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良昭仪求见。”
萧烨午歇起身,正闲来无事,打算再召卿欢过来弹首曲子,良昭仪便来了。
良昭仪既来了,萧烨也不能不见,“让她进来吧。”
他走到临窗的桌椅上坐下,就见良昭仪穿着一身深紫色抹胸襦裙,款款而来:“臣妾拜见陛下。”
“免礼。”
萧烨唇间含笑:“爱妃怎么来了?”
良昭仪闻言,略带英气的脸庞上就含了些不满,娇嗔道:“难不成只简宝林可以来御前伴驾,臣妾便不能来了么?”
看着几步走到他身旁,依偎在他身侧的良昭仪,萧烨屈指刮了下良昭仪的鼻子,“朕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儿?爱妃来之前可是喝了醋?”
“陛下~”良昭仪倏地红了脸,“您取笑臣妾。”
说罢,她直起身,立在萧烨身侧,脸上红晕未散,却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而是道:“臣妾来,是来请罪的。”
“请罪?”萧烨不解道:“此话何意?”
良昭仪正色道:“李宝林是臣妾宫里的人,臣妾身为她的主位,她犯错,也是臣妾管教不当之故。您与皇后娘娘虽然只罚了李宝林,可臣妾终究难逃其责,所以臣妾特来请罪,还请陛下降罪。”
这番话说的有多虚,萧烨和良昭仪心中都清楚。
若说是为此请罪,按照规矩,那也是良昭仪去皇后面前请罪,而非越过中宫皇后,来萧烨面前唱念做打。
再者,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再来请罪,只会叫人觉得良昭仪心思不诚。
良昭仪会不知道吗?
她知道,可她还要这么做,就说明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烨知道吗?
萧烨也知道,但他非但得装作不知道,还得配合着安抚她:“爱妃这话便严重了,李宝林是李宝林,你是你。她做的事,与爱妃并无相干,朕心中清楚,更不会无故迁怒爱妃。”
良昭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底松了口气:“谢陛下。”
萧烨站起身,牵着良昭仪的手往御案后走去,笑着道:“爱妃若想谢朕,不若今日就在旁陪着朕,给朕磨墨好了。”
落后萧烨半步的良昭仪并未看到,此时萧烨的眸中,没有半分笑意。
*
良昭仪前一日于御前伴驾,晚上得陛下恩准,留宿兴庆宫,第二日请安过后,宫道上长长的赏赐队伍更是直奔锦华宫。
那些宫人拿着的赏赐并未遮挡,珠宝玉器,胭脂香料,绫罗绸缎,种类颇多。走在路上,被嫔妃们看见,又是惹的嫔妃们一阵眼热。
林美人看着其中一个宫人手上捧着的一匹色泽艳丽,呈现出一道道晕间彩条,极为稀有的月华锦,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月华锦宫中不过就那么一匹,连皇后娘娘都没有,不曾想却被陛下赏赐给了良昭仪。”
林美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话里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气。
话落,一旁的孙婕妤一言难尽的斜了她一眼:“不过是匹料子罢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想来并不会在意。”
真是没脑子,也不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都敢大放厥词的议论皇后?
也是,能和李宝林走的近的,又会是什么聪明人。
孙婕妤暗道晦气,扭头远离了林美人。
回宫的路上,孙婕妤经过玉芙宫,听得玉芙宫中琴音袅袅,颇有些意外:“谁在弹琴?”
金桃猜测道:“应该是简宝林吧。”
能在宫中弹琴的,除了主子,就只有教坊司的乐姬了。
可除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特许,只有位份到了一宫主位,才有资格召教坊司的乐姬舞姬弹琴献舞,简宝林位份不够,所以她才会如此猜测。
金桃话音刚落,就见孙婕妤不假思索的抬脚进了玉芙宫。
金桃:………
她怎么就忘了,自家主子最喜欢这些雅致的东西。
金桃忙跟上孙婕妤的步伐,小声道:“主子,咱们就这么突然来访,恐怕不妥。”
孙婕妤充耳不闻,步子走的更快了。
全福和全禄做完了活儿,正倚在殿外的柱子旁,全神贯注的听简宝林弹琴,见孙婕妤来访,压下心中忐忑,忙跪地请安:“奴才见过孙婕妤。”
“起来吧。”孙婕妤又不是来找事的,自然不会为难人:“去给本主通报一声吧。”
孙婕妤位份高出卿欢太多,就是不通报,她径自进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但褚玉苑到底是卿欢的地盘,孙婕妤身为客人,行事自有分寸。
全福脑子转的快,孙婕妤虽然客气,他们却不能不知礼,真的让孙婕妤等着他进去通报。
他做出了请的手势:“孙婕妤里面请,奴才这就去告知主子。”
将孙婕妤请直待客的正殿,全福掀开提花帘子进了雅室。
见全福进来,卿欢停下了拨弦的手:“怎么了?”
全福道:“主子,孙婕妤来了,正在正殿等候。”
孙婕妤避开了主位,在主位下的圈椅上坐下,刚端起全禄上的茶水,就见简宝林绕出提花帘,朝她走来。
与早间在凤藻宫见到的简宝林相比,此刻的简宝林身上,多了一股随意自在。
或许是在自己宫中的缘故……
“孙婕妤安好。”
行礼的时候,卿欢还在想,她和孙婕妤虽说是邻居,可她们二人素无交集,也不知孙婕妤突然过来,有何目的。
孙婕妤亲自弯腰扶起卿欢,下一刻就给卿欢解了惑:“我经过玉芙宫,正巧听到了妹妹的琴音,便不请自来,贸然叨扰,还望妹妹莫怪。”
卿欢含笑道:“婕妤客气了。”
卿欢请孙婕妤重新坐回位置上,她则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主位,跟着坐在了孙婕妤对面的位置:“说来秋澜宫就在玉芙宫一侧,是臣妾早该去拜会婕妤才是。”
地位不如人,客气话总得说的好听一点。
不过孙婕妤的性子倒是爽朗:“什么拜会不拜会的,我非秋澜宫主位,更非玉芙宫主位,妹妹这话说的客气了。”
她也知道自己来的突然,定然会让人多想,便特意解释:“我自小便喜欢一些雅致之事,其中以音律尤甚,奈何家风使然,我于音律一途,却是少了些天赋。今日偶然听得妹妹琴音,便如……”
孙婕妤语顿,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形容词:“便如久旱逢甘霖,实在心生欢喜。”
孙婕妤乃是商户之女,家中无人有官职在身。
按理来说,孙婕妤是不能入宫的,但孙家一心为国,永平三年的天灾,孙家捐银赠粮,救济百姓无数,功劳不小。
为此,圣上赐予孙家家主安定伯爵位,并钦点孙家为皇商。
孙家有了个虚爵,自然就能送女入宫。
且孙婕妤入宫后,看在孙家的份儿上,圣上每月至少会召孙婕妤侍寝一次,以保证孙婕妤在宫中的地位。
孙婕妤的身世,文嬷嬷讲过,但除了身世之外的事情,则是这些日子她让全福和青书一点一点说给她听的。
所以对于孙婕妤的话,卿欢还是相信的。
“既然婕妤喜欢,不若臣妾再为婕妤弹奏一曲?”
孙婕妤眼睛一亮,随即又犹豫起来:“这……”
虽说她并无拿简宝林当成乐姬,更没有折辱她的意思,但她怕简宝林会这般想,更怕简宝林如此,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所以才会有此提议,实则心中并不情愿。
一想到此,孙婕妤就欲拒绝。
似是看出孙婕妤的想法,卿欢温声道:“正好臣妾在练琴,若是婕妤有空,也可指点臣妾一二。”
对一个擅长音律之人来说,只要对方不是刻意折辱,而是存着欣赏喜欢之心,那人心中只有高兴,不会觉得屈辱,她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