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0月里的最后一天。对在莎士比亚、摩尔和伯恩斯的土地上生活的居民们来说,万圣节的夜晚充满了超自然的力量。这一天灵魂游走于躯壳之外,可见与不可见的世界之间模糊了边界。维多利亚时期各种迷信和占卜风行,姑娘们在这一天求问自己的姻缘,灵媒师则选择在这一天与死者沟通。这一天里小孩子们可以得到糖果和坚果,年轻人们也热衷于各种游乐活动,其中叼苹果比赛最受欢迎。
这天下午,御医府宽敞的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中央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水盆,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苹果。一群人围在水盆边上,背起双手,把脸贴向水面,用牙齿叼起上面漂浮的苹果。可是他们一碰到苹果,苹果就沉了下去,这些人气急败坏,吭哧吭哧地使着劲,甚至脑袋完全浸入水盆都于事无补,惹得周围观看的人笑声连连。
参加叼苹果比赛的人里面有御医府的厨子和门童、几位年轻的男仆女仆,还有二小姐夏洛特。
夏洛特像个幽灵一样穿着一身纯白的大袍子——这还是她前几天突发奇想自己亲手缝的,针脚七扭八歪,但总算缝在了一起——头上戴着纸糊的尖帽。她混在一群同样装束夸张的仆人之中,兴致盎然地用牙齿去水盆里叼苹果。但是她接连尝试了四五次之后,非但没有叼到苹果,反而弄了一脸的水,头发也湿了,最后连那个纸糊的帽子都破了。
夏洛特放弃了,她摘掉帽子打了个喷嚏,接过女仆递过的毛巾裹在湿漉漉的脑袋上,伸手招呼姐姐卡萝琳。
“你也来试试嘛!”
“我才不去呢!”卡萝琳一个劲儿地摇头。她才不费心搞什么万圣节装扮,就穿着她平常的衣服,百无聊赖地靠在走廊里的柱子上,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当初是你答应玩这个游戏的啊!”夏洛特不高兴地嘟起嘴。
“我答应你玩游戏,可没答应你亲自下场。”卡萝琳辩白。
“你也太无趣了好不好!”
“我来陪夏洛特玩上一局。”前来做客的爱德华·沃克不愿拂了二小姐的兴,他脱下外套交给卡萝琳,随即挽起衬衫袖子走下场地。
“还是姐夫对我好。”夏洛特嘻嘻一笑。
这边卡萝琳立刻羞红了脸。她与爱德华才刚刚订婚,夏洛特就姐夫长姐夫短地叫。但爱德华倒是神态自若,他下场混在仆人之中参与了叼苹果比赛,玩得颇为尽兴,还居然赢了一两次,直到最后不小心被一大口凉水呛到,拼命咳嗽起来才不得不罢休。
卡萝琳立刻关心地为对方送来加热过的毛巾,惹得夏洛特又挤眉弄眼了老半天。眼看着下午茶的时间到了,外面的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于是仆人们留下来收拾一片狼藉的院子,主人们则重新换了衣服坐到大客厅里,餐桌上早已准备好了各种美味的点心和热茶。
夏洛特抓起一只太妃苹果就开始啃。卡萝琳皱紧了眉头。
“在客人面前,你也太不像话了!”
夏洛特瞟了一眼坐在卡萝琳身边的爱德华。他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打着绺黏附在一边,露出光秃秃的粉色头皮。夏洛特忍住笑:“沃克先生也不算是什么客人吧?”
“我又没有说他。”卡萝琳脸上又泛起一片红晕,她冲客厅的另一侧努了下嘴。
外面天刚擦黑,罗莎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
其实高尔医生并未对任何人主动介绍罗莎,但从他自己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对方一定是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罗莎昼伏夜出,独来独往,又从头到脚穿着一身丧服一样的黑衣,御医府上下人人都躲着她,卡萝琳也不例外。
但此刻夏洛特倒是大大咧咧地冲对方打了招呼。
“喂,罗莎小姐——是这个名字没错吧?要不要过来一起打牌?”
卡萝琳和爱德华面面相觑,客厅里伺候的几位仆人也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罗莎就好像一个幽灵一样和他们住了近一个月。她通常从不出现,回来的时候也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间或者高尔医生的书房,除了高尔医生本人之外,御医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和这位神秘的女子有过任何接触。
但现在她不但大方地出现在大客厅里,而且立刻就回答了夏洛特。
“好呀。”罗莎放下茶杯走了过来。
在罗莎刚开始加入他们的时候,卡萝琳有些顾忌,但很快就放松了。对方虽然看起来冷漠疏远,但似乎也只不过是个性格糟糕的女孩子而已。
他们玩的是时下流行的惠斯特。卡萝琳和爱德华一组,夏洛特和罗莎一组。第一轮由爱德华坐庄,每人发了十三张牌。
“我们一定要玩这个吗?”卡萝琳犹豫着,“我不喜欢这个数字。”
“今天是星期三,又不是星期五。”夏洛特不以为意地说,“你以前不是挺爱玩这个的吗?”
“可今天是万圣节啊。”卡萝琳皱起眉头,“我可不想触霉头。”
“触什么霉头,我敢担保,等会儿你蒙起眼睛走进花园,碰到的第一根树枝绝对可以拼出字母E。”
卡萝琳的脸又红了,心头小鹿乱撞。夏洛特说的正是万圣节的习俗,未婚女子蒙眼碰到树枝的形状,可以占卜未来的夫婿。而爱德华的名字正是以字母E开头。
他们又继续打了一会儿牌,但卡萝琳根本心不在焉。她和爱德华面对面坐着,自己的膝盖不时碰到对方的膝盖,导致对方好几次根本打错了花色。结果十三轮打完,夏洛特和罗莎胜了九轮,得到六分,稳稳当当地赢了这把牌。
这时门童给罗莎送来了一张字条。
“有事吗?”正在洗牌的夏洛特漫不经心地问。
“高尔医生让我去一下警察厅。”
“现在吗?都这么晚了。”
“和开膛手的案子有关。”
“是降灵会的事情吗?”爱德华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过去了。”
“降灵会?”卡萝琳的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没和我说?”
爱德华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实在抱歉,我原本以为艾博兰探长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是认真的。”他叹了口气,“主要是现在这案子搞得太大,苏格兰场根本无计可施,只好想出了这个和死者沟通的鬼主意。”
卡萝琳恐惧地惊叫一声。爱德华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别担心,亲爱的,这是属于科学与真理的时代,我根本就不相信超自然这回事。什么降灵会,不过只是些无知的小警察在胡闹罢了。”
“那你还要去?”卡萝琳仍是满面担忧。
“医学院一共有五位医生受邀,是高尔医生指名让我去的。”爱德华无奈地耸了耸肩。卡萝琳不说话了。
“我可以去吗?”夏洛特突然开口。
“女孩子不可以去!”爱德华当即拒绝。
“但罗莎也是女孩子啊。”夏洛特指着对方,露出一脸不解。
爱德华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不一样,我是高尔医生的助手。”罗莎笑了笑,“今晚和大家玩得很开心,等我们回来再继续打牌吧。”
车夫备好了马车。罗莎和爱德华·沃克一道,离开御医府,披着万圣节的夜色来到了警察厅。
时间已近午夜,在伦敦大都会警署大楼内部,五位受邀的医生以威廉·高尔为首,其中大多参与了开膛手一案的尸体解剖和研究工作,除此之外还有六名当天夜里的值班巡警和探长。当罗莎和爱德华赶到的时候,一张圆桌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她惊讶地看到高尔医生的小儿子迪克兰正唯唯诺诺地站在父亲身后。
迪克兰·高尔看见罗莎,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但是父亲在场,他只是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反到是罗莎直接走上前打了招呼。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迪克兰偷瞄了一眼父亲,对方正在和附近的一位警官说着什么。高尔医生眉头紧锁,拿着蘸水笔在一份厚厚的文件上画来画去,根本顾不上自己。他这才小声开口。
“父亲的助手奎尔先生今天请了病假,所以由我来代班。”
“他还需要什么助手?”罗莎皱起眉头,“我是他的助手。”
“威廉不敢劳烦大驾。”这边高尔医生突然注意到了罗莎,他立刻撇下那个警官,几步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您今晚能够赏光实在是太好了。”
“我是您的助手,高尔医生。”罗莎摇了摇头,“请您最好牢记这一点。”
她环视左右,看到高尔撇下的警官正是前几天借给自己斗篷的那位,于是冲对方微笑打了个招呼。
“犯罪调查科,费德里克·艾博兰。”那位警官仍是一脸憔悴落魄的模样,他摘下帽子,握住罗莎的手吻了一下,“我想我们还没有正式介绍过。”
“艾博兰探长,多谢您上次的斗篷。”罗莎客套道,“没有它我肯定会感冒。”
艾博兰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他让过人群为罗莎介绍,“这几位是我的同事亨利·摩尔和沃尔特·安德鲁斯,还有来自内城警察署的詹姆斯·麦克威廉先生。不知道高尔医生是否已经向您解释过,我们大家今天聚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举办一场降灵会。”
“降灵会?在万圣节的夜晚?”若不是对方一本正经地开口,罗莎真以为他在开玩笑。她扭头看了一下房间里的人,五位医生,六位警察,加上自己和迪克兰,正巧十三人。
“这里的人数是您事先计算好的?”
艾博兰又搔了搔脑袋。“其实这里面有一些变故。”他说,“我必须对您坦白,原始的名单里面并没有您,因为稍后要发生的事情对女士没有好处。但是高尔爵士执意要求您在场,所以我们又不得不做了一些调动。当然,我们也没有想到能有这个荣幸请得高尔少爷出席。”他看了一眼迪克兰,男孩胆怯地躲到了父亲身后。
“所以几位不幸的警察就被换下去了?”罗莎微笑。
“说实话,他们巴不得被换下去。”艾博兰也笑了,“您知道,敢于面对罪犯的人,并不一定敢于面对亡灵。不过主要负责此案的几位探长都已经在这里了。”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既然您已经到了,我们这就开始。”艾博兰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然后招呼在一边等待的警员,“请准备字母板。”
他敲了下桌上的铃铛让大家安静,然后请高尔医生坐在首座,罗莎和迪克兰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爱德华·沃克紧挨着迪克兰坐着,然后其他医生和警员依次落座,剩下罗莎身边的最后一个空位,就留给了他自己。
高尔医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掩饰不住一脸的担忧。艾博兰探长冲他点点头:“您这位助手胆识过人,我们早已经见识过了。”
高尔医生莫名其妙,眉头皱得更紧,但罗莎只是笑了笑。
大概由于隔壁就是停放尸体的太平间的缘故,虽然在室内,但仍极为寒冷。几位身体强壮的警员也就罢了,受邀前来的几位医生,无不哆哆嗦嗦牙齿打战,身子最为单薄瘦弱的迪克兰更是不停地发着抖。高尔医生转头嫌恶地瞅了他一眼,呵斥了一句什么,迪克兰本就低着的头就垂得更低了。
“晚上好,非常感谢大家今晚能够出席。”艾博兰探长站起身,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我想在座各位已经很清楚我们将要做什么,那么就请大家全身放松,集中精力,排除杂念。这上面是死者的一些信息。”
他指着身后的一块黑板,上面贴满了死者的照片。面向公众的报纸上只发布了一两张,更多的细节都在这里被清楚地展示出来。一些尸体虽然已经经过缝补修整,但那些粗糙的缝线谁看上一眼都觉得是梦魇。更可怕的是,此刻这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就停放在这个房间的隔壁。在座的医生和警察已经对照片的内容相当熟悉,但此刻除了高尔医生和爱德华两人之外,其他的人还是转开了眼睛。而迪克兰碍于父亲就在自己身边,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盯着黑板上的相片。
艾博兰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今晚的降灵会分为两个步骤,我们先使用字母板,如果我们足够幸运,等受害人出现之后,我们可以进一步邀请灵魂附体,解开这个案子所有的谜题。”他再次掏出怀表看了看,“现在正是万圣节的午夜,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
圆桌上摆放着字母板,二十六个字母排成一个圆圈,中间是一只玻璃酒杯。因为在座人太多,他就把除自己之外的人分成了两组,每组六个人。
他先试验了左边这一组,参与人是罗莎和他的五位警署同事。他要求每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字母板中间的玻璃杯上。钟摆嘀嗒嘀嗒地走着,虽然房间内很冷,但还是有人额头上冒出了汗水。然而难熬的二十分钟过去了,字母板中央的玻璃杯纹丝不动。
艾博兰呼出一口气,他改试了右边的医生那一组。
这一次,奇迹发生了。
他问“亡灵是否在此”的时候,玻璃杯犹犹豫豫地走到了代表“是”的Y字母旁边。等他问亡灵的名字的时候,玻璃杯则迅速指向了字母“L”,然后停在了那里。
隔壁太平间里的四具女尸依次是:
玛丽安·尼科尔斯(M.N.)
安妮·查普曼(A.C.)
伊丽莎白·史泰德(E.S.)
凯瑟琳·艾道斯(C.E.)
没有任何人的名字或者姓氏起始于字母L。
难道占卜板出问题了?
“在此的亡灵是谁?请拼出你的名字!”艾博兰探长高声命令道。
玻璃杯再次行动起来,几位警员接触玻璃杯的手指不住颤抖着。然而片刻之后,玻璃杯仍是滑向了字母L。
“丽兹!是丽兹,探长!伊丽莎白的昵称是丽兹!”一位警员突然开口。
艾博兰如梦方醒。在座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玻璃杯,看它接下来是否会走到丽兹[1]的第二个字母I上面。
玻璃杯纹丝不动。
“集中精力!所有人!”艾博兰探长再次命令道。
过了半晌,杯子果然又开始滑动了。大家屏心静气,死死盯着字母板。但接下来怪事发生了,原本应当滑向字母I的玻璃杯竟然滑向了字母A的位置,第三个字母更是从Z直接变成了M。
“搞什么鬼?”罗莎突然开口。艾博兰立即用眼色让她噤声。
这时候玻璃杯突然停止不动了。在座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它。然后又过了一会儿,玻璃杯再次开始行动,这次倒是老老实实地直接走向了字母I。人们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它将将到达那里的时候,玻璃杯突然挣脱了所有人的手,在原地猛地旋转起来,然后“啪”的一响炸开了。碎玻璃划破了离它最近的迪克兰的手。迪克兰惊叫一声。
高尔医生的眉毛拧在了一起。附近的警员立刻过来收拾碎玻璃,爱德华则为迪克兰做了简单包扎。
而这一边,降灵会还在继续。
待字母板撤下去、桌子也完全收拾干净之后,艾博兰探长把一边早已准备好的三头烛台放在桌子正中,依次点燃了上面的三支蜡烛。紧接着,他熄灭了房间里原本照明用的瓦斯灯。周围一下子暗下来,蜡烛晃动的火焰从下面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在房间里营造出一种神秘而诡谲的气氛。
“我们假定这里的亡灵就是受害者丽兹——即伊丽莎白·史泰德。”待大家的眼睛适应了烛光之后,艾博兰轻声开口,“让我们迎接她的到来,尽力让她在这里感觉安全舒适。现在,请在座所有人互相手拉手形成一个圆环。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请大家一定不要松开手,不要打破这个圆环。”
罗莎摘下手套,把手递给艾博兰。艾博兰紧紧握住。等在座所有人都依次拉住手之后,他吹灭了第一支蜡烛。
“史泰德夫人,您在这里吗?”他大声问道,“如果您在这里,请摇铃告知。”
他继续吹灭了第二支蜡烛。
房间里更暗了,唯一一支蜡烛的小火苗在桌子正中微弱地摇动着。罗莎感觉到对方的手心里慢慢渗出了汗水。
“史泰德夫人,您在这里吗?”艾博兰又问了一次,“如果您在这里,请给予指示。”
他吹灭了桌子上的最后一支蜡烛。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大家谁也看不见谁,只有手紧紧地握着。
桌子突然猛烈地摇动起来,铃声大作。黑暗中抽凉气的声音,有人开始尖叫。
“请大家无论如何也不要松开手!”艾博兰在黑暗里喊道,“请维持圆环的完整!这非常重要!”
密封的房间里面突然狂风大作,桌子几乎被掀翻了,铃铛疯狂地响着,从桌上飞到墙壁上,再撞到地面上。然后,一切又都安静下来。有人在黑暗里轻轻地啜泣着。罗莎听得出那正是迪克兰的位置。
“史泰德夫人,是您吗?请您回答我。”艾博兰警长问道。
“是的。”过了半晌,一个声音突然从迪克兰的位置上发出来,但那并不是迪克兰的声音。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沙哑女人的声音。
在他身边的爱德华低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恐惧。
“沃克先生!请一定不要松开手!”艾博兰警长大声提醒对方,“高尔少爷已经成功让亡灵通过自己形成了媒介。我们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他的声音仍旧十分镇定,但他的手指攥得罗莎生疼,罗莎知道其实对方内心里也十分紧张。
“史泰德夫人,请问您的年纪?”艾博兰清了清嗓子问道。
“四十四岁。”迪克兰用女人的声音开口,还夹带着某种奇特的口音。周遭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些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医生和警察都被吓坏了。
“您是哪里人?”
“瑞典人。”
“您父亲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农夫。”
“那么您呢?”
“我是个不幸的女人。”
“请问您有丈夫吗?”
“有的,他叫约翰·史泰德。”
“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船工。”
“那么您是否认识一个叫迈克尔·基德尼的人?”
“认识,我曾和他住在一起。”
艾博兰顿了一下,然后突然问道:“是谁杀害了您?”
绝对的黑暗之中,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的所有问题都很快被回答了,但是这一次,大家等待了很久,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史泰德夫人,您还在这里吗?”艾博兰探长问道。
“是的。”
“到底是谁杀害了您?您能告诉我们吗?”
仍然没有回答。
“夫人,您还好吗?”
“我很好。”
“我们需要知道凶手的名字。”艾博兰探长没有气馁,“如果您可以帮助我们,我们必将凶手绳之以法,为您和其他受害者复仇。”
但是过了许久,房间里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艾博兰还待继续尝试,罗莎突然捏了一下他的手。
“史泰德夫人。”罗莎清晰地开口,“此刻凶手是否就在这个房间里?”
周遭一片大哗。没有人想到她竟会问出这个问题。
“是的。”声音在黑暗里答道。
[1]伊丽莎白(Elizabeth)昵称丽兹(Li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