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当孩子们跑进花园,他们发现巨人躺在树下。他已经死了,全身覆盖着白花。
——奥斯卡·王尔德《自私的巨人》
又是一个午夜。天空出奇地晴朗,明亮的月光洒在布鲁克街74号的花园里。
花园墙角那丛白色的蔷薇落尽了花瓣,剩下半干枯的枝干在夜风里飘摇,偶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窗子。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那里吹进来,带来花园里淡淡泥土的芬芳,睡梦中的夏洛特似乎咳嗽了一声。
一旁伺候的女仆忙走上前,想把那扇半开的窗子拴上。
“让它开着。”床帐里突然传来夏洛特清晰的声音,女仆吓了一跳,立刻住了手。她原本以为小姐已经睡熟了。
“外面挺冷的。”她试探着开口,“小姐您还病着……”
躺在床上的夏洛特突然自己倚着枕头坐了起来。
“把窗子完全打开。”她打断了对方,“我想透透气。”
外面起风了,随着窗户被打开的一瞬,一股淡淡的花香随风飘了进来。女仆再次愣了一下——墙角那丛蔷薇花不是已经落尽了吗?
时尽深秋,花园里已没有花。她不解,回头望向夏洛特——小姐是否也闻到了花香?
这几日夏洛特一直昏睡不醒,所有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她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最后连她的父亲威廉·高尔都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结局,几日来白发凭添,仿佛苍老了数岁。但是现在夏洛特看起来却精神很好,几乎变了个人似的,一直苍白若死的面色竟出现了一丝红润。女仆心里高兴,刚走到床边想仔细看看她,却被夏洛特伸手制止了。
“我渴了,请去给我煮一壶红茶,阿萨姆,或者大吉岭都好,要煮得浓一点儿。”夏洛特轻轻地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女仆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风更大了,把两扇白色的格子窗完全吹开。清亮的月色毫无保留地洒在窗前的地面上,泛起一片水色的银光,若有若无的雾气在月下浮动,带来一股清远凌艳的冷香,这香气比方才更加馥郁。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你可以进来了。”夏洛特突然开口。
她的嗓音因重病而嘶哑,但是语声却异常清晰。她的卧室是在二楼,窗外,月下的花园里空空荡荡,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到底在对谁说话?
但是窗口那团模糊的雾气却在月色下慢慢聚拢,仿佛虚假的梦境一般,一点一点幻化成不可思议的人形。床上的夏洛特眨了下眼睛。随着她的召唤,她亲眼看到窗口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孩。
男孩有一头浅亚麻色的短发,脸上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他用浅蓝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床上的夏洛特。
银月有如弯钩,在他身后钩住了半片天空,而另一端就掌握在他手中。他是黑夜的主宰,是手持银镰的死神。
男孩坐在窗台上,身后风衣的下摆在夜风里上下翻飞,像巨大的白色蝙蝠,像柔软温婉的白鸽,像来自天国的使者。一股熟悉的花香从他身上弥漫,和枕边那一沓厚厚的白色信笺上散发出的香气慢慢融为一体。
男孩静静地看着夏洛特,不发一言。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夏洛特苍白的脸孔露出了微笑。但是她的笑容还没有收敛,就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脸上泛起红潮,额上冒出了汗。
男孩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我不应该来。”他叹息。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本来就要死了。”夏洛特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轻笑,“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我……我待在这里就好。”男孩皱了一下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他犹豫良久,终于鼓足勇气补上一句,“你生病是因为那些信,只要把它们扔掉……”
“……我就会好是吗?”夏洛特静静地看着他,“还是,这样可以让你好受一些?假装我的死亡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个受了诅咒的人。”男孩垂下眼帘,“我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你很孤独,很寂寞……你总想找人陪伴,但是接近你的人都会死亡。”
男孩猛然抬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
“你不是他。”女孩轻轻地笑了,“我知道你不是。”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开口,“他已经死了对吧?……在几个月以前,在你开始回我第一封信的时候。”
男孩没有说话。他愣愣地看着女孩,仿佛才刚刚认识这个人——其实也确实如此,他们一连通了几个月的信,但毕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彼此。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聪明一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掉进了对方的圈套。
——原来她早已知道他不是。那为什么还非要见面不可?难道她不清楚他会……不,她一定清楚的。
“那边光线太暗,我看不到你的脸。”夏洛特挣扎着坐起来,靠着枕头倚在床沿,“请走近一些好吗?”
男孩犹豫不决:“你确定吗?你知道我……”
“反正我就要死了。”夏洛特微微一笑,“就算把你的信全部扔掉也还是会死。”
“你不恨我?”男孩试探着开口,他小心跳下窗台一步步走进房间,但是在离床边很远的地方就站住了。
“我怎么会恨你?我很感激你。”夏洛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泛起一丝自嘲而娇嗔的微笑,“因为那个骄傲自大的家伙……他才不会回我的信呢。”
月光洒在男孩脸上,浅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芒,他雪白的皮肤毫无瑕疵。明明就是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孔,男孩却有着比邱园里那个人更加高贵的气质,更加挺拔的身姿,更加精致的容貌,更加丰富的神情。
夏洛特能感觉对方的心脏在跳——不,那不是心跳,从对方身上找不出一丝生气,就如同冰冷僵硬的瓷,柔滑细腻的蜡,月华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属般的微光,但是有小火苗一样的东西正在他的心底炸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这不是你的错,只能怪我自己太傻、太天真,以为那些瞬间产生的火花便是永恒……”夏洛特轻轻抚摸着身侧那沓雪白的信笺,“但是当我收到这些信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从小到大……从未这样开心过。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梦……”
她没有说完,又咳嗽了起来。她的身体在夜风中颤抖,单薄得像一张白纸,像一片枯叶。男孩跨上一步想来扶她,但是刚伸出手就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他畏缩地站在原地,看着病痛中的女孩,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紧紧抿住了嘴唇。
但是女孩把手伸了给他,她微笑着注视男孩发光的眼睛:“过来吧……我说过,我本来就要死了,没关系的……”
楼下的花园里明明没有花,但是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夏洛特醉了。仿佛回到了半年前那个无比美妙的邱园午后,空气湿润,泥土芬芳,彩色的阳光透过大玻璃温室的屋顶洒落在层层叠叠的棕榈树叶上。
那个男孩从白色金属雕花长椅上仰起了头。
他是站在柱基上的快乐王子,他是插在夜莺心头的白玫瑰,他是双手双脚刻上圣痕的神祗与天使。
“你让我看到了你的花园,现在我来接你去我的花园。”男孩拉住了她的手。
夏洛特满足地微笑了。她去抓那只伸出来的手,却发现自己倒在了一片绿草如茵的旷野里。四下盛开着石楠花,山坡上生长着茂密的阔叶树林,毛色雪白的黑脸羊群放牧在山间,梅花鹿在河谷间嬉戏。她倒在了一望无际的白玫瑰花丛里。
她倒在了那个少年的怀中。
高尔医生那封寄往约克郡里彭镇的信过了好久都没有收到回音。他心中烦躁,便让管家去附近格罗夫纳街上的老邮局查问。
然而当管家回来的时候,竟然带回了一封托马斯·博林医生的回信。回信并不是刚刚到的,它几乎已在邮局里躺了一个星期了。
“就没有人在正经干活吗?”高尔医生接过信,怒气冲冲地问道,“邮差都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人来送信?”
“最近天气太差,这条街上的邮差汤姆前一阵掉进运河里淹死了。他们一直都找不到人来替补。”管家哭丧着脸说,“傍晚的雾气实在是太重了,那可怜的家伙没能游到岸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高尔医生吃了一惊。脑中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又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
“老早了,大概还是篝火节那阵子。”管家回复说。
篝火节?高尔医生头脑里“嗡”的一声。夏洛特就是在篝火节之后才生的病。
如果邮差汤姆已经在篝火节的时候出了事故,那么最近是谁在送信?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这封信一直积压在邮局里——如果真的没有人在送信的话,夏洛特又怎么还会一直收到信?她的信到底是谁送过来的?
高尔医生又惊又怕,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博林医生的回信,而这封信的内容却更令他忧急万分。
托马斯·博林医生在信上说,约克郡富甲一方的方廷斯庄园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没落了。起先是庄园少主——方廷斯少爷在一次打猎中不幸坠马身亡。当时他身处外地,并没有来得及前去吊唁。他素来与庄主夫妇交好,也极其喜欢那个孩子,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悲痛万分。
可是当他回到约克之后,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听说那个死去的孩子在三日后突然醒了过来。从此之后方廷斯庄园就开始了被诅咒的命运。不知道到底染了什么怪病,庄园里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接连死去,先是老庄主夫妇,然后是男仆女仆,厨子马夫……剩下的仆从散的散,逃的逃,短短几个星期之内,诺大的方廷斯庄园已经人去楼空。附近的村民都怕得要命,当它是座闹鬼的凶宅。
博林医生素来不信鬼神,他后来甚至还亲自去过那里查探,但是庄园里早已空无一人,连那个死而复生的方廷斯少爷也不知所踪。
约克郡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了,博林医生在回信中写道,决不可能有人在和夏洛特通信。
高尔医生读着回信,心中愈来愈惊,他亲眼见过夏洛特那些如获至宝的白色信件,那些信确确实实地是在那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沓。
——难道这些信并不是从约克郡寄过来的?那么寄信人到底是谁?
就仿佛所有的事情全要积攒在这一刻一起发生,正当高尔医生惊疑不定地读着这封信的时候,门外男仆突然来报,罗莎回来了。
高尔医生放下手里的信,努力定下心神。他刚刚打算换上衣服觐见长老,罗莎已然带着一身夜晚的寒气,风风火火地闯入书房。
“我有事情和你说,是关于迪克兰的。”罗莎开门见山。
那个逆子还有什么好说的?高尔医生眉头紧锁,他实在不想再在这个紧急关头听到关于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的任何事情。
但是罗莎说:“他是开膛手杰克。”
“什么?谁?”高尔医生绷得紧紧的神经几乎折断,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迪克兰,他就是你要找的开膛手杰克。”罗莎重复。
“这怎么可能?”高尔医生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不可能?”罗莎伸手把迪克兰那些画,还有那本剪报一并递了过来。
“这是……”高尔医生翻看着剪报,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他。这些东西,你看过之后就烧了吧。”
高尔胆颤心惊,他死死攥着手里那本剪报——今夜发生的事情还能再多一点儿吗?
罗莎看着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想你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能公布出去。你是女王亲自委任的案件负责人,公开结果大家无论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另外,那个比林斯门的鱼贩约瑟·巴尼特也已经死了。艾博兰探长正在全力展开调查。我需要你把这件事压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把这案子结了。”
高尔医生僵硬地站在那里,他不确定自己听懂了对方嘴里的每一个字。他脑中突发奇想,似乎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大概只是一个噩梦。他现在只想从梦境里赶快醒来。
“至于迪克兰……”罗莎盯住他的眼睛,“我知道他已经回不了这个家,他也不想回来——所以我会带他走。他本来也不是你的儿子——你被他的母亲骗了,你和迪克兰之间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是说……”高尔的脸上开始是愤怒,然后慢慢转化为惊慌,最后露出了明显恐惧的神色。
“我会带他离开英国。他不会再回来了,你大可放心。”罗莎再次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很崇拜你。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你的认可,像你一样成为被人尊敬的外科医生……迪克兰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高尔惊慌失措地看着罗莎,他不确定这一切就是真相,还是自己仍在梦里。他将信将疑,却也不敢出言反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御医府的女仆,完全不顾规矩、连门都没敲就直接冲进了书房。
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降临在高尔头上。他来不及对罗莎解释,也没有责骂那个已经哭成泪人的女仆,转身快步走出大门,来到小女儿夏洛特的房间。
银色的月华从敞开的窗口流进了室内,漾起一片水色的薄雾。外面的院子里明明没有花,却有一股若有如无的花香在这雾气里浮动着,醺醺然而欲醉。在这花香的包裹中,夏洛特·高尔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脸孔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睫毛垂落下来挡住了眼睛。她的鼻翼完全静止,失去生命的嘴唇在最后一刻勾起了一抹甜美的微笑。
夏洛特带着一脸幸福的表情死去,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大概是过于悲伤导致的错觉,恍惚间,高尔医生似乎看到床边堆满了白色的玫瑰,一朵又一朵,一簇又一簇,重重叠叠,密密层层,围绕着夏洛特的身体像河流一样缓缓蔓延开去,流到了地面上,又堆满了天花板——直到最终充满了整个房间。
风把花香送到了窗外,在那一夜,御医府方圆几里的人们都在睡梦中闻到了白玫瑰静寂而抚慰的芬芳。
馥郁的花香飘浮在梦境之上,随着夜风聚拢而又飘散,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高尔医生愣愣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地看着他死去的女儿。
罗莎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看到这一切再次叹了一口气。今天实在是个不吉利的日子,她不愿再继续打扰这个悲惨的家庭。然而正当她打算转身离开,眼角一扫,她注意到了堆放在夏洛特枕边的信。
那一沓仔细捆扎好的白色信笺,特地用了专门定制的质地优良的信封,而不是直接将地址写在信纸上。所有的信封都一模一样,右下角烫着一个银色的花体大写字母:
“F”
罗莎全身一震。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母,同样出现在几日前那支穿越梅菲尔浓雾的箭上面。罗莎怎么可能忘记,就是这同一支镌刻着“F”的纯银箭头,曾令自己在白教堂身负重伤。
罗莎抢上一步,拾起那沓信笺。她再次惊异地发现,只有压在最底下的几个信封上面贴有丁香紫色的一便士邮票,而其他绝大部分信封上面都是空荡荡的,没有邮票,也没有邮戳——最上面的几封甚至连地址都没有写。
——这些信到底是怎么“寄”过来的?
“夏洛特是在和谁通信?”罗莎回头望向不知所措的高尔医生,对方似没听到她的话。于是她又开口问了一遍。
高尔医生还是没有回答。他的眼睛里噙满泪水,佝偻着脊背,垂在体侧的双手不停地抖着。他的样子让罗莎心生怜悯,她第一次觉得他像一位老人。
“高尔医生……”罗莎正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她。
“夏洛特是在和死神通信。”那个声音说。
罗莎转过头。
一个披着青灰色披风的深发青年抱着臂站在房间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对罗莎微点了下头算做行礼。
——安德莱亚,血族圣杯骑士。
“死神?”罗莎重复这个名字,她眯起眼睛。眼前浮现出那个持长弓的白衣少年,她在伦敦城遭遇的唯一一个吸血鬼——原来他竟也位列长老会。
“上古之时被除名的第十三长老死神。”安德莱亚点了点头,“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约克郡白玫瑰庄园的方廷斯少爷。”
这就对了。F正是方廷斯的首字母。
罗莎挑起了眉毛:“上面要杀掉他?”
圣杯骑士沉吟了一下。
“祭司大人力主劝他回归,毕竟如今愚者和审判都不在,我们需要他的力量。”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谨慎开口,“但其他几位长老都觉得这过于乐观。死神恐怕不会轻易妥协。千年之前,毕竟是长老会负了他。”
“所以,杀?”
安德莱亚愣了愣。对面的女子成为月不过百年时光——这在他们的种族里并不算长,然而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仍然记得,在巴黎城郊布洛涅森林之中那个灰绿色眼睛的小女孩,刚刚苏醒的时候,像一头小鹿那样惊慌失措,抱着自己的手臂无助地吸吮。那个时候她只有一颗破碎的心,和一身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的力量。然而只是一转眼的时光,她已经长大成人,成为高高在上的血族长老,自己永远也难以望其项背。
安德莱亚低下了头:“这是长老会的命令,属下不敢妄自定度。”
“我知道了。”罗莎点点头。
安德莱亚没有走,他略显局促地站在那里,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还有什么事吗?”
“我,呃,属下想……”
“说。”
“……属下想请长老放过一个人。”
“我根本就没有伤他要害,你应该看得出来。”罗莎看着面前的圣杯骑士,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伸手拍了拍身旁威廉·高尔的肩膀。对方如梦方醒,对这个亲昵的举动吓得全身一震。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顶头上司正和罗莎一起站在房间里,顿时惊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罗莎只是冲他笑了笑。她再次转向了安德莱亚。
“其他的事情就留给高尔医生去处理吧。那个警署探长为人很精明,恐怕不好对付。但我相信‘圣杯’的人会把一切最终处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