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过后,卿欢便发现,自打徐婕妤在太液池旁见过孟宝林后,孟宝林的日子突然就好过起来了。
尚食局的人不再克扣孟宝林的膳食,就连尚服局也重新给孟宝林送了两件宫装。
唯一不变的,就是孟宝林看到她时依旧鼻孔朝天的态度。
不过卿欢也不在乎就是了。
十月的天开始冷了下来,各宫都烧起了炭。
卿欢一边看着孙婕妤刚拿来的琴谱,一边听孙婕妤抱怨:“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之前送去尚服局的料子,尚服局到现在都没有把衣裳做好,害得我只能穿去年的衣裳。”
她以前可是从来都不穿隔了年的衣裳的。
孙婕妤不似卿欢,宫装件数少,不够穿,她纯粹是嫌弃份例宫装的料子不好,一般那些宫装她也就是偶尔穿穿,平日穿的都是另外拿了好料子送去尚服局做的。
卿欢不知孙婕妤的习惯,便问:“今年新制的宫装不是早就送了吗?”
孙婕妤把玩着琉璃珠子,解释道:“尚服局送来的宫装,都是用妆花缎,可我穿不惯,我的衣裳一般都是雪缎,更为柔软一些。”
雪缎是更柔软,但价值也更昂贵,只有主位嫔妃的份例里才有。
不过孙婕妤家中家财万贯,雪缎自然是她自掏腰包,亦或是每年孙家给皇室上贡的时候,顺便给孙婕妤送的,都是过了宫里明路的。
这波无形的炫富,着实炫到了卿欢。
金桃看着不知该作何表情的简宝林,生怕自家主子再炫富,忙道:“奴婢听说尚服局的人如今正忙着给良昭仪制衣呢,尚服局的人画了好多花样款式,良昭仪都不满意,如今正胶着呢。”
孙婕妤翻了个白眼道:“她一日不满意,难不成尚服局就一日没空做我的衣裳吗?”
卿欢默默地抬眸看了孙婕妤一眼,没说话。
还真就是这样。
良昭仪的衣裳没做完,尚服局的人是不会给别人做衣裳的,免得招了良昭仪的眼。
孙婕妤泄了口气:“不就是月华锦吗。”
这话也就只有孙婕妤能说的出来了。
只是她和孙婕妤交情尚浅,还远不到能放心的和她一起议论上位的程度。
卿欢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于是道:“姐姐给的琴谱可是孤本,臣妾没什么珍贵的物件给姐姐回礼,不如就再给姐姐弹一曲?”
一说起这个,孙婕妤瞬间来了精神:“好啊。”
怡和殿,兰时送走刘尚服,回来就见良昭仪紧紧的皱着眉头:“尚服局的人都是废物么,不过是一件衣裳,折腾了这么久都不能令本宫满意。”
“娘娘别生气。”兰时给良昭仪倒了杯蜜水,笑道:“好事多磨,况且离除夕大宴还有两个多月呢,让尚服局的人慢慢琢磨,琢磨仔细了,到时候制成的衣裳也更好,更能惊艳陛下不是?”
到底是良昭仪身边的第一心腹,锦华宫的掌事宫女,三两句话就说到了良昭仪的心坎儿上。
良昭仪的心情好了不少,端起蜜水喝了一口:“你说的有理,那本宫就缓她们一缓。”
兰时笑道:“这就对了,您还是要少生气,不然对身子不好,您这些日子的调理也会白费,得不偿失。”
月华锦再是珍贵,在这宫中,也比不得一个皇嗣。
*
暮色降临,皇后妆容整齐的和萧烨一同用膳。
用膳期间,两人安安静静,只有偶尔碗碟碰撞的声音。
膳后,皇后捡了些事情说与萧烨听,其中就包括良昭仪为了一件衣裳,折腾尚服局的事情。
其实对于皇后来说,这只是件小事,她完全没有必要拿出来说。
况且她就是不说,不见得陛下就不知道。
只是她总是想变着法儿的用各种事情试探良昭仪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然而萧烨的回答,终究是没有令皇后满意。
皇后见陛下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语气宠溺:“韵儿只是不愿辜负朕的心意罢了,她自有分寸,皇后安心。”
一个韵儿,一个皇后,如此不同的称呼,令皇后有些不舒服。
皇后眼中笑意微淡,得知了陛下的态度,她也不愿再给自己添堵,转而道:“这几日臣妾翻看了尚寝局的嫔妃记录册,发现后日便是简宝林的生辰。简宝林初入后宫不久,臣妾打算置办几桌席面,好给简宝林庆生,陛下觉得如何?”
萧烨指尖轻点着杯壁,心中轻嗤,他寻来的棋子,皇后如今用着倒是顺手。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的独占欲还是很强的,他的东西,向来不许人在不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染指。
人也一样。
可目前来说,在抬举简宝林和良昭仪打擂台这件事上,他和皇后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就算皇后用了他的棋子,他也不能计较那么多。
萧烨微垂着眸子,皇后看不清他眸中神色。
良久,萧烨出声:“就依皇后所言,另晋简宝林为才人,就当是朕送给她的生辰贺礼了。”
说完,萧烨便起身去了寝殿洗漱沐浴。
守在一旁的元盛忙跟上去伺候。
皇后指腹按压着太阳穴,叹了口气道:“陛下既然如此给简才人做脸,那给简才人的礼,再加厚三成。”
倩云撇嘴道:“陛下的口谕还没下呢,娘娘就这般称呼简宝林,也太抬举她了。”
“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早几日也无甚差别。”皇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望向萧烨所在的湢室,神色坚定:“药熬好了吗?”
倩云忙道:“熬好了,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
不消片刻,皇后将微烫的药一饮而尽,捏着娟帕擦着唇角褐色的药汁:“但愿这药真的有用。”
倩云接过药碗,递了颗蜜饯:“娘娘且放宽心,这药方子是夫人从一个旁支庶子的夫人那里得来的,据说这方子是那夫人娘家的不传之秘。那夫人用过这副方子,一举得男,在夫家站稳了脚跟,之后更是连生三子,地位稳固。只要在同房前半个时辰服下,不出五副药,定然能怀上龙胎。”
皇后听完,忐忑不安的心定了定,她轻抚着小腹,低声道:“本宫今年已经二十有五,比陛下还要大上三岁,若是再怀不上身孕,等过几年本宫年岁渐大,不再侍寝,就更是子嗣无望了。”
若是她曾经怀过,那她还不至于这般不安,至少证明她是能怀孕的。
可她嫁给陛下八年,一次身孕都未有过,这让她心里蒙了层阴影,不敢再信太医院那群太医说的什么身子康健,要看缘分的话,只能寄希望于这等偏方了。
*
请安的时候,众妃看着皇后比昨日好多了的气色,态度愈发恭敬。
皇后抬手,轻抚了抚脸,语气柔和:“简宝林,本宫记得,明日是你的生辰。”
正在低头佯装喝茶的卿欢一怔,忙放下茶碗,先是应了一声,才一副被惊到了的模样问:“皇后娘娘竟记得臣妾的生辰?”
皇后还没说什么,孟宝林就开始阿谀奉承:“皇后娘娘宽仁待下,连此等微末小事也放在心上,是臣妾们的福气。”
话落,良昭仪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话从孟宝林嘴里说出来,她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怕是孟宝林忘了,此前她受的磋磨了吧。
孟宝林闻声,脸色倏然涨红。
皇后瞥了良昭仪一眼,继续道:“说起来到底是你入宫后的第一个生辰,又是及笄的年岁,本宫便与陛下商议着,打算明日在玉芙宫,给你置几桌席面,好为你庆生。”
卿欢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忙起身给皇后行礼:“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可臣妾何德何能……”
皇后微微一笑:“你自入宫以来,侍奉陛下有功,这是你该得的。”
“比起本宫,陛下对你更是有心,只是陛下的心意,本宫倒是不好提前透露,你明日便知了。”
请安散去,孙婕妤与卿欢顺路回宫,路上嗔了卿欢一眼,打趣道:“陛下宠爱你,皇后娘娘也这般看重你,如此殊荣,就连我也眼热呢。”
听着孙婕妤暗地里提点的话,卿欢羞赧的低头:“都是陛下与皇后娘娘厚爱……”
孙婕妤见她提起陛下,脸上尽是小女儿的羞涩情态,心中微叹。
简宝林入宫后,就打破了后宫持续了几年的平静,此等情况,真不知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