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求助

乌春回到毓宁宫。

惊莲意外地看着自家殿下从辇车上下来,乌春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惊莲扶着乌春道:“看来大殿下为人不错。但,三殿下若是知道了,恐怕要殿下多费些口舌解释了。”

乌春笑笑:“沈绥还能吃了我不成?你候在此处,想必是有急事罢。”

惊莲看了看四周,引着乌春走入毓宁宫储物的库房,只见阴暗角落里,多出了几个油皮纸包裹,堆在一起,旁边有个木箱子,惊莲打开来,里面装了些瓶瓶罐罐。

算了算日子,距离上次与哥哥通信,才过了大半月,这些东西竟然已经被哥哥置办齐全了。

据说南疆王爱女,时常思念远嫁的女儿,所以南疆寄来些东西并不奇怪,只用了些银子,便通过了皇宫的盘查。

乌春点点头,“关上罢。”

惊莲小心觑着乌春,“殿下,大梁明文律法规定,不允许南疆人在此处擅用害人的蛊术。用蛊医人倒是可以,害人……若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被砍头的……”

乌春微微一哂,“你怎知我要害人?”

房中阴暗,因作的是储物用途,天干物燥,便不设烛火,只有一扇窗子用来透光通风。

少女正巧站在窗边,阳关照亮了一半的身子,另一半笼罩在阴影之中。她嘴角噙着笑,该是灿如春华,可因为那半张脸的阴影,平白地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像是南疆深山美艳的毒蛇。

惊莲愕然地张了张嘴,“殿下……”

乌春深深看了惊莲一眼后,便往外走,离了窗子,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之中,留给惊莲的是背影。

半晌,她才轻巧道:“逗你玩的,你家殿下怎么敢在宫中害人呢?这些是留着用来给殿下治伤的。”

惊莲这才放下心来,搀扶着乌春回到逢春殿。

随着这些东西一同来的,自然还有乌雷的回信。

乌春坐在窗边读信。

信上提及了南疆近况,说是在邻近梁国的深山之处,发现了矿脉,但是矿脉并非完整,有开采痕迹,恐怕是梁人途径此处,发现了矿产,故而偷运,父王为此极其生气。

还提到,南疆王后月氏身边的巫医近来发现了一种可以致使未孕者不孕,孕者流产的毒药,可见月氏对于子嗣一事极其上心,时刻提防旁人加害,连未被南疆人发现的隐患毒药都能查出来。

恐怕很快月氏就该有子嗣了,若是诞下男孩,他这个南疆王子的地位,就不知能不能同今日一样了。

说到此处,乌雷语气万般无奈。

最后,祝乌春安好,望勤加回信。

乌春看完了信,脑海中却划过一道霹雳,竟坐不住,拍案而起!

惊莲吓了一跳,“殿下,您才崴了脚,行动该当仔细些。”

乌春却管不了那么多,只觉得眼前有散落的珍珠一颗颗串起了链。

梁人偷运矿脉、月氏提防使人不孕的毒药;德州手艺人打造镯子、镯子上的毒使陈皇后堕了胎……

未免也太过巧合!

乌春仔细思考,前世并未收到哥哥写了这些的信,恐怕是因为她不似这一世回信回得及时,恰巧将事件刚发生的时节错过了去。

跟亲人通信,信上说的最多的当是近况。她若是回信晚,乌雷也就不会跟她说这些。

若是镯子淬的毒和南疆的毒是同一种,且用来打造镯子的材料,跟那偷运的矿脉有关系,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毒性罕见,用料在大梁查不出源头,便既没有办法定刘贵妃的罪,也没有办法洗刷刘贵妃的罪。皇帝盛怒之下,只能怪在刘贵妃头上,刘贵妃便该失宠了。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推测。

乌春很快冷静下来。

惊莲唤:“殿下、殿下?”

看着惊莲这张脸,她不由想起来前世这丫头为了保护她,被活活射死的场景,血溅三尺,都分不清地上满目的,是枫叶还是血啊……

想要自在吗?想要逃离重重宫阙吗?

几乎只在瞬息之间,乌春一把抓住惊莲,“惊莲,我要办一件事情,但我不知有几成胜算,若是胜了,我未必能获利,但若是输了,很有可能会引祸上身。我方才思索,打算赌一把。因凡事有舍方有得,我若不豁出去,便永远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

惊莲微怔,看殿下目光坚定,眼里似缀着星子,不由动容,“殿下想要做什么呢?”

乌春道:“替我叫辆辇车来,我要去找泽安王,就说……他有物件遗失,我来归还。”

找大殿下做什么?也没见殿下回来的时候拿什么东西啊。

惊莲疑惑不解,却什么也没说,道了声“是”,在一刻功夫之内,办好了事。

……

乌春坐上辇车,望着天边西斜的日头,只盼着辇车能够更快些,毕竟不知什么时候刘贵妃被判罪,若是晚了就没用了,每一日都弥足珍贵啊!

沈珩正准备用晚膳,听到乌春要来见他的时候,心中疑惑,检查了全身配饰,无一物遗失,乌春又怎么可能是来还东西的?

但转念一想,他二人身份尴尬,不久前乌春跟他避嫌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突然亲自到怀德宫来找他?

定是有急事。

于是搁下了玉箸,亲自到前殿接见。

乌春行过礼后,取出袖中一枚扳指,递给沈珩,“这是泽安王殿下方才遗失的扳指,上面纹路模糊,想来殿下时常摩挲,喜爱至极,是以本宫前来归还。”

她特意提到纹路,沈珩就仔细看了看扳指的纹路,上面用墨写了“要事相商”的小字,心中的猜测确定了大半。

沈珩道:“多谢三皇子妃。”

刚要继续说,乌春却带着哭腔道:“大殿下,连您都回宫了,为何三殿下还在外办差?无人知晓,我这些时日在逢春殿中独自一人,如何思念殿下!我夜里常常以泪洗面,只有数着天上的星子才可以入睡,在白日里,坐在花树下出神,一坐便是大半日,我寝食难安、茶饭不思,您贵为泽安王,可有办法带我见一见殿下?”

三皇子妃哭得凄切极了,毫无皇子妃的端庄,想来是太过思念三殿下。

下人们都低下头。

这是主子的私事,可不好管。

大概泽安王也觉得不够体面,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我和弟妹说说话。”

等到下人都走了之后,乌春立刻止住了哭声,沈珩被她这来去自如的眼泪弄得哭笑不得,“三皇子妃,有什么急事是非本王不可的?你且说来,本王能帮尽帮。总不至于真是要见三弟罢?”

乌春取出乌雷那封信,递给沈珩,“非也。实在是非本宫有心打听,只是沈璎公主也算是本宫的玩伴,便是无意,本宫也听闻了一些消息。这是家兄来信,私以为,刘贵妃献礼一事,有些蹊跷。”

沈珩读着读着,眉头果然渐渐蹙了起来。

他近来回宫,也是为了此事,毕竟陈皇后怀的皇嗣非同小可,皇帝日夜操劳,他这个当皇子的,理当来分担些公务。所以,这件事他也有耳闻。

若是那镯子真和南疆有些联系,能查到源头,刘贵妃的罪名就落不下来了。

这信算是家书,乌春竟将这家书都明明白白给他看。

她怎么会如此信任他?又为何来找他?

乌春看出了他的疑惑,“在今日之前,本宫若有事要求助旁人,绝不会想到泽安王殿下。但今日见了殿下,觉殿下为人宽厚仁德,是可以托付之人。”

“还有……实不相瞒,我需要殿下的地位。”乌春抬起一双清澈的眼,“若是以本宫的名义将这信递上去,我一介南疆愚蛮女子,你们宫中梁人贵族本就瞧不起,信服力大大降低,也不知会耽误多少时辰。”

“但若是以泽安王的名义、或是泽安王陪同呈交证据,陛下断不敢怠慢,底下办差之人也不会马虎,查明真相的可能也就更大。”

“沈璎公主之于本宫,是宫中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姐妹。三殿下不在宫中时,只有公主能陪我解闷,本宫实在不忍心见公主被圈禁,日夜忧心,遂想帮一帮刘贵妃。宁可猜错了闹出乌龙,也不可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请殿下相助!”

说着就要跪下来,沈珩忙扶了她一把,“才崴的脚,怎好跪下。父皇为此事担忧多日,本王既为儿也为臣,尽快查明真相,也是本王所期盼的,便是你不说这么多,本王也会相帮。”

他笑道:“本王只是有些意外,弟妹哪里是愚蛮之人啊。”

分明既冰雪聪明,又勇敢坦荡。

能通过信件寥寥数笔大胆推测,还敢跑到怀德宫来找他相助,这心性哪里是寻常女子有的?

还生得……如此美貌。

三弟啊三弟,去岁阴差阳错,娶了这么个皇子妃,真是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