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白小姐,他不愿意见您。”
得到和以往同样的回复,白啄并没有多意外。
站在漫城的监狱外,白啄觉得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明明才11月,却极冷。
她裹了裹身上的风衣道:“多谢。”
“不谢。”年轻狱警似乎觉得不忍心,想开口宽慰,“白小姐,他也许......”
刚开了头,他却不知如何再说下去。
一年了,每次到探监时间都来,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毫无例外。
看出狱警好意,白啄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点头道谢,转身离去。
狱警看着秋风中那个单薄的背影,摇头叹息,是个可怜人,但是放眼三千世界,又有谁不是可怜人呢。
白啄并没有感到多伤心难过,本来他们就没什么关系,许厌不愿见她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啊,就是从来见不到人,她也要来。
好似她少来一次,里面的人就比别人少了什么。
况且白啄也怕,怕少去的那次,刚好里面的人愿意见她。
只不过三十年而已,放入漫长历史中,不过沧海一束,须臾一瞬,白啄并不觉得难熬。
到时他们都是六七十的老头子老婆子了,谁也别嫌弃谁。
也就她好心收留他个坏脾气的怪老头,看他到时还怎么拒绝。
想到此,白啄僵硬的嘴角又向上提了提,好似连迎面刮来的风都没那么凉了。
白啄前几年就买房搬出了家,独自生活,今日白啄并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到了父母那里。
白啄把车停到车库,拎着前些日子买的东西就走了过去。
站在大门前,白啄换了只手拎着,用腾出来的那只手开门。
一秒、两秒、三秒。
“吧嗒。”
门开了。
“啄啄回来了。”
听见声音,从小就照顾白啄的福妈迎过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福妈。”白啄说着进了门,换鞋,走向客厅。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白父白母还有她哥白凛。
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或多或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白啄走过去,寻了空沙发,坐下,挨个叫道:“爸,妈,哥。”
此刻白母脸上笑容越发明显,招呼道:“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过来。”
说着她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白啄顿了下,起身坐到白母身旁。
所有的目光都随着她动作,包括对她不苟言笑、很严苛的爸爸。
每个人都眼眸含笑看着她。
除了白啄自己。
她没笑,连基本的扬起嘴角做做样子都做不到。
幸好,白啄性子就是如此,他们也不觉得奇怪。
白妈拉过白啄的手笑意吟吟:“啄啄,你还记得严家小子吗?就是你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的......”
来了。
白啄想。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白啄没答话,等着白母的下文。
“他前些日子从美国回来了。”
然后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白啄并没有说出口,她很少这么做。
“你严阿姨说他......哎,这孩子太能瞒了。”白母佯装抱怨,但嘴角的笑意却越发大,“你严阿姨说他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怕你不高兴,一直忍着没说。这不,实在忍不住了才跑回国。”
似是为了强调什么,白母拍了拍白啄的手,意味深长:“这种男生太少了。”
“是啊,这么多年连我也瞒得死死的。”白凛接着说,“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了我一跳。”
说罢,他们很有默契地笑了出来。
依旧除了白啄。
她盯着身旁包上的挂件出神。
一只小狐狸,惟妙惟肖,但因着材质的原因,看着并不精致,可挂在她的包上也显得并不违和。
最起码,白啄觉得不违和。
“那啄啄,你觉得怎么样?”白母捏了捏她的手,问道。
白啄刚才并没有听他们谈论什么,她此刻的心全在那只小狐狸上,下意识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说着白啄想抽出手,她摸摸那只小狐狸,可白母紧紧拉着她的手,加大了力气捏了捏,佯装呵斥:“你说呢!和严家小子处处试试?”
白母似是很满意这门亲事,她轻轻拍着白啄的手,一下一下的,很有规律:“你们也算一起长大,家里长辈都认识,知根知底的,又都留过学,共同语言应该很多.......”
白母越说,嘴角笑意越大:“你这些年没有找男朋友,他为了你也一直单着。”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只要知道的人都觉得这是一门再合适不过的亲事,白啄也承认,如果早两年,她一定认真考虑。
但最起码早两年,只能早,不能晚。
但凡她二十七岁之前她爸妈这么说,她就一定会考虑。
不管严嘉朗说得是真是假,不管她曾经去美国出差是不是见过他和一名女性亲密异常,她都会考虑。
但这些假设都有一个大前提:她27岁之前。
现在,时间早就已经超过。
晚了。
晚太久了。
平时白啄会列出一、二、三条阐述她和严嘉朗的不适合来打消她父母的心思。
这次也应该这么做。
但也是,应该。
“试不了。”白啄轻声说,“我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了?”白妈拍她手的动作一顿,嘴角的笑容也往回收了收。
“嗯,有了。”白啄抬起头,她的嘴角嘴角扬了扬,说,“许厌,言午许、厂犬厌,许厌。”
似是强调,她又重复了一遍:“他叫许厌。”
他叫许厌。
我很喜欢他。
那瞬间,白啄似在心里说了千遍万遍:我很喜欢他。
“做什么工作的?”这时白父也开了口,“家也是漫城的?”
白啄点点头,只回了最后的问题:“是漫城的。”
白家父母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刚还显热闹的氛围此时有些冷场。
“那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看看。”白凛反应过来,想要活络气氛,“果然还是严嘉朗那小子没那福分娶我妹妹。”
听到这句话,白啄刚扬起的嘴角又重新落下去,她摇摇头:“我还没追到。”
似是想和亲人们撒娇,她说:“他不答应我。”
一直都在拒绝她。
许厌太吝啬了,他把门关得死死的,甚至不向她敞开半条缝。
简直小气极了!
这下,因着白凛那两句话缓和些许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白母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可置信反问道:“没追到?!”
“嗯。”白啄像是没听到白母话里的愤怒,她点点头,想再重复一遍,“没追......”
“白啄!”白母厉声打断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多大了!马上三十了!以为还是十七八的小朋友?!追人?!你怎么想的!”
白母气急,甩开她的手,质问道:“丢不丢人!”
白啄一愣,丢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
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怎么就丢人了?
白母气道:“你明天就跟严家小子聊聊,把你那乱七八糟的心收一收!”
怎么收?
早就收不回来了。
“收不回来了。”白啄轻声道,“除了他,我和谁都聊不成。”
她早就试过,可除了许厌,她谁都不想要,谁都不想试。
“白啄!”
“诶诶诶妈妈妈……别动气。”看场面又要失控,白凛打断道,“我妹是乱来的人吗?!您想啊,能让她念念不忘的男生一定也很优秀。”
白凛嘴上这么宽慰着人,但他心底也很吃惊。
白啄一向冷静,很少如此行事,白凛从未想过追人的事情还能发生在她身上。
“我妹什么性格您还不知道吗?从小就优秀理智,从没让您和我爸操过心。”白凛道,“您先听听我妹怎么说,万一合适呢。”
听完他的话,白母才算稍稍冷静了下来。
白凛说得不错,白啄从小就让人省心,是个有主见的,她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这些白啄心里都有数。
白母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下来,她问白啄:“那你说说怎么想的,那个男生现在是什么态度?要是他一直不同意你就一直等着?!”
此时白啄低着头,只是吐出三个字:“嗯,等着。”
一直等着,等到许厌出来,等到他松口承认。
“到时候人家结婚了呢?你也等着?!”
白母以前看到白啄遇事不慌、条理清晰的样子他们只感觉自豪,如今看着却来气。
白啄却低声笑了,摇头否认道:“不会的。”
这件事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许厌娶她,要么他们两个单身到老。
就算许厌模样长得好,到那时也六十了。
谁能看上一个老头子?没人。
除了她。
除了一个叫白啄的老太太。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会?!你,你.......”
白母快要被白啄气死,连忙拍着胸口顺气。
“行了。”白父这时开了口,他看着白啄道,“你再想想,也不小了,别意气用事。”
白凛坐到白母身边轻拍她后背帮忙顺气。
他算看出来了,他妹妹死倔的脾气上来了,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谁劝都没用。
但他还是说道:“那这件事就等等再说,都冷静冷静。白啄,你也是,好好想想,就算那个男生再优秀,也许并不适合你。”
白凛知道,白啄很骄傲,她有自己原则底线,并不会是一味上赶着追人的性格。
一次两次可以,再多,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那么做。
白啄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他是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