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高照,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树林,再形成一片斑斑点点的树阴,投射在地面之上。
城郊小树林,一群孩子走至小溪边。
为首的一个十二岁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是皎洁中透露出得意。
为首的孩子转身停下了脚步,仰起下巴,将视线定格在了一脸懵懂的小孩身上。
粉雕玉琢的八岁幼童,见为首的哥哥停下了脚步,不由眯起眼,不经奇怪问道:“杜瑰,你不是说你找到一个风景绝美且有趣之地,要带我前去游玩吗?”
八岁幼童内里身着红锦莲花刺绣肚兜,外披一件白色外衣和黑色锦裤。
模样好不可爱。
名叫杜瑰的少年,打量着幼童肚兜之上所绣莲花图样。
不屑轻哼,指着幼童身上肚兜,嘲笑道:“多大了还穿肚兜,这种娘气玩意,我五岁便不再穿了。哪吒你身为男子,当真像个娘们。好不知羞耻!”
哪吒似未听懂杜瑰话中讽刺,顺着杜瑰的话,低眸瞧了眼肚兜之上,绣工绝佳,栩栩如生的莲花。
似无奈般轻叹了口气,轻轻拉起那朵莲花,叹道:“这是娘绣的肚兜,她绣了好多件,非要我穿,说唯有这般才可爱。”
杜瑰察觉哪吒并未听出他话中讽刺,不由一愣。
随即嘴角笑意不由加深,笑得更加放肆。身边跟随的几名孩子小弟,不均不由捂着肚子冲着哪吒忍笑出声。
唯有站在杜瑰左侧的一名身材肥硕的十六岁少年,紧皱眉间,一脸苦闷。
在一众孩子捧腹大笑的刺耳笑声中,最为一群人中最为年长者,少年似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般,轻扯杜瑰衣袖,小心翼翼对杜瑰说道:“弟弟,要不还是算了。咱们回去吧,那般行为有违礼数,太过分了。若是事后总兵大人怪罪下来。不光你我,连着爹他也要遭殃。”
杜瑰扭头,恶狠狠地瞪向身侧的兄长,不屑轻嘲,说道:“礼数?弟弟竟不知,兄长也是个懂得礼数之人?你若真觉得过分,当初在我提出要整治一番这个小怪物时,便应阻止我。现下又在我面前充什么好人?杜景明,你当真是比哪吒这个怪物还令我恶心。”
杜景明将杜瑰丑恶嘴脸收入眼底,藏于衣袖中的双手也不由紧紧捏起成拳。
他没有接下杜瑰的话,而是沉默着,默默忍了下来。
见杜景明没反应,杜瑰冷哼一声,变本加厉又道:“我唤你一声兄长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别忘了在家中,爹爹向来都是向着我的。我说二,便无人敢说一。”
杜瑰说着,又将在杜景明身上的视线,移向了脸色逐渐变得警惕的哪吒。
又继续道:“况且你怕什么,他初生为肉球,是怀胎三年才降生的怪物。连他亲爹都厌恶他,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患。若不是他在他爹剑下一道金光化为婴孩,怕早便被他爹一剑砍死了。”
哪吒脚下不精后腿两步。
他来回望着这对在他面前一唱一和的兄弟。
纵使是他脑子再傻也不可能看不出来了。
“杜瑰、杜景明。你兄弟二人骗我?根本没有什么风景艳丽且有趣之地?”
八岁的哪吒,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二人。
不敢想象,面前二人,竟会骗他。
他在陈塘关,本就因出生时与常人不同,而流传出他为妖怪的传闻。
除了家中两位哥哥,陈塘关内便再无孩童愿与他同玩作伴。
难得近些时日,杜瑰兄弟不嫌弃他怪物传闻,愿与他交好,同他玩乐。
原本家中二位兄长还为他高兴,说他总算也有朋友了。
所以正因如此,他才如此信任杜家兄弟。跟随他们二人来了郊外。
但没想到,其实他们竟也与其他人无异...
面对哪吒的质问,杜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也不打算再装样子了。
他对身边跟来的一众小弟使了个眼色。
随即几个孩子会意散开,而后将哪吒团团包围了起来。
见此情形,哪吒捏紧双拳,对上杜瑰,下一刻便听杜瑰似玩味般挑衅道:“都说总兵府的哪吒小少爷,天生怪力。在一道金光之下化为婴孩,同时手持两大法宝。一为可伸缩自如的红绫,二为坚硬无比可杀人的器物金圈。”
杜瑰走到哪吒面前,嘴角弧度笑得张扬。他话音一顿,双手背于身后,躬身与小他一头的哪吒平视,轻蔑又道:“哪吒,我与你交往半月有余。应因当称得上一个‘朋友’二字。虽说我不信你一小小幼童,会有什么怪力。但你若真有何宝贝,不妨拿出来。与我们众人瞧上一瞧。”
一旁的杜景明,听了杜瑰的话。摇头抿唇,心中深知杜瑰所言是假话。
只因杜瑰半月前主动与哪吒相识后,回来后便将坊间有关哪吒的那些传闻悉数说与他听,同时他也根本不信那些什么肉球,金光,初身携法宝等的这一众的怪闻。
记得那时,杜瑰是这样与他说的:“不论是爹,还是那些无趣的大人。他们对待总兵府的那只小怪胎,总是神神兮兮。虽说哪吒确为李夫人怀胎许久才生下的小怪胎。但我却不信什么他天生怪力,携法宝出生的传闻。”
“虽说我不信那些大人们的鬼话,但今日在街头初见总兵府的小怪胎与大公子逛街后。我便有了一个可打发枯燥无聊的有趣想法。”
当杜瑰同他说了此番话后,他好奇问道:“何想法?”
那时杜瑰转身背对杜景明,话中含着笑意:“听说那小怪胎,因着传闻,陈塘关内百姓从不许家中孩子同他相处。年仅八岁,除了家中兄长也无人与他作伴。我想先与他交友,骗取信任。在扩散唯有我不嫌弃他,且还对他极好的传闻,而后待到他真当我为友后。便将他骗入郊外捉弄一番,若他天生怪力的传闻为假,我便将他作实。让他自此成为陈塘关真正的怪物。”
杜景明问:“将怪物传闻作实?你打算如何做?”
杜景明记得,那一刻,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自己这个弟弟的恐怖。
也是从那一刻后,他对于杜瑰,心中不再怀有属于兄弟的真诚之心。
因为他的弟弟,就是个比哪吒这个怪物还恶心的疯傻之辈!
杜瑰回头看他,见了杜景明意外神色,轻哼答道:“带到郊外,召集小弟,将他围殴一番,但不得伤及他身。随即将其丢到郊林之内。回去时我们几人,分别在各自身上打出明显淤青跟伤痕。作作样子,装作被哪吒打得很惨的模样,最好是装作断胳膊断腿。到时回城,我自会买通郎中与那群跟班的爹娘作证。并将此消息传便整个陈塘关。”
杜景明听后一惊,不解问道:“为何要如此,你这般对哪吒小少爷。就不怕被李靖大人所发觉,牵扯到爹爹?”
杜瑰听了杜景明的话,原本还透露着喜悦的脸,瞬间拉胯,满脸不悦:“谁不知总兵大人嫌恶其子哪吒,认为哪吒天生坏胚。此事整个陈塘关无人不晓。总兵大人又岂会相信哪吒的一面之词。至于我为何如此做,方才不是与你说了吗?不过是一时兴起,好玩罢了。”
回忆结束。
后续便是杜瑰半月内,制造偶遇,携礼拜访李府。想方设法的让仅仅八岁的哪吒信任他。
这一切的这一切,都映照了杜瑰所言。是为他太过无聊,打发时间。
杜景明对此并未阻止,心中对于弟弟如此行为甚至存有鄙夷。
眼见在杜瑰的示意下,一众孩子逐步靠近哪吒。
杜瑰退出将哪吒包围起来的圈内,走至杜景明身侧。
随即做了一个手势,一众跟随他的小弟。便一拥而上,朝哪吒扑打了过去。
好几个比哪吒都要高大许多的少年孩子,冲哪吒扑去。
但意外的是,众人还未近身,便被一股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红绫,大力甩开。
在一阵哀嚎的惊呼声中,只见红绫飞至哪吒身边。
随之,一直阴沉着脸的小童,也终于开口说话。
但他出口的声音,却不禁令人仿若感到身处冰窟一般寒冷。
“原本我还想,是上天怜爱于我。让我终于结识到了除家人以外的友人,终于能够认识到友谊。但不想,到头来,却是我痴人说梦了。”
哪吒缓缓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目光看向杜家兄弟,声音冰冷又道:“杜瑰,你是不是以为,坊间的那些传闻皆是骗人的幌子。这世间根本没有妖怪?”
杜姓两兄弟,瞧见地上匆忙爬起对着哪吒叫喊着妖怪,最终跌跌撞撞弃他们兄弟二人于不顾的跟班们,不禁都慌了神,二人用着仿佛见鬼般的神情看着哪吒,脚下也不经害怕的不断后退。
直到杜瑰因脚下不稳,整个人栽倒,杜景明这才回神,匆忙将弟弟扶起。
眼见哪吒逐步缓慢逼近,兄弟二人相扶持着,不断后退。
“杜瑰、杜景明。现在我便实话告诉你们。”
哪吒身后的红绫伸长率先靠近至杜家两兄弟面前,它强行拉起杜景明的手,将其甩开,将他兄弟二人分开。
“坊间传闻为真,我爹李靖,因着我出身时的异象怪异。从不待见我。”
将他们兄弟二人分开,哪吒未再理会杜景明。
而是瞥眼轻瞧了眼杜景明,便扭头向杜瑰走去。
杜瑰见杜景明,因那怪异的红绫,被其强行拉住甩开,摔倒在了地上。
不由一个踉跄,再次栽倒在地。
同时他的背部,抵着一个粗大的树干。心下明了,他已退无可退。
绝望之际,杜瑰随手捡起手边地上的一颗石子。
朝哪吒狠狠砸去。
石子砸中他的额头,留下一个带血的红印。
哪吒并未躲开,一时愣住。
似是未曾设想过,杜瑰会如此待他。
本想吓吓杜家兄弟,给他们一次机会。
未曾想过,这半月来,处处待他好的大哥哥,竟也同他人无二。
“怪物,哪吒你这个怪物!我警告你,最好别用那妖绫动我。否则我若出了意外,掀起百姓怒火,做实了你妖怪名头。纵使你是总兵之子,也不会有你好果子吃!”
“....”
小小幼童沉下了脸,心中对眼前的哥哥,所怀有的唯一一丝期望,因着那颗砸向他的石子,全部消耗殆净。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兄弟。今后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哪吒阴沉着脸,转过身躯,背对杜瑰。
混天绫也因着他这句话,不再有任何动作。
见悬浮于半空的红绫老实了下来,杜瑰松缓了一口气。
定眼瞧着面前近在咫尺,且背对着他,毫无防备的八岁幼童。
他嘴角够起一抹狠厉的笑,在杜景明震惊的目光下,站起身扑向了哪吒。
区区八岁的孩子,哪来那么多心眼。他并未设想过背后的杜瑰,会突然扑倒他,并举起拳头,狠狠往他小小的脑门上打来。
他头上重重挨了杜瑰一拳。
一瞬间他只觉脑袋嗡鸣,下意识间迅速唤起混天绫,绑住杜瑰的右腿,并将其托起,并狠狠地往树桩上甩去。
此举并非有意,不过仅仅是他下意识的防身之举。
待哪吒回过神时,杜瑰蜷缩着,抱着右腿,不停在地上哀嚎。
杜景明见此,急忙爬起身,一把将呆愣的哪吒推倒在地。而后跑到杜瑰前,护在弟弟身前,看着哪吒的眼神,只剩下嫌恶,以及对妖物的恐惧。
“他们说的没错,你是个恶劣的妖怪。”
杜景明护在不停哀嚎着的杜瑰身前,注意力也因着方才那惊人的一幕,锁定在哪吒身前的红绫之上。
“杜瑰他从不相信你为妖物的传闻,而你不但用这妖绫来吓我们,还想要...杀杜瑰...”
“我没有...是他自己扑上来的...我只是下意识...”哪吒迅速收起了混天绫,不停摇头解释着:“我并没有想要杀他...”
“哥,我好疼,浑身都疼!还有我的脚...它好像断了!”
杜瑰躺地抱腿,嘴角也因着方才重击溢出了一丝血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扑过来。”杜瑰方才那一拳,打在了他用石子砸哪吒的位置。
原本只是一个被石子砸出的血印,现下却因方才那一拳,彻底破了皮,从被打出的伤口处,顺着脸颊,流淌下了丝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