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会见到一间实验室。根据乔治·韦斯豪斯提供、她在克劳利镇仔细研读过的那套图纸——脚下的地方,这个点上——应该就是实验室了。
然而不是。她置身一座环形仓库内,这里像一间门厅,全无实验室该有的设备。没有敌情。
没有弱点区域。
什么都没有。
不对,那是什么?对面那扇门后传来呼喊,她飞快地扭头瞥了一眼外面的船厂,雨势滂沱,工人还在互相赌咒喝骂。伊薇关上大门,横穿底楼,来到第二扇门前,这一扇是虚掩的。
她站在那儿,控制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窥视。里面的景象正如布鲁斯特所命令:审讯。圣殿手下们把那花花公子模样的俘虏绑在椅子上,问话刚进行到一半。
那人或许以为,自己会被带到某名位高权重的绅士面前,对方会因卫兵粗暴的态度而对他再三道歉,在自家办公室内为他呈上白兰地和雪茄,末了解雇一圈手下,以示惩戒。哪有那么走运,他们把他往椅子上一丢,五花大绑起来,接受魁梧保镖连珠炮似的逼问。
“大人,请问您,”他说,“一名绅士难道不可以在铁轨边闲逛吗?”
“那你是怎么闯进实验室的?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入口。”其中一人咆哮。他背对着伊薇,而她看见他抽出一副黑色的皮手套。囚犯的目光从手套移向审讯者的脸,不过,若他是想从中找出一丝仁慈或同情,只能说他找错地方了。
“您希望我详加解释哪一部分,大人?”
这下他语气中带着哀恳,无疑是预感到些许不祥。
“谁让你来的?”问讯者厉声道,戴着护套的手一松一握。伊薇听到另一个人咯咯笑起来,像是期待看场好戏。
“啊?就我自己,大人。我靠两条腿走来的。”
第二名恶棍出现在伊薇的视野,两人把受审者挡住了,她看不到。“让我来,把他手指往轧扳机一塞,这小子就老实——”
“先不用,”前一个人阻止了同党,“还用不着。”他重新专注在囚犯身上。“是不是格林?”
“什么格‘零’格‘一’的,我不明白。”椅子上的男人说。
“亨利·格林。”一个伊薇看不见的人道。
“哦,亨利·格林啊……是哪位?”
看不见的男人出言威胁:“你的小命岌岌可危……老实坦白,不然我这位耍刀的朋友就要得逞了。你回去什么也得不到。”
伊薇听到清晰可辨的匕首出鞘声。
当然了,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她屈起金属拳套包裹的手指,弹出袖剑,踏进房间直面那些人。
他们一共有三个。至此,任务已演变成对她技巧的严苛考验。这次算什么考试?一对多么?
她心里揣摩着、盘算着,忽然出击,步伐灵巧地靠向右侧一名邪笑的恶棍,却在最后一秒出人意表地伏低身体、刀锋向上挥动,割开了当中那人的胸膛。她就地一滚起身,一刀当先,猛扎进右侧圣殿的护胸甲。剩下那个动作最慢的审讯者刚来得及拔剑,伊薇已经抬腿后拉,用加固过的靴子送出一记高踢。
该死,她想,目睹对手向后跌去。外套阻碍了踢腿的幅度,她未能断送他,只是令其失去了平衡。与此同时他已经缓过神来,抽出武器,趁她稳住身体、作势迎击的间隙,他冲杀了上来。她低估了对方的老到奸猾。
愚蠢,愚蠢的门外汉。伊薇把头一偏,及时避开兵器和自己脸部的亲密接触。她快速撤步防御,同时左手轻拍右前臂,收回袖剑。接着她朝他前伸的手臂内侧一钻,用一个半似舞步半似拥抱却无比致命的动作,一拳往他脸上揍去,袖剑同时触发,刺入了他的眼窝,结束了战斗。
鲜血、脑浆和眼球内的液体顺着他逐渐失力的脸部肌肉流下,他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她将血水从剑刃上甩去,让袖剑弹回,回身面对椅子上的男人。后者打量着她,眼神疑惑却不失轻快。
“啊,真心谢谢你,”他说,“他们正把我教训得不轻,忽然间——能想到吗?——你就来救我了。”
“隐蔽的实验室在哪儿?”她问。方才搏斗过的那些敌人正慢慢死去。临终前喉咙里发出的杂音、靴子摩擦砖石地面的声音,这些生命迹象最后的微弱爆发成了他俩对话的背景。
“给我松绑,夫人,咱俩让他们连本带利地奉还。”被捆的俘虏讨价还价道。
伊薇跨立在他身前,握起拳头向后拉开。他表情扭曲,既惊恐又狐疑。他目睹了袖剑的锋锐,目睹了伊薇的战斗英姿。他可不想亲身尝试。这人被漂亮脸蛋骗过多次,每次都误以为自己很安全,可不能让教训重演。
“我时间紧张,”她说,以免刚才的表态还不够明显,“这就告诉我。”
“在地下,”他咽了口口水,用下巴指了指环形建筑墙体上的一块板状物,“要钥匙才能打开。我的被卫兵搜走了,不要脸的变态。”
“谢谢。”她边说边直起身,打算离开。
“现在能给我松绑了吧。”
她摇摇头。“你自己惹的事,相信你自己能脱困。”
她走开了,而他仍在身后喊:“别担心夫人,我参加嘉年华会那阵子学过一两招,现在还记得。”
那就祝你好运了,她心道,从另一扇门离去,寻找身上可能有钥匙的卫兵。
感谢上帝,圣殿卫兵嘴巴并不严,她藏身于走廊的阴影里,偷听到两人正聊着她要找的钥匙。
“你在干嘛?把钥匙在口袋里放好,不然索恩小姐让你有苦头吃。”
“我们干脆下楼过一把眼瘾。我要看看那什么圣器。”
我也要,伊薇·弗莱想着,又取到一条性命,拿了钥匙。
她回到环形厅,并决定如果钥匙真能开启墙板,那她就去放了那个人,不过决定迟了一步——他已经不在了,椅子翻倒在地,绳子丢在一旁。她绷紧了身体,提防他突然跳出来偷袭。
然而没有,他已经走了。她转而集中精力观察那块墙板,一番摸索,终于进入了建筑内层的密室。
里面潮湿而阴暗。暴风雨的声响基本被隔绝在外。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感觉上自然力量反而在这里最为肆虐。
怎么会这样?她想到那根避雷针似的东西,想象能量被引导往此处地下。也许实验室需要这些能量?
接下来迎头撞见的景象,让她确定自己猜对了——风暴确实被引导至此,而她站在这股力量的正中央。
换言之,圣器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