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剑刺向哈嘛精的皮肤,却像是刺入了柔软的橡皮中,竟然将她的剑反弹回来了。
燕从玉的手腕被这个力道狠狠震开,腕骨顿时红了一片。
哈嘛精显然对燕从玉的举动不屑一顾,哈哈大笑:“娘子,你这是在给为夫挠痒痒吗?”
说着,它伸出漆黑的爪子,朝着燕从玉身上的喜服抓来,祁岁之的眉尖不着痕迹地拧了起来。
燕从玉反应也不慢,迅速后退,见祁岁之动也不动,只是紧盯着哈嘛精。
祁岁之到底在想什么?
他竟然在一旁袖手旁观。
她心里又突然冒出恶意的念头来,假装踉跄,却将他往哈嘛精的方向一推。
祁岁之猝不及防被推到了哈嘛精眼前,幸好他反应够快,足尖轻旋,衣摆微扬,险险躲过了□□精的攻击。
哈嘛精抓空,爪子上的粘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形成一摊腥臭的沼泽。
它略微定住,眼神轻佻又放肆地落在祁岁之身上。
“不错,不错,这也是个美人,既然来了,那也一同与本城主拜堂吧,咱们三个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祁岁之漆黑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杀意。
哈嘛精仰天大笑道:“美人儿,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本城主有的是手段和力气!你们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本城主除了相貌略差了些,其他的都是一等一的好,财富、地位……”
燕从玉实在受不了这么一个有碍观瞻的丑东西大放厥词、污染空气,她手轻轻一扬,忽然将桃木剑丢向了祁岁之。
“祁岁之!接住!”
祁岁之听到少女脆生生的声音,眼疾手快接住了桃木剑。
可看着手上朱红色的剑,他眉尖不自觉微蹙,为自己身体反应比意识快而感到懊恼。
不等他丢下桃木剑,燕从玉又指使他道:“祁岁之!快帮本小姐把它那张臭嘴割下来!省得它在这里大放厥词!”
祁岁之没有回应,可是看着哈嘛精对着燕从玉垂涎欲滴的样子,他满心厌恶,终究还是挽起剑花朝着它攻去。
眼看两个人缠斗在一起,燕从玉连忙躲在后面,不停地从芥子袋里面掏出宝贝,一股脑丢向哈嘛精,风雷符、捆仙锁、鬼火扇、幻梦珠……
哈嘛精顿时身边浮起五颜六色的烟雾,像是炸开的烟花,噼里啪啦作响,可令人失望的是,□□精却丝毫没有受伤。
它笑呵呵道:“娘子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可恶!竟然毫发无损!
燕从玉心里着急,虽然祁岁之和哈嘛精打得有来有回,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祁岁之迟早会力竭。
难道就没有对付哈嘛精的办法了吗?
祁岁之回头道:“没用的,这只哈嘛精只是一只幻影,他的本体不在这里。”
“那怎么办?”燕从玉蹙了蹙眉。
祁岁之的声音沉静:“鬼域真正的主人就藏在这些妖傀中。”
话音刚落,燕从玉忽然感觉到那群一动不动的妖傀忽然动了起来,潮水般朝着自己涌了过来。
救命,怎么这么臭!
浓郁的腥臭味令燕从玉几乎无法呼吸,她强忍着恶心感,借着芥子袋里面的法宝,努力与妖傀们周旋,像是一条滑溜溜的泥鳅,穿梭期间。
目之所及是一张张毫无血色的脸,诡异如同纸扎人,血泪从他们脸颊处蜿蜒而下,恐怖中又添了几分凄惨。
毫无头绪的她只能求助祁岁之:“祁岁之,鬼域之主有没有什么特征?”
“阴气最重之处,便是鬼域之主的藏身地。”
燕从玉立刻又问:“那该怎么分辨阴气?”
说话间,一个头上长着羊角的妖傀少女忽然一把掐住了燕从玉肩头,寒意隔着冰冷的喜服渗透入肌骨之中。
像是被冰块冻住了,燕从玉冷得牙齿发抖,几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这么一瞬间,头角峥嵘的妖傀们一拥而上,死死抓住了燕从玉,不断撕扯着她的身体,燕从玉跌在地上,动弹不得。
冷,好冷啊……
燕从玉呼吸之间都结了一层霜,不由得心生绝望,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好不容易逃离了无依无靠的现世,有了疼爱自己的爹爹,难道她就甘心这么死去吗?
不,她不甘心!她一点都不甘心!
她狠狠瞪着面前那个想要掐她脖子的妖傀,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就算是死也拉着他们垫背。
祁岁之还是第一次见到燕从玉这般狼狈的模样,眼见她被淹没在妖傀群里,他心脏狠狠一颤。
难不成,天水神玉真的与她没有关系。
就在祁岁之想要咬破指尖,丢出艳鬼煞符咒帮燕从玉的时候,他敏锐闻到了空气中传来了不一样的气息,仿佛是降真香。
他动作一滞,不可置信般望向了燕从玉的方向。
一阵莹润的光芒从黑压压的妖傀中冲天而起。
离燕从玉最近的那个妖傀少女被光照到,空洞的眸子竟然露出一种类似茫然的情绪,像是要恢复神志。
可突然,妖傀少女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啊啊啊!”
妖傀少女的脸、身体化作一寸寸的灰烬,飘散在空中,随后,更多凄厉的尖叫声不断响起,无数的妖傀都在光芒中灰飞烟灭。
少女躺在地上,琥珀般的眸子转为剔透的银色,浓黑的乌发散乱下来,如同交颈缠绕的蛇,这副模样,竟然比这群妖傀还要像鬼魅。
她双手交叠于胸口处,摆出一座宝塔般的形状。
空气中飘散着无数烟尘,整座宫殿也在这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变得摇摇欲坠,就在这混乱之时,一团漆黑的阴煞之气迅速从一个妖傀身上逃了出来。
不好!
哈嘛精慌了神,连忙调转方向,张开了鲜红的嘴巴,要将那团漆黑的阴煞之气吞入腹中,却被祁岁之一剑刺中了大腿。
哈嘛精下意识低头,却看见那剑上不知有什么东西,自己腿部以下竟然化作了一摊淤泥,它陷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
哈嘛精有些惊骇地望着这个漂亮的少年。
却看见他那张平素没有多少表情的脸忽然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来,嘲讽又轻蔑:“跑什么?”
说着,他摊开掌心,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心划开了一道红痕,鲜血在掌中开出一朵艳丽的花。
那团阴煞之气便像是被鲜血吸引的蚂蝗般,直直要往祁岁之掌中钻,却被定在了半空中,像是一团燃烧的幽冥鬼火。
祁岁之一边与阴煞之气角力,一边朝着哈嘛精而来:“还要多谢你,陪我演这么一出好戏了,不过,你这张嘴的确令人厌恶,吐出的话也难听得紧。”
“噗嗤”一声,祁岁之反手就将桃木剑直直刺入哈嘛精的嘴巴,□□精整张嘴贯穿,身体戳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被狠狠钉在了地面。
腥臭的泥沼附上桃木剑的纹路,径自燃烧起来。
“我想,现在你应该学会了如何安静。”
祁岁之望着那堆火,又恢复那种平静无波的语气。
说罢,他手掌微微用力,那团阴煞之气像是崩裂的黑色琉璃球,一瞬间分崩离析。
隔着黑浓的雾气,他望向了燕从玉。
少女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坐在了地板上,身上的嫁衣被撕扯得凌乱,整个人像是破碎的傀儡娃娃。
她用一双银色的瞳凝视着祁岁之,像是在思考什么,还微微歪了歪头,神情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祁岁之的眼睛顺势落在了她心口处,方才,他亲眼看到,她心口处发出一阵莹润的光芒。
看来,天水神玉,就在她心脏处。
若是要拿到天水神玉,那岂不是要,剜心……
这个念头一出,祁岁之却控制不住地手脚冰冷,像是溺水般呼吸困难。
他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凝视着燕从玉,好一会儿。
如今,居高临下的人成了他,可是,他却没有多大的愉悦。
他慢慢移动脚步,朝着燕从玉而来。
要杀了她吗?
少女望着他,忽然发出一声很轻的嘤咛声:“小,野人。”
祁岁之脚步一顿。
她又呢喃了一声:“吹,竹叶。”
祁岁之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了,望向她的目光复杂深邃。
“哗啦啦……”
整座宫殿忽然发出轰然的声音,一寸寸崩解,断壁残垣像是剥落的灰尘,铺天盖地地簌簌而下。
漆黑的流光朝着燕从玉的方向而来,伴随着一道冰冷的女声焦急响起。
“大小姐,小心!”
燕从玉恍若未闻,眼看掉落的房梁要砸在她身上,祁岁之下意识将她往怀里一捞,旋风般带入自己怀里。
不经意间,少女的乌发与他手臂交缠,像是缠绵的蛛丝,在编织着一个绮丽的梦境。
少女微微仰起了脸,雪白的一张脸,白到极致,反而像是靛青的玉。
她那双银色的瞳,定定凝视着祁岁之,像是将他反复看了很多遍。
祁岁之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怀里的少女也仿佛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将他整个人都炙烤得滚烫。
“祁岁之。”
少女冰冷的手指忽然攀上他的唇,声音娇媚又甜蜜:“你永远都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狗。”
说话间,她涂着粉色蔻丹的指尖忽然下滑,轻轻划破了祁岁之胸口的喜服。
少年露出雪白的肌肤,玉质天然。
燕从玉在他心口处,一笔一画地刻上一个血淋淋的“玉”字。
剧痛袭来,祁岁之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
而伴随剧痛而来的,却是一阵汹涌的狂喜,宛如灭顶之灾,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