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废物利用

晏临向皇帝提议时,珉月在一旁抄琴谱,未听见两人议论。

“朔月”送来,她作出欢喜模样收下,却在下秒得知,琴是从田贵妃的栖梓宫拿来的,笑容在脸上一整个僵住。

承德皇帝完全在状况外,还自觉今日做了件好事,面有得色。

“萧爱卿说得对,这把“朔月”合该配珉月这样琴技高超的美人。朕将它从贵妃那拿来,无异于替良禽择琼木而栖,使贤臣择明主而事。”

“陛下心里有数,公主收下吧。”晏临投来目光,淡淡劝道。

珉月沉默了瞬,在心里反复掂量了番,才命璎珞将琴放好。

此琴虽好,一天之内得罪田贵妃两次,实为不智,太过高调。她是因为萧阁老的劝说,才真正松动了心思,将朔月纳入囊中。

年纪轻轻的小阁老,到目前为止,给她留下的印象挺好,相貌出挑,和田贵妃怼上时的气势也很不错。

承德皇帝拿了琴谱后迫不及待赏乐,人还在明月阁里就命人带信,宣宫中乐师去长清殿。

待他的舆驾消失于影壁后,晏临便也告辞离开。

珉月心里有疑问,忍不住追了出去,对着他的背影问,“请问阁老,刚才您可是故意提议将田贵妃的琴拿来予我?”

“是。”

晏临顿住脚步,回首承认。

“为什么?”

珉月不解,“田贵妃本就看我不顺眼,我抢走了她的东西,无异于再次对她进行挑衅,岂不让她更有理由记恨于我,把她彻底得罪了。”

“你本来就彻底得罪了她。”

晏临淡淡看了她一眼,平静问道:“难道公主觉得,今日你不要这张琴,田贵妃会少恨你一些吗?”

“这……”

珉月被问得语塞,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像并不会。”

以田贵妃不依不饶的程度看,就算没有夺琴之恨,对她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那么,你还觉得我在多事吗?”晏临问。

“不不不,我没有那种意思。”

珉月低头解释:“我只是想着……在宫里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她如此说,晏临忽而笑了笑,浓密眼睫下,目光微闪:“看来是在下误会了。”

“误会什么?”珉月抬眸。

“误会公主将陛下请来,便是想借陛下之手敲打田贵妃,让她不可妄为。”

“原来不知阁老会前来明月阁相助,确实存着差不多的心思。”

“那便没事了。”

晏临温声解释,“齐国二皇子田康之事,我能解你一时之围,却不可能时时护着你。后宫之中,能让田贵妃投鼠忌器,不敢恣意妄为,保你安然无恙的,只有陛下。今日她才与你发生争执,陛下马上夺她所好,将琴赠予与你,她不知缘由,只会当成陛下站在你那边,一赏一罚,有意袒护于你。”

“原来如此。”

珉月恍然大悟,心道这皇宫之中,果然是地狱级别生存模式,每天猜来猜去,跪来跪去,坑来坑去的,要长八百个心眼子才能理清其中的弯弯绕绕,连忙欠了欠身。

“多谢阁老照拂,是珉月愚昧,不知阁老良苦用心。如有得罪,还望见谅。”

随着她的动作,步摇微微颤动,有如蝴蝶在晏临的眼皮子底下翩翩欲飞。

晏临觉得碍眼,瞥开视线,和声道:“公主殿下不必多礼,这么做不算真正解决问题,只能让那边暂时忍忍,好宽限些时日让京兆尹那边寻得真凶,又或者再找到别的可信之人,证明公主与齐国质子失踪之事无关。”

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万一事发,以晏临的身份承受那边的怒火与压力。借着阁老身份,在刑部做些手脚,保证在官面文章上天衣无缝,却因为珉月的有意袒护,反而生出了波折,要多出些手脚和力气。

机关算尽,却没算对人心。

“虽然本官知道,公主殿下不欲将未来驸马爷牵扯进此事,但还是奉劝殿下一句,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殿下若如实说出当天发生的事情,对越国大皇子并无亏欠。”

他希望珉月把晏临的名字供出来。

如此,便不用欠她人情。

珉月依旧不改变心意,“此事先不提。”

看来只能多费些手段……

晏临拱了拱手,就此离去,不再纠缠多言。

———

翌日。

夜晚的学士府,京兆尹梁禄不请自来。

他一见晏临,就行了大礼,哭丧着脸道,“阁老大人,下官有事想找大人拿个主意,还请大人帮帮下官。”

“何事?”

晏临面上无风无波,对于梁禄找上门来,毫无意外。

“是齐国二皇子的事情。”

“找到凶手了吗?”晏临明知故问。

消息和证据都已经递到了梁禄手边,若再找不到,那这个京兆尹和饭桶无异,没有拯救的必要,可以换人做了。

“找是找到了,就是……”

梁禄闪烁其词,“牵涉到贵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贵人……”

晏临冷笑了声,“宫里的?”

梁禄低着头,沉默不语。

不否认,就是肯定的回答。

晏临声音更冷了,话语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训斥:“这件事情,陛下命你严查,你照做便是。若说贵人,田康是齐国皇子,珉月是邺国公主,哪个不是贵人?那位背后之人就算再贵,能尊贵得过陛下?你拿不下大头,抓几个小喽喽难道不会?”

“不是下官不想。”

梁禄觉得自己实在冤枉,辩解道,“那几人在京中如此行事已久,下官从前也有所耳闻,想办来着,但后面有人罩着,办不下去。”

“行事已久?早有所耳闻?”

晏临眼里的怒气几乎都要溢出来,周身威压让年纪比他大两轮的京兆尹汗毛竖起,瑟瑟发抖。

“梁大人,让那些人在京中横行过久,本就是你的过错,还好意思拿借口出来狡辩。你身为京兆尹,就是京城百姓的父母官,当庇护京中百姓,如此袖手旁观无所作为,上不达天听,下不慰万民,简直无能至极!”

“阁老大人,下官知错!”梁禄战战兢兢跪下。

他深知眼前的小阁老向来最容不得徇私躲懒,若是真恼了计较起来,谁在他手上都没好果子吃,认错态度一定要好。

晏临垂眸瞥了梁禄一眼。

就算是废物,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不然他不会在这里多费口舌。

狠话说尽,就该说好话了。

他将声音稍微放软,将梁禄扶了起来:“你说的那位,我能猜到是谁,以前在京城里做黑吃黑的人头生意是为了求财,但今时不同往日,那位现在还有别的念想,你把那些人处理得漂亮点,也算是给他今后铺路绝了后患,他不会怪罪为难于你。”

声音顿了顿,又接着道:“若是能把这关过去,得到了民声,相信梁大人不但能保住官位,待到明年京察时,还能调动调动,往上升一升。”

富贵险中求!

梁禄咬咬牙,恭谨道:“多谢阁老提点,下官必定不辱使命,竭力清除京中陈弊,还百姓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