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道忙于处理家族产业的账簿,听见有足音接近,却没有回头,因为听出是小妹的脚步声,“小妹,你回来了。”
宋玉致紧绷着俏脸走到宋师道面前坐下,并没有说话。
宋师道百忙之中瞧一眼她,好奇道:“出来什么事?谁惹你了?”
宋玉致盯着又忙做一团的哥哥道:“我接到消息,寇仲于今日午时随王世充进入洛阳了。”
宋师道一惊,手上的笔停顿一下,道:“寇仲怎么和王世充搅到一起了?徐子陵呢?他没来吗?”
宋玉致哼道:“还不是为了搞垮李密。那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徐子陵大概早就进城了。”
宋师道笑道:“那你应该高兴啊!父亲不是做出承诺,只要李密攻陷洛阳你就要嫁到李家吗?这下有寇仲对付李密,可见他对你很用心。”
宋玉致不屑道:“用心,他对我当然用心,用的是另外一码事的心。他看上的是我们宋阀在岭南的势力,不是我。”
宋师道摇摇头,明白寇仲在妹妹心上留下的印象定是遭透了。这已是不下十几次妹妹在他面前数落寇仲了。
宋玉致抱歉的一笑,站起身走向门外,“哥,不打搅你了。”二哥是宋家的第一继承人,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她不该让一些小事再分他的心了。
宋师道听见妹妹体贴地为自己关上门,室内又恢复宁静,心神却在也回不到桌上的账簿中去。寇仲和徐子陵来了,那君绰呢?她真的死了吗?还是为了逃开宇文化及的追杀而不下的谣言?君绰,你可知我对你的心?
……
宋师道仰天长叹,君绰原来真的不在了。他一直不敢面对的是确实发生了。
当初,如果他不邀请君绰他们坐宋阀的船走水路,也许宇文化及就不会追上来,如果在宇文化及追上来时,他守在她身边,就可以阻止她为了避免连累宋阀而弃船而走,如果他当时在坚定一些陪她一起走……
往事已矣,说什么都没用了吗?他身为南方第一大阀的继承人,有很多难以割舍的牵挂,他恋上君绰,如果想和她双宿双飞,那就只有叛出家族,因为父亲不会让外族女子进宋家大门。说到底,错还在他,他是不愿放弃身份,不愿放弃父亲对他的希望,不愿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
宋师道双手紧握窗棂,微微颤抖。但他真的好后悔,后悔当初的一切。
苍天何其不公,春未残而花已落!
……
微微带着咸味的海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缝中吹来,宋师道慌忙起身关好窗户。回头爱恋地看着看起来像在熟睡,其实是正在受制于龟息功的傅君瑜。他现在不能再为君绰做什么事了,但却可以为她的师妹尽一份心。
君瑜由于被阴癸派所俘,不想受辱,所以自闭经脉。天下所能就她的只有她和君绰的师傅,天下三代宗师之一的高丽傅采林。他现在正带着她搭乘东溟派的船远赴海外。本来此时应由寇中,徐子陵甚或跋锋寒负责,但他知道现下洛阳城内形势危急,不容他们分身。再者他也很想为君绰尽力,即使她已经不在了。
宋师道轻柔地坐在塌前,虽然君瑜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也是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她。
严格来说,君瑜和君绰并不是很相像,但却神似,可能是由于出身环境和同授于一师的缘故吧。
看着君瑜的玉容,宋师道不禁再次回想起和君绰相处的时刻,即使那只有几个时辰,但却是他这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的美好回忆。
“宋公子。”门外响起东溟公主单琬晶的声音。
“公主请进。”宋师道拉开舱门,出现单琬晶如花的玉容,但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宋师道知晓她的性格如此,并不为意。
单琬晶走到床榻前关切的看了看傅君瑜,说道:“去高丽的船我已为宋公子准备好了,宋公子决定了吗?”
宋师道知道她问的是自己真的要送君瑜去高丽,即使叛出家族也在所不惜。微微一笑道:“当然要去送君瑜。多谢公主帮忙,来日宋某如有机会定会相报。”
单琬晶双目射出感动的神色,并不是为了她说的所谓回报之语,而是宋师道如此有情有义的举动令她感动,一个女人,如果被一个这么为她舍弃一切的男人爱着,那该多幸福。轻轻道:“我们和高丽有交情,何况是送傅大师的爱徒回去,当然会义不容辞。”
宋师道明知不该说,可是又忍不住道:“公主是否对小陵……”说是看在傅大师的面上,可是公主明明是看在徐子陵的面上才帮忙的。
单琬晶叹了口气道:“是又如何?我以前还刺了他一剑,他是不会原谅我的。”
宋师道说道:“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小陵不是那种记仇之人。”
单琬晶低声道:“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宋师道哑口无言,心想就是所谓造化弄人吧。从袖笼中掏出一封信,“公主,如果方便的话,请把此信交给任何一家宋阀旗下的商铺,宋某感激不尽。”这是写给父亲的,明明白白的写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和他要放弃一切的决心。
单琬晶欣然接过道:“宋公子太客气了,随我来,船已准备妥当。”
船开。宋师道卓立船头,望向一片蔚蓝的大海,过去的种种,皆如一场唇梦,过后了无痕迹。他早已厌烦了在父亲的操控下周旋于他不敢兴趣的事物之间。此趟高丽之行,会给他带来什么呢?
……
宋师道立在长满青草的坟前,默然无语。几经周折,几经反覆,他终于来见君绰了。君绰,你在怪我这么久才来见你吗?你在怪我一直不坚定吗?他来了,不会再放手,不会再让她有机会怪他。
宋师道在君绰的坟前立一块石碑,上面却什么也没有写,因为他不知道要写什么,他真的配做她的丈夫吗?还是只算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后一种想法使宋师道心中象万箭穿过,痛不欲生。
他从不晓得君绰到底是怎么看他,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宋师道在这美丽的小谷中住下,亲手砍伐树木,在墓旁边搭成一个简陋的木屋。清苦的生活与之前的锦衣玉食简直天差地别。他却在其中找到生活的乐趣和存在的价值。他不再说话,把精力放在对武道的修行和对君绰的追忆中。
在一个月夜,宋师道竟在墓边看见一个久违的白衣身影,丝毫没有改变的玉容仍象往昔一样在向他微笑……
第二天,空白的石碑上终于有了刻字:“爱妻傅君绰之墓夫宋师道”
……
寇仲:“唉,我们都不忍心向二哥揭露事实。其实他追求的指示各不存在的梦想,娘从未把他放在心上。”
徐子陵:“娘只是二哥不能自拔的一个及美丽又悲痛的梦!我们敢肯定,娘定是对他有好感才带我们登上二哥的船,但只恨时间不允许他们有任何发展,只是始于丹阳,而止于大江。”
跋锋寒:“二公子是我最敬佩的人。”
傅君瑜:“为什么送我回高丽的是宋师道,而不是跋锋寒呢?”
宋缺:“忤逆子!”
宋玉致:“二哥肯定被寇仲那小子带坏了!”
单琬晶:“被他爱的女人是最幸福的。”
“天刀”宋缺的唯一一个儿子,出身士族大阀,举止优雅,相貌俊逸。一生唯一的错事,也是恨事,也是幸事就是遇见了傅君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