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寂静中,须清宁愣住。
而后,他听出了声音来自何方,是芥子符在异动。
须清宁低头,召出一枚石块——这是一个石像,砂岩雕刻,千手四面。他凝眉。
四日前,须清宁受完鞭刑,便再次去了那康荒斋。
他未忘记当时只有他听得到的异动。
他再次前往那个地点,却只发现松动的砂土,和这枚埋在地下的石像。
四面神佛,两面女,两面男。
也是在这一刻,冰冷的石像,倏然化为齑粉。
[活了,又活了……是你,须清宁!我现在是几号了?!]
此声冰冷,来自识海。
须清宁凝眉,然而,他按上了剑柄。
[不!叁拾叁,竟然叁拾叁,我死了叁拾贰次!都是她,那个恶鬼!]
须清宁抿唇审视这道声音。
却听一声龙吟,他的长剑起,四周钉上引妖符。
须清宁早就想等待着做这件事,以验证此物,是否为妖。若是妖,必定符动。
不想,符起,却又符落……
[你记住,这个世界的剧情……]
不知为何,声音破碎,像是远方笛音袅袅。
须清宁的剑锋迅疾,雷音出,穿风破空,杀意横浮!
而须清宁的剑法,已入造境,虽不算仙门出手最快之人,但在出招缜密方面,几乎可名列前茅。
在这透骨寒的剑影围剿中,墙壁中被挖出一道光灵,却倏然消散。
而后,只觉什么嵌入识海,须清宁捂住头,撞在一旁的墙上。
这光灵,在须清宁识海里道: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但记着我下面说的信息。]
[今夜,花家花月兮和花玉流将在龙潭仙鱼池畔被劫杀。
只因他们带来了可以查出云宁门掌门宁承跃杀妻的线索。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也接触了可以掀倒宁邹二家的其他线索。]
[你去保护他们。他们活下来,会帮助你查出须家被屠杀一案,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可以助你活久一些!]
须清宁猛地抬眸。
……什么怪灵?
到底是否为妖?
……须家屠杀案?
须清宁脸色也化为惨白。
然而,须清宁低头,他的手背上,却多了一道印记。
其色为铜青,呈纯苍玉之色,泛熔金之光,正写着——
“叁拾叁。”
……
这印记,须清宁怎么都除不掉。
他尽量冷静。
他怀疑这是和神魂刺一样的东西。
是谁做的?
须清宁思忖半天,又觉得不对劲。
如今仙域,品阶分为一到九品,一品为上,九品为下,他是从一品,如今的仙府,也聚着无数高手。
没有谁,或者说没有须清宁认识的人修,有能力在龙潭仙府上布下东西,外面还没有反应。
须清宁也不认为是邹家。
因为叔父和他同居龙潭东仙府,叔父的妻子属于邹家旁支之主,任是九大仙卿中的少庭尉,也派人来守着东仙府,当不存在有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这种事。
那熔金之光,如法印一样,彻底刻在了他的手背上。
须清宁负手,无声望着光灵消失的地方,刚才他试图追踪光灵,也试图勘破识海之物,却也没用。
他皱眉,想了想,坐下了。
须清宁再次记忆:
[成圣]
[天道副子]
[花玉流和花月兮]
[云宁门掌门宁承跃杀妻]
[须家被屠案]
既然无法对抗,那便先去确认。
——“他们活下来,会帮助你查出须家被屠杀一案,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可以助你活久一些!!”
须清宁猛地站起来,拿好剑,戴上斗笠,离开了。
……而且,他记得,周拂菱也和两位兄妹在一起。
……
龙潭下壤。
夜市灯火通明,桥边生火,暖意摇舟。四面八方,皆是往来的修士和商贩。
仙鱼池畔就在旁边,那其实是一湾巨湖,最早是池,被邹家凿成了湖,放入了许多为龙潭祈福的灵鱼。
须清宁站在这仙鱼池畔的桥边,正谨慎地望向远方。
须清宁在来的路上,已经去查了拿花家兄妹二人。
花月兮,花玉流,为花灵山少主,或者说是现在的二位山主。
之所以他们现下就当山主,是因为多年前花家发生了一桩诡异之事。
四十三年前,花家长辈在花灵山山洞设宴时,一位修士精神失常,封洞自焚,把所有人都被烧死了。
这两位兄妹当时年幼,先是被十万大山山首况允初——也就是须清宁的后母收养了一段时日,最后回到了花家。
须清宁想起这位后母,缓缓蹙起眉头,似乎想起了很恶心的事。
须清宁同样也查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花家兄妹,在不久前,竟去了一次康荒斋妖洞。他们离开后,便出妖灾了。
须清宁凝眉。
他现在怀疑,也担忧——
自己上次去往康荒斋,是否是被算计?
对于这对兄妹,他今夜只打算观察,不到必须时,绝不出手,也不会与二人交流。
若是那怪灵是有人作局,他也不会入套。
……
火树摇红,星桥晕碧,须清宁没有带人,到达了龙潭城下壤事,正是万家灯火,生意蔚然。
灯市的酒楼中,他峰下执官贺茵在和那花月兮坐在雕窗竹帘,在吃小食……如云梦肉、小天酥和虾炙。
阁楼下的小巷……则是花玉流和周拂菱。
两人走在灯火通明的巷道里,周拂菱的头上正打着一把伞,是花玉流在她的身旁,一边打伞,一边提着一盏兔子灯。
花玉流看上去竟有几分促狭样子,周拂菱正抿唇捂嘴笑。
须清宁也是这才想起来了,他刚才刻意忽略的,周拂菱和花玉流的“一线牵”,不,“三日游”。
花玉流躲着周拂菱的眼神,目光扫到了周拂菱腰上的护生符,竟是脸色很红,看上去不过三日便十分熟络:
“拂菱姑娘,你这护符,真好看。”
“好看吗?”周拂菱这就要把护符扯下来,“那我送给你吧。”
花玉流忙道:“不不不,我随口一说,你送我做什么?我不要,不要的。”
“没事的。”周拂菱道,“我那里多着呢。”
说着,她便已经把护符解下来了。
须清宁:“…………”
虽然如今前来想验证身上棘手的事,他冰冷的目光却落到了周拂菱的手指上。
周拂菱正要把护符放到花玉流手里,却倏然听见一道冰冷的传声:
[周拂菱,过来。]
这传声只有周拂菱才听得见。
周拂菱立刻回头。
墙角处,须清宁戴着巨大的斗笠,穿了身群青猎装,对她使了个眼色,目光如刀。
周拂菱:“……”
“你拿着。”她把护符按在了花玉流手里,“我有些事,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