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晏归衡的身影，祝檀心跳则重了几分，亦有些惴惴。
看来，无论什么年纪，都是怕老师的。
“嗯。”
晏归衡踏步进来，月光笼罩在他身上，在房间里投下修长斑驳的身影。
他语气淡淡：“才回来？”
屋里没亮灯，是等他进屋后，房间里才亮起来了明亮而柔和的光晕。
光影笼罩在他身上，周身的清寒顿减不少。
祝檀点头。
又小声解释道：“师尊，我今天出去时，有拜托灵宝给你留信。”
晏归衡冷清的目光落在祝檀的身上，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讨好，他语气也软和下来。
“嗯，我收到了。”
祝檀眨眨眼，同时，在心里也松了口气，“下次，我一定等师尊回信了才出去玩。”
晏归衡一哂。
她这般说，好似自己是那些古板的老学究。
他并不阻止她交友。
山中岁月深长，她多些朋友，以后等他飞升走了，她也不会孤单。
“无碍，平安便好。”
晏归衡唇角稍敛，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枚玉简递了过来，“这是传信玉简，以后可以直接找我，不用灵宝代言。”
祝檀眼睛一亮，“给我的？”
晏归衡：“嗯。”
祝檀眉眼不由得向上弯弯。
这传信玉简就相当于后世的小灵通，可以打电话，也可以留语音，方便的很。
下午那会儿，她还羡慕萧云湛来着。
晏归衡见她高兴，眉眼间也显露出一些笑意来。
祝檀左右看着玉简，心中欢喜，“师尊，这玉简可以联系别人吗？是不是下回萧云湛来找我，就可以用这枚玉简了？”
晏归衡收敛了笑意，沉声道：“不可以。”
他话语稍顿，“为师送你的这块玉简，只能与为师联系。”
祝檀轻哦了声，倒也没表现得多可惜。
看来，这玉简好是好，但就是得指定联系人。
晏归衡并未继续这个话题。
他话语一转，又问起了崇侠岛的情况。
昨晚，他也只是用神识匆匆地扫了她一眼。
见师尊问起，祝檀便把她和萧云湛、苏扶黎如何打倒八阶妖兽的事同他说了。
她说的绘声绘色，连眉梢都难掩盖兴奋劲儿。
晏归衡见之，唇角无意识地勾了下，“可曾受伤？”
祝檀摇头：“我好着呢，师尊。”
晏归衡轻嗯。
说到这里，祝檀又想起来自己在岛上摘取的小花，她连忙从乾坤袋里取出来，询问道：“师尊可认得这株灵植，灵宝说这是个宝贝。”
在乾坤袋里待了一天一夜，小花依旧生机盎然。
祝檀在采摘这株小花时，怕损了根基，特意挖了小花周围的泥土。
晏归衡垂眸扫了一眼，应道：“两百年浅碧草。”
浅碧草？
晏归衡这么说，祝檀才恍惚地想起来。
——那是一种可以增加修为的灵植，炼成的碧髓丹不仅对妖兽有益，就连对炼气期的修士也是有极大的好处的，可以洗髓伐骨，甚至可以用它当做筑基丹。
游戏里也有这种灵植。
祝檀没想起，只能怪游戏建模与现实根本不相符。
祝檀眼睛亮亮的，“那师尊，那这浅碧草如果卖给灵宝阁，能换多少灵石？”
晏归衡稍怔，“为何不自己留下来用？”
他眼神落了过来，“你、很缺灵石？”
祝檀努了努嘴。
她确实很缺灵石，但当着师尊的面儿，她可不敢乱说。
她正正经经道：“师尊，我想把浅碧草卖掉，一来嘛，是因为我不会炼丹；二来嘛，也是因为我天赋不好，就更应该脚踏实地的修炼，借助药物只会亏损根基。”
她说的头头是道。
晏归衡一时没有开口，眼神依旧冷冷清清的。
气氛有些安静。
安静到祝檀心里惶惶不安。
“看你。”
晏归衡最终应下了声，“既是自己得来的，理应由你自己处理。”
祝檀抿了抿唇，又听他道：“时间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是，师尊。”
祝檀目送晏归衡离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脏终于落了地。
她总觉得今晚的师尊有点儿不对劲。
祝檀忽而想到了灵宝。
而灵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张开翅膀就要溜走。
祝檀眼疾手快，拦下了它起飞的动作。
她握着灵宝的小身子，眼神与它对视，“这么心虚作什么？下午让你传信，你是不是又在师尊面说我坏话了？”
“……没。”
这聪明的小鹦鹉此时不敢看她的眼睛。
“真的？”
祝檀不信。
这小东西可没少在师尊面前说她是懒猪。
“没有。”
“嘤嘤嘤。”
“……”
祝檀挑了挑眉，她故作叹声，“既然灵宝不愿意跟我说实话，那就算了吧……只是可惜了我在琉璃岛买的灵米，欸，明天去喂大师兄手里的信鸽好了。”
灵宝叼住祝檀的衣袖，期期艾艾地张嘴。
“有。”
祝檀含笑看着它。
灵宝哼唧了声，转过身子去，平时的大嗓门也变得糯糯的。
“你又和讨厌鬼出去玩！”
“不带我！”
祝檀唇角的笑意未止。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把灵米，递了过去，顺便撸了一把灵宝身上柔软的毛毛。
“逗你的。”
“不会给大师兄的信鸽的。”
灵宝：“……”
察觉到上当的它，愤愤地啄了啄祝檀的掌心。
隔天。
祝檀照旧被李鸾徽的门派符叫醒，她睡眼惺忪地起了床。
今天要公布崇侠岛除妖的名次，她勉强打起精神来，御剑到了南青峰。
这次参加崇侠岛除妖事件的弟子一共有四十人，分成了三个五人队，七个三人队，和两个两人队。
队伍是自己组的，到时候的斩杀结果，也只看队伍成绩，不看个人。
因为要宣布成绩。
李鸾徽与管事师叔早早地来了课堂。
弟子们都屏息以待。
这份紧张感也感染了祝檀，她这颗心也七上八下的，如同回到了以前上学时，等待老师公布考试成绩的光景。
成绩由师叔宣布。
他扫视了一圈弟子，从最后一名开始宣布。
苏扶黎凑过来，压低声音与祝檀耳语，“阿檀，你说我们这次能拿第一吗？”
她实在太想要那鼎丹炉了。
对于她这种医修来说，丹炉就是她手上的武器。
一颗丹药的好坏，除了看医修的水平，也看丹炉的品质。
祝檀心里虽然不确定，但耐心宽慰道：“我们可斩杀了那只八阶妖兽呢。”
苏扶黎点头。
两人私聊间，师叔已经宣布完八到十二名的成绩了。
目前还剩下前三，分别是祝檀这队、陆闻队，以及沈素队。
弟子们紧张的情绪被调动起来。
师叔先公布了第三名的成绩，他扫视了一圈，最终眼神落到了一面容姣好的女修身上，“第三名，沈素队伍，一共178颗妖丹。”
“哇——”
“不亏是沈素师姐，直接比第四名多了三十颗妖丹。”
“那第一名和第二名岂不是更多？”
“……”
弟子们众说纷纭，神情竟然比公布自己队伍时还要激动。
祝檀明显感觉到陆闻视线朝这边扫了过来。
目前成绩已然明朗——
这第一名和第二名将在萧云湛与陆闻中间产生。
师叔见此，笑呵呵道：“你们莫要紧张，这第一名与第二名差距并不大，所以不存在实力高低之分。”
话虽此，众人的目光还是兴致勃勃地围绕了过来。
师叔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陆闻队，210颗妖丹。”
他并没有着急公布名次，而是继续公布斩杀数量：“萧云湛队，209颗妖丹。”
“！！！”
弟子们听着，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了。
第一名与第二名，竟然只有一颗之遥。
听闻此结果，苏扶黎像是卸了一身的力，眼睛瞬间就红了。
祝檀于心不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想也是。
陆闻那一组有五个人，实力再不济，也能斩杀一二十只妖兽。
当然，萧云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皱着眉，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反观陆闻，他得意地朝三人这边挑了挑眉。
看吧，带上祝檀与苏扶黎两个拖油瓶，萧云湛还想赢他？
教室里响起弟子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有人说陆闻实至名归。
也有说，是萧云湛自视甚高，终于从云端掉了下来。
师叔则与李鸾徽对视一眼。
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静，“大家静一静，我还尚未宣布完成绩。”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这摆明了的结果，还有什么好宣布的？
陆闻眼中精光毕现。
那就且等一等。
反正早课一过，那把青鸿剑就归他了。
师叔面露微笑，“虽然萧云湛落后陆闻一颗妖丹，但是他们队斩杀了一只八阶妖兽。”
话落，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便爆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
八阶啊！
那可是八阶妖兽啊！
八阶妖兽这已经相当于筑基中后期的修为了。
要知道，崇侠岛的妖兽等级普遍不高，有一两只七阶已经算是顶天了。
陆闻脸色也是一变。
那只妖兽被他们给诛杀了？
陆闻心头风云变化，转眼又想起自己被追杀的狼狈模样，顿时便黑了脸。
“所以这次。”师叔开口：“第一名是青玄峰的萧云湛、天华峰的祝檀、以及上云峰的苏扶黎。”
师叔宣布完成绩后，各种艳羡的目光朝他们三人看来。怔忪许久后，课堂里才陆陆续续地响起了鼓掌声。
苏扶黎由悲转喜，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
她抓着祝檀的手，一个劲儿地询问结果，“阿檀，这是真的吗？”
“真的。”
祝檀点头回应。
她这一早上，心情也跟坐过山车一样。
萧云湛倒是镇定——
他参与过几次门派事件，几乎次次都是他第一名。
陆闻心里堵得慌，但碍于大师兄和师叔在，他只能一口气只能憋在心里。
陆朋义见此，忙出声宽慰：“少爷不必在意，这次第一名本就是我们的，只是他们运气好而已。”
陆闻脸色黑如锅底，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的吴繁，“你那天真是因为退潮，才安全回来的？”
吴繁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低着头惶恐道：“是。”
…
公布完结果，李鸾徽这才开口：“崇侠岛的事不必再放在心上，还有一个月就是内门大比了，希望大家的心思都放在大比上。”
大比是第二次机会。
若是表现好，被七大峰峰主选为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音，众弟子们再次打起了鸡血。
早课过后。
祝檀与萧云湛、苏扶黎二人去灵宝阁领取奖励。
师叔早早地就在等他们了，见他们三人，便笑眯眯地夸了一句，“你们这队成绩不错。”
他顿了下，又问起祝檀：“祝师侄斩杀了多少妖兽？”
祝檀想了想，“七十多只。”
师叔有些意外。
他以为这次他们获得第一，完全是靠萧云湛拉扯。
“不错。”
祝檀笑了笑，笑意甜甜：“谢谢师叔。”
说话间，师叔把装有奖励的乾坤袋递给他们，“这是你们这次的奖励，一百颗上品灵石，五张天级符箓、十张地级符箓，以及一鼎天级炼丹炉。”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奖励你们拿去自己分，我就不参与了。”
“谢谢师叔。”
这还是祝檀入云霄宗一来第一份奖励，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三人走出灵宝阁，当即开始瓜分奖励。
苏扶黎只要了丹炉，灵石、符箓她都不感兴趣。
轮到祝檀与萧云湛时，萧云湛主动把乾坤袋递过来，“你先选吧。”
祝檀眨了眨眼，倒也没客气。
她把灵石挑选出来，把符箓全给了萧云湛。
这一百颗灵石，又够她买两平米洞府了。
修真界的洞府不像后世现代社会，这里的洞府，最小都有一百多平，大的洞府甚至能包揽一个山头。
萧云湛看着一袋子符箓，又联想到昨天下午她把座位高价转卖给栾湘灵的事。
“你很缺灵石？”
祝檀一颗颗点完灵石，随口而出，“谁不爱钱呢，以前穷怕了。”
当然她也没说假话——
原主确实穷，穷到她父母要拿她去换儿子的聘礼。
萧云湛默默不言。
三人领取奖励之时，又撞上了陆闻的队伍。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祝檀打量着这几人。
萧云湛双手抱剑，故意把青鸿剑露了出来，“哎呀，我这把青鸿剑斩妖诛魔，我可喜欢得紧呐。”
祝檀悄然扶额。
萧云湛他真是……跟灵宝学会嘴贱了。
萧云湛不说还好，一说就引起了陆闻大怒，他单手执剑，正欲拔剑出鞘时，手就被身边的陆朋义给按住了。
“少爷！万万不可！这里是云霄宗，千万不可冲动！”
陆闻憋红了脸，连气息都变得粗/重起来，“萧云湛，你我的赌局应验，我陆家的东西随你挑！但你也要记住，今日之事，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萧云湛恣意张扬地笑着，“好啊，我随时等你来找场子。”
“你！好得很！”
说完，陆闻怒气冲冲地进了灵宝阁。
萧云湛眉梢微挑，浑然不在意。
看他俩之间的摩擦，祝檀一时心绪复杂。
虽然在三百年后，萧云湛与陆闻两人并无交集，但谁能保证，这段期间不触发蝴蝶效应呢？
苏扶黎得了炼丹炉很是开心，与祝檀、萧云湛道别，“这次谢谢你们，以后若是有什么疑难杂症，尽可来上云峰寻我，我能帮的一定帮。”
祝檀满口答应：“好。”
谁能拒绝一个医修朋友呢？
苏扶黎离开后，祝檀也准备回天华峰了。
她同萧云湛告了辞，刚跳上剑，还没来得及捏诀，就被身后的男声叫住了。
“阿檀。”
祝檀回头，神色莫名地看着萧云湛。
“嗯？”
萧云湛收起了脸上的玩笑，模样认真，“一个月后的内门大比，我们货真价实地来比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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