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哈里特的故事

我已经找了你很久,米莉安。

别动。不,不,别挣扎。我想告诉你,我想让你知道我折磨人的手段,我想让你知道我这一路走来都经历过什么。现在我的膝盖顶着你的背,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曾经,我认为我是自然世界中的典范。在我看来,人类渐渐丢掉了他们的动物本性。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有犬齿吗?因为我们是捕食者,米莉安,是牙齿和指甲上都沾满了鲜血的猎手。人类基因驱使着我们去捕猎、征服、杀戮,并吃掉我们杀掉的猎物。我们的基因表现在我们的思想上——模因论是基因论的反映。但我们自以为思想是高等智慧的象征,所以把它看得比粗野掠夺的本性要高贵许多。可思想恰恰违背了我们的本意,使我们更像捕食者。我一度以为这种认知上的失调会削弱我们。我们不断地与本性做斗争,就像一个人挣扎着要爬出吞噬一切的流沙。可我们越是挣扎,反而陷得越深。

我以为我已经看透了一切。

我以为我比你强,真的。我发现了你的日记,你的自杀倒计时。我找到了一条能够证明我是初始、你是终结的方法,我用不着亲手杀了你,我会让你自己杀死自己。

可后来你居然朝我开了枪。

你让一颗子弹穿透房门钻进了我的脑袋。

你证明了我的错误,而错误的代价是死亡。

我想大抵就是如此吧。

我的双眼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碰我的伤口,感觉像是一根手指在摸索。一个影子笼罩了我,一个和英格索尔有些相似的影子,瘦长、柔软,没有头发。它溜到了我身上,从我脑袋上的洞口钻了进去。我的肺部重新开始呼吸空气,我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我坐了起来。

我的嘴巴里有股硬币和腐烂的味道。

等我重返人间时,我发现我已经死了六个月了。我的尸体一直没有腐烂,在那片松林泥炭地里,一直也没有人发现我。我在那里躺了几个月,甲虫在我的内脏里做了窝,我的肚子里装满了蛆虫,我不得不把它们全部吐出来,或者拉出来。我花了好几天才把私自占据了我的肚子的那些脏东西清理干净。

我复活时,世界已经变了样。弗兰克还活着,而且找到了新工作。英格索尔死了,凶手也是你。

我的记忆完好如初,我没有遗忘任何东西。

而现在,我的身体里有了新的东西:那个影子。它是我的第二个灵魂,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身体里,或者说它像一个寄生虫,但却是良性的。我给了它身体,它给了我生命。

它让我等待时机,我照做了。我继续干我最擅长的事情。我回到起点,开始有条不紊地重建英格索尔的帝国。我重新建立人脉关系,重启供应链,就像我重获新生一样,我的事业也要从头再来。但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让你跑了,没错,但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你。我知道我们终有再见之时,而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要杀了你。影子说那是我人生的十字路口,是我的命数。

过去我是不相信命数的,但现在我信了。命运,我早就该看透的。是我没有好好听英格索尔的话。他相信更加伟大,也更加陌生的宇宙:一个关于命运和神秘的宇宙,在那里,人可以预知未来,也可以逆天改命。我一直都是只相信自然的。

但现在,我有了别的信仰。

超自然。

这就是为什么第一次你能打败我的原因,因为我是自然的,而你是超自然的。你拥有神秘的力量,你有天赋,英格索尔看出了这一点,但我的双眼始终被蒙蔽着。如今他的影子填补了我的缺陷,我也拥有了超自然的能力。

我找了你很久,而且差一点就找到了你。我的一个对手——海地人啪啪——后来栽了大跟头,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这事儿跟你,米莉安·布莱克,有着直接的关系。你又一次玩弄了命运,但这一次,你无形中反而帮了我,啪啪的倒台让我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往近一点说,在图森,卡特尔报告说有人干预了他们的行动。他们本来计划干掉一个叫伊森·基的家伙,可后来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

这无形中又帮了我一把。

我想我该谢谢你吧,你造就了现在的我。

谢谢,谢谢你让我认识到我是多么不堪一击,谢谢你在生意上的配合。我是认真的,谢谢你。但你不要误会,感激归感激,但我仍然不会原谅你。我们的本性就是绝不原谅,对不对?你不原谅任何人。你付诸行动,改变命运,改变世界,虽然每次只是一点点。救一条命,要一条命。原谅是消极的行为,它等于让你松开方向盘,让汽车漫无目的地乱撞。可你是永远都不会松开方向盘的。

这就是我找到你的方法。因为你不会改变,或者说狗改不了吃屎。你又一次干涉了我的生意。你在这个州留下一具又一具尸体,而最近的一个受害者是我的人,唐纳德·塔金斯。他死在你手上,而我仿佛感受到了召唤。是命运把我推到了你跟前。这一次,操纵命运的是你的人。

你的舅舅,杰克。

他很高兴就把你的地址告诉了我,米莉安。

所以,你瞧,咱们终于可以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我可以告诉你我打算怎么干:

我要砍下你的脑袋。

然后我要挖出你的心。

接着我要当着你的面吃掉你的心,那样我就能得到你的力量。这就是我征服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