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热气球随着风向飘越了大半个巴黎城,最终安全降落在城南的山坡上,当地人叫它鹌鹑山。落地之时,勇敢的飞行员罗泽先生和阿尔兰德侯爵安然无恙。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伟大进步,人类飞行史就此揭开了崭新的第一页。
当晚巴黎全城欢声雷动,市民们在街道上彻夜狂欢。其实大部分人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天生爱凑热闹的巴黎人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庆祝机会。路易十五广场上空燃放起了节日时才有的焰火,国王亲自授予热气球的发明者——孟戈非兄弟骑士称号。在法语中,“气球”(montgolfière)这个词正是以他们的名字来命名的。
就在围观的巴黎群众开始陆续散开,吃饱喝足、乐子也找够了,正打算回家睡觉的时候,一辆颇为罕见的纯黑色马车,由四匹黑马拉着,车夫快马扬鞭,正从城外一刻不停地驶入布洛涅森林。
如果仔细看的话,那四匹黑马头小身窄,四肢细长,明显是昂贵的阿拉伯品种。市场上一匹阿拉伯马至少价值五百个金路易,而这四匹马几乎一般高矮,毛色漆黑发亮,毫无杂色,更属难得。可是它们不识货的主人竟然用它们来拉车!如此暴殄天物,要是给巴黎的爱马人看到了不活活气死才怪。
马车和马都是黑色的,就连驾驭它们的车夫也不例外。深秋的天气,他上身只穿一件皮背心,露出两条肌肉结实的手臂,肌肤油黑发亮,身形矮小矫健。这辆舒适宽敞的马车本应是双人驾驭,但车夫的座位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此刻太阳早已落山,冥冥密林中黝黑一片。脚下根本看不到路,车夫却仍未减缓速度。有好几次,这辆马车拐了个急弯,几乎就要一头撞到粗壮的橡树上去了,但车夫总是适时一拉缰绳,却又将如此庞大的车身轻巧避开。拉车的马鼻子呼哧呼哧地喷着热气,在微凉的夜风里冒出一阵阵白烟。
密林深处人际罕至,山坡上只有大丛大丛的欧石楠肆意盛开。过了一会儿,四周微微地亮了一些,因为初升的月光正透过层层树叶,像亮盈盈的一袭薄纱覆盖了沉睡中的人间大地。万籁俱寂中只有马蹄噗噗踏在落叶和污泥里的声音,这辆马车明显已经偏离了大路,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阿卜杜,请再快一点儿。”一个清晰的声音突然从车厢中响起。这句话是用法语说的。
车夫扬起了鞭子。
车身两侧有两扇不引人注意的窗子,木头窗格也是全黑的,里面透出厚厚的黑色天鹅绒窗帘,将车内的光景掩盖得密不透风。刚刚那个声音就是从车窗内传出来的。
“我们来不及吗?”车窗内另一个声音开口。和第一个声音相比,这个声音要显得苍老一些。他说的是意大利语。
“也许吧。”先前那个年轻的声音同样以意大利语回答,“若真如此,这是我的失误。”
“您从未失误过。”老人的声音里透着尊崇。
“并非如此。”年轻人似乎笑了笑,“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错得离谱。”他掀开厚厚的窗帘,眯起眼睛凝视窗外愈发明亮的月色和飞逝的密林,突地提高声调,再次以流利的法语对车夫喊道,“请加快速度!”
“请您放心,这些是我们最好的马。”老人立即开口。
车夫阿卜杜猛地吸了一口气,狠踢马刺,四匹阿拉伯马没命一样往前疾奔。
“我确定。”在车身的颠簸中,年轻人再次露出了笑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表示自己对对方的信任。
透过打开的窗帘,月光第一次洒在他雕塑般的脸庞上。
这是个年轻的意大利人,二十岁出头,面容颇为英俊,神色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温良闲适,一头深褐色的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他的穿着打扮也十分随意,一袭单薄的旧斗篷未镶任何毛皮,身上也没有名贵的配饰,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坐华丽马车的人。
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是同样。虽说他身上衣着比这个年轻人略讲究些,但与其说是显贵出身,却更像是显贵人家的高级仆役或者管家一类。
年轻人突然全身一震。
“她醒了?”老人从未看过对方如此紧张的样子,自己的声调忍不住也开始颤抖。
“还好我们也快到了。”年轻人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我确定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车身猛烈地颠簸,这一次车夫似乎感受到了车内主人的焦灼,不用催促便再次狠狠扬鞭。
道路愈发泥泞,夹杂着前几天大雨时从贫瘠的山坡上冲下来的大块碎石,纵是这几匹万里挑一的好马,也在车身的大力冲撞下站立不稳,往道路一侧倒去。
阿卜杜一声大喝,猛地勒马,但这辆马车在正常状态下原本是双人驾驭的,阿卜杜使劲浑身解数,却只来得及拉住了后面两匹马,与此同时,前面两匹马无法控制地发疯一样往山坡下猛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突然从马车中纵身而出,瞬间跨坐在一匹奔马身上,用一只手死死勾住马脖子,另一只手则紧紧拉住身侧另一匹马的缰绳。胯下骏马直立长嘶,但他竟如同长在马鞍上一样纹丝不动,几缕花白的头发像旗帜一样在夜风里飘飞。
待马匹安静下来,他翻身下马,拍了拍兀自惊魂不定的阿卜杜的肩膀,然后对车厢内恭谨说道:“您受惊了。”
如此矫健的动作竟然属于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这是任何人也无法相信的事情。但车夫只是垂着头,脸上是一副因失职产生的懊恼神情;而车门打开之后,车厢内的那个年轻人也是镇静依旧。
“这些根本就不是拉车的马。”他扫了一眼马匹,叹了口气,“多年不见,你家主人仍是如此奢侈。不要再为难它们了,剩下的路我们就自己走吧。”
老人露出些尴尬的神色,他迅速交代了车夫几句,然后尾随年轻人上山。
月光愈发明亮了。就好像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正在慢慢拉开天幕,把星星点点的荧光洒落在缀满露珠的大地上。世间所有一切都像宝石那样闪闪发光。树叶在发光,水洼在发光,小石子在发光,草丛里的甲虫也在发光。这里是迷宫般的森林深处,距离人类世界太遥远了,仿佛已经被来自异界的仙子与精灵所占据,在盈盈月光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地不真实。
两人轻手轻脚地来到山坡背面,凝神细听。
万籁俱寂之下,他们可以听到山脚下阿卜杜训斥马匹的声音,累坏了的四匹马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甚至身畔树叶落下树梢,滴答滴答的水声汇聚成水洼……但他们听不到山洞里的任何声音。
“她在这里吗?”穿过一大丛欧石楠花,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隐蔽的洞口,忍不住小声发问。
“我可以感觉到她。”年轻人说,“让我们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吧。”
罗莎做了一个梦。不,很多个梦。
她梦到了湖水、草地和蜿蜒的小路。她梦到了狼群、蝎子和灰色的高塔。她梦到了深蓝色的夜空,她梦到了银白色的弯月。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自己还不曾出生,久到拉密那家族还未曾存在,久到天上的月亮还不是现在的银白色。
在罗莎的梦境里,月亮是黑色的。一轮比夜空还要漆黑的圆月高高悬挂在天际,整个大地都笼罩在月的暗影里。
然后突然就有了光。在那微弱的光芒中,罗沙看到一个女孩,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虔诚地跪在白色的祭坛前祈祷。那束光芒就是从祭坛的方向发出来的。
随着女孩的祈祷,光线越来越强,当最后一束刺目的白光从祭坛上方升起冲破了黑暗,眼前猛然出现一片白花花的光亮,罗莎的眼睛失去了焦距,然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当视野再次清晰的时候,罗莎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一个陌生却似乎在哪里见过的男人,同样跪在祭坛前,但是他并没有在祈祷。罗莎看到了血,看到了尸体和伤痛。广阔的夜空中再次浮上一轮暗月,罗莎看到了瘟疫,看到了杀戮,看到了战争,看到了鲜血。
罗莎开始感觉饥饿。
这时候似乎有什么人打断了她的梦境,罗莎感觉有人走到自己身边,俯下身子看着她。
罗莎没有睁开眼睛。仿佛她知道自己在睡梦中是安全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个人在她身边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罗莎继续沉睡。
在接下来的梦境中,罗莎游遍了世界各地,从所有最古老的文明——巴比伦、希腊、埃及、中国和印度;到所有偏远的岛屿和乡村——田纳西的偏僻森林、凯尔特岛,还有罗马尼亚和匈牙利的乡下;再到所有十八世纪欧洲的奢华都市——巴黎、伦敦、米兰和维也纳,罗莎看到无数面目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看到他们手中的十字弓被黑夜侵蚀,看到他们体内和自己相同的血脉散发出诱惑甘美的毒气,看到那些邪恶而疯狂的血管爆裂开来,看到天上的明月一次又一次被同样的血液染成漆黑。
饥饿的感觉更加强烈,罗莎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可以睡多久,但是她不想醒来。
似乎又有什么人来看她了。一个陌生的中年人,罗莎不认识他的脸,但是和上次的人一样,来人身上不经意地散发出了一种威严高贵的气质,就好像他是掌管生杀大权的国王,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在乎。但同时,罗莎却奇怪地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温暖而亲切的光。
罗莎不想让自己醒来。她睁不开眼睛,只想一个人躺着。
来人走了。后来好像他又来过,似乎第一个人也来过,他们可能还对罗莎说了什么,但是罗莎仍然沉睡在梦境里。她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
后来几个月过去了,然后是几年。
罗莎一直在沉睡。
在新的梦境里,罗莎看到了狄安娜的塑像。
持长弓带着猎犬的月与狩猎女神,在花园喷水池的上方对罗莎露出了奇异的微笑。喷水池中透明的清水变成了浓稠的鲜血。艳丽的血雾在空气里蒸腾,罗莎饥饿难耐。她知道那是梦,她知道那不是真的,所以她放纵自己被本能驱使,离开仙子与精灵的世界进入喧嚣的凡尘,她拧断了自己碰到的第一个人的脖子。
接着是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
温热甘美的液体涌入罗莎的咽喉。是玉壶琼浆、是瑶台美酒、是清泉、是瀑布、是疾雨、是热汤、是死亡利剑、是断肠毒药。
罗莎畅饮。
鲜活的生命在罗莎体内奔流,全身的灵魂都舒展开了。所有的毛孔都在呼吸夜的空气,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
这一次罗莎梦到了颜色。
鲜艳的红色覆盖了天空和大地,比以往所见一切都要红润的颜色,像石榴的籽,像鸽子的脚,像落日后天空如血的残阳,像玫瑰滚了露水在夜晚初绽的芬芳;然后是黑色,通通透透的黑色,比以往所见一切都要深沉的黑色,像盲人的眼,像乌檀的根,像划过天际渡鸦的羽毛,像永恒寂寞午夜的影子。
神圣的黑暗降临在罗莎的意识里,没有任何想法可以穿透。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她知道自己所在的山窟是安全的。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沉睡。
沉睡。无休止的睡眠。
又有人来看她了。这一次出乎意料地居然是她认识的人。
费森的私人教师吉恩·波兰曼尼先生,那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一直对罗莎没有任何好感。但是他现在居然出现在这里,来看望罗莎。
罗莎疑惑了。
老人把手放到罗莎额头上。在那一瞬间,罗莎几乎想睁开眼睛,但是她没有。从老人手上传来的宽慰力量安抚了她混乱的大脑,罗莎再次沉入了梦乡。
后来又有很多人来看过她,认识的和不认识的,甚至还有一些只在梦境里出现过的脸孔。但是他们中间都没有那个人。那个美丽得仿佛不真实的男孩,那个罗莎最想见到的人。
但是她一次也没有梦见过他。
而他竟也从未来过。
然后又过了很多年。
很多很多年。
身边一直以来的寂静突然被什么打破了。
好多好多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男人、女人、老人还有孩子,似乎整个巴黎的人一瞬间都涌到了这片森林里。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礼炮和欢呼声,身下的大地摇摇欲坠。
罗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像往常那样集中精力摆脱干扰,使自己再度陷入沉睡,但并不成功。
她突然再次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
“醒来吧。”她听到有个声音在对她说,“我们需要你。”
罗莎睁开了眼睛。
眼前首先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知道周围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人。有人刚刚在很近的位置对她说话。
敏锐的本能让罗莎警觉起来。她想动,试图让自己坐起来,但是做不到。四肢百骸仿佛僵硬的石头,早已凝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几乎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似乎连自己也变成了一尊毫无生命的塑像,和这洞窟一起,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风化消亡。
慢慢地,罗莎的视觉恢复了。她看到了眼前的人,那个发须灰白的老者波兰曼尼先生。他仍然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但眼睛里却浮现出一种罗莎从未见过的温暖和关切。他俯身,在黑暗里凝视着罗莎。
有那么一瞬间,罗莎差点儿以为面前的老者就是自己严厉的外公——不,就算是面对自己,外公也从未露出过如此慈祥的神态。罗莎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本以为除了那个人之外,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人在乎她了,她伸手去够老人的手。
“请不要移动,您现在非常虚弱。”另一个无比柔和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罗莎吃了一惊。这才是刚刚叫醒她的那个声音!不是波兰曼尼先生,而是这个人!可是从苏醒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了一两分钟,她竟然对此人的存在毫无察觉。
年轻的意大利男子俯身跪坐在罗莎身边,把罗莎的手臂轻轻放回远处。
看到这个人的脸,罗莎几乎倒抽一口凉气。她记不住这个人的声音,但她却已经牢牢记住了对方的样子。
在蒙特鸠男爵的庄园里,在蒂利伯爵的府邸,在瑞典大使馆……决战前夜,当她去瑞典使馆窃取费森伯爵的火枪,从花园里走来的正是这个人!罗莎绝不可能忘记,当时对方明明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却借口引开了窗前的波兰曼尼。
罗莎转头再次看了一眼那个正谦恭地候在一边的老人——他们两人一定早就熟识。
那么波兰曼尼的身份是?而他又是谁呢?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猝不及防,因为这个年轻人突然拂起袖子,毫无征兆地咬开了自己的手腕。
“喝我的血。”
罗莎惊骇地望着从对方白手腕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她恐惧、想躲,但是当浓稠芬芳的血液滴到她嘴唇上的时候,某种无法抗拒的本能却迫使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吞咽。
那是生命的源泉,是灵魂的居所,罗莎回到了童年时代,在神祇的花园里采摘着天国的花朵。
罗莎闭着眼睛,任凭梦境延续。
她看到了滔天的波浪和血红的海水,预言中那个黑暗神圣的古老国度在一对双胞胎的扶持下从水底冉冉上升。
大地被硬生生分成两截,一半是永恒的黑夜,一半是不变的白昼。
她看到了战争和苦难,同时她也看到了幸福和欢乐。
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她一样,在无边的海水中央,在那座通体碧绿的翡翠之宫里,二十二座镶嵌着黄金绞花的大门一扇接一扇被打开,罗莎看到了花园正中那座象牙雕成的女神像。
罗莎看到了女神手中的弓弩,似乎还听到了一声低语:
月的继承者。
灿烂而温暖的光包围了罗莎。如同在梦境中一样,罗莎感觉到了生命,感觉到了血液的流淌,所有的毛孔都舒张开了,所有的感官都苏醒了。
然后又是一声轻柔的呼唤,仿佛从心底传来的遥远的回声。
月……
罗莎停止了啜饮。
她站起身,在黑暗中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手。
她从未感觉自己如现在这般充满生机。手背的皮肤白得透明,仿佛可以透过薄薄的皮肤看到下面青蓝的血管,强大的血液正在血管里奔流,一些属于她的或者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血液里流淌着。一个鲜活而古老的生命正在罗莎体内苏醒。仿佛破茧羽化的蝴蝶,经过了漫长的岁月,终于挣破躯壳,振翅而出。
而等待她的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圣杯骑士】安德莱亚,请原谅属下先前对您的不敬。”年轻人单膝跪地,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圣杯?真正的圣杯?年轻人的自报家门令罗莎一口呛住,她想说什么,但话到口边,却退回成了脑海中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
“那,这位是……”她勉强指了一下身边的那位老人。
“波兰曼尼先生效力于【宝剑】麾下。”圣杯骑士回答。
宝剑、权杖、钱币、圣杯……四位被封印的国王……
“……我到底沉睡了多久?”罗莎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十年。”一直未开口的波兰曼尼先生用一种谦卑的语气回答,“【权杖】与【宝剑】将于近日召开最高会议,事关我族命脉,请长老随属下前往出席。”
罗莎目光涣散,她呆呆地看着老人,似乎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这十年间,这个国家发生了巨大改变。”安德莱亚接口说道,“路易十五病逝,路易十六即位。宫廷上下穷奢极欲,玛丽王后债台高筑。民间陷于水火,各种传染病肆虐,人口急剧下降,已经严重危及我族的日常供给。法兰西王国急需改变。”
“改变……怎么改?”
“换个国王,或者换种制度。”安德莱亚淡淡地回答。
对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说的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罗莎心底涌起一股寒意。自己身处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作为拉密那家族的“玫瑰之刃”,外公埃德蒙没少给她灌输关于那个黑暗种族的一切,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所知不过冰山一隅。
“这几天巴黎确实太热闹了些。”安德莱亚微笑,“我知道您已经醒来,就自告奋勇前来接驾。现在既然一切顺利,就请长老即刻随波兰曼尼先生动身吧。”
“动身?去哪里?”
“当然是布列塔尼。”安德莱亚眨眨眼睛,“【宝剑国王】已经迫不及待了。”
罗莎还未答话,一旁的波兰曼尼先生突然问道:“您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既然长老已经苏醒,我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你们无论【宝剑】还是【权杖】,都与我毫无关系。”安德莱亚淡淡开口,“何况‘那个人’我也不太想见。”
老人皱起了眉头。
“您是指,那位新的……”
“即便是他的旧任,我也没有任何好感。”安德莱亚立即打断了对方,自嘲似的一笑,“成王败寇,这种事真的只有上天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