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怎么回?
说“哦哈哈哈那听起来这烤鱼是挺好吃哈”?贱嗖嗖的。
说“您母亲一定不是故意的”?人家亲妈啥样人家最清楚。
林雁陷入长久的缄默,四周只剩柴火烧灼的“噼啪”声,以及外面扑簌簌的落雪声。
嗯?好像下雪了。
她抬头望去,果然,洞口雪羽洋洋洒洒,若是方才回峰的话,这会儿就困道上了。
这地方好像离衡云门甚远的样子。
林雁收回目光,看着手上烤得差不多的鱼,将其中一支递给江重雪,说道:“师尊,真的不尝一下吗?”
江重雪的脑海中隐约有不能辜负他人好意的认知,他没再推拒,接过鱼,静静地看着它。
林雁也专注地对付起剩下的鱼。咬一口,嗯,火候正好,可惜现在条件有限,要是抹点油,再搞点盐和孜然,不知道有多好吃。
她“嗷呜嗷呜”吃了好几口,这才有了闲心去看江重雪。此时江重雪在长久的静默中,终于张嘴咬了一口。他将鱼肉抿在嘴里咀嚼,一张绝艳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来是喜欢吃还是不喜欢吃。
……应该是喜欢吃的,他在她的注视下把鱼给吃完了。
林雁也不搞问他好不好吃那一套,直接往前凑凑,小心翼翼道:“师尊?”
江重雪轻轻放下串鱼的树枝,抬睫看她。
“我想在咱们峰弄个小厨房,可以吗?”
“有的。”
“嗯?”
“琼玉殿一层,最东侧的那一间,是厨房。”江重雪目光错开,看外面飘落的雪花,似乎陷入了什么邈远的回忆中。
良久,才继续说道:“只是,很久没用了。”
……
琼玉殿的确有个厨房。
林雁得到江重雪应允,第二日一回到皎月峰,便冲进他所说的那个房间。映入眼帘的厨房规格不小,大小厨具一应俱全。这里应当被人好生打理过,明明很久没有人用了,却还一尘不染。
不过里面的调料不能再用,都发黑了。也不知道去膳堂要的话,他们会不会给。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能在一个正经地方做饭,不用担心烧坏江重雪的花花草草,来日万般美好!
这美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下一个月。
月初又没怎么见着江重雪的面,听杨鸿梦说,这几日猎魔场试炼,正是那些仙尊最忙的时候。等过几日论剑大会,应该就能见到他人了。
而这些时日,其他仙门前来参与论剑大会的弟子,也都陆陆续续来了。
这日下了课,林雁和杨鸿梦并肩出门,一边走一边闲聊晚上吃什么。
正说着,林雁的后背突然被人拍了拍,她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笑颜。
林雁失笑,对着这位“生死之交”打招呼:“顾师兄,好久不见,近来如何?”
“挺好的,”顾吟歌笑嘻嘻道,“你呐?那日你突然晕过去,吓我一跳。”
“你没晕吗?”林雁愕然,她当时脑浆都快摇匀了。
“是有点晕,但不至于晕过去吧……”顾吟歌摸摸下巴,连忙补充道,“没有说师妹你不行的意思。”
当然,真女人不能说不行。
比起承认自己不行,林雁更愿意相信这大兄弟天赋异禀,她郑重拍拍顾吟歌的肩头,什么也没说。
不过这一拍,林雁却发现,顾吟歌的目光越过她望向了远处。
林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队月白色衣袍的修士列队踏入了平阳广场。
“嚯,玄天门的弟子来了。”
林雁偏头问道:“玄天门?”
杨鸿梦接话道:“是那个和衡云门几乎平起平坐的仙门吗?”
“没错。”顾吟歌一边应着,一边伸头,好像在寻找什么。
林雁好奇的目光也在这队人中乱扫,目光落到一个高挑少女身上,呼吸略微一滞。
那是一个浓颜系的大美人,睫毛浓密翘长,鼻梁高挺,唇色未妆而赤,很像林雁在电视上看见的新疆美女,只是那双杏眼露出的目光,冷冽锐利,像一把刚开刃的刀。
“不愧是仙门第一美人,站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看见。”顾吟歌突然感慨道。
不用指,林雁都知道他说的和自己看的是一个人。她偏头跟杨鸿梦小声道:“那个姑娘长得好美啊。”
“是啊是啊,可惜跟我们不是同门,我们就没这眼福了。”
顾吟歌“哼哼”两声,开口道:“她啊,是玄天门掌门的独女柳月崖。”
林雁点头:“难怪,人家自出生就在玄天门呢。”
“不不不,其实她差一点就拜入衡云门了。”顾吟歌说道。
听起来像是有瓜的样子,林雁起了兴致,开口道:“嗯?细说。”
可方才侃侃而谈的顾吟歌却有了一点犹豫,他似乎有什么顾虑,看了一眼林雁,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讲。
“众所周知,衡云门乃仙门之首,但其实这两个仙门,整体实力不分伯仲。仙门之间呢,有一个很出名的云山论武,每十年竞出一位剑道魁首,往年论武出来的魁首几乎都是险胜,后面的人咬得很死。直到三十年前,本门一位仙尊以一骑绝尘之姿夺魁,蝉联两届榜首,十年前,还是本门的另一位仙尊……也就是濯缨仙尊,以同样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能力拿下了剑道魁首的名号。于是,咱们衡云门,就压玄天门一头了。
“柳月崖,自小便是修剑天才,小小年纪打败不少前辈,出了名的心气高,两年前,仙门遴选,她毅然决然奔来衡云门。仙尊仙长挑选弟子的时候,掌门选了她,她却直言想要拜入濯缨仙尊座下……也对,谁不想当天下第一的徒弟、当下一个天下第一呢?可结果大家也都能想到,濯缨仙尊不收她。她也就不进衡云门,转头回玄天门了。”
杨鸿梦开口道:“师兄……你不才比我们早入门一年吗?竟然知道这么多。”
顾吟歌摸头发,自信开口:“也不看看我是谁,仙门百晓生,衡云包打听!”
顾吟歌讲得很欢,可林雁听得就不那么欢了。
……这故事放小说里,那不就是妥妥的修罗场吗?
她只能乞求那个漂亮大姐姐不要和她这个捡漏小虾米计较。
说话间,那队人走近,林雁躲在杨鸿梦的身后,探头偷瞄柳月崖。
这一近,林雁才发现柳月崖比她想的还要高,差不多得一米八了吧?要动起手来,一拳一个小林雁。
呜呜呜,想回峰躲进她的小壳子里。
这厢林雁在黯然神伤,那厢顾吟歌不知道在激动什么劲儿,放在林雁肩膀上的手用力到快把林雁抠穿了。
林雁忍无可忍压低声音提醒道:“师兄,注意一点影响,不要见到漂亮姐姐就发疯。”
“不不不……”顾吟歌摆手,往不远处一指,说道,“濯缨、濯缨仙尊!有好戏看了!”
他像那个瓜田里的猹一样上蹿下跳,全然不顾本故事里似中心似边缘的角色还在他身边。
林雁愣怔看去,果然,江重雪与掌门并肩而行,来到了此处。
如果,这两拨人点个头问个好互相擦肩而过,那也就没什么好戏了。可偏偏身为晚辈的玄天门弟子行礼完毕,那鹤姿般的柳月崖竟直接出列,抬步走到了江重雪的面前。
她在江重雪眼前立定,抱剑恭敬一礼,开口道:“听闻濯缨仙尊前些时日收了合心意的弟子,晚辈在此恭贺仙尊。”
江重雪淡漠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沉静片刻,道:“多谢,你是?”
林雁心里已经有一只尖叫鸡在嗷嗷大叫。
她亲爱的师尊!有些时候,真不用说那些话!不记得就是不重要的人,不重要就不需要记,不需要记就不要问了啊啊啊!!!
易地而处,林雁要是柳月崖,心里肯定很难过。
柳月崖听他发问,又是一礼,好似并不介怀,认真答道:“晚辈柳月崖,两年前,曾想拜仙尊为师。”
江重雪听罢,敛睫沉思,林雁一看,就知道他又宕机了。
林雁能看出来,与江重雪相处数年的谢拂衣自然也能看出来,他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开口打圆场道:“玄天门的小友们千里迢迢而来,本门已然准备好客房容各位下榻,时候不早,小友们早些歇息。”
柳月崖礼数周全,开口道:“谢过谢掌门关怀,不过晚辈到此,心有一问,想请濯缨仙尊解惑。”
江重雪好像因为别人提到了他而短暂开机,抬睫看了柳月崖一眼。
柳月崖面向江重雪,启唇道:“当年晚辈未能如愿拜师,为此生一憾,不知那位被仙尊青眼相看的弟子有何过人之处,还请濯缨仙尊赐教。”
四周静谧,针落可闻。
这不只是柳月崖一个人的疑惑,更是亲眼见到江重雪选中林雁的所有人之疑惑。
他们也在等江重雪的答案。
其实林雁也很好奇,但比起知道答案,她更怕江重雪已读乱回。
这回江重雪没有自动关机,瞳仁向下移了一点,略一思衬,便开了口。
“出身平庸,心性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