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不远处,一间铜匠铺子,下属司镜汇报道:“已然调查清楚了。吴记铜匠铺子前年换了掌柜,明面上依旧给几个首饰铺子做工,实际上暗地里打造铁器,之前来府里行刺的刀具,便是出自此处。属下已经带人将铺子里的匠人拘了起来,但有一个学徒不知藏在何处,还在寻找。”

“尽快找到逃脱者,押回去拷问。”陆云祁话音刚落,望见远处一个背影只觉眼熟。他正自回忆在何处见过,余光瞧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人冲向前面的姑娘。

司镜跟着往外看了一眼,随即说道:“是那个逃跑的学徒!”

明镜司的权属虽大,可若在皇城中因抓人闹出乱子来,依旧会有麻烦,司镜心中暗暗后悔先前竟然让人逃脱了。

“追!”陆云祁和司镜几乎同时跃了出去,向那伙计的方向跑去。

赵凝在察觉到异样之后心中警惕,听到后面有人快步奔跑,她回头一看,瞧见一个手持着烧红的铁钎的人追了过来,心中一凛,拉着杜鹃向前跑去。“跑。”

杜鹃不明所以,只是跟着赵凝往前跑。跑了一会儿,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凝心知不好,回忆着先前走过的路,拉着向左边的巷子跑去。好在赵凝和杜鹃平时身体极好,又常干活,很快跑到了一个水缸前面,赵凝抄起旁边的水盆,快速装了满满一盆水 ,装水的同时,她不忘冲杜鹃喊道:“拿起木棍。”

而那学徒遇到追击原是想要抓两个姑娘做人质,却没想到她们如此能跑,见到这二人停下,心中还没来得及高兴,身后传来破风之声,一柄刻着祥云花纹的刀穿胸而过。

学徒应声倒在了地下,赵凝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水盆。司镜上前查看了学徒的尸首,朝陆云祁摇了摇头。

陆云祁在飞刀的一瞬间看清楚了赵凝的脸,走到附近冷声道:“往死胡同里跑什么?”

“我是想着这里有水缸,想泼他一身水,浇灭那个铁钎才往这边跑的。”赵凝平复着气息,慢慢说道。

陆云祁看着一旁的杜鹃甚至抄起了路边的棍子,心道这主仆二人配合,说不定倒能成功。他冷声说道:“倒是我出现的多余了。”

“没有啊,你出现的正好,是你救了我们。”赵凝认真回答道,眼里带着高兴的意味。

陆云祁问道:“你今日为何出现在此地?”明镜司平日的动作鲜少有人知道,这个线索更是刚刚查到的,按理说不会有人知道。可赵凝恰好在此时出现在此地,实在可疑。

“今日回门,我顺道出来买点东西。”赵凝说道。

陆云祁看着杜鹃手里死死攥着一个小包袱,似乎是没有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过神来,又望向赵凝道:“买了什么?”

“买的金丝银丝和铁丝。”赵凝答道。

“买这些做什么?”陆云祁问道。

“镶瓶子做簪子用处可多了。”赵凝将之前老铜匠说过的话重复一番,她暂时不想说出真正的用途。

陆云祁直觉她没有说实话,只觉她更加可疑,语带警告道:“我记得我同你说过,你在陆府里须安分守己。”

“我记得的!”赵凝忙向他保证道。

明明自己的态度是如此的冷淡,可面前的姑娘却丝毫不受影响,仍旧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陆云祁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去查一查。”陆云祁吩咐道。

司镜同样清楚其中利害,忙去查证。

目送着陆云祁一行人离开,赵凝出了枣花街,没有回陆府,而是去不远的东盛街搬了一台织机,最后才买了米面等食材,带着杜鹃一起回去。

一路上杜鹃欲言又止,快到陆府门口,杜鹃担心道:“这东西可不小,那群小厮未必愿意搬。”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自己搬,我会赶马。”赵凝知道陆府的下人她暂时没法指使,横竖有其它办法,倒也不用发愁。

杜鹃总觉得自己的这位姑娘有很多的奇妙想法和主意,也会做很多事情。她不知道赵凝具体的出身,但能看得出这位替嫁的姑娘同京城的贵女是完全不同的。

到了侧门,赵凝同车夫商量着如何将马直接赶进自己的院子里,管家钱睿正好撞上这一幕。

他没看清楚马车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买了什么?”

“一台小的织机。”赵凝回答他。

“织机?”上次没能在气势上压住赵凝,钱睿对此耿耿于怀,原是想找茬,听到“织机”两个字还是愣了一下。他在京城坐了好几年的管家,知道京城富贵人家的小姐素日出门逛街多是买些簪环首饰,倒是头一次见人买织机。

赵凝笑道:“嗯,织机。”

“夫人买这个是做什么,我们陆府可不缺人织布卖钱。”见此情形,钱睿更是意见满满,想要借此由头好好说道一番,务必让新夫人明白不可如此穷酸,会丢了自家大人的脸面。谁料还没展开架势,一行飞骑从远处快速飞掠到陆府侧门。

“吁。”打头的那个人勒停马匹,同钱睿招呼道:“钱管家。”

“哟,项统领,稀客啊。”钱睿看清楚来人,语气颇有点阴阳怪气。

来人是骁骑卫统领项飞鹰,他端坐在马上,丝毫没有被钱睿的态度影响,眼神戏谑地看了一眼赵凝,问道:“这位是陆大人新娶的夫人?”

“是。”钱睿抢先答道。骁骑卫虽属明镜司,可这位骁骑卫统领不是什么善茬,钱睿一向对他很是防备,暗悔之前没让赵凝立刻进去。

“小弟骁骑营项飞鹰,见过嫂夫人。”项飞鹰依旧没有下马,抱拳说道。

赵凝见状只得福了福身,她察觉到钱睿态度古怪,在一旁观察起来。钱睿虽不耐烦,但还是端着管家的派头,问道:“项统领来我们府上,可是有什么事情?”

项飞鹰道:“陆大人可在家中?我有要紧事情找他,谁知他不在官署,只得来府上寻他。”

“大人办差去了,不在府内。”钱睿答道。

“那钱管家可知道大人去往何处,何时能归?”项飞鹰又问。

“大人出门办事,我们这些下人哪知道呢。”钱睿道。

“莫不是大人擅离了京城,你们不敢让我知道?”项飞鹰问道。明镜司掌司使在京中地位特殊,历来由皇帝的心腹担任,心腹们会时不时向皇帝汇报自己所查之事,从不许擅离京城。

“怎么会,你不要血口喷人,大人下午明明要去城西枣……”钱睿说到此处,发觉不小心漏了嘴,忙停下来。

“逗你呢。”项飞鹰说道。陆云祁成亲那日被人刺杀,皇帝原要考虑到陆云祁新婚,让他来调查,可被陆云祁婉拒。皇帝没再坚持,项飞鹰心中很不服气,暗自调查起来。只是成亲那日他并不在陆府,证据极少,故而动了歪心思,想过来看能不能套点话出来。果然,钱睿没让他失望。

赵凝见钱睿三言两语间被套了话,心下不由摇头。好在话还没说完。她心念动了动,说道:“你们先忙着,我去打发人过来搬东西,不扰你们的正经事情。”

项飞鹰抢先问道:“嫂夫人停留在此,是不是置办了什么大的家用等着搬?”

“这与你有什么相干?”钱睿同样抢着答道。

“我看嫂夫人在门口停留许久,担心府里没人帮着搬,小弟正好空闲可以帮忙。”项飞鹰殷勤道。

钱睿虽与赵凝不睦,可并不愿让外人看出来,忙赶着道:“怎么会,我正要给夫人搬东西呢。”

赵凝顺水推舟:“辛苦钱管家了。”

钱睿只好吩咐门口小厮们上来搬,说道:“都小心着点啊,这可是咱们夫人的东西,不要给它摔坏了。”

小厮们闻言,自是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往院子里搬。

“那我就不打扰了。”项飞鹰看着这一幕笑道。

“那我就不送统领了。”钱睿不满道。若不是项飞鹰今日如此赶巧,自己怎么会帮赵凝搬东西。

将织机安放在房屋中,赵凝示意杜鹃拿赏钱给他们,众小厮知道管家对夫人不满,自是不敢接。

赵凝笑道:“只不过是点酒钱,哪值什么。你们帮我将东西搬过来,若是不收我怎过意得去。”

小厮们见赵凝如此说,只好接下了。“多谢夫人。”

众人离开后,杜鹃问道:“姑娘,您打算织什么?”

“一件衣服。”赵凝没瞒她。

“可我们今天没买布啊。”杜鹃更加好奇。

“我有现成的材料。”赵凝去了小库房中找出陪嫁的一个箱笼,拿出里面的花瓶后,又拿出其中的垫子,用剪刀将垫子外面的布料拆下来。

杜鹃这才意识到箱笼内壁不是防着花瓶碰撞的软垫,当下眼睛瞪大了起来。

“这就是我要用到的‘布料’。”赵凝将拆好的料子放在桌子上,又去开下一个箱子,杜鹃忙去帮忙,与赵凝一起很快拆出七块料子。

“这好像可以做一件上衣?”杜鹃认出布料的形状,猜测道。

“如今只要将它缝起来就好。”赵凝说道。

杜鹃用手摸了摸料子,发觉它较之平常所见的布料厚实许多,且难以被撕扯,意识到这是一种没有见过的材质。她隐隐觉得,这件衣服做出来的用途怕是不简单。

赵凝搭好架子,熟练地车起线来。

明镜司官署,陆云祁看完一封密信,引着烛火烧掉,司镜进来汇报道:“项飞鹰已经从钱睿那里套了话。”

“后面不必管他,随他如何查探。”陆云祁说道。枣花街的证据已经到了他们手上,他只是想看看项飞鹰想做什么,故而提前透漏消息给钱睿。更何况此番在街上追击,项飞鹰迟早能查出来。

“夫人当时也在。”司镜又补充道。

陆云祁微微皱眉,“她今日在枣花街,可查清楚了?”

“夫人确实是在枣花街的铜匠铺和金银铺子定了金银铜丝,并没有说谎。”司镜回答道:“对了,她还打听了吴记铜匠铺。”

“吴记?”陆云祁今日查的铺子前身便是吴记,而赵凝找的竟然也是这家,原本他对赵凝只有一丝怀疑,如今多了两分。

“对,但夫人听说这家铺子已经关门之后,就没再提起过。”司镜道。

“可还有其它可疑之处?”陆云祁问道。

“倒没有查出其它,只是夫人今日除了细丝,还去针线铺子买了一架织机和面粉。”司镜说道。

“织机?”陆云祁的语气难得带上了一点疑惑。

“嗯,夫人将织机运到门口,钱睿原是不让她进去的,正好项飞鹰在,钱睿怕项飞鹰觉得咱们陆府关系不睦,忙给搬了进去。”司镜道。

陆云祁听到这句话,一时间语塞。他像是想起什么,问道:“府里是不是短了她的用度?”

“属下问过钱妈妈,用度上没短什么,但钱睿对夫人不满,想来也不会有富裕的地方。”司镜说道。

原来是这样,陆云祁猜到是忠靖侯府拒婚一事让那些跟随他多年的旧仆不满,许是因此,赵凝才买了东西自己回来做。他说道:“明日你回去说一声,若无事不必难为她。”

“是。”司镜试探道:“若今日之事不是巧合,要不要限制夫人的出行?”

“不必。若是出门,找人盯着就是了。”陆云祁说道。若是赵凝真的想做点什么,他倒是不怕的,只是继续思忖着项飞鹰这件事情。

年前圣上将骁骑卫的兵马划入到明镜司,看上去是扩充了明镜司的势力,实际上骁骑卫的统领自有印信,可直接上奏皇帝。名为明镜司下属,实则是他陆云祁的监督。当今圣上能从藩王成为皇上,靠得是极深的心思手段,陆云祁心中很清楚。皇帝需要的是一条听话的狗,能叫,能撕咬,而不能是一条反噬主人的狼。

不过项飞鹰行事却一贯古怪,如今朝野中明争暗斗,不免让陆云祁心生试探,项飞鹰心中真正效忠的真的是皇帝么?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前期只有一颗感恩的心,后面会是男主先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