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没有秘密,陛下被梅才人半路以观赏萤火虫的名义截走,后又顺理成章的把陛下带去了晴芳榭的消息,如风一般传到了各宫。
凤藻宫中,倩云纳闷道:“娘娘,您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能给简宝林各种做脸,连封号都是叫人羡慕的,可这才多久?
褚玉苑的热灶刚烧起来,陛下转头就打了简宝林的脸。
卸了钗环脂粉的皇后缓缓的梳着自己的长发,不以为意:“陛下惯来随心所欲,谁又能猜透陛下的心思呢。”
“别忘了,在简宝林之前,梅才人也是受宠的,如今看来,到底是梅才人更胜一筹。”
倩云有不同的看法:“梅才人是成功截走了陛下,可半路截人这种伎俩,若是日后后妃们有样学样,宫里得乱成什么样。”
皇后淡然笑道:“你都能想到的,陛下如何会想不到?只是陛下都不在意,本宫又何必多管闲事。”
能稳坐皇后身边第一女官的位置,倩云的脑子自然不笨,稍稍思索了片刻,就明白皇后的意思。
陛下是故意的。
得出这个答案,倩云不敢再说,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服侍着皇后安置。
褚玉苑,尚寝局的宫人早就离开了。
卿欢仍淡然的翻着书,青书却急的脸上冒火,“主子,您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
卿欢轻笑:“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有什么用?”
青书哑然,“可梅才人实在是过分,难道咱们就这么任由梅才人欺辱?”
卿欢叹道:“不然,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梅才人家世位份都在我之上,她欺辱我,我便只能忍着,如若不然,岂非不敬上位?”
青书听的心头一梗,想说卿欢没出息,可又转念一想,觉得卿欢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若是今晚陛下弃梅才人而选简宝林,那她们才有和梅才人抗衡的底气。
至于现在,除了忍着,好像真的没什么法子了。
青书顿时涌起一股无力感,憋着的那口气也散了。
卿欢没去安慰她,只是恍若无事一般问她:“有谁是和梅才人同住一宫的?”
“梅才人住永祥宫,和她同住的,是乔御女。”
“乔御女家世如何?”卿欢又问。
青书想了想道:“其父是七品县令。”
家世是除了卿欢和宫女出身的徐婕妤外,最低的了。
卿欢点了点头:“叫全福进来,我有事问他。”
*
第一日的请安,简宝林还是人人嫉妒的存在,不过一夜的光景,再在凤藻宫见到简宝林,冷嘲热讽就占了多数。
卿欢仿若泥捏的一般,微白着脸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嘲讽都不吭声。
与昨日娇羞着挑衅梅才人的模样天差地别。
嘲讽卿欢的人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说着说着就觉得没意思,也就消停了。
只有梅才人,斜了卿欢一眼道:“陛下不过是闲来无事,拿简宝林逗个趣儿罢了,简宝林可得认清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不是区区一个宝林就能染指的。”
卿欢怯怯低头,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臣妾记住了。”
这日过后,接连几日,圣上都不曾入后宫,更没有召幸嫔妃。
褚玉苑的热灶本就没烧旺,这下彻底变成了冷灶。
若不是全福认识几个尚食局的人,说不准卿欢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底下的宫人心思自然也浮躁了起来。
但如今时日还短,又有卿欢的那张脸在这儿镇着,碧烟岚霏几人倒是没有起那另寻下家的心思,只是出去办差的时候,少不得被人欺负,心中委屈。
卿欢看在眼里,没说什么苍白无力的安慰话,只是让青书一人又赏了一两银子,用作安抚人心。
青书给完赏银,扭头同卿欢道:“主子,要不奴婢让全福去尚食局领份汤水,奴婢陪您去趟御前?”
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陛下不进后宫,她们总得主动,不然万一被陛下忘在脑后可怎么好?
卿欢摇了摇头,情绪难辨道:“良昭仪亲自去了御前,都无功而返。”
“那咱们……”
卿欢打断青书的话:“再等两日,就快了。”
大约又过了三四日,到了请安的时辰,梅才人却派人来告假。
来人是梅才人的贴身宫女槐序:“启禀皇后娘娘,我家主子一早起来身子不适,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特意吩咐奴婢前来告罪。”
既是身子不适,而不是故意不来请安,皇后自然不会计较,反而关切道:“怎就不适了?可有请太医?”
槐序忙道:“已经请过太医了,只是太医说痊愈之前不宜见风,所以……”
皇后一听就知槐序没怎么说实话,但她也没继续追问,左右她迟早都会知道。
“既如此,便让梅才人好生养着吧。倩云。”皇后喊了倩云,吩咐道:“取些药材补品让槐序带回去。”
槐序忙磕头谢恩:“奴婢代我家主子,谢过皇后娘娘。”
槐序退下后,李美人似是好奇:“乔御女,你与梅才人同住一宫,可知梅才人身上是哪儿不好?”
乔御女低着头,叫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低声道:“臣妾不知。”
李美人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也知道乔御女是在梅才人手底下过活,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矛头对准了卿欢:
“梅才人前不久才截了简宝林的宠,这才过了多久就病了,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李美人就差没明着说梅才人生病是简宝林害的了。
但在座的即便再蠢,也懂几分弯弯绕绕,岂会听不明白李美人的言下之意。
顿时,诸多目光就落在了卿欢身上。
卿欢眼含雾气,声音哽咽:“李姐姐这话何意?”
对上卿欢那双勾人的眸子,李美人心中暗骂卿欢狐媚,她撇开视线,低头拨弄着茶碗盖子:“本主什么意思,简宝林应当明白。”
卿欢眼中雾气当即凝成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她起身跪下,委屈道:“皇后娘娘,臣妾没有害梅才人生病,还请皇后娘娘替臣妾做主。”
卿欢扯了皇后下水,皇后就不好只看着不插话了。
她沉声道:“李美人,你说是简宝林害的梅才人,可有证据?”
一句话问的李美人哑口无言。
她哪儿来的证据,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皇后见状,训斥道:“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言乱语,随口污蔑。”
李美人脸色涨红,福身道:“臣妾知错。”
皇后摆了摆手:“下不为例。”
李美人在卿欢手里吃了亏,算是把卿欢给记恨上了。
请安散后,她特意在卿欢回玉芙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卿欢在见到李美人的那一刻,就知来者不善。
避是避不开的,她也没打算避:“李美人安。”
李美人冷笑一声,也不叫起,伸手抬起卿欢的下颌,另一只手的指甲轻轻的在卿欢的唇上游走:“简宝林这张嘴,长的是好,只是可惜不太会说话。”
话落,卿欢只觉得唇瓣一疼,口中就尝到了一股腥甜。
“哎呀。”李美人装模作样的叫了一声,然后收回手,用帕子擦拭着指甲上的血迹,一边摇头叹道:“都怪本主这指甲留的太长了,一不小心伤到了简宝林,只是陛下喜欢本主这指甲,本主也不好剪了去给简宝林出气,不如这样吧。”
她扭头朝湘竹道:“给简宝林十两银子,就当是本主赔简宝林的药钱了。”
“是。”湘竹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了银子的荷包扔到地上。
羞辱意味极强。
青书忍不住要和李美人主仆理论,刚要说话,就被卿欢阻止了。
李美人出了在凤藻宫受的气,趾高气昂的领着湘竹走了。
御书房,萧烨才看了两本奏折,后宫的事就传到了他耳中。
他在听到梅才人病了,皇后命人去尚寝局撤了梅才人的牌子时,轻挑眉梢:“什么病?”
元盛道:“听太医说,是梅才人面容有损。”
萧烨来了点兴趣:“可有异常?”
“明面上没有异常,太医说梅才人这症状,是因为体内积攒的火气太盛,与平日的膳食有关,只是那些膳食,有一半都是乔御女的。”
“是乔御女做的?”
元盛摇头,“是简宝林。”
萧烨兴趣更浓:“仔细说说。”
“那日梅才人把您请去了她宫里,第二日简宝林宫中的全福就去了尚食局,用他之前的人脉暗中改了几样了乔御女的膳食。”
而梅才人本就因抢了乔御女的膳食而理亏,就是知道了,也不敢闹出来,怕毁了她的名声。
萧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那日他舍了她选了梅才人,就是想看一看她的手段,若是她就这么忍气吞声,什么也不做,那他定然会对她失望。
如今她凭着自己那简陋的人手,能不着痕迹的让梅才人吃了个哑巴亏,足以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说完梅才人的事,元盛又道:“陛下,还有一事,是关于……简宝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