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剧院前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积雪将整个世界染成冰冷的白色。虽然昨天下了一场大雪,可空气中依然寒冷干燥,能把人皮肤里的水分都抽干。

林夏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哆哆嗦嗦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四处张望着,除了街角有一个卖花的姑娘之外,街上再没有第三个人。 “那家伙死哪去了?!”

她跟白起分明是前后脚出的阁楼门,可一转眼的功夫,白起的身影就在眼前消失了,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快,里里外外找了三圈都不见人影!

林夏正纳闷地寻找,忽然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惊得她向前一躲,回头再看,不知什么时候白起已经站在她身后了,正冷眼看着她。

“你是在找我么?”白起漠然问。

“妖吓人吓死人啊,大哥!”

“我今天已经尽到了我的义务,咱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以后不能强迫我参加你任何的节日活动。”白起点了支烟,说完就走向街口的出租车站。

完成啥了!撂下一句话就走人算什么完成!林夏心里咆哮着,可她今天穿了高跟皮靴,在雪地上走很不方便,只能一溜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你真的那么讨厌圣诞节啊?是不是之前在这天被人甩过呀?”

白起突然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头,用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瞥了林夏一眼。

“默认了是吧?看来真的被人甩过!”林夏幸灾乐祸地拍手,“失恋是男人一辈子都愈合不了的伤疤!看来您这道疤可够深的,起码有玉渊潭那么深!”

白起鼻孔里轻轻喷出两道白雾,转身继续走到出租车站边,扬起手打车。

“我开玩笑的啦,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林夏小心翼翼地追到白起身边,鬼鬼祟祟地探头看着白起,“真的生气啦?那姑娘有那么好么?比本宫还美丽动人?” “停!”白起板起脸说,“我不想和一个从来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讨论这种问题。” “混蛋!你偷看我日记了是不是?!”林夏怒吼道。

“我难道还需要偷看你日记才能推断出来这一点么?”

“怎么可能!我、我、我,我从小都有好多男孩子追哦!”林夏像个法庭上的被告一样辩解,“我只不过是守身如玉啊,想要把自己留给最珍贵的那个人——”

“请你自重,我们还没有熟到谈论这种事情的地步。”白起冷冷地说。

林夏一时语塞,感觉今天自己彻底输了……

马路上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只有回荡在夜空中的风低低地掠过,整条街上除了那个卖花的姑娘,就只剩下白起和林夏两个人,像木偶人一样站在那里等车。如果此时有人经过,甚至还会觉得他们两个这样也挺浪漫的。

林夏心里憋着一股火,从前几天就准备发出来的火!这几天来,白起对她的态度不比黄世仁也跟容嬷嬷差不多了,从准备圣诞节派对开始,什么事情都要和她对着干,今天又草草地大发了阿莱!人家已经这么可怜了,都准备把自己的声带献出来当哑巴了…… 混蛋!今天本小姐跟你没完!林夏正在心里翻字典找词儿准备跟白起骂上一场,没想到白起却率先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你为什么非要过这个圣诞节?”白起语气比刚才平和了不少,恢复了往日的优雅。

“你是真心想问,还是想要吵架?”林夏一愣。

“只是好奇。”白起眼神淡淡地看着遥远的夜空,眸子里仿佛流动着一种缥缈不可捉摸的东西。

林夏心里的怒火渐渐熄灭了,她此时感觉白起像变了一个人,没有之前那么冷了,语气中也有了些温度。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过圣诞节啦……”

“第一次?”白起眉梢向上挑了挑,“以你对人类圣诞节习俗的了解来看,应该很熟悉才对吧!”

“鬼扯,那都是我在网上查的……”林夏撇了撇嘴,“我从小就没过圣诞节,小时候还看不懂呀,也就跟着大家一起送送圣诞卡。后来长大了,查了查圣诞节的意思,也明白了什么耶稣他老人家过生日只是个借口,其实圣诞节不就是让外国人借机全家团圆过个年吗?跟咱们春节没啥区别。” “那这几天你忙前忙后又是为了什么?”白起问。

“当然是很想过啦!”林夏白了他一样,“这是一家团聚的节日啊,以前我想过,可我老爹是一年到头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天两头不着家,现在更好了,连神龙头都不见了!鬼影都没有一个!我找谁过去?”

“你的意思是,你把我们当‘家人’ ?”白起有些不可思议。

“我没说你是!你老人家天煞孤星命,谁敢跟你攀亲戚。”林夏撇嘴,“可是你想想其他几个人呢?阿秀、穆媄姐、阿盈、紫弦、陆雨岚,他们其实也都跟我差不多,都挺孤单的。圣诞节应该是个有奇迹发生的节日,我希望的奇迹就是这群奇奇怪怪的人能找张圆桌坐下,大家吃吃喝喝,好好笑一笑。”

白起见她默默转过头去,望着街角的方向发呆。她这个人很少会那么沉默,开心的时候笑,不开心了就吼出来。可白起总会忘记,她也会难过,也会感到孤单,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你——”白起淡淡地开口。

“天啊!冬天也会有白玫瑰啊!”林夏像是从梦里醒过来似的,“我还以为看花眼了呢!”

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街角那个卖花姑娘手里还剩最后几株玫瑰花,就像今天的雪一样洁白无暇,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依然生机勃勃地开放,给这个漫长的黑夜带来了一丝希望。

看起来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白起轻轻叹气。

“好美啊!”林夏痴痴望着那些花,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白起,身上带钱没有?”

白起没有理她,转身又向剧院走去。 “有这么小气!”林夏在身后嚷着,看着他修长的身影走进漆黑无光的剧院,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说什么来着?这家伙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阁楼里,阿莱悲伤地独坐,手上的银色八音盒叮叮咚咚,它的机栝已经很旧了,运转的很不连贯,把原本欢快的曲子放慢了一倍,反而显得忧伤。

那是他和婉仪曾经在唱诗班唱过的歌,一首平安夜的颂歌,后来他也把这首歌交给了安琪。可惜当年的一切美好,现在都成了泡影。

“想打破那个诅咒么?”

阿莱惊讶地发现白起去而复返,正站在阁楼门前冷冷看着自己。

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冷峻。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都那么优雅,但优雅到让人难以接近,仿佛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决定帮我么?”阿莱恳求着。

白起无情地摇头,让他刚刚燃气的希望再次熄灭了。

“这个事情其实比你想象的容易得多,但能做到的只有你自己。”

“我自己?”阿莱无力地说,“我早就已经尝试过了无数种办法……”

“真的么?其实手术只能解决你现在的困扰,要是想永远解开那个诅咒,恐怕有些事你还没有做!是一件你当年就没有做到的事情。”

阿莱听了他的话,在脑海中冥思苦想了一阵,忽然醒悟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白起点点头,走向楼梯离去。

临走前,阿莱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您难道不需要任何报酬么?我从林小姐那里听到的您,仿佛不是这个风格。”

“她都说了我些什么?”白起皱眉。

“她……”阿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我只是想感谢您能帮我。”

“圣诞节是个该有奇迹发生的节日。”白起挑了挑眉,“你不知道么?” 阿莱反复思索着这句话,再抬头时白起已经消失了。 奇迹……明天奇迹真的会发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