

“但……”

“够了,奈妮薇。”兰德用那种危险的声音轻声说道。不能再逼他了。

奈妮薇坐回马鞍里,心中翻腾着,竭力想要确定该如何与他讨论这个话题。光明啊!他真的要让那些边境国人在兽魔人的入侵中受苦和死亡吗?就算暗帝被打败了,那些人也不会高兴,因为那时他们已经被塞进炖肉锅里了。岚和马吉尔人只能独力奋战,一支孤旅将要对抗妖境吐出的每一头怪物。

霄辰人将会在南方和西方发动战争,兽魔人会从北方和东方进攻。这两股势力最终会在战场上相遇。安多等诸王国将变成大规模的战场。那里的人们,比如两河人那样的好人将没有机会活过一连串灭绝性的战争。他们都会被碾成齑粉。

那么,她能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她必须采取新的策略来影响兰德。在她心里,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保护岚。她必须得到兰德的帮助!

这支队伍走过零星分布着一些农场的开阔草原,这时他们的右边正有一座这样的农场,看起来,它和两河的众多农场并没有明显的不同。但在两河,奈妮薇从没见过一名农夫会以如此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陌生的旅行者。那个红胡子男人穿着满是泥土的长裤,袖子几乎挽到了肩膀,身子靠着一道半完成的篱笆,一把斧头随意地摆在他身边的原木上最显眼的地方。

今年他的收成肯定不会很好。虽然他的田地经过细致的耕耘,但沟垄里的庄稼却才刚长出一些细小的芽苗。更多的田地中则空无一物,仿佛种子根本不会在土壤中扎根。勉强长出的叶片上更已经开始泛黄。

一队年轻人正从旁边的田地里拉出一根树桩,但奈妮薇知道,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做任何有意义的工作。他们没有用牛来做这件事,也没有挖松树桩周围的泥土。而且放在他们身边的那些木棒太粗,太平滑,不像是工具的握柄,是硬头棒。兰德身边可是带着两百名艾伊尔人,这些年轻农夫的防备似乎有些滑稽,不过这至少表明他们的态度。这些人认为他们有危险,而且为此做好准备。毫无疑问,他们也感觉到即将铺天盖地而来的风暴。

这个地区靠近商路,还在提尔的势力范围内,较少有盗匪袭击,而且也足够偏北,能够避开伊利安和提尔之间的争斗。这里的农夫们应该不需要硬木做成的棍棒,也不必用那种提防敌人的眼神盯着陌生人。

不过,当兽魔人杀来时,这种谨慎可能会救他们一命。或者也可能是霄辰人会先征服这里,把他们编入帝国军队。奈妮薇又拉了一下自己的辫子。

她的心思回到岚身上。她必须做些什么!但兰德根本就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现在她能抱以希望的只有凯苏安的那个神秘计划了。愚蠢的家伙,到现在还没有向她说明那到底是个什么计划。奈妮薇已经向她迈出第一步,要求与她结盟。而凯苏安是如何反应的?只有傲慢与专横。她怎么敢把奈妮薇看成是一个在树林中迷路的女孩,而把她自己看成带这个女孩返回队伍的领路人?

找到佩林和拯救岚又有什么关系?凯苏安为什么要指派给她这样一个任务?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奈妮薇一直在逼迫凯苏安向她透露更多讯息,却始终没能成功。凯苏安只是对她说:“好好执行这个任务,也许我们将来会让你担负起更多责任。你不止一次表现出过分的任性,我们不能允许这一点。”

奈妮薇叹了口气。找出佩林在哪里,她该怎样完成这个任务?两河人帮不了她。确实有许多两河人跟佩林一起走了,但他们从那以后也和佩林一起失踪了。他们应该是在南方,阿特拉或是海丹,但那仍然是很大的一片区域。

她应该知道,两河人没办法给她答案。凯苏安肯定已经试过寻找佩林,而且肯定是失败了,所以她才把这个任务交给奈妮薇。兰德是派佩林去执行某个秘密任务了吗?

“兰德?”她问道。

他正粗暴地对自己嘟囔着什么。

奈妮薇打了个哆嗦。“兰德。”她又提高了声音。

兰德停止喃喃自语,向她瞥了一眼。奈妮薇觉得自己能看到隐藏在他眼眸深处的愤怒,以及一闪而过、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气恼。然后,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冰冷和镇定。“什么事?”

“你……知道佩林在哪里吗?”

“他有任务要执行。”兰德转回头,“为什么你要知道他在哪里?”

最好不要提到凯苏安。“我为他担心,还有麦特。”

“啊,”兰德说,“你很不擅长说谎,奈妮薇。”

奈妮薇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能这么清楚地看清一个人的心思了?“我为他担心,兰德·亚瑟。他是个平和谦逊的人,总是任由他的朋友们牵着他的鼻子走。”

最好让兰德认真反省一下。

“谦逊,”兰德喃喃地说道,“是的,我想他还是那种样子。但平和?佩林已经不再……有那么平和了。”

这就是说,他最近和佩林有过联系。光明啊!凯苏安是怎么知道的。而她怎么会完全不知道他们有联络?“兰德,如果你让佩林为你做事,为什么你要瞒着我?我应该……”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奈妮薇。”兰德说,“冷静一下。我只是知道一些事。我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佩林、我和麦特。”

“什么联系?你在说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奈妮薇。”兰德用柔和的声音打断了她。

奈妮薇坐进马鞍里,再次咬紧了牙。其他两仪师总是在谈论控制情绪,她们显然没有对付过兰德·亚瑟这样的人。奈妮薇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只要她不必应对一个天底下脑袋最硬的家伙。

他们在沉默中走了一段时间,阴沉的天空覆压在他们的头顶,如同一片遥远的泥炭灰苔原。和边境国人的会面地点在一个十字路口。他们本来可以透过神行术直接到达那里,但枪姬众说服兰德先穿行到和会面地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然后走到这里,这样更加谨慎。神行术非常方便,但也可能很危险。如果敌人知道你的目的地,你将很可能会在走过通道后遭遇一排弓箭手的伏击。即使先派遣斥候走过通道,也不如让敌人无法掌握自己的行动路线来得更安全。

艾伊尔人学得很快,也适应得很快,这点让奈妮薇感到很惊讶。荒漠是一个单调得可怕的地方,那里的任何地方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当然,奈妮薇也听一些艾伊尔人对湿地有过类似的评价。

这个十字路口出于半废弃的状态已经有很多年了。如果维林或其他褐宗姐妹来到这里,她们也许能说明一下这里被荒废的原因。而奈妮薇对这个地区的了解,仅限于那个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来的王国,它在很多年以前就衰落了,唯一遗留下来的就是那个被称为法麦丁的独立城市。时光之轮不停转动,无论多么强大的王国也会锈蚀、倒塌,最终变为田野,由某些农夫来决定是应该种上庄稼,还是任由其荒废下去。同样的事情在曼埃瑟兰发生,也在这里发生。开阔的大道上曾经有军团昂首阔步,现在却变成年久失修的乡间野路。

奈妮薇让月光落在兰德身后,逐渐靠近留着黑色长辫子的那瑞玛。铃铛在这个男孩的辫梢上不停发出悦耳的叮当声。他穿着殉道使的黑色制服,领口佩着闪闪发光的剑徽和龙徽。在被约缚成护法后的这几个月里,他发生了显著的改变。奈妮薇已经无法再将他看作一个男孩了,现在出现在奈妮薇眼前的是一个男人,拥有着军人的优雅和护法的警觉,一个曾经直视死亡,与弃光魔使战斗的男人。

“那瑞玛,你是边境国人。”奈妮薇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边境国人要离开他们的岗位?”

那瑞玛摇摇头,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原野。“我是一个鞋匠的儿子,两仪师奈妮薇。我不知道领主和国王们怎么想。”他犹豫了一下,“而且,我已经不再是边境国人了。”他的意思很清楚。他会保护兰德,无论他和这个世界上其他人还有怎样的关系。这正是护法的思维方式。

奈妮薇缓缓地点点头。“你知不知道我们正要去什么地方?”

“他们会信守诺言,”那瑞玛说,“边境国人宁愿死也不会食言。他们承诺会派遣一个使团来见真龙大人,他们就会这么做。不过我还是希望可以带上我们的两仪师。”

根据已经掌握的情报,边境国军队中有13名两仪师。这是一个危险的数字:静断一名女子或驯御一个男人正需要13人。13个女人组成的连结能够屏障最强大的导引者。兰德坚持要求那个来见他的使团中的两仪师不能超过四名;他也承诺自己这一方的导引者也不会超过四个人:两名殉道使那瑞玛和耐伊夫,还有奈妮薇和兰德自己。

梅瑞丝等人终于舍弃了一点两仪师的傲慢,不过当兰德禁止她们跟来时,她们还是会撅起嘴唇,并且问出“你确定想要这样吗”之类的问题。

奈妮薇注意到那瑞玛紧张的姿态。“看样子,你并不信任他们。”

“边境国人的岗位是看守边境。”那瑞玛说,“我是鞋匠的儿子,但我也需要接受使用刀剑、长矛、弓箭、战斧和投石索的训练。在加入殉道使之前,我已经能在决斗中打败四五个南方士兵了。我们生活的意义就在于守卫世界,而他们却跑掉了,并且是在这个时候,带着13位两仪师。”他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看了奈妮薇一眼。“我想要信任他们。我知道他们是好人,但好人也会做错事。尤其是还有能够导引的人参与其中的时候。”

奈妮薇没有说话。那瑞玛说得有道理,但边境国人有什么理由要伤害兰德?他们在许多个世纪以来,一直在奋力抵抗妖境和暗影生物的入侵。与暗帝战斗不息的信念已经烙印在他们的灵魂里。他们不会反对转生真龙。

边境国人有一种特别的荣誉感。确实,这让他们有时难免会对南方人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但这就是他们的风格。岚对于自己祖国的敬意正是奈妮薇爱他的原因之一,尤其是当许多马吉尔人都已经抛弃故国的时候。哦,岚,我会找到人去援助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冲向暗影的魔爪。

当他们靠近一座绿色的小山丘时,几名在前面探路的艾伊尔人回来了。兰德命令队伍停下,等待那些穿凯丁瑟的斥候跑到他面前。他们之中有人的额头上系着带有古代两仪师标志的红色头带。虽然他们刚刚一直跑到了会面地点,又跑了回来,但没有人显露出任何喘息的迹象。

兰德在马鞍上向前俯过身子。“他们是不是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是否一共不超过两百人?两仪师不超过四个?”

“是的,兰德·亚瑟。”一名斥候说道,“他们完全遵照你的要求。他们的确是坚守荣誉的人。”

奈妮薇在这个回话人的语气中听出那种奇怪的艾伊尔幽默感。

“到底怎么回事?”兰德问。

“一个人,兰德·亚瑟。”艾伊尔斥候继续回答道,“这就是他们‘使团’的全部人员。他是个矮小的男人,但看起来很懂得枪矛之舞。那个十字路口就在这座山丘后面。”

奈妮薇向前面望过去。确实,现在她能看到另外一条道路从南方延伸过来,应该就在这座山后与他们脚下的这条大道相会。

“这是什么陷阱?”耐伊夫一边问,一边走到兰德身边。他瘦长的武士面孔露出关注的神情。“有埋伏?”

兰德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一踢胯下的骟马,向前走去。斥候们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旁。奈妮薇差点就被丢在后面。月光比她所希望的要温顺得多。等回到提尔,她要好好和那个马厩的头儿谈一谈。

他们转过山丘,发现一片硬土空地,上面散落着一些马车队在这里过夜留下的旧火坑。一条比他们脚下的大道窄一些的路朝南北两个方向延伸出去。空地中心处,也就是两条路交叉的地方只是孤零零地站着一个夏纳人,看着这支正逐渐向他靠近的队伍。他留着齐肩的灰色长发,双颊干瘦,身材细长,圆形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他的眼睛很小,似乎正眯着眼睛。

是修林?奈妮薇惊讶地想。自从经过法美一战,他陪伴奈妮薇和其他一些人返回白塔后,奈妮薇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兰德勒住马缰,等待奈妮薇和殉道使们跟上来。艾伊尔人如同被风吹开的落叶,分散到空地周围,占据全部有利于观察的地点。奈妮薇相信,两名殉道使肯定都已经握住了真源,兰德应该也是一样。

修林不安地挪动着脚步。他还是奈妮薇记忆中的那副样子,还穿着一身样式简单的褐色衣服,腰间插着一把短剑和一把锯齿匕首,只是头发里又多了一点灰色。他的坐骑被系在附近一根倒伏的树干上。艾伊尔人都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就像是普通人在盯着一群猛犬。

“兰德大人!”修林的声音更显露出他的不安,“是你吗?天哪,您终于来了,真高兴……”

他的声音在中途停住了,因为此时他的身体已经离开地面,在风之力的束缚中,他惊叫了一声。奈妮薇压下颤栗的感觉。看到男人导引还会让她如此困扰吗?

“那时是谁在追赶我们,修林。”兰德高声说道,“当我们被困在远方那片阴影之地的时候?我用长弓射倒了哪一个种族的人?”

“人?”修林的嗓子仿佛已经哑了,“兰德大人,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人!至少我们没有遇到过任何人类,和我们在一起的只有赛琳女士。我只记得那些青蛙一样的怪物,据说霄辰人也有那种怪物!”

兰德用风之力转动着修林,用冰冷的眼睛看着他。然后他催赶自己的坐骑靠近一些,奈妮薇和殉道使们跟在他身后。

“兰德大人,您不相信我真的是修林?”仍然悬在空中的修林问。

“最近这些日子,我对于出现在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相信。”兰德说,“我想,边境国人会派你来,是因为我们早就熟悉了?”

修林点点头,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奈妮薇突然很可怜这个人,他对兰德是绝对忠诚的。他们曾经在一起共度了很长一段时间,追捕帕登·范,寻找瓦力尔号角。在返回塔瓦隆的路上,修林还一直不停念叨着兰德的各种丰功伟业,甚至让奈妮薇都感到厌倦。而被他的偶像如此对待,现在这位捉贼人一定会感到极度不安。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兰德平静地问。

修林叹了口气。“他们要告诉你……”他犹豫了一下,似乎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用力吸了几下鼻子。“这……这很奇怪,我以前从没闻到过这种气味。”

“什么?”兰德问。

“我不知道,”修林说,“空气里……似乎有很多死亡,非常非常多的暴力,又不完全是。这更黑暗,更可怕。”他突然打起哆嗦。修林嗅到暴力的能力就连白塔都无法做出解释。那与至上力无关,但显然又不是自然法则能说得通的事情。

兰德似乎并不在乎修林嗅到了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他们只派出你一个人,修林。”

“我正要跟您讲这件事,兰德大人。我们要在这里谈谈条件。”

“关于你们的军队返回属地的条件。”兰德说。

“不,兰德大人。”修林不安地说,“是关于进行正式会面的条件。我猜,他们在信里没有把这件事讲清楚。他们说您发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也许会很生气。”

“他们错了。”兰德的声音变得更轻。奈妮薇发现自己在听到他这样说话时,神经也紧绷起来,身子甚至向前倾了过去。

“我已经不再生气了,修林。”兰德说,“那对我没有任何用处。为什么我们的会面还需要‘条件’?我以为我所提出的双方只有少量人员随行的要求就是条件,而且他们已经接受了。”

“嗯,兰德大人,”修林说,“您要知道,他们的确很想和您见面,所以我们才走了这么远的路,还要在该死的冬天行军。两仪师,请原谅我的粗口,但这个冬天实在是很该死!虽然来得很晚,但实在是很可怕。不管怎样,我们是为您而来的,兰德大人。所以您要知道,他们是很想见您的,非常非常想。”

“但是呢?”

“但是,嗯,上次您在法麦丁的时候,那里……”

兰德竖起一根手指,修林闭住了嘴,就连空地上的马匹仿佛也都屏住了呼吸。

“边境国人在法麦丁?”兰德问。

“是的,兰德大人。”

“他们想在那里见我?”

“是的,兰德大人,您必须进入那座城市的屏障,然后……”

兰德一挥手,打断了修林。一个通道立刻出现在他们身边,但那看起来并不是通向法麦丁的,只是通向兰德一行人刚刚走过来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

兰德放开修林,示意艾伊尔人让他骑上马,然后催动泰戴沙穿过通道。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跟在他后面。走过信道后,兰德又打开一个通道,这次是通向一小片山谷中的树林。奈妮薇似乎认识那里,是她跟随凯苏安前往法麦丁之后宿营的地方。

那他们为什么要先透过神行术回到今天出发的地方?奈妮薇感到困惑。然后她才想到,进行短距离穿行时,施展神行术的人不需要对出发地有很详尽的了解,而施法者会对做为神行术终点的地方有深刻的感受,让他能立刻以此做为穿行的起点。

所以兰德要先穿行一小段距离,然后才能前往他想去的其他地点,这样就能省去了解出发地点的时间。这实在是一种很聪明的手段。奈妮薇从没想过这种办法,这让她觉得有些脸红。兰德知道这个窍门已经有多久了?它是来自过去的那些记忆吗……来自他脑海里的那些声音?

兰德催促泰戴沙进入那座山谷。那匹马的蹄子掀起落叶,在林下的草丛中走过。奈妮薇跟在他后面,尽力催促她老实得过头的坐骑跟上兰德。必须让那个马厩主管知道她想要什么,要让那家伙的耳朵着火才行!

修林也催开坐骑。艾伊尔人跑在他们旁边,警戒着周围。他们都戴上了面纱,手中擎着短矛或弓箭。穿过树林草丛后,兰德勒住泰戴沙,望着开阔草原上的古老城市法麦丁。

那座城市并不大,算不上一座都市。它也不怎么漂亮,无法与奈妮薇见识过的各处巨森灵奇迹相比。但它依旧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市,里面有许多精致的建筑和古代遗迹。它坐落于一座湖心岛上,这点让奈妮薇依稀想起了塔瓦隆。三条宽阔的大桥跨过平静的湖面,是进出这座城市唯一的通道。

现在,一支规模超乎寻常的大军正驻扎在这片湖水的周围,军营的面积也许已经超过了法麦丁。奈妮薇稍微数了一下代表着几十个不同家族的旗帜,不由得感到一阵头晕。一排排马匹和帐篷如同夏日田地中茂密的庄稼,队列严整,组织精密,正等待有人来收割。这就是边境国几乎全部的军队。

“我听说过这个地方,”耐伊夫策马向前,黑褐色的短发在风中翻动。他眯起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上充满不悦。“这里就像巨森灵的聚落,只是没有聚落那么安全。”

法麦丁的巨型特法器,它的屏障,如同一个肉眼可见的超大水泡,将这座城市笼罩其中,把至上力阻挡在外。一些非常特殊的特法器能够将有限的至上力带进这道屏障。奈妮薇恰巧就佩戴者这样一件,但那一点至上力的效用十分有限。

屏障的外缘还在法麦丁城外一里左右的地方。边境国的军队也全部驻扎在屏障范围内,显然是为了阻止男人在营地中导引。

“他们将会知道我们来了。”兰德眯起眼睛,轻声说,“他们一直在等着我们,等我走进他们的箱子。”

“箱子?”奈妮薇用犹疑的语气问。

“这座城市就是一个箱子,”兰德说,“整座城市和它周围的地方都是。他们想让我走进一个他们能够控制我的地方。但他们不明白,没有人能控制我。以前也许有,但现在不会了。我已经受够箱子和监牢、铁链和绳索,我绝不会再让自己任由别人摆布。”

他一边盯着那座城市,一边把手伸进马鞍的口袋里,拿出那座手捧水晶球的男人雕像。奈妮薇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他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要带着这个吗?

“也许他们需要得到一些教训,”兰德说,“这样他们才懂得要履行自己的职责,服从我。”

“兰德……”奈妮薇在竭尽全力思考。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兰德手中的特法器开始微微闪光。“他们想要捉住我,”他轻声说道,“囚禁我,鞭打我。他们已经在法麦丁这么做过,他们……”

“兰德!”奈妮薇吼道。

他停下来,看着奈妮薇,仿佛是第一次看见她一样。

“这些不是古兰黛的奴仆,他们的心智并没有被夺走。这是整整一座城市的无辜之人!”

“我不会伤害这座城里的人。”兰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应该得到教训的是这支军队,而不是这座城市。也许,让火雨落在他们头顶,或者用闪电打击他们。”

“他们除了要求和你见面之外,什么都没做过!”奈妮薇催马逼到他身边。他手中的那件特法器就好像是一条毒蛇。它曾经被用于净化真源。如果它那时能像这对特法器中女性的那座一样融化掉就好了!

奈妮薇不知道如果兰德用能流冲击法麦丁的屏障,会出现怎样的结果,不过她怀疑这么做不会有什么用处。屏障的作用并不是阻止编织形成能流。奈妮薇曾经在屏障内顺利地从她身上的“井”中汲取至上力,进行编织。

不管怎样,她知道自己必须阻止兰德将他的怒火或心中的其他什么东西倾泻在他的盟友头上。“兰德,”她轻声说,“如果你这么做,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对我来说,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奈妮薇。”他的眼里闪动着犀利的目光。那双眼睛的色彩一直在变化,有时似乎是灰色,有时又是蓝色。今天,它们呈现出铁灰的色泽。他的声音冷如山岩。“当谭姆发现我在那座山的脚下哭泣时,我脚下的路就已经注定了。”

“今天你不必杀死任何人,求求你。”

他转过身,继续眺望那座城市。缓缓地,也是令人欣慰的,特法器的光芒黯淡下来。“修林!”他喊道。

他一定已经接近于崩溃了,奈妮薇想,他的愤怒正从他的声音中流露出来。

那名捉贼人策马跑到队伍前面。艾伊尔人并没有因为兰德的喊声而移动位置。“兰德大人?”

“去那个箱子里见你的主人。”兰德的声音又恢复了控制,“把我的话带给他们。”

“什么话,兰德大人?”

兰德犹豫了一下,然后将特法器放回袋子里。“告诉他们,再过不久,转生真龙就会前往煞妖谷的战场。如果他们打算立刻返回自己的岗位,我会提供迅速行军的方法,帮助这支军队回去看守妖境。否则,这些人大可留在这里,躲藏起来,仔细想想该如何向自己幸存下来的后代子孙解释,为什么在预言成为现实、暗帝喝光他们的鲜血时,他们的父兄却抛弃了自己的岗位,跑到几百里外的地方。”

修林的脸色如遭雷殛。“是,兰德大人。”

说完这句话,兰德调转马头,又朝那片林中空地走去。奈妮薇跟随在他身后。月光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它的确是马中的美人,但奈妮薇宁可拿这个美人去换一匹像贝拉那样驯良又可靠的两河马。

修林被留在后面,他并没有动,脸上依然是一副敬畏的表情。很明显,他和“兰德大人”的重聚与他预料的完全不同。奈妮薇咬紧了牙,看着那名捉贼人逐渐被树林遮没的身影。在那片林中空地里,兰德已经再次打开一个通道,一个直接返回提尔的通道。

他们的坐骑很快就进入提尔之岩马厩外专为施放神行术而准备的空地。虽然看不到阳光,提尔的空气依旧闷热潮湿,其中充满商贩的叫嚷和海鸥的啼鸣。兰德走到等在一旁的马夫面前,下了马,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当奈妮薇从月光的背上爬下来,把缰绳交给一名脸色通红的马夫时,兰德从她身边走过。“去找一尊塑像。”他说。

“什么?”奈妮薇惊讶地问。

他回头瞥了她一眼,停下脚步。“你问我佩林在哪里,他正在一尊掉落地上的巨大雕像的影子里宿营。和他在一起的是一整支军队。那尊雕像就像是一把刺入地面的剑。我相信,这里的学者能够告诉你雕像的位置。它非常特别。”

“你……你怎么知道的?”

兰德只是耸了耸肩。“我就是知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奈妮薇一边问,一边和他一同走过夯土空地。她没想到兰德会告诉她这些。他现在已经养成隐瞒一切讯息的习惯,哪怕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因为,”兰德依旧迈着大步向城堡走去,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微不可闻,“我……欠你的。是你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情。如果找到佩林,告诉他,我很快就会需要他。”

说完,他就径自走开了。

奈妮薇站在马厩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空气中充满了湿气,有一种新雨的气味。她能感觉到,这里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虽不足以洗净空气和地上的泥泞,但已经在角落里的石头上留下了一些水渍。在她右边,有人在阴沉的天空下训练马匹奔跑,在木桩间的沙土地上来回奔驰。提尔之岩是奈妮薇所知唯一一座有骑兵训练场的城堡。

隆隆的马蹄声正如同远方的风暴。奈妮薇发现自己正看着北方。风暴仿佛更加逼近了。她曾经以为风暴聚集的地方是在妖境,但现在她不那么确定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快步走向城堡。从她身边经过的岩之守卫者穿着一尘不染的制服,袖子的上臂部分膨起成球形,胸甲形成光滑的曲面。从她身边经过的马童也许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穿上这样的军装,但现在,他们只能把马牵进马厩里,给它们喂干草,将它们刷洗干净。从她身边经过了数十名仆人,他们都穿着亚麻衣服,显然要比她身上的栗色羊毛长裙舒服得多。

提尔之岩本身就是一块山岳般的岩石,陡峭的墙壁上唯一的缺口就是窗户。不过奈妮薇还能看到那一片被麦特用照明者烟火炸毁的石壁。当时麦特正要去这里面救出她和另外几个人。愚蠢的男孩,他又在哪里?他们分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那时艾博达刚刚落进霄辰人手中。奈妮薇觉得那就像是自己把那个男孩丢弃在那场灾祸里。尽管她从没这样承认过。不管怎样,为了替那个恶棍辩护,她已经在九月之女面前丢尽了脸!而现在她还不知道那样做到底产生怎样的结果。

麦特能照顾好自己,也许他正躲在哪家酒馆里痛饮美酒,把拯救世界的责任丢给其他人。对了,他在喝酒之余还会玩骰子。兰德又完全是另一种问题。当他还像其他男人一样的时候,曾经是那么容易对付,虽然顽固又天真,但所做的事情总不出她的预料。而现在这个情绪和声音都冷硬如冰的新兰德,却总是让她觉得胆寒。

提尔之岩中狭窄的走廊还是让奈妮薇感到不习惯,她经常会迷路,而且这些蜿蜒曲折的走廊又时常会发生改变。她曾经竭力不去理睬那些不足为凭的谣言,但就在昨天,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房间的确突然发生神秘的移动。打开房门,她只看见一片提尔之岩特有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光滑墙壁,让她不得不透过神行术才能离开房间,并且惊讶地发现,她的房间窗户位置比前一晚还高了整整两层!

凯苏安说,这是因为暗帝对世界的碰触,导致因缘在解体。凯苏安说过许多事,其中没几件是奈妮薇想听的。

奈妮薇在走廊里迷了两次路,才终于找到凯苏安的房间。至少兰德没有禁止提尔官员为她提供房间。奈妮薇敲了敲门,然后才走了进去。她已经明白在走进这个房间时最好这么做。

跟随凯苏安的两仪师,梅瑞丝和珂丽勒正在这个房间里,一边品茶,一边做着女红,竭力装作并不是在等待这个女恶魔的各种奇思妙想。凯苏安本人在低声和明交谈。最近这几天,她就没差邀请这个女孩住进她的房间了。明似乎对此并不介意,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里与兰德共处一室实在很不容易。奈妮薇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对这个女孩的同情。奈妮薇只需要把兰德当做朋友。而要与他分享内心的人肯定活得更加辛苦。

当奈妮薇关上房门时,所有眼睛都转向了她。“我想,我找到他了。”

“找到谁了,孩子?”凯苏安一边问,一边翻弄着明的一本书。

“佩林。”奈妮薇说,“你是对的,兰德确实知道他在哪里。”

“太好了!”凯苏安说,“你做得很好。看样子,你可以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

奈妮薇不知道什么更让她感到气恼,是这种带有贬抑的赞扬,还是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因为听到这句话而感到自豪。她不是女孩了,不该为了这家伙的一句话就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那么,”凯苏安从书页间抬起头。其他人依旧保持着沉默,只有明给了奈妮薇一个祝贺的微笑。“他在哪里?”

奈妮薇张嘴刚要回答,却又忽然停住了。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让自己想要听从她的话?这不是至上力或和至上力有关的能力,凯苏安只是像一位严肃而公正的老祖母,让她绝不想反抗,而是相信,如果为这位老祖母擦净地板,就能得到烤蛋糕作为奖励。

“首先,我想知道为什么佩林这么重要。”奈妮薇走进房间,坐在剩下的一个空座位,一张彩绘木凳子上。坐稳后,她发现自己比凯苏安要矮了几寸,就像是一名学生在面对着老师。她差点站了起来,却很清楚,这么做只会招来别人更多的注意。

“呸!”凯苏安说,“难道你要隐瞒这个讯息,即使那可能关系到你所珍视之人的生命?”

“我想要知道我所参与的是怎样一件事。”奈妮薇顽固地说,“我想要确定这么做不会进一步伤害兰德。”

凯苏安哼了一声。“你认为我会伤害那个蠢男孩?”

“我不打算做别的假设,”奈妮薇喝道,“直到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凯苏安合上手中的书(奈妮薇看到书封上的名字是《王朝的回音》),看起来,这位老两仪师有些焦虑。“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与边境国人的会议情况如何吧?”她问道,“或者你也想用这个讯息交换些什么东西?”

凯苏安真的以为能这么容易就扰乱她的心神吗?“情况很糟糕,就像有人预料的那样,他们蜷缩在法麦丁周围,声称除非兰德进入屏障范围内,否则就不会与他见面。”

“他有没有妥善处理这个问题?”珂丽勒在房间一侧的软垫凳上发问,脸上略带着一点笑容。看样子,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兰德的变化感到有趣,而不是恐惧的人。实际上,她也是第一批约缚殉道使的女人之一,可以说她是在第一次得到机会时就这么做了。

“有没有妥善处理?”奈妮薇冷冷地把问题重复一遍,“这要视情况而定。拿出那个该死的特法器,打算让火焰落在那支军队的头上,这对你来说算是‘妥善处理’吗?”

明的脸色变得惨白。凯苏安挑起一侧眉弓。

“我阻止了他。”奈妮薇说,“但我差点失败了。我不知道……也许现在想要改变他已经太迟了。”

“那个男孩又要笑了。”凯苏安低声说道,“我活这么久,不是为了在今天失败。”

“这有什么关系?”珂丽勒说。

奈妮薇惊骇地转过头。

“是啊,”珂丽勒放下手中的针线,“这有什么关系?我们显然就要取得胜利了。”

“光明啊!”奈妮薇说,“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们刚刚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研究这个女孩看到的幻象。”珂丽勒向明点点头。“它们总会化为现实。她曾经看到在最后战争前显然不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们知道,兰德将击败暗帝。因缘已经注定了这一切,我们不必再担忧了。”

“不,”明说,“你错了。”

珂丽勒皱起眉。“孩子,你的意思是说,对于你看到的东西,你说了谎?”

“没有,”明说,“但如果兰德失败了,就不会有因缘存在了。”

“这个女孩是对的。”凯苏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这个孩子所看见的都编织在遥远的因缘中。但如果暗帝得胜,他将彻底摧毁因缘。只有在那时,明的全部幻象将无法成真。同样的变化也会出现在其他所有的预言和预见中。我们的胜利并不是确定的。”

房里陷入了沉默。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控制一个村庄或一个国家,而是全部的造物。

光明啊,如果有机会帮助岚,我还会隐瞒这些讯息吗?一想到他,奈妮薇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实际上,岚唯一的希望似乎只有兰德能够调动的军队,和他的部下能够开启的神行术通道。

兰德必须改变。为了岚,为了所有人。不幸的是,除了信任凯苏安以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奈妮薇咽下自己的高傲,开口说道:“你们是否知道一座雕像,它掉落在地上,看起来像是一把刺入地面的剑?”

珂丽勒和梅瑞丝困惑地对视了一眼。

“安玛鲁坎之手。”凯苏安挑起眼眉,目光也从明身上转过来,“根据学者的研究,那尊雕像并没有真正完成。它位于杰罕那大道附近。”

“佩林正在它的阴影中宿营。”

凯苏安咬住嘴唇。“我相信,他在向东行进。”她犹豫了一下,又瞥了奈妮薇一眼。“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孩子。实际上,佩林对我们的计划并不重要。”

“他不重要?”奈妮薇问,“但……”

凯苏安竖起一根手指。“他身边的人很重要,尤其是其中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