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泷泽生似乎真的掌握了整座城市的监控设备,黑泽阵跑到哪里去都能莫名被联系到,有时候他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望风,回去后都会得到一句,“山间野林的夜晚很冷吧,衣服太厚重的话会妨碍行动,下次带一个防风斗篷?还有,你发呆的时候有想到我吗?”

还没和黑泽阵散伙的搭档重重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惊悚的瞪大眼。

“为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今天我们去的地方是原木不是钢铁森林把??”

黑泽阵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从后肩部位的衣服上翻出了一个小型窃听器。

很显然,泷泽生和他勾肩搭背的时候贴上去的,并且完全没有掩饰,靠明目张胆的行为告诉他我在你身上动了手脚。

身上应当还有个定位器,但是暂时不知道被他藏在哪里了。

“你很闲?”他不出意外的凉凉问道。

搭档神色一紧,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来,也跟着质问道,“喂,格罗格,你这是做什么?”

“嗯?关你什么事,又没在你身上粘这种玩意儿。”

“这是跟踪!我们的任务是有保密性的,一次就算了,起码是有我在的这几次你都跟着,我们之间的工作应该没有重合性吧。”他的语气开始带起了火药味,并阴阳怪气,“还是说你担心黑泽是叛徒?”

这句话其实相当于直戳了当的怀疑泷泽生是怀有不轨心思的叛徒了。

懒散的坐在软椅上的泷泽生倏然站起了身,搭档情不自禁的后仰了一下身子,并不是被泷泽生的气势镇住了,而是他忽然发现当初那个经常跟在看护者身后的孩子已然长大,他的个子甚至比他还要高,由身形的改变而猛然拥有了关于他的资历和身份的实感——他是拥有代号的高层人员。

那抹没被挑明的轻视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我……”

黑泽阵将窃听器捏在指尖轻轻粘了粘,他就像完全游离在搭档的警惕和质疑之外,用平和的语气问,“新发明?”

搭档看到泷泽生的注意力当即转移了过去。

“没错!挺小巧的吧,但是外观上还需要改良,因为你一下子就知道它是个监听器了,我本想过把你的手表偷过来改良一下——但是那多没意思,我又不是变态,没有偷窥的乐趣。”

……不是变态?

这不是变态吗??

搭档头脑风暴,然后猛地发现自己的优秀同期黑泽阵接受良好。

“你打算怎么偷手表,怎么装?”

“指针走动的齿轮占用空间不大,并且很薄,而为了彰显华贵,品牌方会把手表的外壳设计得又大又笨重,完全足够我把监听器塞进去,只不过要想趁着你不注意时把手表拆掉又毫无痕迹的装好再放回原处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你通常也就在洗澡的时候摘下来,还不是放在外面,所以——”泷泽生耸了耸肩,“最保险的办法是复刻一个一模一样的,偷梁换柱,而因为不知道你那手表的牌子和材质,一切都需要我靠眼睛丈量…当然,这些全部都只是在脑内过了一遍罢了,因为我根本不需要那么做嘛!除非我想算计你。”

黑泽阵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那笑声闷在胸腔里,带着哑意。

……哦。

搭档苍白的想,这和情侣之间的情趣有什么区别?

“有意思吗?”

黑泽阵的话总是言简意赅,别人听起来可能是动怒的前兆,但泷泽生这边就是表面意思了,他说,“挺有意思的,就像跟在你身边出任务一样。”

“你的工作呢?”

泷泽生掷地有声,“我可以熬夜完成!”

两秒后,他在黑泽阵的死亡凝视下微妙的说,“工作进展得挺顺利的,已经在试运行阶段了,所以最近不忙……先不说这个,我前两天通过新闻发现了一个孩子,因为玩电脑被当成了异类,疯子,我很好奇他到底对电脑做了什么。”

“孩子?”

“他叫泽田弘树。”

***

那个徽章模样的电子设备仍然在空中投射出滑动的影像。

黑夜安静得可怕,直到灯光忽然亮起。

“你怎么还不睡?”

特意压低的声音就像是不想惊扰谁一般,碧眸青年不知何时走到了门边,他伸出手,琴酒发现自己仍然能从他一点儿肢体牵动的迹象猜测出他的动作意图——他想过来试探他的体温。

“那是什么?”

微微侧开脑袋,那只手落在了琴酒右边的眉骨上,他死死盯着那个蓝屏,“你几年前搞出来的玩意儿?”

“不是,别人给我的。”泷泽生说,“里面存了太多东西,我需要一点一点破解它……”

用破解这个词就说明这东西原本不该落到他的手上,或者原来的主人在意料之外离开了,死了。

“好像还在低烧……”近在咫尺的人模糊的嘟囔道,“怎么不多睡会儿?现在离日升还要两个小时呢……”

看着对方明显没动过的着装,琴酒的语调平直到他自己都意外,“你又通宵了?”

“很忙的时候当然会牺牲掉睡眠的时间,放心吧,等松懈下来我会补觉的。”

“呵,哪天把自己作死了可没人给你收尸。”

“这话可真是不留情呐,明明答应过我把我葬在孤儿院旁边的。”

“你的脑子被狗啃了?我不把你的骨灰冲进马桶都算大发慈悲。”

泷泽生:“……”

泷泽生差点儿被骂蔫了。

“那里面存了什么东西?”

泷泽生戏谑的说,“我们的过去啊~”

他感觉到琴酒的呼吸一沉,以为这人还在别扭。

“你在怪我诈死离开吗?”能解释他死而复生的只有诈死逃脱吧,琴酒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

琴酒冷冷吐出一声,“滚。”然后转身就走。

泷泽生:“???”

两个小时后,旭日东升,房间亮了起来,泷泽生在厨房烧水。

早饭就不让续和送了,因为泷泽生把他安排去组织的本部报道了,先让他跟首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表忠心,然后——

“离间他们。”

“……哎?”

当时从泷泽生口中听到这个命令的续和神情怔愣。

“你很擅长交际,就算是和陌生人都能轻易的引起他们的共鸣,降低他们的警惕度。”

“所以从现在开始,将你的同伴们拉拢到我这一方——如果你不想他们成为牺牲品的话。”

暴力是泷泽生的武器,也是他当下拥有的最直接便捷,最有成效的东西。

他当然可以靠人格魅力慢慢俘获人心,但是由时间的温床孕育出的信任和忠诚也会因为外界的威胁而倒塌,就像泷泽生现在做的这样。

“桉仁干部没了,组织里还有两个干部,一个跟了首长多年,一个是靠着组织开赌场的,他们的履历血迹斑斑,在警视厅工作都救不了他们。”

泷泽生在昨天晚上整理出了两个人的所有私密交易,然后找到重合的部分,也就是他们两人共同参与的事件。

不管续和怎么做,将那份一看就像是能交给警方当证据的资料一人发一份引他们互相猜疑也好,放出首长即将退位的消息也好,组织里有卧底的谣言也好,只要让这个组织所有人摇摇欲坠,站在刀尖悬头的风险旋涡里。

剩下的是等待。

……

水壶里还没有动静,等得无聊的泷泽生回头看了一眼沙发。

上面正窝着一个银色长发身形修长的男人。

晨辉落在他的脸颊上,他姿态舒展,连面容都显得安逸,某一瞬间竟然透出几分无害来。

和平时的反差太大了。

昨天太累了吗,感觉身体上的疲惫都是其次,最严重的是精神上的。

突然,房门被人粗暴的敲响,沙发上的人直接被惊醒,呼吸反射性的屏住,还没完全掀开眼皮就看向了门口,眸子冷冽得泛着寒光。

泷泽生也沉下了脸,然后向琴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后他看到琴酒瞪大眸子紧蹙着眉,用地震的瞳孔气急败坏的表达了他的意思,‘你的安全屋就这??’

……真是惭愧,他的安全屋完全没有选择在这栋楼之外,蹲点的人如果发现他没走出建筑物绝对会判定他仍在这里,估计是一层层找来的,是天台上暗算他的家伙还是……?

泷泽生拿出了武器,本想装作屋里没人,可水烧开的声音忽然响起,刺耳的划破空气。

“啧。”

外面的人敲门声更急促粗暴,泷泽生却看向了琴酒,发现对方已经站起身绷紧了身体,像是要和他一起对方即将硬闯进来的人。

泷泽生拉着他进了卧室,琴酒询问的瞥过来眼神,视线随即被迎面扑过来的门挡住了。泷泽生关上了房门,并且迅速的那东西抵住了门把手。

“……我以为你起码能搞出殉情这种操作,但没想到是牺牲?”琴酒抵在门边咬着后牙说道,“给我开门。”

“等我五分钟。”泷泽生说道,“不,三分钟。”

“三分钟?进来的人一秒就能把你射成筛子。”

“不要直接认定我会输嘛,你以为我是怎么在这个组织待下去的,我们昨晚不是还在天台打了一架吗?还是说……”泷泽生的语气变得晦涩,“你只是不信任我了。”

这个“信任”和他与太宰治之间的撕扯不同,太宰治难以相信的是无法看见不能变得透明的人心,就算他拥有读心的能力都不会全然的确定一个人,因为人心是会随时变的,它若即若离,诡谲莫测,而琴酒的信任更倾向于能交付后背的同伴,那是对于他这样的独行者来说足够稀缺珍重的托付以及宽容。

门终是被破开了,来者泷泽生不认识,但他不认识的敌人多了去了。

没有用三分钟,他便将人放倒,可就在他拖拽着几个人软倒的身体时,有皮鞋踏入房间的声音。

泷泽生诧异的抬眸,然后——

他对上了一双怔愣以致震惊的灰紫色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