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霆云这几天在生里死里走过不知道多少遭,每一次手底下那群废物捞到点东西,他都心惊胆战的去看,生怕他的韶韶变成一具浮尸,变成冰冷的骨头,恐慌时时刻刻的压在他的心上,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他的期望。
只要他的韶韶还活着就好,只要人活着,他什么都能接受。
他也太久没有见过孟韶欢笑了,此时孟韶欢对他一抬眸一勾唇,他便觉得连日来的悲怆难过都散了,只剩下几丝甜滋滋的暖意来。
哪怕此时身处敌营,他依旧觉得开怀。
他对着床榻间的孟韶欢勾唇挑眉,一股浪荡劲儿便顺着眼角眉梢冒出来,他缓缓向下埋首,低声道:“韶韶马上就知道了,我虽不是狗,却有一条比狗好的舌头。”
高高在上的小侯爷把自己比作成了最卑贱的宠儿,那张恣意风流的面上浮起了几分深情,用嘶哑潮热的声音哄着她道:“若是韶韶愿意,我就给韶韶当狗。”
“真的吗?”她看着李霆云的眼,一脸恳求道:“那...小侯爷愿意为我杀了裴琨玉吗?”
李霆云听见这话,脊背都僵了一瞬。
他能杀掉裴琨玉吗?
他不能,因为这件事根本瞒不过去,他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弄死裴琨玉,裴氏后面一定会报复他,他们百胜侯府都有可能因此遭灾。
他只能回道:“我能砍掉他一只手。”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的报复了。
孟韶欢对着李霆云甜甜一笑,说道:“谢谢小侯爷为我砍他一只手,这世上只有小侯爷疼我,韶韶愿为小侯爷死的。”
李霆云之前说“砍掉一只手”的时候,心里还微微有点迟疑,但是听见孟韶欢这般说,他心口一紧,恶狠狠地想,他不止要砍掉一只手,他还要捅裴琨玉两刀!
说话间,他褪下了孟韶欢单薄的亵衣。
亵衣被褪下的时候,他瞧见了孟韶欢身上的痕迹,那些痕迹使他更生怜惜。
他的好韶韶,不知道被裴琨玉折腾成什么样!
思索至此,他心底里便涌起了几分恨意。
他知道裴琨玉与他同为五姓之一,知道裴琨玉一身本事,知道元嘉帝器重裴琨玉,知道裴琨玉此时有要务在身,他什么都知道。
但是他依旧不能放过裴琨玉。
他虽然不能像是处置白且行一样废了裴琨玉,但是他也能给裴琨玉一拳重击,敢觊觎他的女人——他要再加两刀!
“韶韶莫怕。”他思及那些事的时候,握着孟韶欢手腕的手重了些,引来孟韶欢浑身发颤,他急忙软下态度,轻声道:“只要我舔过了,就干净了。”
说话间,他俯身向下。
孟韶欢隐约猜测到了他的意图,她隐隐有些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裴琨玉只是她利用报复的棋子,跟裴琨玉躺倒在一起,她并不厌恶,虽说这个人也跟李霆云一样下贱,但是裴琨玉没有害过她的红梅,她见了裴琨玉也不泛恨,但李霆云不一样。
与李霆云在一起逢场作戏的每一刻都很难受,真正的躺倒在一起的时候,她浑身都在排斥。
知道自己要被狗咬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能挺住,但是真的要被狗咬的时候,她骨头都跟着绷起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男音。
“孟姑娘睡了吗?”
门框之外,裴琨玉的声音如冷泉深水般,泠泠的响起。
“未曾。”门外的丫鬟道:“孟姨娘路上睡多了,现下醒着呢,刚才还在沐浴呢。”
其实丫鬟好像还听见了一点点细碎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说话,但是房中无人,所以她猜测,许是孟姑娘在自说自话。
说话间,丫鬟便去要去推开木门,引裴琨玉进门去。
门内,孟韶欢惊得去踢李霆云的肩膀,一边踢一边道:“等等!我披一件衣裳!”
门外的裴琨玉果然驻足,静默的候着。
孟韶欢则去将李霆云往窗外推。
李霆云被推到窗边,脸色渐渐铁青。
这是他的女人,凭个什么叫他躲出去?
裴琨玉这个畜生东西,竟然——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关着的门,透过走廊上摇晃的烛火光芒,能窥见裴琨玉的影子。
黑色的影子落到门框上,轮廓高大挺拔,如松如竹,头顶的墨玉冠的形状都那般熟悉。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摁向了腰侧的佩刀。
他如果现在杀出去——
一只纤纤玉手落下,轻柔地摁住了他的手柄。
李霆云回过头,便看见孟韶欢关切的望着他,满眼都是担忧,低声对他说:“不可打草惊蛇,我等你。”
他只能强压下这种愤怒,转而顺着窗出了厢房中。
孟韶欢瞧见他离开了,才重新套上一件雪绸外衫,亲自走到门口,将木门拉开。
门外的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门外只站了一个清风郎朗的公子。
孟韶欢开门时,身上的衣裳并不规整,能隐隐瞧见她脖颈间雪色的肌肤,裴琨玉的目光瞬间偏移到一旁去,没有看她。
孟韶欢在心底里笑他。
想看又不敢看,非要让旁人拉着才肯看,伪君子。
她一抬手,将裴琨玉从房外拉进来,轻声道:“公子去了何处?”
裴琨玉方才是去附近见了一趟公务上的人,说是圣上口谕,漠北侍者已到,问他那位失踪了许久的宗女现下如何,意思是叫他今早带人回去,裴琨玉便照实答,人怕是已经死了,回不去了。
只是这些公事牵扯太多,没必要与孟韶欢说,所以那些话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便道:“忙了些公务。”
说话间,裴琨玉走进来,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门板一关上,房间突然便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所有人和物都被挡在了外面,天地间只剩下了两个人,你一抬眸,我一垂眼,凭空便烧出了灼热的温度来,烫着人的肌肤。
他们几乎没有说一句话,而是互相拥着,拉扯着,跌进了床榻里。
床榻本是用了普通的蓝水色粗布,后来丫鬟换成了丝光鳞的衬料,同是蓝色的,泛着泠泠的丝光,她躺在这丝光上,像是由白玉捏造,女娲点水而成的精怪,美的勾魂。
刚才他不敢看,现下,他又觉得不够看了。
——
这一场情事翻起时,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有一个人正在窗户外面听着。
李霆云根本就没走。
他心里有一块巨石压着,怎么都离不开这里,哪怕知道这里万分危险,他随时都有可能被裴琨玉的人发现,他依旧不肯走。
他像是一个藏在暗处的老鼠,偷窥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直到窗内响起阵阵动静时,李霆云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他无数次想要推窗而入,却又生生忍住。
他现在冲进去什么用都没有,他不可能杀了裴琨玉,更不可能在裴氏所有人的围剿之中带着孟韶欢逃跑,这是亏本的买卖,他不做!
他的鲁莽与凶残从来只会落在比他更低阶的庶民身上,当他面对与他同阶的人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莽撞。
就如同在画船上一样,他会选择去救庄二姑娘,现在在窗外,他也会选择忍耐等下去。
等到亲兵将至——
李霆云最后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窗户,然后趁着夜色,起身离了此处。
此时,窗内正春。
孟韶欢觉得,裴琨玉和李霆云比起来,最大的优点便是...裴琨玉听话。
他是真的好摆弄,孟韶欢说什么他都听,甚至,他还会害羞,一旦两人对视的时间久,裴琨玉便会偏开视线。
孟韶欢便起了作弄他的心思,特意寻来一根白玉腰带,缠绕在他的眉眼间,然后在他因为被捆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胸膛上。
裴琨玉都被她咬的脊背发麻,闷哼一声倒下去,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倒下去,任由孟韶欢施为。
美果初尝人易醉,一阵小窗浓睡,待到山花烂漫时,孟韶欢骨软手软,倚在床榻间沉甸甸的睡着。
裴琨玉则抱着她,动作轻柔的抱着她沐浴,又将人带回床榻间,叫孟韶欢裹着被子睡好,他则在一旁拥着孟韶欢。
小窗人静,两人久眠。
孟韶欢到了午间才醒来。
她醒来时,裴琨玉早已走了,床榻边儿上都是凉的,倒是床头前摆放了一套新衣裳,还有一套首饰。
她随手穿来,用过午膳后,看了会儿书,等到了晚间,裴琨玉便又回来。
一群人便继续趁夜上路。
孟韶欢上路之前,特意瞧了一眼这座平平无奇的客栈。
在她和裴琨玉都不知道的地方,李霆云正藏着呢,说不准现下也在瞧着他们呢。
她只要一想,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李霆云那般性子,一定会与裴琨玉打起来的,若是两人都死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含着笑,一步一步爬上了马车。
——
与此同时,深夜树林中。
明月高悬夜空,几缕月华穿过夜间黑漆漆的树木,在地上落下斑驳的树影。
李霆云立在树下,手中把玩着一个雪绸香囊。
在他身后,是刚刚赶来的二百亲兵,这里的每一个亲兵都是他父亲从自己军中老将的亲儿子中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忠心耿耿。
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本源,是他横行霸道的底气,只要不遇上军队,寻常人家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受他之召,日夜兼程,隐匿行踪,自京城中来。
每一位亲兵的身上都飘着腾腾的煞气,每一个人都身配鳞甲,手持利刃,静默的等着李霆云的派遣。
血腥气,无声的蔓延。
直到某一刻,李霆云将香囊揣回胸膛间,转过身,对身后的亲兵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