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冥花蛊(18)

毕岸摆弄着手心的一截指骨,道:“你带了她来,将她伪装成祭祀用的稻草人,投入火中活活烧死。”那枚指骨,是刚才从拜祭的稻草人中拽下来的。

公蛎心惊肉跳,竟然不敢再接腔。

常芳抽出一根马鞭,在手心轻轻甩着,道:“唉,我本想带她来瞧瞧,可她不知怎么回事,浑身血肉化成了白骨,竟然能保持不死,不过连句囫囵话也说不清。到底是人是鬼呢?我也被吓到了,只能这样做,免得惊扰了他人。”

毕岸盯着常芳,道:“陶家姑娘是巫教选中的祭品。”

常芳睁大眼睛:“什么祭品?”

两人对视了一阵。常芳笑了,移开眼睛道:“是,我知道她是祭品。她只有完成这次献祭,这个阵法才能启动。”

毕岸忽然暴怒起来:“你知道这个阵法启动会影响多少人?整个洛阳都会倾覆!邙岭塌陷、洛水倒灌……”

常芳淡然地看着身下墨绿的潭水,薄薄的嘴唇显得尤其冷漠:“这关我什么事?”

公蛎从来没有看到毕岸如此难过,他脸色铁青,好久才道:“你不是巫教的人。为何要助纣为虐?”

常芳眯眼道:“我对五教六教什么的没兴趣,只是觉得这个事情挺好玩的,便想要试一试。”

毕岸道:“你说谎。”

常芳笑了笑,极为爽快地承认:“是,当然是说谎。”

若是眼神能杀人,估计常芳已经死了。毕岸平静了一阵,道:“那么说,你的目的是什么,幕后主使是谁,你也不会说的吧?”他握紧了拳头。

常芳道:“我从不爱说废话。”他看着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公蛎,道:“不赌博了?”

公蛎尴尬地点头,在身上乱摸了一阵,抠出私藏的几两银子来,小声道:“多谢常大哥那日慷慨解囊。”

常芳看也不看,哼了一声,道:“哦,你们怎么发现我不是提灯人的?”

毕岸双手抱胸,冷冷道:“你点灯时用了血奴烛。”

常芳看向公蛎。公蛎只好将银两收了回去,硬着头皮道:“你……身上没有胡莺儿的胭脂香味,却有一股马革味。”

常芳低头上下嗅了嗅,咧了咧嘴,道:“我实在不习惯那股劣质脂粉味道,刺鼻——血奴烛,不是杜家村祭祀专用的蜡烛吗,我费尽千辛万苦才配好的。”

毕岸冷淡道:“你的血奴烛,配比不对,血奴放多了些半钱。”

常芳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神有些奇怪。

公蛎又一次听到血奴烛,忙插话问道:“血奴是什么东西?”

常芳满不在乎道:“什么血奴,不就是大蚊子么。不过这种蚊子只吸食一种叫做血木的东西,可以用来做香料。”

公蛎无话找话:“嘿嘿,这个村子可真古怪,男的都戴个女人面具。”

常芳皱了皱眉,似乎嫌弃公蛎话多:“古怪,古怪。”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就此别过吧。逃跑虽然难些,但我愿意试一试。”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公蛎分明看到他身上散发出微微的光晕,带着一种凌厉的杀气。

毕岸随随便便弓了弓腰,道:“请便。”

这个举动倒是出乎常芳的意料,他愣了一下。毕岸老老实实道:“你若拼尽全力逃走,我想要强留还是比较困难,而且因为老太爷,未免投鼠忌器。至于你的幕后主使和目的,我会查出来的。”

常芳哈哈大笑,拱了拱手,道:“龙兄弟,毕公子,后会有期。”转身便走。

毕岸忽然身形一晃,闪电一般跃入竹林丛中,揪出一个人来。

却是胡莺儿。她换了一身家常衣服,甚是麻利,身上还残余着劣质香粉的味道,仰头看着毕岸的脸,可怜兮兮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毕岸道:“胡嫂也是个聪明人。不用我问,便说什么也不知道。”

胡莺儿推开毕岸,扭了一下腰肢,娇滴滴道:“老货郎你可真坏。来这么多次,都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是怕我胡嫂看上你?”

毕岸最不擅长应付如此场面,脸上一寒,道:“胡嫂最好收敛些。”已经上了山路的常芳忽然转过身来,远远地大声笑道:“毕公子,她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不关她的事儿。”说着大踏步走了回来,瞪了胡莺儿一眼,道:“瞎搅和什么?提灯人已经死啦。你这个惹祸精,赶紧死远点。”说着一推,将胡莺儿推了一个跟头。

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他看似打骂,却是将胡莺儿推出了毕岸和公蛎的控制范围。谁料胡莺儿却不领情,爬起来走到毕岸和常芳中间,叉腰骂道:“你个死马夫,有什么资格教育我?”转过头对毕岸马上换了一副妖冶的面孔,兰花指支着下巴,拿着腔调道:“毕公子?这么说,你是忘尘阁的毕岸?”她上下打量着,口中啧啧有声:“果然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可惜为人太冷。”她目不转睛看着毕岸,却忽然上前去捏了一把公蛎的脸,道:“还是这个好,像个过日子的人。”

公蛎措然不及,捂着脸颊说不出话来。

毕岸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道:“皮囊而已。”

胡嫂眨着眼睛,从各个方位打量毕岸,那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连公蛎都看不过去了,心想原来不止男人好色,女人好色起来比男人更甚。

毕岸眉头皱了皱,道:“胡嫂可知道今天的祭祀关系到洛阳的生死存亡?”

胡莺儿满脸笑容,依然目不转睛:“知道,知道。”

毕岸厉声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做出这等事来?”

胡莺儿眉眼弯弯,痴痴傻笑:“好玩,好玩。”

毕岸被她盯得浑身不舒服,只好看向一边,道:“陶家姑娘是不是你藏起来的?”

胡莺儿吞咽着口水:“是的,是的。”

毕岸脸开始红了:“你同常芳合伙,将陶姑娘藏在何处?”

胡莺儿笑得极其陶醉:“不能说,不能说。”

她每个词都要无意识的重复一遍,那副色相恨不得将毕岸一口吞了,令毕岸十分抓狂:“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勾引提灯人的?”

胡莺儿冲毕岸抛了个媚眼:“对呀,对呀。”

公蛎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常芳恢复了淡漠的表情,眼神空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毕岸寒着脸继续问道:“幕后主使是谁?”

胡莺儿扭了扭身子,拿圆滚滚的臀部往毕岸身上轻撞了一下,斜睨着眼睛吃吃笑道:“你要是用个美男计,我便告诉你。”

毕岸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后退了一步,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公蛎。胡莺儿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公蛎心中又好笑又嫉妒,还有几分得意,小声道:“笨蛋,碰上这种荡妇,你要比她更放荡才行。”毕岸不屑地哼了一下,低声回呛道:“说得像你放荡过一般。”

脸色一寒,冷冷道:“既然胡嫂不肯说,在下也不强求。阿隼!”

阿隼循声而来,快得令人吃惊。他一个箭步上前扭住了胡莺儿的手臂,像拎鸡鸭一般提了起来。

胡莺儿明明疼得脸都白了,笑意却不减,仍然保持着一副媚态:“毕公子,我的房中术,三十六式,你真的不想试试吗?包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阿隼一把将胡莺儿掼在地上,胡莺儿背过气去。常芳上去用脚尖一挑,将窝着的胡莺儿翻转过来,皱眉道:“女人就是麻烦。”

胡莺儿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常芳一脸嫌弃的表情,粗暴地将她拉起,愠怒道:“赶紧的,别让人笑话我们不知规矩。”

胡莺儿果然听话地整了整衣襟,规规矩矩地站在常芳身后,只是桃腮轻托,柳眼乱飞,脸上仍是一刻也不得安生。

毕岸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想知道什么,两位再清楚不过。常大哥有何打算?”

常芳看了看虎虎生威的阿隼,苦笑道:“这下我也走不成了。”

胡莺儿痴痴地看着毕岸,不忘回嘴道:“我偷看个美男子,谁让你回来的?”

常芳生气道:“我知道村口被封了,你不会找个地方躲一躲?”

胡莺儿不错眼珠地盯着毕岸,却适时地给了常芳一个白眼:“难得见到如此美男,错过了你赔我?”

常芳气恼道:“你怎么还是如此不懂事?”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地吵了起来,简直像两个孩子。公蛎看得好笑,甚至觉得胡莺儿还有几分可爱。

毕岸懒得废话,拂袖道:“阿隼,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