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淮城这样的大城市而言,砖窑的生意总是不错,但工人们能吃到嘴里的饭毕竟是少数,大头都填进了砖窑主的肚子,工人们不得不按照古老的方式抱成团,以集体的力量和同业者展开竞争,向雇主争取更好的待遇,以免势单力薄被单独击破。
杨半城却从来不害怕这种力量。他从小到大都相信,手中拥有暴力就能压制一切。所以他的手下一直豢养着一批穷凶极恶的打手,任何时候有工人闹事,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派出打手镇压,何况现在他的底气更足了,因为自己在半年前得到了一位很得力的助手,大家功夫之利害,自己前所未见。有了这个助手,多少工人闹事他都不会害怕。
所以这一天傍晚,当听说有一帮被他拖欠工钱的工人将在第二天清晨、也就是他为一窑新的砖坯点火时来捣乱的消息,杨半城并不紧张。他和助手碰了个头,把安保问题放心地扔给他去解决。然后助手离开了,他照常指挥者还在为他干活的工人们把做好的砖坯放入窑室,开始封窑。
然而就在封窑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桩小小的意外搅了他的兴致。一个捕快不知为何拣在那时候过来找自己的麻烦,声称有人告他克扣工人的薪水。杨半城没办法,把其他工人先赶走,向这个捕快说了一阵子好话,塞了几个金铢给他,算是将他打发走了。他头昏脑胀地招回工人,命令他们继续封窑,自己吃完饭去了。
第二天清晨是星象师为他计算出的点火的吉时。杨半城早早来到砖窑,守着火工从火口点火。他先默默祝祷了一遍神明保佑,正准备下达点火的号令,一名打手头目快步走到他面前:“杨爷,我得到消息,那群穷棒子要赶着您今天点火,过来闹事!”
“不要紧,风先生会解决的,把你的人招过来看着就行。”杨半城胸有成竹,“点火!”
砖窑内的火焰很快熊熊燃烧起来,烟道里开始冒出烟雾,不久之后,从封闭的窑墙里透出的热力就开始让人浑身冒汗,无法站近了。
杨半城松了口气,刚刚把卷好的烟叶塞进烟斗,打手头目又来了。这一次他气喘如牛地狂奔着,跑得五官变形,胸口起伏好似拉风箱:“来了!真来了!而且……而且……”
他一口气喘不上来,说不出话了,杨半城连忙向远处望去,这一看把他的烟斗都吓到了地上。黑压压一片人正朝着砖窑的方向涌来,那也就罢了,关键在于这帮人推着的东西。
那居然是一个简易的投石机,虽然大小远比不上那种可以用来攻城略地的真正的投石机,但要用来击穿一座普通砖窑的窑墙,似乎是足够了。而从那帮工人们杀气腾腾的表情来看,他们来这的目的就是如此。
“不行!不能啊!”杨半城连滚带爬地冲到他们跟前,“窑墙一打破,整窑砖都会废掉,不能啊!”
烧砖的过程长达四到五天,在此期间还需要通过轮流堵烟道的方式调整窑温的均衡,直到所有烟道的顶部都变成红色,然后从窑顶向下淋水,看着砖色从红转青,才能算完工。如果在之前让砖窑透了风而不能保持温度,那这一窑砖即使成型,也都是废品。所以杨半城才会如此惶急,但被他拖欠工钱的工人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们分出一批人上前,挡住了扑上来的打手,背后的人则已经扳动了投石机,巨大的石块呼啸着飞了出去。
这样简易的投石机精度当然很差,前三发石块飞出去,都砸偏了,但工人们毫不气馁,又发射了第四弹。这一次,一块巨石终于正中目标,重重砸在了窑墙上。一声轰然巨响后,窑墙向内塌陷进去,红色的火苗立即窜了出来,滚烫的热浪让靠得稍微近点的人都有呼吸不畅的感觉。
完蛋了!整整一窑砖,五千块砖坯,全完了。杨半城眼前一黑,身子一软趴在了地上。姓风的呢?那个姓风的混帐东西哪儿去了?自己昨晚吩咐得那么明白,他也答应得很痛快,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却消失了?毁了我一窑砖……我要让他把之前收我的钱统统吐出来!一窑砖啊一窑砖!
他把绝望的视线投向正在熊熊燃烧的砖窑。这一眼看过去,他的心猛地抽紧了。通红的火光中,好像……好像有一个人影正站立在那里。
人?怎么可能?杨半城狠命揉揉自己的眼睛。砖窑里的温度那么高,点火之后,顷刻之间就能把一个大活人烧得灰飞烟灭荡然无存,怎么可能还有人能站在那里?
但揉完眼睛后,人影依旧。在那吞吐着地狱般烈焰的砖窑里,那个瘦长的身影一动不动,沉默地矗立着,有若鬼魅。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面目,但杨半城恍惚间觉得那是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他终于忍不住呻吟一声,管他三七二十一,晕过去再说。
席峻锋来到出事的砖窑前时,正是一片乱纷纷的热闹景象。砖窑里已经浇了大量的水,硬生生把火浇灭,但余温仍在,砖坯上青烟袅袅,发出呛人的气息。来自衙门的捕快们已经扣住了十来个带头闹事的工人,剩下的本着法不责众的原则早已一哄而散。砖窑老板神情激愤,正缠着捕头呜里哇啦地要求严惩罪犯。
席峻锋知道,那些冒出的青烟是有毒的,他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走进砖窑。手下们在背后高呼着试图阻止他,他并没有停步,一股热浪立即把他包围起来,皮肤能感受到明显的灼烫。但他必须进去,因为砖窑随时可能整体垮塌,那样的话,尸体就会被压在废墟里,不知道损毁成什么样。
尸体仍然直挺挺地站立着,这实在是咄咄怪事,因为烧砖时,砖窑里会聚集可怕的温度,再皮糙肉厚的动物,在里面也会迅速脱水、发黑、变形,最终成为尸灰。但这个身材细长的羽人,竟然能挺立不动,保持着身形。
走近之后,尸体的细节渐渐能被看清。席峻锋在尸体面前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手下们连忙围上来:“头儿,怎么样?那尸体怎么回事?”
席峻锋没有回答,只是做了几次深呼吸,对刘厚荣说:“外衣脱给我。”
刘厚荣莫名其妙,但仍然照办,席峻锋把这件外袍裹在手上,憋足一口气,又冲进了砖窑。半分钟后,他已经很费力地把尸体拖了出来,动作相当野蛮,一点也不符合捕快条例里关于保护尸体的要求。但没有人责怪他,捕快们看着“尸体”,面面相觑,个个都哭笑不得。眼泡浮肿的陈智怒吼一声:“我要去睡觉了!”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不是什么死人,而是一个金属人。尽管它有着近乎完美的体态,连面容都栩栩如生,但却不是真人。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沉重的金属人扔到砖窑里恶作剧,倒是把所有人都骗了。
“不像是一般的恶作剧,”席峻锋说,“谁捉弄人会这么麻烦?这一尊金属人,光是铸造就得花不少钱吧。”
刘厚荣小心地敲敲金属人,摇摇头:“非金非铁非铜,暂时看不出材质来,不过在这样的高温下表面都不发黑,也挺不容易。你说得对,谁玩恶作剧会下这样的本钱?”
席峻锋沉吟片刻:“把那个倒霉的砖窑老板给我揪过来。”
于是还在气得满面通红的杨半城被带了过来。他还想继续自己的抱怨,目光却落在了刚刚扒拉出来的金属人身上。
“这不是风冉吗?”他嚷嚷起来,“谁替他塑的像?”
“风冉是谁?”席峻锋问。
杨半城支支吾吾,犹豫了半天,但席峻锋的目光就像利剑,让他不敢混赖:“是……是我请来的助手,一个羽人。”
席峻锋再问风冉的具体身份,杨半城却讷讷答不出来,只说风冉自荐上门,功夫很好,他就聘用了。刘厚荣思索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估计又是化名,但那张脸似曾相识。
“什么时候自荐上门的?”刘厚荣追问。
“大概是在……五六个月之前吧。”
又是半年左右。丢掉骨头的张剑星和变成干尸的桑白露,都是在半年前开始行踪诡异的;而眼下这具金属塑像的原型风冉,也是在半年前投身到这样一个浑身铜臭的恶棍手下,一般而言,江湖高手做出这种事都是为了避祸。
“这个风冉,武功高在什么地方?”刘厚荣又问。他仍然觉得这是一张熟脸,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的武功……高就是高了,具体我也不大懂,”杨半城回答,“不过,他打起架来出手特别快,总是能一下子卸掉对方的关节,或者戳中什么什么气血点,让人丧失活动能力。总之就是脸上不见血,身上不见伤,特别适合帮我对付讨薪的穷棒子们,他们就算要去告官也没有证据……”
没有人顾得上去对杨半城表示厌恶,因为刘厚荣一下子反应过来:“关节技法!我想起这是谁了,怪不得那么面熟呢!他这张脸上过通缉令!这是个从宁州来到宛州寻找高明武师进行比武的羽人,真名叫翼藏海,三年前来的,因为在比武中拧脱了博武侯的公子的手臂,这位小侯爷带人去报复,他在被围攻中误杀了一名打手,很快被通缉。听说他虽然是体瘦骨轻的羽人,关节技法却用得极佳,专能借力打力,当时宛州许多擅长拳脚的人族武士都栽在了他手里。这个人很有意思,本来是羽族中万中无一的鹤雪体质,可以随时起飞,却从来不喜欢飞,而喜欢凭借拳脚和人对抗,不然当时也不至于被小侯爷围住。”
“然后又是亲王收留了他,对吗?”席峻锋问。
“没错,亲王替他赔了一千金铢,撤销了通缉,”刘厚荣耸耸肩,“事实上要找出他也不容易,但根据之前的经验,我先假定了此人和亲王有关,大大缩小了范围,再从亲王身边进行排查,结果真的被我想起来了。”
“可是有一个问题,”看起来半睡半醒的陈智用梦呓般的语调说,“这哥们死了没有,尸体在哪儿,这金属像是谁给他塑的?别忘了前两桩案子我们找到的都是死人,现在扔一尊金属像在这儿算什么意思?”
这话也有道理,捕快们不觉有点纳闷。席峻锋却始终板着脸,不断捏着自己的下巴,那是他在全神思考的标志。过了一会儿,他走到金属像前,凝视了一会儿,忽然大声喊了起来:“快把外衣都脱下来!围住它,挡风,快!”
他的声音充满焦急,捕快们赶忙照做,他们这时才注意到,金属像表面的色泽好像变得黯淡了,而且这种黯淡正在加剧,几乎是眨眼工夫,那层炫亮的光泽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扩大的水纹状的黑色,从一个个细小的点扩大到宽阔的弧面,接着连黑色也开始消退,整尊金属像变成了丑陋的灰白色。
“挡住风,控制呼吸别喘气!”席峻锋低喝着。
金属的颜色已经完全消失了,眼前是一个灰白的人形,虽然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形状,给人的感觉却更加怪异难言。这一堆人形的物体,眉眼五官的轮廓仍然清晰可辨,只是看来有一种特别的脆弱。刘厚荣忽然有所醒悟:“难道……难道这就是……就是……”
“你猜对了,”席峻锋抑制着呼吸,“这不是什么金属塑像,也许刚才表现出金属的外表,但它实实在在的,就是化名风冉的翼藏海。只不过,现在已经是翼藏海的尸灰了。”
“金属变身。”刘厚荣轻声说。
“没错,就是金属变身,”席峻锋回答,“能把生物暂时变成金属,时效过后又能还原的秘术。那种金属形态很坚硬,也很不容易被熔,所以当放进砖窑后,不会立即熔化,也不会很快化为灰烬,而是慢慢地煎熬,身体组织一点一点地缓慢碳化,最后完全成灰。等到秘术消失,整个人就会变成你们见到的这样。”
陈智一阵不寒而栗:“这不是火刑吗?不,比火刑还惨,因为他一定死得很慢很慢……”
就在这时候,一片被秋风卷起的落叶从众人头上掠过,落到了那堆人性尸灰的肩部。人们虽然扯衣衫挡住了风,却没有注意到从天而降的细碎叶片。那片树叶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尸灰就立即崩塌了,整个躯体分裂成无数碎块,碎块再化为齑粉,散落下去。眨眼之间,地上只剩下了一摊灰烬。
杨半城很快又被抓了过来,他不明所以,有气无力地抗辩着:“不是我干的,风先生那么大本事,我怎么可能……”
“我也没觉得你有能力制服他,”席峻锋打断了他,“所以我需要你好好回忆一下,谁有可能干这件事。要知道,这可是在你已经封好了的砖窑里出现的。难道封窑前你们不检查一遍么?”
“我们检查过了呀!”杨半城连声叫屈,“看到砖坯垒好了才封窑的。”
“有没有可能封窑后,有人在窑墙上开了个洞,把人放进去再堵好?”席峻锋又问。
“不可能,窑墙上的墙泥脱落就必须重刷重补,不然点火之后肯定会走风,”杨半城很肯定,“我可是亲眼看着点火的,到那群穷棒子来捣乱之前都没事。”
他的脸上又现出刚刚收敛起来的恨意,席峻锋并不理会这种情绪:“那你也是亲眼看着封窑的?会有人在封窑的时候做点手脚吗?”
这句话提醒了杨半城:“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有位官爷就在那时候来找我问话,我不得不把工人们都支开了。有那么几分钟时间,砖窑完全没人看守,如果有人搞鬼,就是在那个时候。而且那阵风先生刚刚和我说完话离开,说不定就是半道上被他的同伙截了。”
“官爷?”席峻锋皱起眉头,“什么官爷?御林军、衙役、捕快还是猛虎卫?”
“他说自己是衙门的捕快,”杨半城回忆着,“没告诉我名字,但给我看过腰牌。”
“问你什么话?”
“那是有人诬告我,非说我拖欠了穷棒子的工钱。其实我只是在等回款而已,货款一到肯定就给他们发钱,分文不会少,我拿我祖母的坟发誓……”
“我对你那些破事没兴趣,”席峻锋不客气地打断他,“那个捕快长什么样?”
杨半城形容了一遍,捕快们开始回忆自己是否认识这么一个同僚。最后有三个人都想起来了,有一个叫做焦东林的捕快,长相和口音都与杨半城的描述比较吻合。
“佟童,带两个人立即去找焦东林,越快越好!”席峻锋命令着自己手下武功最高的捕快,“如果他真的和这件事有关联,恐怕会被灭口。”
人高马大的佟童立即匆匆离去,席峻锋把现场细细勘察一遍,又向杨半城问了问翼藏海的情况,但并没能得到太有价值的信息。翼藏海是主动找上门投靠的,托身于杨半城手下后,表现得正像一个尽职尽责的高级打手,没有露出半点异状,杨半城绕来绕去,也说不出点新鲜玩意儿。席峻锋无奈,一面派人去搜查翼藏海的住所,看能否找出点什么,一面把尸灰收集好,回捕房去等待佟童的复命。
等待佟童的过程中,大家把已经发现的这三起怪异杀人案放在一起合计了一下。无论从杀人手法还是死者的身份,都已经可以断定,这是同一个或者同一帮罪犯干下的连环杀人案。南淮城过去发生过的类似案件,凶残程度或许有能超过这一桩的,诡异怪诞却是远远不及。
“我觉得这更像是石隆下手清除异己分子,或者是石隆的仇家报复他,”刘厚荣说,“我们之前设想的邪教作祟,很有可能是错误思路。”
“为什么是错误的?就因为他们在身份当中有共通之处,并且都指向一位大人物吗?”席峻锋说,“别忘了,历史上的邪教案,大多最后都会牵扯出一个身份不凡的角色。七十年前的暗龙会血案,工部侍郎不就杀害了自己的四个儿子,把他们全部作为献给龙的祭品么。石隆究竟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容后再议,但那和是否邪教没有关系。”
刘厚荣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说……这三个人是精心挑选的祭品?”
席峻锋坚定地点点头:“只有邪教杀人,才可能用那么复杂的方式,因为杀人并不是主要的目的,通过杀人方式传达某种给邪神的信息,才是那些血案的根源。在一切的邪教祭典中,都少不了三个根本因素:祭祀的方式,祭祀的意义和祭品的选择。现在我们的三个祭品已经找到了某种联系,虽然这个联系还并不明朗,但迟早能慢慢分析出更多的共同点。这需要依靠你们继续深入地挖掘这三个人的行为,尤其是半年前他们究竟做过些什么,一定要调查清楚。”
“可是祭祀的方式和意义我们还没弄明白,”一名捕快说,“连小刘都没见过这样摆布祭品的方法。”
“别说我了,仵作老韩一辈子和尸体打交道,都极少能见到这么奇怪的尸体,”刘厚荣叹息着,“现在十天之内出现了三具。头儿说得对,即便是那些头脑不正常的连环杀人狂,也很难有劲头这样去摆布尸体,或许只有怀着对邪神的狂热崇拜的信徒,才会那么做。可是我搜肠刮肚,想遍了我所读到过的一切资料,还是没有看出这三具尸体究竟意味着什么。”
“并不是所有的血祭都会留下文字资料,”席峻锋敲着额头,“很多祭礼被当作最大的秘密隐藏起来,但即便具体实施过程没有记载,从效果来反推,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以我刚才提到的暗龙会案为例,工部侍郎杀死四个儿子后,把他们的眼睛全都挖出来了,由于他此后也自杀身亡,没有人知道他这一举动的用意。但是后来,我的养父田炜的老上司在暗龙会的教义里找到了答案。暗龙会认为世界是罪恶的,所谓的光明也是虚假的,而荒神的使者龙将会把世界重归黑暗,直到荒神再次创世。挖掉眼睛的祭礼,就是为了迎接这样的黑暗。”
“可是这三具尸体……完全没有共通之处啊!”刘厚荣满脸的苦恼,“把全身的骨头都磨碎是为了什么?让人身上的体液全部流干又是为了什么?把人先变成金属,再放到砖窑里慢慢烧成灰,更是匪夷所思。”
“一定能找出来的,”席峻锋又端起了茶杯,那是他作总结发言的标志,“他们不可能每一次动手都完全不留痕迹,这世上没有无破绽的犯罪。也许佟童回来的时候就能给我们带来点好消息……说起来,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呢?”
佟童并不像刘厚荣和陈智那样多嘴多舌,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但一向办事稳重干练,身手在捕房里也仅次于席峻锋。不过这一次似乎很不顺利,直到日头西沉,他都还没回来。霍坚已经照惯例按时下工回家吃饭去了,陈智则已经歪在椅子上酣睡了一下午,没有人忍心吵醒他。
席峻锋看看天色:“你们也都回去吧,这几天够辛苦的,别等了。”
“那你呢?”刘厚荣问,“你也该回家陪老婆吃顿饭了。反正我是光棍一条,在这里等着好了。”
“不等了,我去衙门转转,看佟童在干什么。”席峻锋站了起来,“托你们的福,我这些日子虽然不能陪老婆吃晚饭,好歹每天都能正常地在家里的床上睡个觉,全靠各位的辛苦工作。现在也该到了我劳动劳动筋骨的时候了。”
刘厚荣还没回话,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不必了,我已经回来了。”
那是佟童。他已经带着两名同伴赶了回来,席峻锋忙问:“怎么样,找到焦东林没有?”
佟童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到衙门之后,被告知焦东林今天旷工了,却也没有告假,于是又打听到他的住所,赶了过去。但他也没在家,家中空无一人,而且据邻居说,他昨天夜里也并没有回家。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分兵两路,他们俩守焦东林的家,我在衙门外蹲守,希望他能出现。结果……结果……”
席峻锋并没有表示出惊讶:“他的尸体被送来了,是不是?我猜也是这样,那个幕后主使必然会杀他灭口。”
佟童一脸的困惑不解:“送来了尸体没错,但却好像……并不是什么杀人灭口。”
“哦?怎么回事?”
“他的尸体……是作为死去的嫌疑犯被送到衙门里的。昨天夜里,他潜入了亲王府,试图刺杀隆亲王,结果被当场击杀。在场至少有几十个人可以证明他的入侵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