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流言的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刻。以这场战争为例,人们曾对于战争的进程有着各种各样的说法和猜测,很多都是彼此自相矛盾的。但现在,战争渐渐走向了尾声,它的全貌也一点一点地展现在了人们的眼前。而这一全貌远比人们所描述过的任何一种说法都要复杂,都要出人意料。对于一直全心全意关注着这场战争的同归客栈老板兰田来说,他所得到的这些信息,加在一起简直像一幕精彩曲折的戏剧,足以让人大呼过瘾——假如你冷血到顾不得对战争中的受害者产生同情之心的话。
皇帝取得了大胜。原本从实力上而言,北陆大君是可以和东陆军队战个平手甚至稍微占据一点优势的,但北陆九个大部落中的澜马部和朔北部却临阵倒戈,背叛了大君,导致双方的力量对比失衡。内外交困的蛮族军队战败了,伟大的北都城终于第一次被华族的铁蹄攻陷,东陆皇帝如愿以偿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入了史册。
可惜他的这份荣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进入了大君的金帐,登上北都城头豪气万丈地眺望了一番,亲自监斩了上千名被俘而又不肯投降的蛮族汉子。就在他准备班师回朝,在天启城接受群臣的道贺时,一名信使浑身浴血地从西面打马奔来,还没有跑到北都城,胯下的马匹就活生生累死了。他滚倒在草原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那句噩梦一般的警告。
“夸父!夸父!”他大喊道,“西边……夸父……”
然后他就圆睁着双眼断了气。
斥候们很快带来了确凿的消息:夸父出兵了。这个一向被视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巨人种族,一直冷静地注视着瀚州草原上的动向。在双方战争进行到最胶着的时刻,他们的大军悄无声息地跨过雪山,进入了草原。而等到蛮族战败,华族的军队也陷入胜利后的倦怠与纪律松散的时候,他们才突然现身,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北都城袭来。
这是一场不用过多描述的战争。即便是军容齐整、士气高昂的时候,人类军队想要击败夸父也必须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更何况他们刚刚经过无数次鏖战,除了兵力减少了一大半之外,土卒们心里满是早日回到东陆和家人团聚的渴望,并无战意了。此刻骤然面对着恶魔一般的夸父军队,他们握着刀枪的手都禁不住要颤抖。
更何况,一向以战法粗鄙简单著称的夸父大军,这一次却被指挥得井井有条,颇有东陆兵书中所描述的大将风范。拥有战术的夸父几乎是无敌的,砍瓜切菜一般一举击溃了华族军队。幸好在精锐御林军的拼死护卫下,皇帝勉强逃过了一劫,狼狈不堪地退回到了东陆,之前的意气风发转眼化为了无限的哀伤和愤恨。
而夸父的出兵,只是这场席卷整个九州世界的宏大战争的序曲而已。很快,宁州羽皇也按捺不住寂寞了。他率领着三万雄兵,一举荡平了一向和他不睦的三大宁州城邦,并且马不停蹄地渡过海峡,兵发澜州。他的目的,其一是要扫平澜州北部的羽族城邦,完成统一羽族的伟业,其二很可能是要继续南侵,趁着华族皇帝无暇他顾的时候,占领整个澜州。
所以秋叶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很多有钱人已经选择了举家搬离。但兰田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相熟的邻居忍不住劝他:“兰老板哪,你开客栈这么多年,应该也攒了不少钱了吧?该考虑考虑逃命的事儿了。”
“我为什么要逃?”兰田冷不丁地问。
“呃……为什么要逃?”邻居一愣,“不逃的话,等着鸟人们把秋叶城打下来吗?他们可是长着翅膀的,说飞过来就飞过来,到时候想跑都来不及了,两条腿能跑得过有翅膀的吗?”
“可我们该往哪儿逃呢?”兰田不紧不慢地问,“据我所知,越州的洛族也已经和人类交恶,战争在所难免;宛州的几个大公国在起初皇帝起兵的时候并没有响应,仍然保存着实力,现在很有可能会掀起一场叛乱,趁着皇帝元气大伤的时候推翻皇朝。我们往哪儿逃?向北是羽人,向南是洛族,向西是东陆的野心家们,哪里会没有战争?也许只能向东出海了,然后等待着被海盗或者是……”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啦!”邻居苦恼地一抱头,“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九州那么大,我们这些平民就找不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了吗?”
“除非提前阻止战争。”兰田回过身,慢吞吞地走回柜台,“现在已经太晚了,战火已经燃遍了整个九州,再没有一寸土壤是和平安稳的了。”
这之后的一段日子里,秋叶城里的居民仍然跑掉了三分之一,不管怎么样,南方和宛州暂时还没有开打,逃到那里去总算可以苟延残喘一阵子。兰田哪儿也没有去,只是遣走了手下的伙计们,关闭了店门。然后他每天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所整理的那厚厚一摞与这场战争有关的所有资料。与此同时,整个九州大陆完全陷入了战争的泥潭中,如同兰田所说,每一寸土地都不得安宁。
羽人入城的那一天,兰田终于打开了大门。和那些惶恐地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的居民不同,他踱到了空无一人的街上,仰起头,看着羽人洁白的羽翼出现在晴空中,形成的群落挡住了太阳的光辉,把征服的阴影投射到秋叶城的土地上。他轻笑了一声,说出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退出。”兰田轻轻念道。
一切让人等到心痒难耐的重大事件都总会有到来的那一天。当冬雪慢慢开始融化的时候,九州棋界最伟大的对决终于展开了。在几个月时间内几乎横扫九州的神秘棋手颜行复,终于要和他最大的对手——宛州公侯之后百里华音进行最后的对决。
虽然战争的阴影笼罩了整个九州,但人们似乎更能够在这样的时刻苦中作乐,给惶恐不安的生活增添一些亮色。这场对局在百里华音的露天棋台上进行,吸引了宛州、中州、澜州等各地的一流棋手们前来观战。
“在过去,只有武林高手的比武才能吸引那么多看客!”一位自诩见多识广的南淮城老人不住地重复着这句话。
人们汇聚在了南淮城,期待着、议论着、猜测着,南淮各大赌坊给双方开出的赔率相差无几,说明他们也很难确定此役的胜负。在不断涌向南淮城的人流里,夹杂着一个并不起眼的身影,那是—个相貌平凡的中年人,名叫欧阳澄,表面上的身份是一个游历天下的旅行者。
但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辰月教徒。
百里华音的露天棋台在百里家庞大祖宅的一处别院里,原本就是百里华音专门修建来与各地知名棋手对弈的地方。棋台并不高,吸引人注意的是棋台背后的那堵高墙,上面可以用各种颜色的板块复刻棋局上的变化,方便围观者观棋。
棋局采取七战四胜制,第一天的对局在上午进行。这一天天还没亮,就有很多性急的人涌入了别院,唯恐错过了这场最高水准的对决。但欧阳澄则很淡然,他只是在棋局开始之前一刻钟才赶到,一个人站在拥挤的人群之外,显得有些孤单。
主人百里华音首先出现,然后颜行复才现身,和一身贵胄之气的百里华音相比,颜行复看起来朴素平常并且非常年轻,让人几乎不敢相信他是最近几个月九州最炙手可热的新棋王。两人寒喧了几句后,棋局终于开始了。从颜行复的第一子落下之后,那些从来没有见过他下棋的人就开始低声惊呼起来。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落子那么快?”
“简直就像是在照着已有的棋谱摆放棋子一样,他难道完全不需要思考吗?”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用这种速度下棋的人!”
是的,光用“落子如风”似乎都很难形容颜行复下棋的速度。他真的就像完全不需要思考一样,不停地把棋子放置在棋盘上,让旁边负责复刻演示的百里华音的家仆都忙不过来。而百里华音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额头上慢慢有冷汗冒出来。他每落一子,都比颜行复要慢许多,而颜行复闪电般的速度给他造成了越来越大的心理压力。
围观的人们更是看得分明,颜行复看似随手而落,但每一子都仿佛经过长时间的思虑谋划,每一子放下都显得那么精确合理、意义深远,简直是滴水不漏。人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即便是这些旁观者,都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跟上颜行复若干子之前的思路。
即便是对颜行复的棋力已经有相当了解的欧阳澄,此时此刻也难以掩饰眼里流露出来的惊讶与不可思议,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隐隐的狂热,并不是对颜行复个人的崇拜,而是看到了他身后所蕴含的价值。
百里华音毕竟经验丰富,很快从起先的慌乱中摆脱出来,稳住心神,全力应对。对他而言,只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落完所有的棋子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一定要和颜行复比拼速度。但颜行复绝不仅仅只是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对棋局的运筹布局也近乎完美无缺,令百里华音找不出丝毫破绽。最终,他被迫延长了自己的思考时间,并且每落一子所费的时间越来越长,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最后,百里华音无奈地投子认输,人群一片死一般的静寂,甚至于连欢呼声都没有。百里华音的速败震惊了所有人,他们仿佛从颜行复的棋艺里看到了一片过去从来没有见过的崭新世界。沉默了很久之后,场中才响起了第一声鼓掌。
那是颜行复的好朋友欧阳澄。
人们连忙跟着鼓掌和欢呼,以此冲淡之前怪异的气氛。神色惨然的百里华音依旧风度不减地向对手表示了祝贺,然后他来到棋台前,高声说:“余下的比赛,不需要再进行了。颜先生的棋艺远高于我,我输得心服口服。我将承诺我的赌约,百里氏的一切,都归于颜先生名下了。”
百里华音真的在这一天下午就离开了,除了一些随身的物品,他甚至没有牵走一匹马,反倒是过意不去的颜行复强塞给他一沓银票。入夜之后,白天热闹喧嚣的百里宅终于安静下来,颜行复和欧阳澄对面而坐,喝着百里家储藏室里拿出来的香茶。
“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啊,”欧阳澄说,“下午的时候,我看到你去向百里华音赠送银票,本来那些财产全都应该属于你了。”
“那不是善良,只是强者对失败者应有的怜悯。”颜行复的脸上闪过一丝骄傲。
“怜悯……”欧阳澄轻声地笑了,“神的眼里没有怜悯。让世界按照神的意愿运行,就是他所能赐予世人的最大怜悯。”
“看起来,我的确需要更深入地了解一下你们的神了。”颜行复放下茶杯,庄重地说。
欧阳澄也庄重地点了点头:“请相信我,我的朋友,你也会拜倒在神的脚下的。我们明天就出发。”
“去哪里?”
“中州,天启城。”
一切漫长的追踪总有终结的时刻,不是追踪者失败,就是被迫踪者终于落网。在天驱和黄小路、林霁月之间的这场追逐中,现在看起来,胜利者可能会是天驱。
程昭无比地相信这一点。作为一个女性天驱武士,她在这场令人筋疲力尽的死亡竞赛中付出的比旁人更多,但对信仰的执著和对连昆吾的爱鼓舞着她一路坚持了下来。现在,黄小路和林霁月遇到了大麻烦,前方发生了澜州人类军队的哗变,已经被划为军事禁区,两人不可能从千军万马中穿越过去,而只能转而从森林中绕道,那样的话,他们就没办法骑马了。
这对程昭而言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林霁月的腿上有伤,确切说,似乎是在越州的沼泽中被毒蚊咬伤了。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休息调养,伤口始终不能愈合,让她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进入澜州后,黄林二人一直骑马,倒还不碍事。现在被迫钻入森林,用双腿逃命,就必然会影响速度了。
其实程昭从内心深处还是挺佩服林霁月的,面对着众多天驱精英的追捕,她能逃亡数月,还利用陷阱反击,让天驱们多多少少身上都挂了点彩,着实不易。她有时候也忍不住想,林霁月如此坚韧、如此执著,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辰月教的信仰吗?还是仅仅因为,她和黄小路那个该死的叛徒是同伴,所以一定要对他不离不弃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必须要亲手抓住她,抓住黄小路,程昭对自己说。天驱们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进入了澜州的森林中。这一路的追踪都很顺利,林霁月往常最擅长的森林陷阱这一次也布置得很粗糙,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被看穿了。可想而知,她和黄小路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相比之下,天驱们虽然也疲惫不堪,但至少不必像两人那样走到哪儿都要提心吊胆、躲躲藏藏,所储蓄的体力总要充足一些。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艰难跋涉后,天驱们追上了黄林二人。
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程昭并没有挑选同为女性的林霁月作为对手,而是拔剑直扑黄小路,那是她一向的脾气,打架要挑硬手。她知道,黄小路原本武功平平,但却进步神速,在叛变之前已经是天驱内排得上号的高手了,同为使剑的人,她一定要见识一下这个对手。她的同伴知道她的脾气,两名天驱冲上去对付林霁月,其他人则在附近监视,防止两人逃走。
但出乎意料的是,黄小路的武功远不如程昭想象中那么强。由于忌惮黄小路的实力,她一上手就使出了自己最强的剑招,这一招可以在瞬间连刺二十三剑,其中蕴含的攻势虚虚实实,虚实互化,让对手难以捉摸。但这一次,黄小路仅仅是应付之前的两式虚招就显得手忙脚乱,程昭的第三式实招递出后,稳稳地刺中了他的肩膀。她紧跟着一脚把黄小路踢翻在地,用剑尖抵住了他的脖子。紧跟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蹦了出来。这个过于好对付的黄小路让她产生了一个令人崩溃的想法。
“你不是真的黄小路!”她脱口而出,“黄小路的武功不可能那么弱!”
趴在地上的黄小路并没有回答,倒是林霁月替他回答了。由于腿上有伤,加上身体太虚弱,她也很快被击倒了。但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紧张害怕,反而带着胜利者的笑容。
“你说对了,这个黄小路是假的,”她微笑着说,“你们上当了。”
一切坚忍不拔的努力总有见到结果的那一刻,要么成功,要么失败。对于黄小路而言,已经来到了这个成败分界的关键路口。
终于考完了这学期的最后一门。由于前一天晚上复习的时候睡着了,有半本书都没顾得上背,幸好这位老师相当仁慈,出的题出乎意料的简单,所以黄小路估计自己及格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也不必按照之前的计划买条好烟去讨好老师了。
黄小路收拾好书本文具,跑到食堂吃了一碗面,又意犹未尽地加了一个肉夹馍。他很困,眼睛都睁不开了,走路像是在扭秧歌,但他还不能休息。半个小时之后,他必须和他所雇佣的私家侦探会面,有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需要商谈。
黄小路啃完肉夹馍,摇摇晃晃地骑着车来到两人约见的小咖啡馆。那是一间面向学生为主的校园咖啡馆,里面已经坐了不少成双成对的情侣。黄小路一个人坐在桌旁,灌下去一杯黑咖啡,觉得稍微精神了点。
有时候他真希望九州世界从来不曾存在,否则他不会过这一年多如狗一般的生活。可有时候,他又很希望自己是在九州世界中,至少那个世界里扮演私家侦探角色的“游侠”什么都敢做,而不像现实生活中,连刑事案件侦查权都没有,调查点事情总像是在做贼,甚至总能让他产生一种“我是不是在雇人犯罪”的错觉。但不管怎么说,这位侦探还算是相当靠谱,替他调查出了很多关键信息,对得起这笔他想方设法硬凑出来的委托费。
侦探刘重准时到来,把黄小路最后需要知道的那些消息都告诉了他。黄小路谢过刘重,付清最后的费用,然后骑上车,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这间房子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当年房东很为此屋的装修而自豪,所以坚决不肯在租金上有丝毫退让。而现在,屋子的大多数角落都布满了灰尘,厨房里扔满了方便面袋子,遍地都是垃圾。
还算干净的地方大概就剩下床和那台虚拟现实游戏机了。黄小路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那台游戏机,眼神里流露出种种复杂的情绪。然后他脱掉鞋子,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盖,一分钟不到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睡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也就是说,他睡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黄小路摇晃摇晃脑袋,觉得精神好了很多,除了肚子正饿得抗议。于是他很奢侈地打电话叫了外卖,点了几个他最喜欢吃的四川菜,大快朵颐。
吃过了饭,他就像是要去赶赴和漂亮姑娘的重要约会一样,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干净衣物,仔仔细细地把头发梳到一丝不苟。然后他下楼骑上自行车,来到了李彬家。
此时已经是万家灯火,李彬和往常一样,呆坐在落地窗旁,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一言不发。黄小路走进门后,直截了当地对李炜衡说:“叔叔,能不能请你稍微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要对李彬说。”
李炜衡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去取一下干洗的衣服。”
李炜衡出门了。他关上门的一刹那,李彬转过头来。他的眼睛里不再有那种茫然无神、痴痴呆呆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机敏、锐利、充满侵略性的光芒。
“你都猜到了?”李彬用轻快的语气说,“花了那么久的时间,终于找出了真相了?我实在是等得太心焦了。”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黄小路径直走向那台一年以来一直放在客厅中央没有挪动过的虚拟现实游戏机前,“但我光是揭穿它又有什么意义?我们俩都是游戏玩家,游戏玩家用来解决问题的方式,最好的还是在游戏里。”
“游戏里?那个被追得跑遍全九州屁滚尿流的可怜叛徒?”李彬的笑容里充满了讥诮。
“我已经计算好了,九州时间的明天正午,就是我去见你的日子,”黄小路淡淡地说,“根据我的计算,到明天正午,那个消息就会抵达天启城,送到你的手里。那个时候,我就会去求见你,把我们之间的账好好地算个清楚。”
李彬的笑容消失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来到黄小路身边。两人—起坐了下来,几乎同时戴上了头盔。这是一年多以来,李彬第一次主动戴上这具头盔。
“天启城见。”李彬说。
“终于要结束了……”黄小路感叹了一句。蓝色的光芒正在溢满他的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