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让我算算日子......今儿是正月廿九,是南方的拗九节!虽然他爹不疼娘不爱,但他总归是个孝顺孩子,兴许回家瞧一瞧......”
虹异忙着帮他编瞎话,自然也没留意到她的神情。
“你,你也不必担忧,少年叛逆,他过几日便自己回去了。”
狐狸听完虹异的答复,满意地舔了舔爪子。
不过,虽然他确实爹不疼娘不爱,但和孝顺孩子也不大沾边。
谢扶玉垂眼看着狐狸,对虹异客气道:
“好,多谢掌柜,那我就不叨扰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
“哎!女侠,且等一等!”
她止住脚步,抱着狐狸转过身来,见虹异转身往内室走去,不一会儿,便递给她一只白瓷瓶。
“胡兄抱着花盆儿来寻我时,托我将这个转交与你。”
谢扶玉腾出手,把狐狸放在地上:
“这是什么?”
只剩冰凉石板为伴的狐狸,不满地冲虹异呲了呲牙。
“幻梦粉,也是姜萱花妖的花粉。姜花气味馥郁芬芳,闻之,可造出真实过往的幻境。”
虹异一改方才吊儿郎当的神色,向她解释道,
“重金难求。”
“也就是说,只要你下给旁人,便能回到他的过去?”她紧握了握瓶子。
“是。”虹异点点头,“不过,这花粉难得,一瓶约摸只能用两次。”
“那进入记忆之人......可以更改过去吗?”
谢扶玉小心问道。
虹异摇了摇头:
“当然不可。既已发生之事,只能重现,无法更改。”
“我知道了。”她将瓶子揣进怀中,一拱手道,“就此别过。”
她虽与平日看上去无二,但地上的江陵却知道,她与虹异的这番话,定是勾起了她的心事。
以至于把自己忘在了这铺子里。
虹异伸手想趁机占他的便宜,他一个转身避开,顺便又用尾巴轻轻抽了他一下,以示警告。
而后,忙不迭地跟上谢扶玉,在她的身旁打转,又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小腿,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她微蹙着眉一瞥,把它捞了起来。
不过,不同于先前的怀抱,这回,她解下为他包扎伤口的蝴蝶结,贴心地把他结结实实绑在了剑上。
江陵:?
怎么和来时一点不一样?
他特意睁圆了眼睛,摆出一副可怜模样,试图唤醒她热爱毛茸茸的心灵。
谢扶玉望着江陵,怜惜地轻抚着他的头:
“二陵啊,你也知道,你是只圆滚滚的胖狐狸,总抱着你会手酸。”
他默默转过脑袋,看了眼身下的巨剑。
借口。
纵使七星握在手中,亦有八尺长。
常年习剑之人,自然久练臂力,她舞刀弄剑尚且不在话下,怎会嫌抱一只小狐狸重?
更何况......他从前也是腹肌胸肌都来的,哪里胖了啊?!
谢扶玉看着他有些气急败坏的神情,默默在心里笑了笑。
她立在剑上,捏诀御剑,瞬间飞至高空,御剑前行时,也并没减缓速度。
带出的风自他耳旁呼啸而过,江陵只觉得尾巴都要吹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却倏然停在了半空。
“嗷呜!”
他被捆得牢,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仰面在剑上,发出不满的声音。
“奇怪。”她喃喃道。
“嗷呜?”
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她道: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我看见许多鲛人,在林中蠕动前行。”
江陵顿时竖起耳朵。
鲛人一族,不是生在海中吗?
纵使上岸,也该幻化出人腿行走啊。
让鲛人的鱼尾在都是碎木残枝的林间行走,无异于人类的凌迟酷刑。
“下去看看。”她果断道。
她逆转剑势,缓缓落在林间,跳下剑来,任凭七星浮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望着她的眼神,一晃而过的,是看透一切的嘲弄。
他眨眨眼睛,再细看去,却只剩下了无波的平静。
他一定是想多了,他从头至尾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她怎么会发现呢?
他识相地晃了晃尾巴。
她犹豫片刻,终是伸手解开了绑着他的系带,一手将他捞起来,往林中行去。
自从他们落在了林间,阳光便微弱起来。
林木影影绰绰,其间没有一丝响动,只有她踩碎残叶的咔擦轻响,令她一时难辨方向。
她蓦然察觉不对,止住脚步:
“我明明落在了那些鲛人所在之地,怎会如此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江陵闻言,环顾四周,发觉此处竟飘散着仅有妖瞳可见的缕缕白雾。
是妖物设下的障眼术。
阿姐御剑而落的地点没有错,只是这障眼术,让那些鲛人隐蔽了起来。
一转眼,谢扶玉正提剑在眼前的树干上做了个标记,又带着它小心往里走。
他犹豫一番,张口轻轻咬着她的手腕,试图阻止她。
阿姐,没有用的,既然设了这障眼术,再怎么走,也是原地打转。
她没理会,只揉了揉他的耳朵。
她正提剑往下一棵树上做标记,江陵却咬得更重了些。
他只想让她快些离开,却没留意另一股白雾,如蚕丝般袅袅从划开的树干中飘散而出,缠上了她的眼睛。
下一瞬,她便察觉双眼侵入了毒气。
“糟了!”
她用剑借力快速往后撤出几丈,接着飞快地封住周身灵脉。
既然中了毒,眼下便不得再用灵力,否则毒气随着灵力游走全身,那才是神仙难救。
她眼前一阵阵儿发黑,在彻底晕过去前,好似看见了.......
一个银发白袍,腰上系着红绳的少年。
“阿姐!”
他在她倒下之前,幻化出人形揽住了她,还未待他用灵血相救,只听树林里传出如婴儿般的糯声:
“倒真是个果断之人呐,寻常人中了毒,哪会考虑得如此妥帖。不过,她心思如此重,竟放心把后背交给你。”
把后背交给他……是……人类的信任吗?
林间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婴勺?”
江陵将她打横抱起,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
婴勺正是由飞禽修炼而成的远古妖物,其声似婴儿,故得此名。
“原来……是小少主啊!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去吧,此处之事,不是你等能够插手的。”
“笑话。”
他冷冷嗤笑一声,
“妖族竟还有我不能插手之事?”
婴勺的声音飘得更远了些。
“自然有啊......比如......妖王大人所嘱咐之事呢.......”
江陵闻言一愣。
那个女人?
他终究不愿称她为“母亲”。
随着婴勺传来的飘渺声音,眼前的场景开始飞速旋转,碎裂,一转眼,他便抱着谢扶玉,落回了清城城门。
城门口,来往百姓皆被他这一头银发吓得不轻。
“他是妖吧......”
“这些日子清城当真不安宁......要去报给七剑阁吗?”
“快别说了,当心他听见......”
“你看他还抱着个女的,该不会是要吃人吧......”
“快跑啊!”
人群一哄而散,紧接着砰地一声,将城门紧紧闭上,把他与谢扶玉隔绝在城外。
其实,他们说得那些话,他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以往他独行六界时,从不忘把银发幻化成黑发,今日事发突然,他也不是故意想吓到他们。
他望着怀中不省人事的谢扶玉,像是对她的轻语,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自嘲:
“你明明刚为清城做了件好事,可也没人顾及你的死活。下次......还做吗?”
他单手抱着她,抬起膝盖,撑着她的腰,用虎牙将自己的指尖咬破,缓缓将血渡入她的口中,旋即用手指探了探她颈边的脉息。
脉息渐渐平稳,想来是灵血起了效用,毒雾开始缓缓褪去。
只怕是还要在睡上一段时日。
他没动用灵力,而是就这样抱着她,不敢太紧,也不敢过于疏离,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回去。
回到荒山时,已是深夜。
外间的雪化了不少,他抱着她,踩出一个又一个小水坑,听着水花溅落的声音,将她放回了床榻上。
她始终半梦半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却能隐隐察觉温暖还是寒冷。
江陵燃起她摆在石桌上的蜡烛,昏黄的暖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他还是变成江二陵的好。
......他怎么好像无形中接受了这个名字。
狐狸蹲在床前,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见她的睫毛颤了颤。
“我渴了。”
谢扶玉逐渐恢复了五感,听到床边的呼吸声,懒得睁眼道。
江陵垂眼看了看它的狐狸爪,一时有些头痛。
他要怎么倒水?
“二陵,我渴了。”
她睁开眼睛,偏头看着他。
还装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江陵沉思片刻,跳上石桌,叼起水壶往水碗里倒,倒了一半,洒了一半,接着,用嘴将碗叼到了床前。
谢扶玉挑了挑眉,伸手接了过去。
江陵歪着脑袋趴在地上,看她并没有喝的意思。
唔......该不会嫌弃他是用嘴叼来的吧?
她望着宁死不愿承认的狐狸,轻笑出声,弯了弯眼睛,将手中的水碗一饮而尽,放在他爪子边。
“我饿了。”
江陵猛地站起来,嗷呜一声表达不满。
他这个模样要怎么做饭?
别太为难狐狐!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入夜,江陵神神秘秘地爬到了谢扶玉的床上,指了指自己的小腹:“阿姐,你摸摸。”
谢扶玉惊恐:“你做什么?”
他拿起她的手,放了上去。
有点硬。
再戳戳。
是真的。
他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有腹肌,我不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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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条可以结合置顶评论食用。
2,其实我每天都在思考狐狸该怎么叫。
3,狐狸:fox!fox!
4,好冷,给自己冻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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