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师晚怜都在文华阁无奈地看书。直到金色的阳光也渐渐消弭，天色暗了下来，上方洒满了细碎的星子。
她一页一页翻动着书册，紧皱眉头；祁颂则闲坐在一旁，单手支起下巴，时不时尝一块精致的绿豆糕，品味着瓷盏中的桂花酒酿。
此时天色已晚，师晚怜本就有些坐不住，桂花香又若隐若现地缭绕在她鼻尖，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砰”的一声阖上书册，师晚怜站直了身子，道：
“先生，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祁颂淡淡地掀起眼帘，他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不急不徐地起身走上前来，从她手中拿过书册，径自翻了起来。
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看了多少？”
“这本已经看了大半，明日肯定就能看完了。”师晚怜底气十足道。
凡间的文化，她本就不怎么了解。这般晦涩难懂的书籍，她一下午便看完了这么多页，心中自然是很自豪的。
她觉得以祁颂这般为人，应当不会为难她。
可是翻看了须臾，他重重地阖上了书册，薄唇翕合：“书页上干干净净，毫无批注。几日过后，你又能记住多少呢？”
“啊……？”师晚怜一时语塞。
停顿须臾，祁颂接着道：“况且这是最薄的一本，往后还有那么多书册，你若是今日读不完，怕是会耽误了进程，不如……”
他看着她，唇角微勾：“不如，今夜便留在这里读完这本吧。”
“什么？！”师晚怜如遭雷轰。
身上的玉坠冰冰凉凉。她如今仿佛有一种冲动，想直接冲回天界告诉玉辞舟：她不干啦！
简直是活受罪！
可是历劫如此危难，帝清就在眼前，她又不能真的甩手离开不管他……
她紧攥双拳，平复呼吸，在心中默念：大局要紧，大局要紧……
可她又不甘这般顺从。她紧咬牙关，一字一字迸出，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
“先生，我今日看久了，有些头疼，我看还是留到明日最为妥当。”
祁颂却并无让步的意思：“不妥。今日事，自当今日毕。”
他又往前稍稍迈了一步，裹挟着如玉如雪的清冽气息，凤眸却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冲淡了这份冷意。
“不过，臣自当会陪着公主的。”
无论多久。
心中的想法，他却并未开口。他这般执着地要她留着书阁，实非为了为难她。
只是想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如是而已。
师晚怜却并未领会这般意味。她看着手中书册，只觉头疼，执拗道：“祁泽玉……”
怎料话还未说完，面前的祁颂突然轻哼了一声，眼尾淬上了一层桃花般的绯红，一直蔓延道白玉般的面皮上。
他艰难地抬起手来，指了指桌案上的瓷盏，轻声絮语道：“是酒酿么……我还以为……以为是寻常的桂花茶粥……”
师晚怜看向瓷盏，脑子里嗡地一声。
这般场景，她只有先前帝清对弦月花过敏时才见到。
他不会是……
“我沾不得一点酒……”祁颂如是道。
酒酿味道本就柔淡，她为了增香，又特意添加了许多桂花，更是将酒味掩盖得一干二净，难以察觉。
谁知道……这位看起来高威仪沉沉的帝师，居然连一点酒都沾不得啊……
“你先留在这里，我去为你找醒酒汤。”师晚怜立即安排道，匆忙转身便要出去。
可是自己方迈出半步，忽而被他强有力的手拉住了衣袖。她未有准备，一时失力，就这般回靠在他宽阔的怀抱中。
“别走……”祁颂醉眼迷离，嗓音轻飘飘的。
紧紧抱住她时，苍白的手却格外有力，仿佛生怕会失去她似的。
“祁泽玉，一盏酒酿，你竟能醉成这样……”
师晚怜心中知晓他是酒劲上来，难以自控。她尽力从他怀中挣脱，不忘温声哄着他道：
“放心，我不走，我就是给你拿些醒酒汤来。”
可是正在醉酒中的祁颂怎会听进去这些话。
他忽而上前迈步，反身抵在她面前，颀长的身子渊渟岳峙般，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一寸一寸向她逼近。
檀香伴随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潮水一般向她汹涌袭来。
她身子一软，不由得后退了两步，纤细的后腰虚虚地抵在身后的檀木桌案上。
而祁颂就这般跟着倾身而来，修长的手死死按在她的腰间，整个身子几乎与她紧紧相贴。
“祁泽玉，你要干什么……”师晚怜双手抵在他胸前，欲将他推离。
可她愈是挣扎，他的手便按得愈紧。
凤眸垂落，祁颂迷离的双眼望了她须臾，薄唇红润，猝不及防地就这般压了下去。
！
双唇相交贴，唇间的气息伴随着袅袅檀香，在空气中交游，缠绵。
师晚怜瞳孔骤缩。
她本该迅速挣扎逃离，可是看着面前人熟悉的如雪眉眼，她便觉得浑身提不起气力。
一颗心咚咚直跳，敲击着她的胸口。她几乎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深深的一吻已了，祁颂移开薄唇，吐息紊乱，骨节分明的手扶上她的脸颊。
他凝视着她如远山芙蓉般的眉目，满怀情意，极其温柔地唤了一声：“阿絮……”
这声“阿絮”，陡然让师晚怜清醒过来。
她抿唇，深吸一口气，缓缓移开自己的脸庞，用尽浑身气力推开身前的祁颂，稳声道：
“祁泽玉，你放开我，你快放开……”
祁泽玉依旧揽着她的腰，毫无动弹。
情急之下，师晚怜一时脱口而出：“帝清，你放开我！”
一边说着，一边使蛮力将他死死推开。寻得一点空隙，她慌忙从中逃窜出去，将他孤身留在身后的桌案前。
她眸中失神，自顾自道：“我去给你盛醒酒汤……”
祁颂看着面前空旷清冷的桌案，久久伫立，凤眸垂鸦，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师晚怜快步跑至殿门口，正欲迈步出去，门外月光清辉流泻入内，映照在铜镜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光。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缓了须臾。纤长的手指落下时，自己的身影就这般伴着月光，映照在铜镜中。
纤腰袅袅，灵动如水。
——分明是叶清絮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祁·帝清·泽玉：公主今日，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