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嚼嚼嚼，然后轻轻打了个嗝：“口感一般。”
它刚刚吞进去两颗“灵石”，桌面还剩了四十八颗。
杜云屏面板上的道元数值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珠子还是尝出了这些东西的味道。
燕上弦给的那袋不是真的灵石，而是由道元凝合而成的伪灵石，外观与灵石极为相像，寻常人不仔细比对看不出来。
眼珠子嗅出道元气息时，立马准备大快朵颐，但吃下去两颗后，很快就发现杜云屏体内的道元只有波动，没有增长。
“这伪灵石无法用于修炼，但能补充道元。”
眼珠子得出结论，“不过我感觉一颗估计也就只能补充十几二十点道元，不是多有用的东西。”
杜云屏闭眼感受了一下，突然听到无数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眼珠子没察觉异状，还在解说：“你现在是灵觉期初阶，在你突破至中阶之前，身体不会有太多变化。”
“不过这个阶段没什么难的，只要吃，一直吃，吸收足够道元，自然就升阶了。”眼珠子跳了两下，声音带了些蛊惑，“刚好，外头有十几个外乡人，咱们不若把他们骗进来……”
“啊！”
话没说完，眼珠子就被法器刺了个对穿，再回转身子一看，只见鲜红一片——那是杜云屏的血。
“你疯了？？”
眼珠子难以置信，这是想把它剜出来？先前还以为杜云屏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真下得去手。
“我需要保持清醒。”
杜云屏撕了一块布条给自己包扎，不过没等她全部缠上，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这是刚吞下去的道元正在修复肌理。
“方才我听到许多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贴着我的耳朵在说话。”
那些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哭嚎有笑骂，也有平静低沉的，他们似乎都在说同一个词，但具体是什么词，她听不清。
有那么一刹，她差点失去理智。
眼珠子：“幻听了？你是想用疼痛来拉回理智？那你大可以刺别的地方，这症状看着还算轻。”
杜云屏若无其事放下法器：“你将我变成这样，自然也该遭点罪。不过没事，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
眼珠子：……
它后悔了，真的，还不如长埋地下呢，活了千百年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
咚咚。
门被敲响。
杜云屏开门一看，外头是何首乌，手里拎个完好的木桶，应该只是来交任务的。
何首乌交付了木桶，站在原地搓了搓手：“老板，还有别的活吗？”
他相信只要自己肯深挖，还能触发其他特殊任务。
又要派活儿？
杜云屏走到院中，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
“灵草还没浇灌，这个有点麻烦，每株浇个五滴水，不能多也不能少。”
“地面该清洗一下了，刚刚闹那一出，全是血。”
“张婶子那些鸡估计也还没喂……”
“……”
杜云屏念了一堆，回头一看，发现何首乌已经被十好几个任务面板淹没，从缝里露出个眼睛，眨巴了一下。
“这……这么多？”
何首乌震惊了，他看别人也没这待遇啊，难道是自己误打误撞扣个木桶刷了杜云屏的好感度？
是了，这些NPC这么智能，应该是有好感度系统的！只不过这应该是个隐藏数值，需要玩家自己探索。
杜云屏想了想，斟酌道：“你要是觉得太多，就挑着做……”
“不不不！”
何首乌连连摆手，生怕哪句话不对，好不容易刷来的好感度就被扣掉了，“我这是惊喜，不是嫌弃。这些活我一个人就能干完，包我身上了！”
他将任务全部接收，乐乐呵呵到水缸边上拿起个葫芦瓢给灵草浇水，一株灵草五滴水，边浇边数，这点做得比她还细致。
杜云屏有些感慨。
这些外乡人还真是又古怪又热心肠。
“嘁，不过是有利可图。”眼珠子不满，明明自己跟她才是共生体，她待外乡人比待它温和多了，可气！
杜云屏没接话，揣好法器，又拿了把油纸伞，直接出门了。
白洞仙庙在半山上，也不知是哪年建的，虽然附近只有这么个村子，香火却是没断过。
村民们觉得信奉白洞仙能获得仙缘，佐证是一百年前村长从白洞仙庙出来，立马就觉醒了土灵根，直接进入灵觉期初阶。
不过杜云屏不信这个。
她老早就知道灵根一事是天生，不是上个香拜个神就能凭空长出来的。
就算能觉醒灵根，得不到点拨，一辈子也就是个灵觉期修士，很快就跟普通人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了。是以这么多年，她一直没去过白洞仙庙。
今天她要去看看这里边有什么名堂。
上山要路过好几户人家，这些人八成是听说了张婶子的事，见了杜云屏，都是一脸古怪。
“张婶子真被精怪附体了？”
说话这人是村里的铁匠姜小六，也会点木工活儿。他给杜云屏修过篱笆，收钱那种，因此两人还算说得上话。
“是，她已经死了。”
杜云屏垂下眼眸，忽然想起龙十三说的异样，又往旁边几户人家望去，“你们最好也小心些。”
“不至于吧……”
那几户人家都坐在屋里，隔着窗子嘀嘀咕咕，“那精怪都死了，大家还怕什么？”
“哎？她是不是要去白洞仙庙？”
“前几年她还说求神拜佛没用，今年终于也坐不住了。”
“肯定是怕我们也去庙里上香，人太多白洞仙娘娘顾不过来，才说这话吓唬我们。”
姜小六用刨子划拉两下木材，抬眼看了看杜云屏，疑惑道：“这大晴天的，你还带了伞？”
“有雨，带着安心。”
杜云屏认真解释。
之前的轮回里她伤了腿没事做，就敞开门坐自己屋里，一边看雨，一边看外乡人干活。
姜小六抬头望天：“嘿，一点迹象都没有，你怎么知道有雨？难道你还跟飞星楼学了观星之术不成？”
飞星楼是十方洲九大宗门之一，远在天边，且早在杜云屏出生前就没落了。
姜小六这话纯属调侃。
“我还知道你仓库里堆着上好木材，要是这会儿不把屋顶修补好，等下全给泡坏了。”
杜云屏笑了笑，丢下这句，没再管闲事，继续往山上走。
“我自家屋顶漏了我都不知道，她又知道了？”姜小六皱眉，自言自语一句，没过多久便把这话抛在脑后，继续做木工。
半山，矮庙，黄幡飘动。
村民们通常晨起上香，现在已经是下午，白洞仙庙一个人也没有。
杜云屏踏上老旧石阶，站在庙门口张望。
庙虽简陋，却十分干净。
巨大的石刻神像摆在正中，脚踏祥云，长发飘逸，一双眸子微垂，面上古井无波，不悲不喜。
这就是杏花村供奉的白洞仙娘娘。
“你们杏花村就信这石头雕像？”眼珠子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很久之前，十方洲动荡，妖异四起，危急时刻，白洞仙娘娘出现在杏花村，设下屏障，村子才免遭劫难。”
杜云屏从一旁的木柜子里取了香，点燃，朝神像拜了拜，“在那之后，村民就建了这白洞仙庙。”
眼珠子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快，顺着这话题问：“那这位白洞仙去哪了？”
杜云屏：“白洞仙多年来一直庇护着这方水土，但从未有人见过她真身，有人猜她已经仙逝了。”
“……真是浪费香火。”
杜云屏上完香，又在庙里转了转，这里空间狭小，一眼就能望到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难道是她想多了？
她又检查了各个角落，决定还是回去再找找别的线索。
空气潮湿，有风来，吹得她后背凉丝丝，应该是快下雨了。
轰隆。
一阵惊雷响起，杜云屏看到正中的神像眨了眨眼。
“神像好像是活的？”她怀疑刚刚只是闪电光影造成的错觉。
“活的？那正好，你可以趁机许个愿，说不定白洞仙娘娘能给你实现。”眼珠子循着她目光望去，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糟了，别看她眼睛……”
“这提醒有点晚了。”
杜云屏当即转身，奔向门槛，一只脚跨了出去，另一只却跟生了根一样，黏在地面，任她怎么挣扎也纹丝不动。
她回头一看，只见她的半只脚已经成了灰色的石块，跟地面连在一起，而灰色还在徐徐向上蔓延，先是脚踝，再是小腿……
余光里，神像姣好的面容上，嘴角正微微弯起。
白洞仙有问题？
眼珠子催促：“你怎么不走了？”
杜云屏：“你没看到我的脚？”
眼珠子：“脚怎么了？不是好好的？”
又是一道闪电过去，房梁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团白色胶状物从房梁滚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爆裂开来，密密麻麻的黄褐色虫子从里头钻出，往杜云屏的方向爬来。
虫子个头不大，跟拇指头一个大小，就是数量庞大。
“是蝼蛄。”杜云屏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些虫子的形貌。
眼珠子也看了看：“这些虫子吃人，不是普通的蝼蛄，跟张宝珠身上的是一个种族……虫子太密集，我有点想吐了，你怎么还不走？”
此时已经有几只蝼蛄爬到她脚边，试图啃咬她的脚，或许是因为她提升了根骨修为，连皮都没咬破。
但杜云屏心头还是升起不安，真正的威胁，是庙宇正中那尊神像。
透过眼角余光，她看到神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巨大的黑影慢慢浮现在石刻雕像上，恐怕是里头的东西要出来了。
而她没迈过门槛的那条腿还是动弹不得。
杜云屏拍落几只蝼蛄，将伞一丢，掏出法器。
眼珠子沉默片刻：“你打算用这锥子戳死这些小玩意儿？还是说你要用它来对付里边那个神像？”
封存了水灵力的法器，对付张宝珠都够呛，更何况它看那里边灵力也所剩不多了。
杜云屏没答，握紧手柄，刺向已经变成石块的大腿。
“嘶……”
一阵刺痛从大腿传来，灰色褪去，幻觉解除。
她一个踉跄，往庙外挪出好几步。
得救了。
虫子失去目标，如潮水般退去，钻到雕像底下没了踪影。
哗啦啦。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杜云屏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撑开，望向庙内。
隔着雨帘，她看到庙内神像上，一只巨型蝼蛄的影子一闪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神像已经恢复原来的神态，眼眸微垂，不悲不喜。
真的是白洞仙作祟吗？
还是……那个影子？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上山了。
“真有新剧情？还好赶过来了。”
“嗨杜云屏，你在这做什么？有什么活儿我们能帮忙的吗？”
两个外乡人结伴而来，见杜云屏没反应，又往庙内张望。
“NPC好像卡壳了，咱们先进去躲一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