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山村当初建造的时候,为了保证安全,就家家户户挨在一起,贺青云的声音片刻就传到了周围几户的屋里。
贺承志没料到贺青云会这么扯着嗓子叫,还愣了半晌。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贺二婶,她再次抱上了贺承志的腿,低声呢喃着劝说。
邻居出来看到的,就是只有贺承志一人在发怒的场面。
贺承志骑虎难下,也不好在邻居面前打人,只好装作给贺二婶面子,怒气冲冲地回里屋去了。
贺二婶不知何时脸上布满了泪,她半擦着泪起身,招呼着各位邻居回去。
贺盼儿想上去安抚母亲,却又被一把推开,徒留个失望的眼神。
贺盼儿沉浸在自责中,知道今天是自己做错了事,才让母亲也被连累。
唯一清醒的,就只有贺青云,她二叔二婶可是演得一手好双簧,就这么进屋去了,也不管自己和贺盼儿两个人饿不饿,看那灶台上也是一点吃的都没有。
意识到现在不是翻脸的好时机,贺青云也只能暂且忍下怒意。
贺盼儿偷偷站着抹了会儿泪,贺青云想安慰却突然语塞。最后还是等贺盼儿自己收拾好了,招呼着打水洗漱。
回了屋后,贺青云问道,“堂姐,你不吃些什么就要睡了吗?”
“青云,今日本就是我们做错了事,没饭吃也是应该的。”贺盼儿低眉,强忍着肚子的咕咕声。
贺青云可听不得这歪理,孩子犯了错可以指出来,没有通过挨打挨饿来长记性的。况且,贺承志他们什么都没有过问,只知一味责罚。
贺青云张嘴想反驳,贺盼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一咕噜钻进被窝里,蒙着头睡了。
贺青云无奈叹息,终究是她没按照计划捡柴火,到底欠了贺盼儿。
她打开系统领了生火指南和小刀,简单翻看过后发现需要的材料其实很简单,便又偷摸着摸了出去。
贺盼儿自然没睡着,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心里正难过着,一点困意都没有。
贺青云那微弱的出门声,贺盼儿还以为是木头年久失修的声,并未放在心上。
贺青云带了几根柴火,借着月光往村内走,白日路过时,她发现有个空旷的地,不危险也算隐蔽。
到地方后,贺青云利用四周的雪石,简单搭成了一个基底,在中层搭上柴火,顶部则放上白天捡的易燃松枝。
或许是因为路上受了潮,她重复着生火指南中的步骤,却没能擦出一丝火星。她又用小刀削掉了表面的木层,又剔出了一些木屑,放在里面作为火引子。
燃起的火星让贺青云紧张到彻底不敢呼吸,直到松枝开始燃烧,响起噼啪声。
暖意涌了上来,贺青云身上裹的寒气被驱散。她用白日捡的枝叶包裹起兔子,正准备一股脑地把兔子扔进去烤,就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喂!你怎么能不去皮就直接烤啊!”尖锐的声音响起,是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看着也就和王翠差不多大,她灰头土脸的,脸上沾满了灰。
“那要怎么烤?”贺青云虚心求教。
“当然是剥下皮,撒上调料,把肉穿在树枝上,拿捏好火候,然后等油脂爆炸着破裂,发出香味的时候大口吃肉!”女孩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边说边砸了咂嘴。
贺青云见她说得这么熟练,直接把兔子朝她递了递。
女孩惊讶地捂了捂嘴,要知道在这闹饥荒的年头,没几户人家吃得上兔子,她被对方的信任感触动,撸起袖子就要埋头干。
殊不知,贺青云在递给她之前早就评估过二人的体力。
贺青云看着对方手脚麻利,不经意被吸引,但右手还是警惕地放在小刀刀柄上。
女孩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抹细碎的白色晶体,撒上后兔子又香了几分,瞧着火候差不多,沿着树枝交给了贺青云。
贺青云道了谢。
“也就是我好心,才会不计较报酬地帮你呢!”女孩半昂着小脸,默默咽了咽口水。
贺青云显然没错过对方的表情,可爱又有些好笑,她慷慨地扯下了一个兔腿塞给女孩。
“我才不要!我只是……”
女孩张嘴的瞬间,贺青云直接把兔腿塞到了她嘴里。
女孩瞪着大眼,口齿不清道,“这可是你硬塞的,不是我要的!”
随后再也抵不住香气,大口吃了起来。
贺青云见对方吃这么香,戒心也彻底放下,边把剩下的兔子收了起来,边调侃女孩慢点吃。
女孩好奇贺青云为何不吃,贺青云只淡淡解释一句要带给堂姐。
女孩心中认定贺青云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好人,带着点霸道地抛出了橄榄枝,“我叫柳闻桃,这个月才来得村子,我看你人不错,要不要当我的朋友?”
贺青云抬眸望去,柳闻桃似乎让夜里的寒意都散了几分。
“好!”
贺青云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第一次感到舒畅。
柳闻桃像只骄傲的小狐狸,认为贺青云的回答是理所当然,“哼,算你有眼光,和未来要扬名天下的小厨娘柳闻桃做了朋友!”
贺青云笑着搭话,“那我以后可有口福了。”
柳闻桃叉了叉腰,立志要让贺青云吃上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柳闻桃像是憋久了,一股脑把话往外倒。从一开始的梦想,逐渐说到了家里的一些事。一看就是年纪小,且被家里保护得好。
贺青云是个极好的倾听者,时而回应,时而讲几句相关的琐事。
和柳闻桃的对话,让贺青云更了解现在的局势。
雍州如今内忧外患,连失十几座城池。
奸臣当道,不少忠良被残害,能人志士被迫辞官隐居,柳闻桃的祖父也从京城辞官,带着一家老小避难。
可边疆之地更是动乱纷飞,一家人很快被流民冲散,祖父和几房叔婶都没了下落。
柳闻桃和她母亲是从隔壁县逃难来的,一家四口刚找了个难得的落脚点,父兄就被强行征了兵役。
屋漏偏逢雨,边城失守,母女二人为了活命被迫跟着大部队一路向西,连着父兄也下落不明。
贺青云望着远处明灭的灯火,不知这份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不过柳闻桃这人倒是颇合她心意,骄而不纵,浑身上下都写着乐观。
半夜风大,二人又聊了几句就各自回了家。
很快,贺青云就回到了贺家,她提防着贺二叔贺二婶,蹑手蹑脚地回了屋。
拿出烤兔子后,香气在狭小密闭的屋子里蔓延开来,贺盼儿原本就饿着,现在肚子更是咕咕叫个不停,也暴露了她没睡着的事。
“堂姐,起来吃兔子。”贺青云压低声音道。
贺盼儿有些吃惊,她翻坐起来,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青云,你这兔子哪来的?”
贺青云:“自然是我抓的。”
贺盼儿抿着唇不发一言,她这位堂妹平时路都不走两步,她能自个儿能抓住野兔,简直是天方夜谭。
贺青云看出了对方的不信任,自顾自地分着兔子,扯下一半给对方。
贺盼儿虽不相信堂妹有这本事,却也知道现在肉多珍贵,她推拒着不肯接受。
“堂姐,你就当是我今天惹了祸,给你的补偿。”贺青云说什么也不肯拿回来。
贺青云也是饿极了,没空再拉扯,只顾着吃起自己的那半。
贺盼儿看着堂妹,哪还顾得上相不相信的事,她小口小口地尝了起来,像是初食蜜糖的人。她边小心翼翼吃着,边默不作声撕了一些肉,悄悄塞给贺青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分肉给她吃,娘总跟她说弟弟在长身体,你多吃肉,多吃蛋。而女孩子就要苗条纤细才能嫁个好人家,不吃肉不打紧。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家里那个不爱吃肉的人。
可现在,贺盼儿尝着嘴里香喷喷的烤肉。
她想,她其实是爱吃肉的。
贺青云看到贺盼儿默默给她塞肉的小动作,心又软了些,为了让堂姐自在些,她选择了不戳破。
她能看出贺盼儿是个被父母洗脑的可怜人,可时间越久,越是难以从这种以爱为名的囚笼中挣扎出来,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贺青云来点破。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她不会为任何人将自己置为险境。况且,唯有自救,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贺青云和贺盼儿又简单唠两句,便各自回了床。
贺青云用虎耳草敷了敷冻疮后,翻出刀剑技能又学了些,怕惊扰贺盼儿,她不敢太过沉迷其中,可还是不知何时就闭上了眼。
吵醒贺青云的是一阵聒噪的哭闹声。
“娘,我还要吃卤鸡蛋!还要吃!”
贺二婶可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哭,她急忙把孩子抱了起来,拍着背哄道,“娘给你留着呢!这些可都是你的。”
“只有八个,只够吃两天了!娘,你让王阿婆再像昨天那样再送一篮来!”男童不依不饶,苦恼的声响愈发大。
卤鸡蛋,王阿婆。
贺青云直觉不对,她一个鲤鱼打挺,立马套了衣服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