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想过很多次和柳月崖坦诚相待的场面,这种事情永远也逃不掉。或许是在某个大会上弟子要报姓名,或许是柳月崖自己找上皎月峰来见她,再或许,只是某个平常的中午,柳月崖站在派点心的窗口前,看到被人喊出姓名的林雁。
……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但她独独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柳月崖遭人暗害,而她是头号嫌疑人。
数道目光落到了林雁的身上,她耳畔一瞬间烧上了红晕。
镇定点,林雁,不是你做的,大大方方告诉他们。
林雁定下心神,与指证她的人目光交汇,她清清嗓子,开口道:“在下林雁,前几日的确赠予柳道友几块衡云门膳堂所出的糕点。我以性命担保,此行出于好意,没有不轨之心,更没有对糕点动过手脚。”
“那为何师妹吃了你给的东西就出事?”
“第一,包糕点的纸张都一样,你没有证据证明柳道友吃的那块点心是我当日给的那几块。第二,毒在不在点心之上,还需要药修前辈的查验,你一口咬定就是点心有毒,是否早知内情?第三,我若有心毒害,势必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倘若真是我在点心上下毒,柳道友毒发的第一时间就能指认我,我何必做这愚蠢至极之事?”
林雁口齿清晰辩驳完,目光扫视全场,又定在那人脸上,说道,“我若是投毒者,定要找个替罪羔羊,比如,把毒下在别人给的点心上。”
那人脸顿时一片铁青,他怒斥道:“你在这里胡乱攀咬什么?”
“指你了吗你这么急?”林雁句句紧逼,“我倒要问问你,那日我给柳道友点心之时,你明明已经离开,为何还能看到之后发生的事?莫不是没跑远,躲在角落里偷窥我们?那问题来了,你偷窥我们意欲何为!”
“我是心系师妹放心不下她!她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怎会害她!”
亏得是柳月崖已经被带离现场,不然听见这句话,就算是中着毒奄奄一息,也要一边吐血一边说“谁跟你两小无猜”。
林雁嗤笑一声:“我与柳道友无冤无仇,又为何要害她!”
“你——”那人似乎是被林雁给呛住了,他咬牙切齿看向走上台来稳住局面的谢拂衣,草草一礼,说道:“恳请玉英仙尊为我师妹主持公道,严惩罪人。”
说罢,还狠狠剜了一眼林雁。
林雁内心偷偷吐舌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人还觉得是她投的毒?还是说真是他下的栽赃陷害她?
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谢拂衣温煦目光落到林雁身上,林雁行礼道:“掌门,弟子清白,日月可鉴,请掌门彻查。”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濯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莫要害怕。”
“师尊他……”
“你就是濯缨仙尊新收的那个徒弟?”那人又开始咋呼了起来。
林雁咬紧牙根,横眉看他:“是又如何?”
“这不就是你的动机?”
“小友,”谢拂衣启唇,往日温如清泉的声音而今静若沉渊,说出口的话不怒自威,“吾门中弟子何来动机去害一位无缘同门的道友?”
这一句话让那蠢货的脑子稍稍转回了弯。
的确,已经当了濯缨仙尊徒弟的林雁没有一点理由去伤害柳月崖,要真论个恩怨纠葛,怎么看也该是后者毒杀前者。
“此事发生于空碧山,衡云门自当会彻查事件真相,还请诸位小友给吾一点时间……”身为掌门的谢拂衣出言控场,方才一语说罢,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落足于台上,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柄飞剑狠狠地插进了比武台的木质地板。
“……”谢拂衣庄重面容透出几分无奈,压低声音说道,“中毒的不是你那小徒弟,何必这么着急。”
一看这人就是御剑疾驰,快到的时候顾不得止住剑,径自跳了下来。
“不是?”江重雪冰霜面色不改,顺着谢拂衣的目光看向台下安然无事的林雁,而后敛睫,说道,“那吾离开。”
“先别走,”谢拂衣一把抓住江重雪的衣袖,下颌一抬,压低声音说道,“玄天门掌门之女身中剧毒,有人说曾看见林雁给过她点心,疑心是林雁刻意毒害。”
“没有毒。”
“什么?”
江重雪目光直直地看着台下的林雁,说道:“没有毒,那些点心,她也会吃。”
谢拂衣:“……算了。”
江重雪的世界永远简单清白,直接告诉他“毒药放在点心里”,他或许会懂,若说含蓄了,他一概当做讨论“点心本身是否有毒”来处理。
也包括现在,他不知道被扣上下毒帽子的林雁处境不比中毒好到哪去。
谢拂衣松开江重雪的衣袖,说道:“你先别走,先告诉你一声,你这小徒弟吾得先扣下来。”
“为什么?”
赶过来的越明音知晓此事对江重雪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一手帮他拔出剑,一手扯着他的手腕,低声说道:“先别管,站边上来,别说话……对,就用这种蔑视一切的表情……”
“吾并无蔑视轻贱之心。”
越明音拉着他站在谢拂衣身后,说道:“没让你有,但你现在得扮成这样……你家小徒弟正受委屈呢,你在这里表现得不好相与,旁人能少为难她一点。”
江重雪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依言站定,看向越明音,等她的下一句话。
“好,就这样站好,别动,往右边看……看见那个头发有点少的玄天门弟子了吗?瞪他,哦眼睛别瞪太大,有点傻……眯一下,对,审视他,下巴抬一点,很好。”
越明音指导完,顺手帮他把剑插回去,拍拍手,正想转头跟谢拂衣说两句话,却听身侧传来江重雪冷冽如霜雪的声音。
“她为何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