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雨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在哪儿在哪儿?功德在哪儿?”
解千言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在师妹面前装高深的机会,淡声道:“先回去,功德自然会有的。”
带着两个一路绕着他呱噪“在哪儿在哪儿”的笨蛋,解千言径直回了悦风苑,照常设下隔音结界,坐回他的老位置,倒好茶,悠闲惬意地呷了一口。
笨蛋二人组被他急得抓耳挠腮,当然,程莽夫纯粹是跟着凑热闹的。
舟雨气呼呼:“师兄,卖关子是病,得治!”
程莽夫闹哄哄:“得治得治得治!”
看够了俩活宝的笑话,解千言终于舍得揭开谜底了,只见他从储物袋掏出一枚铜钱大小的淡青色扣子,轻轻一抛,十指翻飞,快速结出一连串手印,最后做作地打了个响指,悬在空中的青色扣子轻轻震动起来,房间内立刻响起了说话声。
“表、表哥,能让我看看小柔吗?”
“不用看,你的小柔好得很,赶紧滚回去睡觉,别来吵老子!”
“表哥,求你了,就让我看看吧,我保证就看看,绝对不干别的!”
“你是不是有病?区区一个炉鼎……”
紧接着就是门被摔上的一声巨响,受气包少年的哀求声渐小,应当是他口中的表哥,也就是那面容尖刻的男修将人赶出了房门。
听到二人对话中提到的“小柔”、“炉鼎”字眼,解千言忍不住蹙眉,他还待要继续听对面的动静,耳边鬓发微动,舟雨鬼鬼祟祟的气音传来:“师兄,炉鼎是什么?”
他侧头看了看师妹天真无邪的眼睛,一方面不忍心她被这些污秽之事脏了耳朵,另一方面又担心她过于单纯反而危险,一颗老妈子的心纠结了几个来回,都没想到合适的词解释,旁边的程莽夫可按捺不住了。
“就是专门供人采补修行的人。”
“采补是什么?采补也可以修行?”
“采补就是双修。”
“双修?哦,就是长老们说的,那什么人间至乐之事,我们狐妖尤其擅长的那个!”
“呃,也可以这么说吧……”
眼看着对话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解千言赶紧大声咳嗽打断这俩人,狠狠瞪了口无遮拦的程莽夫一眼,又语重心长地教育师妹:“用炉鼎修行不等于双修,采补炉鼎是最无耻下乘的修行方式,你别乱打歪主意,若被师父知道的话,你,你下辈子都别想再吃到鸡。”
他本想说“你小命难保”,但想到师妹这时不时叛逆一下的性子,还是用她最在乎的鸡威胁更有效。
果然,舟雨一听说用炉鼎就没鸡吃了,立刻点头如啄米,坚决保证自己不会用炉鼎修炼的。
刚教育完师妹,那边又响起一阵叩门声,偷听三人组继续屏息静气听动静。
这次来的是那两个女修,她们似乎跟着这位季表哥进了门,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三人才开始说话。
“那傻子又来找你要他的小柔了?”
“嗯,已经打发走了。”
“你可要将那小柔藏好了,万一被他找到,我们怕是有危险。”
“放心吧,我这表弟就是个傻的——”
“哼,他再傻,也是真正的灵音谷弟子,若不是咱们拿住了他的命脉,能这么老实?”
“清乐师妹,你今日实在不该在外面自称灵音谷弟子,人多眼杂的,万一被灵音谷的人盯上了怎么办?”
“清梦师姐是对自己的幻形术没信心吗?就算灵音谷弟子盯上了又如何,他们能认出咱们那蠢师弟来?他也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而已。”
“是啊,何况那三人明显不是善茬,难不成你还要老老实实报上家门,说咱们不过是区区归云宗的弟子而已?”
“好了好了,别吵了,明天晚上去瑞源阁将东西取了,就回金坷山吧,等到祭神节开始了再出来。”。”
三人又商议了一番行程安排,两位女修离去,对面归于寂静,应该是那季表哥歇下了。
解千言掐断了偷听符,程莽夫一脸赞叹地拍马屁:“解千言你厉害了啊,怎么偷听到他们说话的?”
解千言云淡风轻地笑笑:“雕虫小技罢了!”
舟雨看不得她师兄这臭屁样,立马揭秘道:“他抓那公鸡爪子的时候,往人袖子里塞了张偷鸡摸狗符。”
“啧,什么偷鸡摸狗符,是青蚨引!”
舟雨撇撇嘴,说起正事:“我们要去救那受气包和小柔姑娘吗?”
刚偷鸡摸狗完的解某人义正言辞:“那是自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两命胜造十四级浮屠——”
他话音未落,程莽夫就吼道:“好!咱们这就杀过去!”
然后程莽夫就又挨了一个脑瓜崩:“给我消停点!咱们是正经人,不是什么邪修恶霸,做事要讲究点手法!”
程莽夫听得直撇嘴:“没见过你这么讲究的魔修……”
苦口婆心将行动计划这样那样地跟两个笨蛋细细嘱咐了一番,解千言又掏出他的秃毛符笔,哄着舟雨贡献了点血,开始彻夜不眠,为解救受气包少年和失足少女奋笔疾书。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不眠夜,还有两个好心妖正为了解救“被拐少女”舟雨而努力着。
月色如水,繁星似海,摘星楼矗立于松原城北的金坷山顶峰,静静俯瞰着繁华热闹的松原城,高高翘起的屋脊上,躺着一只身形健硕毛皮光亮的巨大白虎,脑门上还顶着一只巴掌大小,浑身彩羽的肥鸟。
这一虎一鸟正是白日里当了回大冤种的萧喇琥和他的暴躁护卫暝彩锦鸡锦年。
白虎用两只毛茸茸的前爪垫着下巴,琥珀色的眸子无精打采地放空着,嘴里喃喃念叨:“锦年姐姐,你说,那个姑娘真的是梦貘一族的吗?”
半晌没得到回应,白虎两只眼睛努力上翻,额头的王字被挤成了个一字,试图看一看立在他头顶的鸟儿怎么不吱声。
锦年将脑袋埋在翅膀下,撅着圆圆的屁股,早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
萧喇琥扇了扇耳朵,挠醒了头顶呼呼大睡的鸟儿,又问了一遍:“锦年姐姐,那个姑娘真的是梦貘一族的吗?”
锦年被扰了好梦,心情烦躁,抖了抖羽毛,又不客气地伸爪薅了两撮老虎毛,这才没好气道:“属下也没见过梦貘一族,不知道她是不是。公子,您该不会是还想拉她入伙吧?”
白虎沉沉地叹了口气,忧伤道:“那不然呢?光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在那些狡猾奸诈的人修那里讨到便宜,我离家出走前可是在父王面前夸了海口,一年内修为要突破地仙境界,否则就要娶象族的公主。那香妧公主人形有我三个那么大,原形有我十个那么大,我才不要娶她……”
一说到被逼娶香妧公主的事,威风凛凛的白虎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委屈巴巴的,看得锦年都不好意思再薅他的头毛了。
“公子放心,属下定然帮您将那梦貘姑娘抓来,陪您去参加祭神节!”
锦年抖抖翅膀,已经准备连夜去给她家公子抓梦貘了,却被肉乎乎的虎爪按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锦年姐姐,我是说,要不就照他们说的,出灵石请那姑娘跟我们同行吧。”
锦年大怒:“岂有此理!怎么能让公子又出请柬又出灵石呢!何况公子也没有灵石!”
被自家护卫一语道破惨淡真相,萧喇琥这回是真的哭了。
他虎目含泪,哽咽道:“说、说不定那位姑娘是被狡诈的人修哄骗了,才会跟他们一起敲诈我们的,咱们妖、妖族,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无耻之徒,更何况还是上古大妖梦貘一族,你说对吧锦年姐姐?”
锦年被他搞得鸟头都要炸了,不耐烦道:“得嘞,您就直说要怎么办吧!”
“我的意思是,梦貘姑娘被可恶的人修骗了,我们同为妖族,自然是要伸出援手,救她于水火之中,这样她肯定会感激我们,答应跟我们一起去祭神节了。”
“怎么救?咱们今夜一起打上门去?”
“那当然是智取了,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嘛。”
锦年忍不住翘起一只细细的鸟腿抠了抠脑壳,再次直言不讳:“智取?我们俩像是有智慧这种东西的吗?”
萧喇琥真是要被气死了:“你没有智慧,我是有的!”
“行行行,那公子您就想个智取的法子出来,属下都听您的!”
锦年敷衍完自家公子,就忙不迭将脑袋埋进翅膀,继续会周公去了。
月向西行,旭日东升,日影西沉,黄昏又至,白虎高倨楼顶,头顶着呼呼大睡的彩羽胖鸟儿,眼睛瞪得像铜铃,硬是苦想了一天一夜的拯救被拐妖族少女计划。
天色渐暗,萧喇琥用爪子揉了揉熬得通红的双眼,沮丧极了,他果然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
伸爪拍拍头顶的鸟儿,他语气颓丧地道:“锦年姐姐,你说的对,我好像真的没什么智慧……”
锦年申了个懒腰,含糊道:“嗐,您现在才知道啊?”
白虎一脸苦相,额头上的王字又被挤成了个二,整个虎显得更加不聪明了,他呆呆望着东边山头,然后,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蹿进了山顶迷雾中。
白虎刷地站起,指着东边惊疑不定地嚷道:“锦年姐姐!快看那边,有人闯进迷谷爷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