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路和林霁月在这坟场一般的可怕雪地里搜寻了一阵,发现天罗只是杀了人,却没有带走任何值钱的物品,货物都七零八落地扔在一旁。不过用来运货的牦牛都被带走了。两人捡了一些可能有用的药物之类的东西带在身边,林霁月还还不客气地把现场所有的金铢都装走了。黄小路对此只能偷偷叹口气。他并没有拿其他东西,只是从货物里找到一个河络磨制的千里镜。所谓千里镜,自然是这个原始科技时代的夸张说法,其实也就能看出几里地,只是一种精度不高的望远镜罢了。
“这样可以提前注意到敌人的动向,尤其在接近铁牙部落时。”他对林霁月解释说。
“这东西倒挺好玩的。”林霁月赞道。
铁牙部落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夸父部落。在殇州所有的夸父部落中,铁牙和人类的关系最为亲近,或者换个角度说,他们的思维方式最接近人类。
“这一点完全可以想象,”林霁月说,“在过去的时代,夸父说谎骗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你也知道了,就在昨天,你的两个朋友被几个说谎的夸父给骗走了。种族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夸父学会了撒谎,羽人学会了他们所不屑的商业,连河络也越来越多地离开自己的部落,到其他地方定居。一切都在改变着。”
黄小路好奇地看了林霁月一眼:“我在设定里……呃,我听说你们天罗一向只是听从天罗山堂的命令,任务要求杀谁就杀谁,是非对错完全不去考虑。可你好像不一样。”
“所以我才成了叛徒,”林霁月耸耸肩,“这没什么奇怪的,任何群体里都会出现异类,当然这也和人的某些特殊经历有关。”
“讲来听听啊。”黄小路很感兴趣。
林霁月沉默了一阵子,脸上一直挂着的轻松笑容慢慢减退:“我当年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只有十四岁,是去刺杀越州南部的一个地方官。我去到那里,发现当地的种族关系相当友善,经常有河络跑到人类的集市上去贩卖他们的手工制品,然后换取人类的香料什么的。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那个地方官压根就不会武功,亏我还费了大力气布置了好几重陷阱,最后只一击就杀死了他。”
“这次任务完成得漂亮,我也渐渐得到了重用。三年之后,很凑巧的,我又需要刺杀另外一个人,再次去到了那个地方。而到了那里之后,我立即发现当地的情形和三年之前截然不同,市集上再也见不到河络的身影了。镇上到处都贴着防范河络的种种通告,而民众们也都很紧张,在地方军队之外还组织了不少的民防团。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三年前我杀死的那个地方官是一力促进人类和河络友好相处的,而在他被我杀死之后,新来的地方官完全推行相反的政策,大量驱逐河络。他甚至宣布,那名地方官是被河络挖地道潜入杀死的,以此激发了更大的民愤。”
“而蒙受不白之冤的河络也不肯全无作为,从此在他们的地界内再也不保护人类的行人了,反而经常和人类发生冲突。双方剑拔弩张,关系变得很糟糕。在发生了好几起流血冲突,死了不少人之后,这样的仇恨已经无法调和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杀掉了一个人而引起的。”
“那一次任务完成后,回到天罗山堂,一路上我都在想,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杀人,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杀死的人会怎样地改变九州的历史进程。我们看起来只是在往一条大河里投下微不足道的小石子,但这枚石子却很可能变成巨石,改变河道。”
“你的思考……听上去很对!”黄小路称赞。对于九州世界,他仍然在一个粗浅的摸索过程中,很多表象的东西尚且不了解,自然也不会像林霁月那样想得那么深。
“你呢,我还没问你呢,”林霁月说,“我见过的天驱、包括杀过的天驱,个个都是一副以拯救天下为己任的硬骨头德行,说起‘铁甲依然在’就好像唱歌那样熟练。可是你,好像他们不太一样,你有点……嗯,傻里傻气的。”
黄小路笑了笑,没有回应。他当然知道自己和别的天驱一定不一样,因为他只是一个异世界的闯入者,真正的天驱究竟是什么样,他心里完全没有数。至于傻里傻气,那是自己在旁人面前的常态,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呢?”林霁月问。
这个问题可难回答了。黄小路小心地斟酌着措辞:“我……我大概、大概就是吃饭、睡觉、读书、玩游……练武,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现在了。”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所说的几乎就是事实,除了把玩游戏替换为练武。也许凡人的生活都是那样吧,只是大河里的一滴水,除了自己之外什么都不能改变。
由于发现了天罗的形迹,两人沿路格外小心,唯恐与天罗遭遇,黄小路几乎一直举着千里镜,胳膊都快麻了。但一路行进下去,却并没有遇到那群天罗。除此之外,两人也并没有遇到夸父或者其他商队。这倒并不奇怪,殇州是一个地广人稀的地方,在雪原里行走一天见不到一个人影,都是十分正常的。
走在这样空旷而严寒的地方,黄小路的脑子反而十分活跃,各种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因为被彭老刀的横死所刺激,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和林霁月一起前去寻找铁牙部落,现在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一点了,又有些后悔。凭自己和林霁月两个人,去挑战一大群夸父,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么?虽然从林霁月对付自己同伴时的表现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但这样的手段在皮粗肉厚的夸父面前能起到几分效果,也难说得很。那种绝对力量上的优势,不可能用任何方法拉平。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条妙计,不由深悔自己玩那些不动脑子的弱智角色扮演游戏太多了,除了打怪升级简直就什么都不会——早知道玩一点推理解谜游戏也好啊。
又走了一阵子之后,两人同时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血腥昧,黄小路心里一紧:难道又有另外一支商队遭到了天罗的毒手?他和林霁月对望一眼,小心翼翼地接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这一天的第二个屠杀现场,但死亡的对象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夸父!”黄小路喊道。
“天罗!”林霁月喊道。
两人面前出现的,一共有二十多具尸体,其中一半是身形巨大的夸父,另一半是身穿黑衣的人类,装束和黄小路之前见到过的天罗一模一样,而林霁月也确认了这一点。那些死亡的,正是天罗。而夸父们的死状和彭老刀他们的死状基本相同,都是被锋利的刀丝切割成了碎块。
“奇怪了,”黄小路说,“天罗难道是为了灭口?”
“不大像,”林霁月已经蹲下身来,仔细检查了夸父和天罗的伤口,“照我看,更像是夸父的主动攻击,有两具尸体上插着夸父的重弩箭,应该是夸父用重弩先发起的攻击。”
“夸父主动袭击?”黄小路越发摸不着头脑,“总不会是替商队报仇吧?”
他没有再说下去,林霁月眼里那种“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胡说八道了”的目光让他知趣地闭上了嘴。他讪讪地站立在一旁,眼看着林霁月一件一件地从天罗的尸体上搜罗着武器。
“这几样简单一点,你可以放在身上。”林霁月把几件样式古怪的暗器递给黄小路。黄小路仔细看了看,的确没什么难的,大多都是通过特定的按钮机簧就能发射,完全可以想象成比较原始的火枪。
“基本上是一个换一个,这群夸父很厉害,”林霁月说,“以我们天罗的实力,如果是对付一般的夸父武士,一换三或者一换四才是正常的。可见他们是早有充分准备的。夸父为什么要对天罗下手呢?”
这一次黄小路不敢插嘴了。林霁月装好了从尸体身上搜到的可用武器,两人跨上六角牦牛,继续前行。下午的时候,两人来到了另一处供商队休息的山洞,黄小路透过镜筒远远地就看见洞外的雪地上拴着好几头六角牦牛,但为首的却是一头四角牦牛。相比起四角的同类,六角牦牛是更温驯的高原牦牛,通常是人类行商的首选。但彭老刀很明白,性情暴躁的四角牦牛在领路方面有着更大优势,在突然遭遇暴风雪的时候,也比六角牦牛更加坚韧,可以稳定整个牛群的情绪,所以他想方设法找到了一头半驯化的四角牦牛作为领队,使得他的商队比别人的商队更具优势。
“那是……那是彭老刀他们的牦牛!”黄小路心里一动,“但是货物都没了!”
行走了半天,两人的肚子都饿了,原本打算进入这个山洞休息一阵,但现在,这头突然出现的四角牦牛让两人意识到了一些异常。
林霁月从六角牦牛背上跳下来,拨开薄薄的积雪,露出了还没有被完全掩盖的足印。她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这些牦牛都是被夸父们赶过来的。我估计,可能是彭老刀他们被杀后,天罗就驱赶着他们留下的牦牛全速前行,以便半路上可以换乘,加快速度,结果他们又遇上了夸父,被全歼了。于是这些牦牛两次易主,被这些夸父赶回来了。”
“按照地图,这是距离铁牙部落最近的休息点,只差小半天的路程,”黄小路说,“所以这些夸父很可能就是铁牙部落的。”
林霁月难得地露出了赞许的神情:“没错,杀死天罗的就是铁牙部落的人,从脚印来看人数相当多,得有二三十个。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弄明白,他们分明是绑架走了两个天驱,怎么又会掉过头来去截杀天罗?难道你的同伴有三寸不烂之舌,生生说动了这群笨蛋夸父?”
黄小路沉默着,无法给出答案。他又一次想到,自己实在该多玩一点解谜类的游戏,练习一下逻辑推理能力。
“也许只有到夸父那里才能得到答案了,”林霁月说,“你的脚力怎么样?”
黄小路十分惭愧:“不怎么样。也许……逃命时能稍微快点。”
“那你就做好逃命的准备吧,”林霁月说,“我们天罗擅长各种伪装潜入的方法,我可以进去探听一下那些夸父的虚实,听听他们说什么再做打算。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她走出两步,忽然又转过头来:“记住,如果我被抓住了,你就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能多活一条命算一条命。”
黄小路红着脸答应了。
眼看着林霁月的身形飞快地移动到山洞口,然后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知道她所说的潜入术绝非虚言,于是放了心,找了一块岩石躲在后面,然后手里举着千里镜四处张望。镜筒指向之处,都是单调的白茫茫一片,即便是远方巍峨的雪山也把自己的身形藏在浓重的白色雾气中,难以窥其全貌。
忽然之间,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晃而过。他吃了一惊,连忙又把镜筒扭回来,花了好大功夫,总算又重新找到了那两个身影。他的呼吸登时粗重起来。
——没错,那正是他一直想要寻找却总是擦肩而过的两名天驱——谢子华和哈骨塔因。他调整着千里镜的距离,一会儿举起一会儿放下,总算找到了两人所处的位置。他们正站在那个供客商休息的山洞的正上方,位于此处的山峰顶端。这一座山峰和周围的大雪山相比要矮许多,对于身怀武功的人来说完全爬得上去。
黄小路顾不上找到同伴的欢喜,心里反而涌起了许多疑问:他们是怎么从铁牙部落逃出来的?铁牙部落的夸父们呢?他们俩站在这山顶到底是想干什么?他屏住呼吸,继续观察着。只见谢子华向着隔邻的一处山壁扔过去两个带着长长绳子的铁抓手,锋利的铁抓手稳稳地嵌入了冰壁当中,然后他和哈骨塔因分别将其中一很绳子拴到了自己的腰际。
接下来,哈骨塔因抱起了一个巨大的木桶,跟在谢子华身后在山峰上寻找放置的位置。黄小路看得莫名其妙,不太明白这二位把这么大一个粗重的木桶搬到山顶有何用意。再一想,幸好这是有夸父哈骨塔因在,要是光有谢子华,估计武功再高也没办法。
虽然桶上画着乱七八槽的符文他不认识,但他看清楚了木桶盖上一个非常醒目的东西——一根引信。也许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会对此感到陌生,黄小路绝不会,他能够辨认出来,这就是一根引信。
所以这个木桶,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乱七八槽的石头,赫然是一个魂印阳炎爆弹。他们把这个阳炎爆弹带到峰顶,到底有什么企图?
黄小路的冷汗冒了出来。联想到那两根长长的绳子,他终于明白了。他们是想要点燃阳炎爆弹,利用爆炸的震荡引发一场雪崩,然后……把所有的夸父都埋葬在那座山洞里。
可是现在,林霁月也在那座山洞里。
形势很明了。这一山洞的夸父部是力主和人类结盟的铁牙部落的,可以说,他们是推动战争进程的中坚力量。而谢子华和哈骨塔因的目的也相当明确:制造一场雪崩,把这些中坚力量统统解决掉,至少也大大折损了铁牙部落的实力。在银岩部落全军覆没后,这样做也能够挽回一些失衡的局势。
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这群夸父一定是因为在和天罗们的战斗中损耗过度,才不得不选择一起在这个山洞里休息养伤,否则的话,他们很可能直接就回铁牙部落去了。而谢子华和哈古塔因竟然就算准了这个机会。下一次,他们就不可能再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除了一点没有算计到——林霁月也在那座山洞里。如果雪崩引发了,夸父们固然要完蛋,但林霁月可就一起给他们做陪葬了。
这其实也是游戏里经常遇到的一种场面,在那些打怪升级的过程中,主角难免会遇到一些一起行动的同伴,而同伴数量不可能太多,不然太难控制了。于是经常就会有些情节,安排意外事件帮助你解决掉某些同伴。
根本不用算计,黄小路就能一眼看出来,任雪崩发生绝对是利大于弊。牺牲林霁月一个人,干掉二三十个铁牙部落的夸父,可以说是很赚的。
“更何况这只是一个游戏啊,”黄小路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游戏,林霁月不过只是虚拟的数据,就算真死了也不代表着真正的生命消逝了。”
只是—个游戏,只是一堆数据,只是一个游戏,只是一堆数据……黄小路不断用这两句话来宽慰自己,但不知怎么的,越是重复着,他的心里就越感觉不安。有另一个声音在心里的某个隐秘角落呐喊着:“她不是一堆数据!”
虽然和这个姑娘认识只有短短半天,但黄小路已经感受到了她丰富的内心世界,她的狡黠、她的骄傲、她的无所畏惧,尤其当她回忆起自己是如何对天罗产生怀疑和动摇的时候。而就在十分钟之前,她还回过头来对自己说,假如有危险自己就先逃开,“能多活一条命算一条命”。他感到,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是的,她有灵魂,她不是一堆冰冷冷的无意义的数据。她是人!是自己的朋友!要把这么一个朋友轻易地牺牲掉,来换取一场让自己内疚的胜利吗?
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他权衡了,千里镜里的人和夸父似乎已经找好了一个地方,正在想办法固定阳炎爆弹。黄小路咬咬牙,决定把什么正义邪恶、对错是非、大局小节统统扔到—边,这些事留到以后慢慢想吧,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顺从自己的本能。
而黄小路的本能很快给他指明了道路。他收起千里镜,从岩石后面跳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个山洞。谢子华和哈骨塔因远在高山顶上无法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人都叫出来,既包括林霁月,也包括那些夸父。
“出来!快出来!”黄小路一头冲了进去,“快要雪崩啦!”
山洞里正有将近三十个夸父围坐在火堆旁,看上去很像一块一块披着兽皮的粗糙岩石,听完黄小路的喊叫,几名显然懂得东陆语的夸父霍地站起身来,并立即用夸父语又重复了一遍。这一下,夸父们全都站了起来,好像是一棵棵忽然站立起来的大树。
而林霁月也从一个黄小路绝对想不到的角落忽然现身,落到了他的身边:“你说什么?雪崩?”
黄小路一把抓起林霁月,把她往外拽出去,他是多么希望那些夸父把他这一声喊当成是恶作剧,可惜的是,夸父们绝少恶作剧,也绝少撒谎。他们听了这几嗓子喊,立即相信了,也都迅速地涌向洞口。
两个人和二十多个夸父前后跨出山洞口,正在这个时候,山顶上的谢子华也点燃了阳炎爆弹。此时黄小路只顾着抱头狂奔,自然也就看不到谢子华和哈骨塔因用了多么漂亮的动作,在点燃引信之后迅疾依靠着绳索荡到了另外一座山头上,躲开了爆炸。他只能听到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然后听到山上的积雪发出狂暴的轰鸣声,顺着山体倾泻而下。他实在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吓得他险些两腿发软摔在地上。那些奔涌的雪块一路向下越滚越大,犹如一条凶恶的白色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直向他扑来,带动着整个大地都在不安地震颤。
接着他的手上一紧,林霁月已经由被他拉着转变为拉着他走,天罗山堂培训出来的惊人身法让她在雪地上纵跃自如,黄小路简直觉得自己的双脚都没法沾到地面了,有一点飘然如飞的错觉。而夸父们也尽力迈开粗长的双腿,拼命地奔逃着。
凶猛的雪龙从高处冲了下来,掩埋着眼前的一切,当它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住自己的脚步时,整个这一片雪原的地形都被完全更改了。几分钟前还有许多夸父坐在里面烤火的那座专用于歇脚的山洞,以及停在洞外的牦牛们,已经被巨大的雪块深深掩埋起来,也许永远都会隐藏于积雪之下了。
而奔逃的人们直到这会儿才敢停下来。他们回头望看凭空高出了许多、并且变得有点近似于山峦起伏的雪原,个个都感到无限的后怕。不过林霁月很快反应过来,她拉着黄小路想要继续逃跑,但身前已经被几个如山的身躯挡住了。想要换方向,四面都已经被夸父团团围住。
“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性命,”为首的夸父咧开大嘴一笑,嘴里的牙齿就像两排未经打磨的粗糙贝壳,“不过恐怕你们还是得跟我们走一趟。”
“我要是说我不愿意,能管用么……”林霁月咕哝着,“怎么这年头的夸父说起话来也和人类一样那么让人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