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凭空被按下暂停键,直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划破死一般的寂静。
浑身上下都是蛋糕,到处都是奶油,三个女人争先砸进去,把蛋糕的底部砸出了个大坑。
闻夏若无其事地撤回自己的脚,乖乖地缩到裙摆下面,随手抄起一杯果汁。
忽而一顿。
角落的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个男人,长腿大喇喇地敞着,双手搭在膝盖上浪荡地挂着,弓起的脊背隐匿在黑暗里,像起伏的小山。
黑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似笑非笑的,右耳垂一枚银质耳钉,闪闪发亮。
闻夏扶着吸管,吸了一口,直视他:“看什么看,再看我要收费了。”
“怎么?你的脸要买会员才能看么?”
闻夏理不直气也壮:“对啊,你有意见?”
男人讶异地扯了扯嘴角,目光转而望向前方。
沈漾最先反应过来,她立马让人把这三个人从蛋糕里捞起来。
但是蛋糕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毁了。
其中一个女人一摸脸上的奶油,往四周环顾:“是谁,到底是谁!”
倏地顿在闻夏脸上:“是不是你!”
沈漾跟着扫过去,高声道:“快把这几个客人带下去换件衣服。”
这几个女人的亲属见蛋糕被毁成这样,立即拉着她们向大表叔赔罪。
大表叔的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风度,吩咐佣人带这几个客人带下去好生照顾。
又有佣人立即上前清扫地面,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客人上前拍大表叔的马屁,他挽着夫人的胳膊,端着张和蔼可亲的脸,坦然地接受四方恭迎。
闻夏走了过去,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闻夏小姐有心了。”
大表叔没有要接的意思,示意管家上前,而闻夏没有递出去。
“大表叔不想看看吗?这个礼物我可是准备了很久呢。”
纤纤细指搭上礼盒,三下五除二就拆开了粉色的蝴蝶结,掀开盖子,拨去上面的拉菲草,里面赫然是——
一把做工精致的,用地考究的,富有光泽的锤子。
锤子?!
所有人一时都惊呆了。
大表叔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什么意思?”
“就是……送你个锤子啊。”闻夏笑得十分坦然。
空气静默了两秒,大表婶让人接过了礼盒,不阴不阳地说了句:“有心了。”
闻夏悄悄地走到沈漾身边,冲她吐了吐舌头。
大表叔他的目光落在某个人身上,再度恢复得体,眼睛微微一亮。
“时琛啊,你来啦。”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为之吸引。
被叫做时琛的男人有一副极好的相貌,他神情寡淡,侧脸线条流畅分明,眼尾的弧度锋利冷淡,明明眼底含着几分笑意,却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这名字耳熟。
闻夏想起来这人貌似是沈漾的未婚夫。
在书里面也是个背景板配角,有着和沈漾相似的家世,不过裴时琛的家族更为古老庞大,而沈家是后起之秀,两人的联姻是新旧联合,对两家都是极大的助力。
所以当沈漾提出退婚时在整个豪门圈引发了一场大地震。
而站在裴时琛身边的那个男人,她刚刚见过,没记错的话是裴时琛的好友,圈内顶流歌手,陆星淮。
很好,炮灰和背景板的世纪见面。
说到这个,闻夏才想到她这么久都没有见到过主角团。
她小声问沈漾:“男主林景程找过你吗?”
“她妹妹找过我,被我骂回去了。”
闻夏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不用这么拘谨,反正我们也很快成为一家人了嘛。”大表叔心思活络,要是沈漾死活要退婚,那他就顺水推舟地把联姻的对象换成自家女儿。
裴时琛是谁,裴氏毋庸置疑的接班人,裴老爷子直接跳过父母一辈指定的人,无论是相貌家世,还是能力手段都是一流。
裴时琛淡淡一笑,未置一词。
周围人一时表情有些各异。
如果沈家和裴家联姻,又将会将A市现在的局面重组,重新划分势力阵营。
“漾漾快来,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大表叔熟络地说,“改天我们两家人一起出来吃饭,我们一起商议订婚事宜怎么样?”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拢在沈漾身上,纷纷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不久前沈漾因为不肯联姻而要死要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时,裴时琛突然开口,“这事还是要先问过沈老爷子之后我们小辈才能决定,沈伯父你说呢。”
这话有几分阴阳的味道,沈老爷子都没有发话,你个表叔在这张罗,说的好听是关心小辈,说的难听就是管的太宽。
沈漾讶异地往裴时琛脸上看了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轻轻一撞,快速分开。
“是是是……”大表叔是个窝里横,对外人硬气不起来,尬笑着快速地转换了话题。
宴会进行到后半程,大家都有些困倦,沈漾领着闻夏溜到了后花园透口气。
这一片没有人,四周顷刻安静进来,刺鼻的香水和酒气换成了淡淡的花香,闻夏长长呼了一口气。
两人沿着石子路慢慢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前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几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儿围在一起大声议论,脚边还落着不少燃过的烟头。
一丝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沈漾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那几个男人看见她,愣了几秒。
后花园有一片空地,搭了个四四方方的玻璃房,门是敞开的,从缝隙里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状况。
沈漾在原地顿住,手指搭着门框上半天没有动作。
里面已然一片狼籍。
翻开的泥土洒落一地,盛开的,含苞的花朵全被践踏零落在地上,展览架横七竖八地放着,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沈漾的母亲爱花,是父亲特意给她搭的,里面的一花一草都是母亲亲手侍弄起来的,后来母亲去世就交由专人养护,沈公馆上上下下没有一人不知道这里对于沈家的意义。
每一株花,每一株草,有些是随手播种下的,有的是空运过来的名贵花草,曾经它们热烈地盛放着,而如今却全部毁了个干净。
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难受,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压抑到让人喘不上气。
有一瞬间,她能感觉到一种生理性的、基于本能的恶心搅得她胃里作呕。
“谁让你们动的?!”一字一句像是从沈漾的喉间挤出来般,平静中压抑着风暴。
门外的工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领头的站了出来:“是李管家,他让我们把这家玻璃房推平,沈夫人要在里面栽菜。”
栽菜?!
沈夫人?
闻夏听了差点吐血,她之前没有来过都能想象这间被精心照料的玻璃房有多么精致好看。
更何况这里承载的是沈漾一家美好的回忆。
竟然推平用来种菜?
沈漾脸色煞白,慢慢地蹲了下去。
垂在腿边的手慢慢攥紧,闻夏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宴会厅此刻正是热闹,沈光耀和何玉兰一家人站在中央侃侃而谈,接受四周人艳羡的目光。
没有人注意到闻夏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而且气场低的吓人,她踩着楼梯上楼,随便抓了个人问:“沈光耀和何玉兰的房间在哪里?”
女佣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脑海空白几秒。
“在哪?”
顺着手指的方向,闻夏看了眼,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走廊的佣人都知道她是沈漾大小姐的朋友,所以都没有拦住她,只看着她进了门。
不一会,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摔砸东西的声音。
沈光耀正和几个朋友聊生意,李管家一脸焦急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沈光耀顿时脸色大变。
“失陪失陪……”
沈光耀上楼时,何玉兰正在房门口,想上前又不敢,指着里面又哭又骂: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这是你家吗?”
闻夏回头望她一眼,“不是我家,但也不是你家,你们这群鸠占鹊巢的混蛋。”
“你快给我停下,我八十万拍卖的翡翠镯子哦,那是我的珍珠项链啊你疯了你,你知道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闻夏拎着个花瓶,正对着何玉兰,“你的东西?你在毁掉那个玻璃房的时候有想过毁掉了别人心爱的东西吗?”
“不过是一个园子而已,没了还能重建,你是疯了吗!”
“你有病我也有病,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好了。”
闻夏一松手,名贵的古董花瓶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花瓶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四溅开来,吓得周围一圈人连连后退。
何玉兰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一跳,张着嘴哭的撕心裂肺,看见沈光耀像看见救星般:
“光耀光耀……你终于来啦,这个女人她疯了!”
房间里闻夏拎着把锤子——正是她送给沈光耀的那一把,看见东西就砸,不管价钱如何,不计后果,而且根本不听任何一句劝阻的话。
地面已然是一片狼籍,各种瓷器玻璃碎在脚边,噼里啪啦的动静引起了一众人的围观。
“疯了疯了,这个女人疯了,还看着干嘛,快点找保安来啊!”沈光耀暴呵一声,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一双眼睛像是含着火要烧穿里面的人。
“我看谁敢去!”沈漾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双目通红,攥紧的手垂在腿边。
佣人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张望,犹豫不决。
“我说让你……”
“不许去!”沈漾平复了下呼吸,盯着沈光耀的眼睛,“这是沈公馆,是我爷爷买下来的,是我家,不是你们这群人可以在这为所欲为的地方。”
沈光耀蹙紧眉头:“你什么意思?”
“我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