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等贺嘉回到座位,她的表情出乎意料的镇定坦然。

恢复之快,连贺嘉自己都怀疑方才那两个陌生女人一闪而逝的对话,是否与她作了强心剂。

赵芳玲对女儿笑一笑,温柔似水。

贺嘉一颗心瞬间好似放进了温水里,继而又变得滚烫。

订婚宴的流程都有提前排演过的,除了双方亲友坐在主人席,还有邵永祥邵生及邵夫人、邓逸祥邓生及夫人、贺祖峰及夫人贺太等人,亦可做主宾,大家正一同笑盈盈看司仪上台。

而后者乃赫赫有名的金牌司仪何收信,一番妙语连珠的开场白过后,他简单介绍了新郎哥与新娘相识的过程,贺嘉都听得憋不住笑,跟着大家一起拍掌起哄,最后拍到掌心都感觉微痛。

待何收信邀请一对新人入场,新娘的真面目一出来,贺嘉就情不自禁轻轻“哇”了一声。

赵芳玲看着她忍不住笑,觉得女儿如今这副又惊又喜的小模样很可爱:“认出来了喔?”

她降低声音,笑吟吟道:“嘉嘉你小时候不是就一直很喜欢Bella的歌?来香江前,你还在英文课上跟同学讲叫你Bella的。你只留意到新娘姓苏,却只听过她艺名,不曾知道她真名便叫苏小慧吧?”

苏小慧——正是请柬上新娘的名字。

贺嘉不禁大为震动。

她一双眼睛闪闪动人,深感自己果然还是妈咪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什么荣俊威荣生、什么二太三太五少六少二姐三姐……什么荣家人,通通都不是问题!

感动之下,也不能辜负妈咪的好意,于是贺嘉心头战意愈盛,心胸间的使命感燃起更高。

接下来她便抛却杂念,甚至是开始心满意足、如痴如醉地欣赏起自己曾经的偶像来——

然后贺嘉就见证了,苏小慧与觅到的如意郎君在双方父母长辈的见证下,互表衷情、互戴戒指,最后又当众签订了婚书。

李曾绣贤是这桌上年纪最长的,尽管参加过的伉俪宴会比其他人都要多,但因气氛感染,她仍有些抑制不住情动,不由感慨地说了声:“Philip其实也是个好孩子的,我说他向来身正,怎也突然学起娶女明星进门,原来是回港后他做社工又去看话剧,次次都恰好偶遇到了苏小姐……好罗曼蒂克的故事哦。两人俱是努力上进,难怪张太这般认真的一个人,都对Bella。”

香江富豪与女明星的风流韵事是从未断绝过的,包养人的金主和被包养的女明星一直都是那么多。真说起来,所谓的上流阶层也不注重那么多,很多人游走于富豪之间当人女朋友,最后一样可以嫁入豪门,还嫁的很好。

能让圈内公认的一线名媛张太都松口,想来Bella定是有其过人之处了。

贺嘉也听到了这话,不禁也有些美滋滋的。

怎么说呢?只是一想到,自己童年曾经深深向往憧憬过的女明星,屏幕上光鲜亮丽是一回事,回归真实生活亦令人交口称赞……

贺嘉不觉有种故事圆满的喟叹——其实,这些于她的生活并不相干,甚至也可以很直接地讲,也并没什么重要。

只是,就是会带给人有些意料之外的、锦上添花的浅浅满足感。

李曾绣贤一抬眼,就看见贺嘉亮晶晶的眼睛。

李曾绣贤不由又生了打趣后生女的兴致:“Isabella,少女含苞待放,你在学校肯定没少被男仔追。其中你有冇中意啊,嗯?今日看人结婚,你想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如台上那个漂亮姐姐一般风风光光嫁人呢?”

“聊天时我亦这样开过她玩笑啊。”赵芳玲挥挥手,一脸的敬谢不敏,“你们是不知道,我家这个,又倔、心志又高,好中意读书用功,都冇想过同人谈恋爱的。”

她可惜且自责道:“都怪我噶。嘉嘉因转学太晚,积累的成绩单也不够好看,于是乎错过秋季插班,只好再多学一年。不过她人不用我教便自小懂事,好努力跟上课程来的,前些日子学校老师都讲电话说她肯定能入拔萃哦!”

梁刘婉仪虽接触贺嘉时间很短,但她和赵芳玲的交情也相对更深一些,先入为主,内心又同样很喜欢贺嘉的漂亮乖巧懂事。

她见贺嘉脸红连神色都有些局促,先赵芳玲一步以眼神剜(wān)了李曾绣贤几下,啧啧道:“嘉嘉乖女来的嘛。哎呀,我们这些人啊,个个都已人老珠黄,嘉嘉这般青春亮丽,到时不用我们老人来操心,定会有大把的好好男仔,前仆后继来跪倒在我们嘉嘉石榴裙下~”

她语重心长:“读书才好,读书才是正经事。”

贺嘉连忙说:“Auntie哪里的话?你们个个看起来又靓又年轻,我过来时都感觉自己看到一群姐妹花哦。”

“女仔嘴巴真是甜!”梁太被她哄得合不拢嘴,“刚还夸你乖——真是乱讲!我哪能跟你妈咪比哦。Isabella,你知不知道,你妈咪比我们中间最小的那个,都要小上十几岁呢。”

贺嘉的面色带着懵懂又隐隐震惊,她是真的震惊,为在座的阔太无一例外的保养得宜——看得出她相当好奇,却又不好意思直言相问。

于是在座的诸位太太们,忍不住又被这个后生女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

……

Louis的母亲同张太是表亲,只是自年少起兜兜转转,两姐妹又先后都在香江发达,不多的血缘如今也显得尤为亲近。

此时Louis就竖起酒杯,借此悄悄同荣淮说小话:“喏,那便是我表嫂的前经纪人Maggie咯。”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荣淮抬头看左前方正在同新娘Bella说话的女人——红棕短发,肉眼可见的四十岁往上,长相可以说是靓丽(也可以说风韵犹存),黑,瘦,同时又很高挑,五官是那种传统的港女,眼角上翘,眉毛高挑,远观都感觉得到是说话做事很干脆利落的那种类型。

荣淮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挑眉:“她就是Maggie?我听说过她——麦英珊,金牌经纪人来的,带出过两个歌坛小天王并一个天后,手下还有一堆当红炸子鸡。同时一手把Bella嫂托到今日地位,安排她活动、曝光、演出——我妈咪想要挖她已经很久。只是对方和东家都不应。”

一般来讲,荣家的几房太太各有分工,出席交际通常也分不同的家庭和场合。张家大公子的订婚宴,说起来虽不如结婚那么严肃,但也相差不远。既然二房已经高调出席,三房自然能不去就不去,少些无谓的是非。不过因为Louis的关系,Stephen表哥与荣淮他们关系同样不错,因而荣淮前来道贺。不过他来很早,以避开记者媒体围聚,始终尽力保持低调与Louis坐一起。

Louis表示了解:“哪知上天定缘分,我表哥邂逅我表嫂的地方都是Maggie当初的安排咯~”

“她更不会想到,我表嫂竟会突然遇到我表哥罢,然后闪电般坠入爱河。”Louis有点看戏的幸灾乐祸地点评,又随口道,“她带了我表嫂七年,感情好比家人,就连我表嫂为爱退圈,还要精心考虑如何过经纪人这一关——麦女士当初都指着鼻子骂Bella嫂冲动无脑啊。”

荣淮点点头,表示理解:“依伯母那种个性,想也不可能会继续放任自家媳妇婚后还抛头露面啰。”

两个少年人对视一眼,堪称心有灵犀,脱口而出:“‘诈傻扮懵,乞人憎!’”①②

张太本姓是陆,出身于民国时期江南纺织巨富陆氏一支,直至打仗之前,其家族名下在江浙一道仍掌管着几千顷的桑亩良田,且于政府内部亦有许多关系,还资助了当时为数不少的进步人士,左右逢源,颇受庇佑。

只是后来家道中落,陆家人着实吃到了不少苦头。自此族人们各奔东西,有的往南,有的向北,也有人远走海外。落魄了的陆女士便在香江与百巧千穷的张先生邂逅,彼时陆女士去金铺当首饰,张生则是伙计,遂喜结良缘。多年后,亦是张太变卖掉身上所有的资产首饰,投资张生助其发家。

此后,无论张生多么发达,始终尊重张太如尊重太后。

只是太后到底威严加身,没有嫔妃机灵献媚能讨得皇帝下半身欢心——张生并无再娶,只是有时会出现“少少”金屋藏娇的绯闻。

其中最嚣张的是一个女明星,趁张生来过夜熟睡,半夜打电话至张宅炫耀,被气急了的张太直接公开痛骂。坊间传闻,张生连夜赶回,据说是在门口跪了半夜才求得张太原谅,更是直接扔给女明星支票责令其从“金屋”内搬离。

女明星人财两失,名声又烂到底,于是试图开新闻发布会道歉哭诉。

对此张太只使媒体隔空送来一句:“诈傻扮懵,乞人憎!”

自此“张太后”名震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