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腊月,御花园内冰雪未消,刺骨的寒风吹得人生疼,路过御花园的宫人纷纷加快了脚步。西南角的一处竹林却绿意盎然,积雪将竹子压的直不起身,几个不起眼的冬笋悄悄冒了头。
“哟!那不是笋吗?这冬日里可不多见。”几个刚从花房回来的太监,怀里都抱着一盆开的正盛的菊花,路过竹林时一个小太监忍不住叹道。
他们是花房的粗使太监,平日里露脸的机会不多,得的赏赐自然少,哪有多余的钱财打点御膳房,冬日里能吃上白菜萝卜就不错了。
“这可是那位阿哥爷的竹林,你有几条命?敢碰主子的东西?”打头的太监斜了他一眼。
小太监心中一惊,忙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多谢哥哥提点。”
小太监也是被吓得冬日里出了一身冷汗,无他,皆因那位刚回宫不久的阿哥爷。
说起那位阿哥爷,便是他们花房的人也晓得万岁爷如何宠爱那位,其身份又十分尊贵,乃是当今太子的同胞兄长,乃先皇后所出的阿哥。
只因出生后身子孱弱,又碰巧先皇后离世时,留下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两个都是皇后嫡子,一孱弱一康健。
孱弱的兄长被送出宫,养在了当年万岁爷乳母孙嬷嬷身边,直到今年夏天,这位病弱的阿哥才被接回宫来。
“阿哥爷,您慢些!”一道急促的呼喊打断了小太监的思绪,几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形容消瘦,大约七八岁的模样,身上裹着大氅,罩着雪帽,神色间尽显傲气。
几个太监忙跪下请安,那小少年飞快地从几人面前跑过,一头扎进了竹林里,蹲在地上不知寻些什么。
“小祖宗啊!这林子里风大,吹着您了该怎么办?”小夏子苦哈哈的跟了上去,十五六岁的小身板却轻而易举抱起那小孩。
“你们一个个都不给我吃东西,我自己来挖还不成吗?”那小孩眼睛一瞪,“孙嬷嬷每到冬日都让人做笋汤吃,偏一进宫,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不如回去罢了。”
小夏子脸上顿时跟打翻了颜料盒似的,一阵青一阵白,恶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宫人,才安抚起了胤祈。
“阿哥爷,您身子不好,万岁爷特意让黄院正每日给您搭配饮食,这都是为了您好。”
胤祈虽说常年住在宫外,但府里上下都知道他的身份,自然捧着他顺着他,过得那叫一个顺风顺水,偏偏一回宫就被断了最爱的竹笋。
要说普通孩子哪里会挑食到如此,偏胤祈不是普通人,上辈子胤祈乃是风靡全球的国宝熊猫,有自己的领地和吃不完的竹林,每日吃吃喝喝的日子过得极美,不知何时就生了灵智。
生了灵智后的胤祈隔三差五就往人类世界跑,吃上了山上没有的红薯玉米白粥,还迷上了电视,常常躲在村民家窗外偷看。
不让国宝吃竹笋,简直太惨无人道的有木有!
胤祈撇了撇嘴,“小爷我在孙嬷嬷家吃了那么多竹笋,也没见吃出什么来,去告诉老头,不让我吃竹笋,我就回孙嬷嬷家。”
小夏子快被自家小主子的话吓死了,万岁爷正当青年,在自家主子嘴里怎么就成老头了?
“阿哥爷…万岁爷今年还不到三十…”小夏子的声音细如蚊蝇,眉眼带着一丝惧意。
“今儿要么你们把笋挖出来,要么从哪来回哪去!”胤祈理了理衣衫,神色冷淡下来,偏长着一张软糯的小脸,让人害怕不起来。
“这是在闹什么?”主仆几个僵持间,又一群人呼啦啦走了过来,打头的也不过个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大袄,略显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
“参见太子殿下!”竹林里的宫人纷纷跪下请安。
胤礽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随后将目光放在竹林中的胤祈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冰天雪地的,小宝你怎么出来了?”
一听到‘小宝’这个乳名从胤礽嘴中说出来,胤祈瞬间炸毛了,“我是你哥,不许叫小宝!”
胤礽顺毛安抚,“好的,小宝哥!”
胤祈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什么,一双乌黑的圆眼睛陡然亮起,“保成快,让你的人给我挖笋,小夏子他们都不听我的话。”
胤礽闻言看向小夏子,脸色阴沉了下来,“汗阿玛既把你给了大阿哥,你该知道听谁的话?”
太子虽年幼,身上的气势却不容小觑,一声训斥惊的小夏子慌忙跪下,“太子殿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担忧阿哥爷受冻,万没有忤逆阿哥爷的意思。”
见他识相,胤礽轻哼一声算此事解了过去,他家小宝才回宫不满半年,若是此时打骂了汗阿玛送来的人,还不知某些人会怎么编排。
晚膳胤祈在毓庆宫用的,桌上唯一一道笋菜便是午后在御花园摘的冬笋,虽比不得御膳房的,但也有几分鲜美。
只可惜不能吃生的,胤祈略带可惜的打了个饱嗝,身子一歪倒在炕上,扯过胤礽的狐皮大氅盖在身上,一旁的小夏子捧着本话本,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
胤礽刚从乾清宫回来,一进来便看见这番景象,略微挑了挑眉,也脱鞋上了炕,兄弟俩挤在一张狐皮大氅里。
“汗阿玛问你为何不去乾清宫?”
胤祈神色恹恹,“去了就挨骂,还不如留在你这躲清闲,我这些年没少吃苦头才长这么大,一回宫这不让做那不让做,汗阿玛还非要让我去上书房。”
胤祈出宫时还不足三岁,瘦弱的如同猫崽子般,在宫外精心养了六七年,莫说读书,一句重话都没听过,回宫后虽也被康熙捧在手里宠了些时日,才将将几个月,就为了读书一事,父子俩犟了起来,受了委屈的小熊猫背着自己的东西住进了毓庆宫。
关于这些事胤礽是最清楚不过了,宫里还没有哪个阿哥到了十来岁还未启蒙,康熙见胤祈身子康健自然欣喜万分,就忍不住亲自给他启蒙。
谁知胤祈是个贪玩的,一刻钟都坐不住,康熙常常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便是这样,也舍不得说句重话。
“你分明是跑我这来偷懒了,汗阿玛教了你快一个月的三字经,你竟是一半都背不下来。”
胤礽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虽然瘦了些,小脸蛋还是胖乎乎的,胤礽心中十分满意,又忍不住往他嘴里塞了块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