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梦下午要回房做小物件,顾吟歌拿到灵器要回去找灵渊仙尊。林雁没事干,但又不想回皎月峰,生怕被江重雪逮着去额外补习。
于是,她用完午膳,就寻了一处僻静地方,爬上树,打算小憩一下。
老天似乎热衷于与她唱反调,她坐在粗壮树杈上,刚迷迷糊糊睡过去,树下便响起一道嘈杂声音,叽叽喳喳,吵得林雁脑壳发痛。
那人说了半天,也没得到一言半语的回应,不禁有些羞恼:“月崖,同门一场,你见着其他仙门的仙尊一个劲凑上去,怎碰着我这般冷情。”
林雁闭合的眼睫微颤。
谁?
“月崖!”那声音有些急了,“身为你师兄,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到底也是玄天门的千金,不要总想着衡云门……你这样,说出去,哪家父母会喜欢你?”
林雁:手好痒,好想抽一巴掌。
这个柳月崖情绪怎会稳定如斯!小时候被磋磨习惯了吗!
“他江重雪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惦念这么久。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亲师兄,说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不为过,你……”
“谁同你两小无猜。”冷诮的声音响起,成功让那个说话宛如加特林的聒噪男人短暂闭了一会嘴。
一小段时间的沉默过后,便是压抑不住的怒意:“柳月崖,我知你一直瞧不起我。我待你千般万般好,你心里只想着来衡云门做他江重雪的弟子;我苦苦向师尊求来的姻缘,你说退婚就退婚。莫欺少年穷,终有一日——”
柳月崖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直接戳碎破防光棍的幻想:“你连我都打不过。”
林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那男人本来就恼,发现有人听见了全部对话,更是恼怒,扭头便骂:“哪个王八东西偷听别人说话。”
林雁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在这睡觉睡得好好的,被发情公狗吵醒,还没说什么呢,就被胡乱攀咬一通。”
“你说谁发情公狗!”
“谁叫的最凶就是踩谁狗尾巴了呗。”
那人当真是气疯了,也不顾身处衡云门的地界,抽出腰间佩剑就甩出一道剑招。
林雁知道这种人气急败坏会不讲武德,要从前,身边没倚仗的话,那就偷偷记上一笔,但今日,她可有扶摇仙尊给的护心鳞护体,完全不慌。
只不过,今日的护心鳞并没有派上用场——柳月崖抽出剑挡开了那人的剑风。
高挑少女毫不客气剑指小人喉头,厉声道:“道友剑不在身,你趁虚伤人,此为不武;此非切磋与交战,你一言不合便用剑,此为无德。我玄天门高洁大义,怎会出你这种不武无德之人!”
那人不可置信道:“你为一个外门人对我刀剑相向,传回去为人所不容的是你!”
“同出仙门,只有正邪之分,没有内外。你不止不武无德,竟还敌我不分。此事,我会如实禀报父亲。现在,滚。”
当下头男丝滑滚离她的眼前,柳月崖收剑入鞘,转身面向林雁所在的方向,抱剑行礼道:“多谢道友仗义执言,在下玄天门柳月崖。”
林雁尴尬抱着树干滑下来,拍拍她身上蹭上的灰,笑了笑,应声道:“客气客气……”
说着,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应当自报家门,但实在是怕柳月崖知道她是濯缨仙尊的徒弟后当场要求和她切磋。
林雁挠挠嘴皮,转移话题道:“下回那男人再缠着你,不必再给他多留颜面,他这一路嘴碎的,烦死人了。”
柳月崖羽睫轻敛,轻叹一声,说道:“家父曾同我说过,再不喜他,也要给他留有颜面。”
林雁不忿啧声。
男人的尊严是尊严,女儿家的尊严就不是尊严了?听听那东西方才都说的什么话?还开始代入父母视角审判人家姑娘如何了。
林雁刚想开口同她说不必那么听话,静谧的空气中便传来一声“咕噜”。
身姿高挑的少女有了不符合自己人设的羞赧,她低声道:“失礼,中午练剑入迷,错过放膳的时间……”
身处他乡,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给她开个小灶。
林雁挥挥手,从兜里掏出来由油纸包的一块一块的点心,说道:“如果不嫌弃,就吃点这些垫垫肚子吧。我跟你说,你下次去用完膳,一定要去膳堂最东边的窗口领几块小糕点,特别松软香甜,里面用料也很扎实,好多坚果呢!把它们放兜里备着,晚上看书啦、练剑啦,饿了可以吃一些。”
柳月崖唇角微弯,恰似三月桃花雨,双手接过,开口道:“多谢。”
林雁摆手:“不谢不谢,我还有事,先走啦。”
柳月崖刚将点心放进乾坤袋里抬起头,林雁就已经跑出好几丈了,她遥声问道:“不知道友是何名姓——”
林雁跑得更快了。
……
休沐日过后的第二日便是论剑大会。
这一天林雁起个大早,和杨鸿梦汇合后,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去平阳广场搭建好的论剑台下抢前排,一个去膳堂领早膳,而后再度在占好的位置上汇合。
林雁将包子递给杨鸿梦,一边咬着自己的包子,一边把食袋从她的布包里翻出来,放到了杨鸿梦的腿上。
杨鸿梦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我今早起来炒的米花,尝尝看!”
看戏怎么能不准备爆米花!这个世界没有玉米,但用大米也成。
林雁今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跑到厨房里用油和白糖炒出一锅米花来,足足装了两袋。
“好好吃啊!这东西是怎么做到又脆又软的?”杨鸿梦吃了几粒,立时对这甜脆软糯的小东西肃然起敬,看向林雁的眼神也充满离奇的敬仰。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多给你做!”自己精心制作的美食被别人喜欢,林雁也很高兴,手舞足蹈和杨鸿梦讲述自己还会做多少好吃的东西。
说着说着,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而后一道清朗声音响起。
“林姑娘,杨姑娘,好久不见。”
两人循声看去,恰见慕游生坐到了林雁身旁。杨鸿梦眯眼笑道:“是啊,自遴选那日之后,好像再也没见过。”
“来吃米花,来吃米花。”
林雁把自己那袋递给慕游生,慕游生也不客气,抓了一小把在手里,拈起一粒吃罢,眼前一亮,说道:“唔,好吃!林姑娘好生厉害。”
三人凑在一起寒暄一番,说了说入门后的近况。
寒暄间,台下都坐满了人,论剑大会也快开始。场地最北有一个巨大的木质立牌,上面挂满今日上午论剑之人的名牌。
林雁眯眼一看,第二场比试的是柳月崖和本门一位师兄。
柳月崖身为此次赛事的种子选手,场内多半人都把注意力落到了她身上。头一场比试过后,轮到柳月崖上场之时,场下明显躁动了很多。
有人在议论她的剑招,有人在羡慕她的天分,还有人依旧把老八卦黏在牙上,叨叨叨说个没完。
林雁努力漏掉涌入耳朵的“不知柳月崖和林雁何时能有交手之机”“林雁和柳月崖简直没法比”诸如此类的话,抬头专注看着台上月白衣着翩然的身影。
柳月崖所执的是一柄细剑,先前为了维护林雁而出手时,林雁短暂瞥见过她的身姿,出招轻盈有力,如空山阴雨天里温柔绞下绿叶的雨刀。
此刻,她与对手互相行礼致意,而后将手落到剑柄之上。
全场霎时间无声无息,连林雁都屏息凝神,等待剑光出鞘那一刻。
可突然间,柳月崖的手飞速从剑柄上抬起,抚到了胸口上,而后痛苦蹙眉,忍了又忍,实是再忍不住,呕出一口乌黑的血。
在场所有人全皆一愣,药修反应飞快,纷纷上台,翠微仙尊陆饮溪自高阁跃下,一手扶住卸力的柳月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把了一会脉后,拧眉道:“中了毒。”
此话一出,像是点燃了埋在人群中的火药,全场一片哗然。
到底是谁有这狗胆,敢在衡云门的地界上毒害玄天门掌门的千金?
一个男子声音高昂地响起:“是她,我看见柳师妹上场前吃了她给的点心!”
林雁惊愕看向指着自己的人,正是那日同她和柳月崖有过争执的男人。
陆饮溪喃喃开口道:“林雁?”
原本偎在陆饮溪怀里半昏半醒的柳月崖闻言竭力睁眼,看向了满目茫然的林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