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对施惊木的评价都是四个字:“不求上进”。但施惊木自己认为,那应当叫做“随遇而安”。总体而言,他的日子虽然落魄潦倒,但总能安贫若素,寻找着生活中的小乐趣。
最近他就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朋友,口口声声说能够对施惊木的前程有所助益。施惊木一笑了之,他可不觉得自己干的那点破事儿能和所谓前程沾上边,但这个人很有趣,所以他并不介意经常和这个人呆在一块儿聊点什么,听着对方各种各样的古怪念头。
“明天早上我来找你,”这位朋友说,“今晚肯定还能想出些新鲜玩意儿。”
“反正我习惯了早起,”施惊木耸耸肩,“而你所谓的‘早’,怎么都得到太阳晒屁股了。”
“你他妈的真了解我!”朋友恶狠狠地说。
然而施惊木对自己朋友的了解显然还不够,因为第二天当此人跑来敲门时,天刚蒙蒙亮,即便是习惯早起的施惊木,此刻也刚刚把洗脸的毛巾浸湿。他扔下毛巾,骂骂咧咧打开了门,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当然身上穿的衣服不陌生——这是一个捕头,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如狼似虎的捕快。
“官爷,我……没犯什么事儿吧?”施惊木小心翼翼地问。
捕快没有理睬他,粗暴地把他推到一边。两名捕快看住了他,开始搜他的身,剩下的冲进他那间窄小简陋的木屋,翻箱倒柜地四下搜查。不过挖地三尺后,似乎是一无所获。
他们在找什么?有人诬陷我偷东西了吗?施惊木不知所措,也不敢多问,直到那名一脸冷酷的捕头站到了他跟前:“曲江离呢?”
施惊木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帮人并不是来寻他晦气,而是来搜寻他的朋友的。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和我约好了今天早上来找我的,但你们这么一来,街坊邻居都惊扰了……他怕是不敢来了。”
捕头脸上闪过一丝悔意,哼了一声:“他有没有交给过你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施惊木继续摇头,“您瞧我就这么一间小破屋子,我自己连杀鸡都没个胆,人又吊儿郎当,谁会把什么重要东西交给我保管?”
这话倒真让人难以辩驳。捕头反反复复盘查了他很久,确认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藏在他手里后,这才放过了他。但之后的若干天里,无论施惊木走到哪里,都会觉得有一些眼睛在暗中盯着他。
他倒也无所谓,只是很关心朋友曲江离的下落。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是一桩大事,曲家全家都被官府抓起来了,罪名貌似是里通外国一类,只有曲江离脱身逃走,下落不明。几天之后,曲江离仍然没被抓到,而他的家人统统被斩首弃市。
真是个悲剧的世道!施惊木感慨着,却也无能为力。转眼一个月过去,正当他已经快把这事忘掉了的时候,曲江离却出现了。确切地说,施惊木并没有见到他的人,而是隔着墙听到了声音。当时他正靠在墙根边晒太阳,耳边突然响起曲江离的声音。
“老施,是我!”曲江离的声音很急迫,“别出声,听我说。记住,前些日子我们商量的事,无论如何不要说给第三个人听,否则可能有性命之忧!千万记住了!我走了。”
就这么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说完之后,曲江离就消失了,留下施惊木在原地发怔。“前些日子我们商量的事”,那分明就……什么事也算不上啊,为什么曲江离会如此郑重地警告他?他进一步想到,一个月前那名捕头所极力想要寻找的,难道也指的是这个?
太荒唐了,施惊木想着,但也不能全然不信。虽然在他看来,那么微不足道的事情怎么可能带来什么危害?但反过来想,既然微不足道,那自己从此不提,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说就不说呗,”他自言自语着,“不就是丧乱之神么,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