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龙惊恐地徘徊，寂静无声地看着下一步走向。
饲养员生怕这两个打起来，继续心急火燎地劝说：“辛瑶！辛瑶你冷静点！过来，快过来——”
托瓦步步紧逼要辛瑶投降，辛瑶突然扑上去倾轧全身重量，前爪狠狠抓挠对方面孔，张大嘴巴露出所有牙齿作为防御，绷紧的尾巴死死缠上对方一只手臂。
托瓦站了起来，扬起另一只手把辛瑶掀开，刚要扑上去反击的时候，辛瑶已经主动发动第二次攻进。辛瑶的反应速度很快，落地后快速弹跳返回，再扑向托瓦脖子，这次目的明确地张嘴就咬她喉咙。
“哈——”
托瓦翻身，一大一小两条龙缠绕在一起，尾巴互相抽打，嘴巴互相啃咬对方鳞片，短短五秒之内，就已经疯狂地在地面打滚十几圈。
辛瑶年少气盛，她们一时撕得难解难分。
脖子上的项链发出鸣叫并启动，酥麻的电流传遍全身，辛瑶这才突然没了力气，松开四肢并向外滚了两圈。
同样遭到电击的托瓦趴在地上，突然又卯足力气站起来。
饲养员大喊：“辛瑶！过来！”
辛瑶恢复神智，手忙脚乱地爬离原地，支棱着翅膀一路逃回寝室，就连吃晚饭都没有再回来。
她从没打过架，剧烈跳动的心脏久久不能平息，焦虑地在房间里面打转，不知道要怎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时难过的时候，母亲会及时察觉出她的异样并抱抱她，现在她要学着自己解决问题。
饲养员把她的晚饭端过来，见她一脸快哭了的样子，认真劝导她说：“龙本来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是基本准则，只有打了架才能彻底分出地位高低——但你和她的体重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你打不过她的，知道吗？”
辛瑶怏怏地坐下：“哦。”
“给我看看受伤没。”饲养员用仪器扫描她翅膀有没有再次骨折，再检查她掉了多少个鳞片，最后掀起她嘴皮子，看看牙齿有没有少一颗。
“我没事。”辛瑶说。
“鳞片掉了十三个，起码一个月才能完全长回来。”饲养员很心痛联邦财产受到损失，“别再打架了，被那群圣母游客看见你掉鳞了，他们会举报我们虐待你，龙校要被罚款的知道吗？”
辛瑶不吭声。
饲养员再说：“放眼整个星际，都是一样强者生存，意外随时都会发生，你住在龙校里，已经比外面安全多了。你是小型龙，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好吧。”辛瑶答应。
“辛瑶真乖。”
辛瑶的翅膀很快痊愈，每天都翻山越岭锻炼身体，翅膀的肌肉力量加强后，她可以短暂地飞上两分钟。
龙校的生活很充实也很寂寞，但这是她作为一条龙必须要接受的生活，有时候她会蹲在峡谷里面大声哭，引得附近龙群一起嚎叫连连。
一个月的时间很漫长。
高考失利的痛苦原本压在心底，当她越来越适应龙校生活后，这股痛苦终于泛滥出来，冲破了堤坝越演越烈。
她会突然无缘无故地哭泣，哭泣的频率越来越高，任何一点小事都能让她情绪突然崩溃。
就在这种时候，托瓦又招惹了她。
她本来答应了不打架的，却突然又失去理智地扑了上去，龙爪子用力拍了托瓦一巴掌。
“滚啦！”她一边哭一边叫，接连用前爪挠她，“别烦我！”
“哈——”托瓦张开嘴。
辛瑶又和托瓦撕打在一起。
当其他龙把饲养员抓过来时，辛瑶已经和托瓦从地上打到天上，再从天上打到地上，把两座石头山撞得粉碎，银色和金色的鳞片到处乱丢，模糊血迹蹭得到处都是。
饲养员惊恐地启动项圈电击功能，但对于两条发狂的龙，这种程度的电击已经收效甚微，她们该怎么打还怎么打，缠在一起互相撕咬，不管人类怎么喊破喉，谁都不肯率先认输。
一个小时后，两条精疲力竭的龙才勉强分开。
辛瑶虽然体型略小，但她胜在年轻力盛，杀疯后竟一点都没有落于下风，短暂地喘息后迈开四肢，快速抖动身体甩掉身上的鳞片和血渍，视线略微清晰后，又气势汹汹地跳起来扑上去。
一个高分子弹力绳圈扣住了辛瑶脖子，用力把她往后拉。
“啊啊啊啊啊啊——”辛瑶站立起来并向后倾斜，两只前爪胡乱划拉，张大嘴巴一下又一下地撕咬空气。
“辛瑶！别动！”饲养员呵斥她。
对面的托瓦也被绳索拉车住，不甘心地满地打滚要挣脱束缚。
辛瑶喊得喉咙发痒，终于趴下去咳嗽起来。她的牙齿不断滴血，不知是牙龈出血还是呼吸道出血，饲养员趁她修整的这个片刻，连忙掰开她脖子后一片紧闭的龙鳞，把镇定剂斜着注射入鳞片下方的皮肤。
药效发作很快，辛瑶突然安静地坐了下来。
“来，跟我过来！”饲养员拉扯绳索。
“哦。”辛瑶恍惚地转身，把翅膀收成歪歪扭扭的形状，一瘸一拐地跟着饲养员走了。
饲养员联系了杜玛，杜玛再联系了深蓝。
这天晚上，饲养员来到辛瑶房间，用手机投映出一个半透明的视频窗口：“辛瑶，你的主人想和你聊天。”
辛瑶趴在床上，下巴搁着床板，没有兴趣地摇摇尾巴尖。
“辛瑶。”
听到屏幕里传出这个威严的声音，辛瑶突然抬头。
视频窗口中还有一个小窗口，深蓝的上半身就出现在这个窗口中。他此时坐在一个简单的水泥建筑里面，神色肃穆，浅蓝色眼睛通过窗口，能看到全身破破烂烂的龙。
看着深蓝的锐利眼神，饲养员是最忐忑的那一个人。
好在辛瑶知道这就是深蓝的常规表情，并没有因为做错事情而害怕，小声告诉他：“我很好。”
深蓝已经知道原委，只是询问：“要不要联系你父母？”
辛瑶挪开视线：“不用了。”
“有事要对我说吗？”
“还没有。”
“要不要换个龙校？”
“这里挺好的。”
她现在平平静静，说的话也是真心话。思索两秒后，她再补充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下次不会打架了。”
于是深蓝准备结束通话：“有事就找我。”
“好的。”
深蓝想了想，又随口说：“考身份证的时候，加油。”
辛瑶突然感觉有点开心，耳朵支棱起来：“是！我会加油的！”
视频窗口关闭，饲养员没有听到宠物龙主人的斥责，终于松了一口气。
辛瑶似乎是发泄够了，这之后，她的情绪又恢复了平和，三天之后，终于到了去做智力测验的日子。
托瓦也要做测试，本来应该把两条龙装进同一个货车箱，但考虑到她们的关系，龙校再找了一辆车，分开运送两条龙。
辛瑶到了一座堪称辉煌的宫殿。参加智力测试的物种有很多，除了她这样的龙，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和甲虫，甚至有人拉来了鱼缸，表示鱼缸里的那坨章鱼也要来签到。
只要通过测试，有了身份证，不管多奇怪的生物，都能成为阿思卡联邦的人民，可以自由恋爱繁殖，给星际人的混乱血统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辛瑶乖巧地坐在休息厅里等候，紧张地到处东张西望。
“放松点，就跟普通考试一样，你不是高考过吗？”饲养员安慰她。
“……”辛瑶觉得她不懂考场被炸学生此刻的应激感受，“考试的时候，没有人会打断我吧？”
“一般来说，没有的。”
“……哦。”
这次有两百多个生物报名考试，一共二十个考场，辛瑶抽签后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等候大厅的电子屏幕终于跳出了她的名字。
“我进去了。”辛瑶和饲养员挥挥手。
房间内有三个主考官，有一个电子屏，有一套塑料片制作的书籍，还有一堆五颜六色的操作道具。
电子屏上已经显示了辛瑶的信息，考官与她确认：“辛瑶，月光龙，二十岁，能认字，会说话。”
“是的。”
“那就做题吧。”考官很赶时间地点击屏幕，屏幕页面刷新，白色底面出现黑色文字和图形。
这是简单的图形题，题目中的四个图形按规律排列，前三个是示范，最后一个是空白，辛瑶要从四个选项中挑出下一个图形的长相。
题目一开始很简单，二十题以后就需要她多花点时间思考，四十题后她来不及再想下去，只能在倒计时结束前赶紧猜一个答案。
图形题之后是应用题，计算内容很简单，主要考验逻辑辨识力，到了最后五题，主人公经历的剧情如同在迷宫里兜兜转转，辛瑶要从中抽取细枝末节的片段来加加减减。
测试的限制时间为半个小时。
辛瑶心急火燎地完成测试，又被安排去地上站着，头上佩戴一个布满金属片的弹力带。带子缠住她的头再缠住她脖子，用遥控启动后，辛瑶听到金属片发出微弱的嗡嗡震颤声。
酥痒的细小电流在她鳞片表面乱爬，她哆哆嗦嗦地听着考官指令，一边完成一套奇怪的体操动作一边快速看着图纸搭积木，然后像跳大神一样被安排满场乱跑。
要是她看见别的生物这么蹦跶，她肯定觉得那个生物脑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