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想说不知道送琼落花还有这层含义,话到了嘴边,珉月蓦地警觉到,如果真这么解释,肯定会暴露出缺乏常识,讪笑着改了口。
“就是一束花而已,我不太在意这些,至于收到后会怎么想……随便他吧!”
“也是。”
璎珞似懂非懂点头,“公主高兴就好。”
珉月嘴角扯了扯,不,她不高兴!
护国寺地盘大,若无人指引,容易走弯路。璎珞找了个熟悉地形的僧人前面带路,几人穿过曲折游廊、流水亭台,到了供奉菩萨的圆通殿前。
长在红旗下,珉月从前不信迷信,穿越后心境有了不小变化,对鬼神之说多了几分敬畏之情,她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也许是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最好证据。
“接火,接火,身体康健,心想事成。”
借殿外铜炉里长燃的香火点燃香烛,璎珞嘴里念念有词,用不惯常用的左手将香插入香炉里。
即有所求,少不得抽签。
珉月跪在垫子上摇了许久,才有一只竹签拖拖拉拉的,从竹筒里掉了出来。
璎珞将竹签捡起,看清楚竹签上的数字,递给候在角落处解签的僧人。
“师父,第八十签。”
僧人从身后标了数字的抽屉里取出签文。薄薄一张黄纸,上面几行诗文。
珉月眉心微凝,轻声念出来,“改换阴阳移祸福,劝君莫作等闲看,这是什么意思?”
僧人慈眉善目,面相很是和气,拿过签文仔细看了眼,温声问:“小娘子求的是什么?”
“姻缘。”
僧人将签文递回来,“若是问婚姻嫁娶,双方不怎么合适,宜另选他人。”
听起来不太吉利……
璎珞脸色瞬变,“怎么会?”
珉月倒是淡然,平心静气问,“若是势在必行,不能换呢?”
僧人双手合十,低眉敛目,姿态悲悯平和,与殿里供奉的佛如出一辙。
“得此签者,应避凶趋吉,从新不可妄为,亦不可坐守。始以无故而得祸,后亦可以作善而致福。”
听起来好像多积德行善,会否极泰来的样子……
以为僧人如此说,无非想给庙里多增加点收益,璎珞小声提醒,“殿下,我们待会儿多捐些香油钱。”
眼睁睁看着主仆几人立马转身走向功德箱,僧人轻轻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珉月大方的往里面添了百两银子。
有用没用,求个心安。
从圆通殿出来后,璎珞自发温言细语宽解她,“公主不用太担心,咱们捐了那么多钱,相信菩萨定会保佑您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珉月弯唇微笑,淡定得一批。
她本来就没寄望和晏临的夫妻感情能有多深,没有求得上签,既不意外也不失落。何况签文中“改换阴阳”四字,可能指向的是她死而复生的际遇,不见得是什么坏兆头。
倒是走到山门口时,又冷不丁看见左手拿花右手拿食盒的晏临,让她心脏蓦地突突跳了好几下。
“殿下,怎么不走了?”
璎珞不解珉月为何突然顿住脚步。
珉月压低嗓音,用手指了下方向,“我们等他走远点再过去。”
视线顺着手指看过去,璎珞睁大眼,“那不是,晏临公子吗,真巧,和咱们又遇见了!他旁边站的是谁?怎么看起来脸色好像……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
“走近一点。”珉月微抬下巴。
几人放轻了脚步,站在盛放鲜红花朵的茶树丛后,隔着一段距离观察。
晏临对面正站着几位年轻公子,为首是个蓝衣人。
蓝衣人手拿折扇,着玉带戴金冠,身上虽然穿着宽袍大袖的儒衫,却毫无风流倜傥之姿,看气质活脱脱街溜子模样。
他皮笑肉不笑地摇着扇子,语调轻佻,“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晏临你吹到护国寺里来了!就你那病病歪歪的身体,不在家里躺着养病,倒跑到这里来,不怕过些日子迎娶公主时爬不起来,连洞房都难以为继?到时候闲话传开,你越国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另几人也跟着起哄帮腔。
“越国,就似晏临你脐下那寸长的肉,遇到了邺国,就硬不起来……做不了男人……哈哈哈哈哈……”
“本就是没有行冠礼之人,谈何成家立业!不知那珉月公主知不知道,她即将要嫁与的夫君连冠礼都未成。没有成人之资,就还是个孩子,既然是个孩子,那行不得房,也不足为奇了!”
“哈哈哈哈哈……听说那珉月公主,虽然颇有几分姿色,脾气极臭,若是知道自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不知道有多气恼!指不定马上拿出鞭子调教你,养上十几二十个面首。”
“哪天和那面首生了孩子,还要算在你晏临的名下,冠你的姓。”
………
因为没有刻意避讳,一声声污言秽语,离得不远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璎珞气得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这几个腌臜泼才,居然敢如此妄议公主,说的话如此不堪入耳。公主,咱们要不要教训他们一番?”
“先等等。”
珉月想看看如此不利情形下,晏临会如何应对。
“诸位请慎言。”
晏临神色平淡,不堪入耳的言语似乎没能干扰到他情绪,语速依然不缓不急:“我与邺国公主的婚约,是为了巩固邦仪,使两国消弭兵患子民和平共处,普天同庆还来不及,各位即使不祝福,也不用污言秽语的侮辱于我。”
“而且……”
他视线不着痕迹的往珉月等人站的方向掠了掠,语气加重:“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就算了,珉月公主是何等身份,又是女儿家,清誉岂能容你们随便诋毁!”
这话蓝衣人显然听不进耳朵,他拿起扇子使劲摇了几下,嗤笑道:“哟哟哟,还真狐假虎威,把珉月公主拿出来当挡剑牌了!是不是如今快成了驸马爷,就以为找到靠山了?我告诉你晏临,别说珉月公主不在这了,就算她在这里,我也……”
“你当如何?”晏临嘴角轻扯。
蓝衣人嬉皮笑脸,“当然是替你笑纳了公主,行人夫之道啦,哈哈哈哈哈……”
晏临目光极冷,缓缓吐出几个字,“不知死活!”
无论以晏临的身份抗争,或者萧昱的身份碾压,这几个酒囊饭袋他并不放在眼里,只是碰巧瞄到不远处几人装扮颇为眼熟,若想维持原有形象,又不好当面动手了。
蓝衣人毫无所觉,自己话里开罪的两个人,一在明,一在暗,都已起心动念要收拾他,嘻嘻哈哈的开始撸袖子。
“怎么,你真的生气了?想打架的话可以,我们四个打你一个,怎么都不会吃亏!”
“你可不要后悔,今天你要如何,晏某悉数接下。”
“后悔什么,爷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悔字怎么写!来来来,今天手痒,正好拿你练练拳头!”
话音落,蓝衣之人率先抡起拳头。
晏临反应快,轻松侧身躲过,手中的食盒却被拳头力道带着,掀翻在地。
几只金黄的小鸭子咕噜噜滚出来,祭了土地公。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连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蛋糕都被这几个混蛋给糟蹋了!
双拳难敌四手,心想着再不出面,晏临真的要吃亏,珉月从茶花丛后绕了出来。
“住手!”
动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几人齐齐扭头。看着头戴帷帽的珉月,蓝衣人皱眉问道:“小娘子,你有何事?”
“你们在这里四个打一个,未免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虽没有露出真容,但身形窈窕,声音清亮如出谷黄莺,可以推断出是位妙龄女子。
蓝衣人脸上轻浮之色又显,“怎么着,小娘子,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你想美人救狗熊?一直戴着帷帽干什么,来来来……快点把帽子摘下来,让爷看看你的长相,要是满意的话,待会陪你玩玩未尝不可。”
说罢,身体前倾,伸出手来,居然想掀开珉月头上的帷帽。
“大胆!”璎珞几人齐喊。
“美人救狗熊?”
珉月向后退了步,眯起了眼,“不,我只想把你揍成狗熊!”
她指挥身侧两位懂拳脚功夫的太监,“你们两个给我好好教训一下他,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是!”
不用珉月吩咐,两个太监心里憋着火,早就想打人了,命令一下马上扑了出去,招招狠厉,拳头打在肉上发出闷响,瞬间让对面几人抱头鼠窜,哀嚎不绝。
蓝衣人是重点照顾对象,脸上被扇了好几下大嘴巴子。眼冒金星,鼻血顺着脸颊一直挂到脖颈。
他咬着后槽牙叫嚣,“大胆,你可知我是谁?”
珉月嗤笑,“打你就打你,我管你是谁。”
“我可是……”
“堵住他的嘴,免得又说脏话!”
怕蓝衣人说出身份后反而不好教训,珉月自己抓起沾了尘土的蛋糕塞进他嘴里,又命手下松了几人的腰带绑了手,拿帕子堵了嘴。
“要怎么处理他们?”璎珞问道。
“唔唔唔唔……”
被几人快要滴出血的目光恨恨盯着,珉月浑不在意,拍了拍手,“去找段绳子把他们几个绑到树上,如此不堪入目之人,不能放任他们进山门污染了菩萨们的眼睛。”
然后冲晏临拱了拱手,“这位兄台,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必言谢。”
她这是……要替他撇清关系?
有趣!
晏临眼里闪过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