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又没说一定要学最优解——最优解的逻辑理论我是明白的啦,我只是想知道……”

泷泽生说,“你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里的。”

……

那之后,泷泽生每天都会上太宰治小课堂。

甚至贴心的被分为理论课和实践课。

有些事情如果摆在明面上来讲,就算知道其中的利益一针见血,但泷泽生还是会发出震撼的言论。

“当时对你的上位颇为不满的黑蜥蜴十夫长被搭档在任务中暗杀了?原因是搭档害怕他对你的不敬言论传到你的耳朵里???”

正对着太宰治听课的泷泽生的大呼,“他的脑子被泥巴填满了??那些言论就算再危险也可以被当成是醉酒口嗨,因为没有任何实质性反叛证据啊!而且一个十夫长?虽然能进黑蜥蜴是有些实力的,可怎么也威胁不到首领啊……而且被搭档趁着任务杀害…这种也能算是共同出生入死过的搭档吗?”

他唾弃道,“如果是我,一定是和自己的搭档一心的,如果他想篡位,我就和他一起,如果他想叛逃,我就给他开路。”

太宰治:“所以我不会是那个十夫长,你也不是十夫长的搭档。”

他凉凉的看了泷泽生一眼,“以及,你刚刚的言论在黑手党的世界里已经非常危险了,组织成员效忠的对象是首领,而你,是眼前人。”

泷泽生:“……”

太宰治施施然的坐下,今天的挡板被打开了,他正沐浴在春光中,整张脸都显得柔和得不行,但神色却有些冷淡,大概是聊的内容无法让他真心的露出笑容。

“所以即使在这个世界里,庸俗的离心背叛也同样存在,只要是可能牵连自己的祸端,他就会先下手明志。”

“……”泷泽生埋头刷刷记笔记,这点上他和太宰治太不同了,因为太宰治根本不需要烂笔头,有些东西他似乎天生就能看透,而泷泽生需要时刻的警告自己。

不止如此,泷泽生读的书都被换了一批。

他以往喜欢一些名流大家的自传体小说,因为作者很擅长将自己的敏感优思用文字表达出来,恰好适合他那时候的郁郁寡欢,后来他又喜欢一些豁达派作家的创作,看他们写“世上所有难题都是人类自己创造的,人类局限住了自己”这种虚无缥缈又好似满是哲理的话。

而如今,泷泽生的桌前满是太宰治给他的——经济学,心理学,人体解剖学,刑侦学,法学……

泷泽生没有异议,只不过他阅读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挑拣着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自己遗忘的内容翻看。

“这些我其实都学过的啦……”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把书本翻透后,泷泽生小声道。

“嗯?”太宰治抬眸看他,“什么时候?”

“陪你看书的时候有看过一点,剩下的……”

剩下的,来自于穿越局的培养,以及第三任务的积累。

通过工具人考试的泷泽生怎么也是在精英群中脱颖而出的,否则他怎么在危险重重的任务世界生活下去。

泷泽生对于第三任务的记忆是最模糊混乱的,被车撞后的失忆症感觉更像是闯入时空洪流的创伤引起的,大概他那时候的精神状况已经很不好了。

可虽然记不得许多事情,但大脑储存知识的领域好像没受到影响,经历过三场人生的泷泽生其实可以胜任社会上的任何一种工作,无非精不精通一说。

太宰治瞥了一眼书架上挂着的那枚金灿灿的奖章。

他说,“那就换别的。”

接下来泷泽生的面前摆上了物理学,化学,医药配比……

啊,仿佛从文科类变成了理工类。

十分枯燥,但泷泽生只要逼迫自己读下去,便也会因为知识灌入脑海而入迷。

然后第二天,港口mafia的机械师天才傻瓜鸟还被拉来当泷泽生的专属教练,首领明说,要他教会泷泽生开火车,开游轮,开飞机,必要的话升级一下传授内容,让他做到徒手造直升机!!

泷泽生:“……”

他控诉,“这些东西你会吗?!”

“差不多吧。”太宰治平静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笑话泷泽生没有文化。

“在港口mafia的这几年,我也不是天天都呆在首领室无所事事的。”

泷泽生被他疯狂汲取知识的精神震撼到了,拍着他的肩说你真是太优秀了。

太宰治露出了教学这几天出现次数频多的看傻比的眼神。

于是泷泽生的日常被安排得很满,又是解析徽章,又是跟着他的好首领审讯犯人,学学他那把人心玩弄于鼓掌的逻辑,再不然就是跟着傻瓜鸟拆交通工具,从最简单的汽车到游艇再到飞机,其余时间则帮太宰治处理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交通器械学习得差不多后,泷泽生还去武器部拆了一些枪械炸弹,连最新型的炮枪都被拆了个干净,吓得看守部的人对着天空祈祷:不要爆炸不要爆炸不要爆炸……

死而复生的消息还是在里世界传得满天飞,毕竟也是藏不住的爆炸性新闻,横滨的势力都在太宰治的阴影之下,但是国外的没有。

“组合。”

“嗯?”

“一个很想得到你的组织。”太宰治坐在天台边缘说道。

泷泽生正坐在他的旁边吃红豆饼,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想来这里看风景,或许被风托起的感觉很与众不同吧……

“以他们在国外的活动记录来看,他们的首领是真的很需要你,而且……”黑发青年露出略微嫌弃的神色,他双目无神,“是个非常,非常自大的家伙,竟然想用钱从我的手里换取你。”

泷泽生:“……哇哦,那我值多少钱?”

“他的意思是随便开价哦~”

泷泽生开玩笑道,“那你会想开价多少。”

“嗯……大概要把世界上的货币都清空。”

泷泽生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说,“你在告白吗?”

“同样的问题抛给你呢?”

“太宰你变了!你会打直球了!啊——!”

泷泽生高呼了一声,直接跳起,“干脆用我敲诈那家伙一笔钱吧,然后我去那里走一圈再偷偷跑回来!”

“噗哈哈……你的脑子比蛞蝓还小吗,他们怎么可能会甘心放你回来,如果得不到想要的大概率还会恼羞成怒的杀掉你,来验证一下你到底会不会死而复生。”

“嘁。”

“所以同样的……”太宰治的眸子沉了下来,“我也不会给他接触你的机会。”

泷泽生自荐,“我要加入斗争吗?”

“不,你留下,保护我。”

于是碧眸青年珍重的单膝跪地,向他进行了感人肺腑的忠诚宣言。

有些人话说多了会像掩饰谎言一样变得廉价。

可泷泽生不会。

他站在天台,背后是浩瀚的天空,轻风拂起他的额发,露出他清俊的眉眼,以及眸里清晰翻涌的情绪。

……

那张空白的书页被泷泽生随身携带,做梦的时候都是在上面写东西,或者在别人的觊觎争夺中保下它。

事实上如果太宰治没有给他搞来这个,泷泽生会直接去异能特务科偷,或者伪装一下身份明抢?因为这是他唯一从系统那知道的能够操控某些定律的神之造物。

气候逐渐变暖,泷泽生彻底脱掉了厚重的风衣,出门就穿着西装三件套,有时候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会被那不羁的,意气风发的神情触动到。

他的唇边竟然会带着发自内心般的浅笑,而他本人完全没有注意到。

生活仿佛完全在走上坡路,连太宰治都是,因为刺杀首领一事而牵扯出的问题都被利索的解决,处理工作都顺心了不少,又因为泷泽生的状态转好……不,那几乎要称之为巅峰了,他以前都没有过那么强势的时候,走路都似乎带着风——总之,连太宰治都会因为这份自信而产生了安全感。

仿佛之前的忐忑焦虑正在被抚平,阴沉寒冷的冬季终于要过去了。

有些事情只要有泷泽生参与,便没有之前常伴身随的痛苦和压抑,甚至于讨厌的事物都会有人先一步替他开口唾骂,于是压在心口的烦闷还没有来得及堆积便散了出去,枯燥无味的工作变成了某种让生活更有意义的调剂品,这座庞大的,如同怪物一般的黑暗组织,也因为白日里穿透房间的光亮而变得清透……喘息都不再是艰难的。

太宰治用凉水冲刷着指尖的墨水,这是他刚刚给泷泽生画布战图时沾上的。

泷泽生……

泷泽生。

黑发青年抬眸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穿着自己曾经厌恶的服装,那条显眼的,犹如喝饱了鲜血的围巾正挂在他的脖子上。

稍微有些厌倦了。

他倏然这么想到。

想要……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他刚刚在那双鸢色的眸子里看到了陌生的笑意。

事情结束后,要设计假死离开吗?

那是他们曾经做下的约定,泷泽生所有行为都在表示,那约定从来都是有效的。

他们早已将生活融入彼此。

要一起离开吗?

……

泷泽生正在对着蓝屏奋笔疾书。

落下最后一个笔画,通篇检查一遍后,他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将预想的机制输入徽章,十分钟后,上面显示出了权限通道正在开启的进度条。

这回进度条倒是爬得很快,泷泽生还没想好会发生什么,整个身体便像被电流划过一般麻了一下。

眼前浮现出了奇怪的画面。

“……?”

泷泽生揉了下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前仍是雪花一样的画面。

这是什么?视野共享?

五秒过后,画面越来越清晰,泷泽生不禁屏住了呼吸,因为他看到了——

一双美丽的,宛若凝在雪山之巅,冰魄一般透亮的蓝色眼睛。

悟?!

泷泽生愕然的眨了下眼睛,惊得身体后仰,差点儿翻到在地。

他连忙坐好,将视野共享的清晰度调到最高,谁知范围一旦拉满,他身处的环境都变了样。

这是……?

泷泽生惊诧的站起身,他此时似乎正身处某个偏郊的村落,周围的建筑实在落后,房屋似乎风一吹就倒…他穿越了?什么时候?

很快,感官上的不真实感就让泷泽生否定了时空穿越的结论,他没有感到风过的寒冷,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两步后,泷泽生甚至踢到了沙发的一角……他确定了,他还在那间首领室内,唯有眼睛看到的景象不同了。

等等,这个要怎么关……?

刚刚想到这,视野内的景象就旋转起来,就像有谁将他翻了个身,眼前的风景转变就像在玩游乐场的刺激设施时睁开了眼。

冷不丁的,泷泽生看到五条悟的脸。

“……”

他愣住,直视五条悟且被五条悟直视的感觉太过真实,令他已经下意识的想要露出笑容,蠕动舌尖唤出那个名字。

“这是什么?”白发青年将什么东西举到了面前,仔细端详着,“金子?”

“是的,这是我们在海边捡到的……”一旁的村民毕恭毕敬道,“我们的村子经济情况不景气,只能用这个作为咒术师大人的报酬了……”

五条悟将那东西抛了两下,泷泽生顿时感觉自己的视野上下晃了晃。

这是全景VR吗?!

他是那块金子?

不,不对……

泷泽生猛地冷静下来,他安抚住见到五条悟后便雀跃不已的心脏,意识到他们口中的一小块金子可能是徽章缺失的衣角——他在共享的视野是徽章收录的信息!

从来没想到徽章还有这作用的泷泽生震惊极了,连忙循着记忆找回去,盲打悬浮键盘想要短暂关闭一下视野共享……起码要将第一视角转为第三视角,徽章收录信息时绝对有这种功能。

眼前的景象再次出现了雪花一样的碎片,像是老旧的台式电视机,泷泽生留恋的看了一眼五条悟的脸。

对方正抬手掀着一个黑色的眼罩,似乎兴致缺缺的把眼罩拉了回去,连带着那双眼睛也隐入了阴影之中。

“这到底是……”

瞬间,视野共享被关了,泷泽生看到的仍是那间熟悉的首领室。

浴室里传来水声,泷泽生恍惚了一瞬,感到大脑一阵眩晕。

大概是视野共享的后遗症,他揉了揉太阳穴,还能清晰回忆起五条悟的模样。

看上去没有憔悴,且还在干着咒术师的工作……

泷泽生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被系统带走后便完全不能得知五条悟的信息,他们连远程通话都做不到,身处地球的另一端还要遥远的距离。

然而,这个比地球的另一端还要远的距离,竟然被徽章跨过了。

这玩意儿原来是在时空裂缝里碎掉的!而且本体和碎片竟然掉到了两个世界!!

泷泽生摩擦着徽章上的缺口,这样不会出事了吗?

他快速调整好视野共享的参数,确保自己不会完全失去对真实处境的感知后,迫不及待的再次开启了视野同传功能。

没错,这次是第三视角了,如果把这一切当成拍摄影视剧,那么故事的主人公无疑是五条悟。

可能是因为五条悟带着徽章的碎片,也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被穿越局锁定的任务对象。

他拒绝了村民战战兢兢的晚饭邀约,离开了这个荒僻的村庄,村子外围的公路上,辅助监督正在等待他。

“接下来还要个一级咒灵需要祓除,然后是……”

……?

根据口型辨别出这些话的泷泽生当场就想掀桌,五条悟怎么还在007!咒术界真的没人了吗,逮着个最强随便折腾?!

随即周围暗了下去,因为五条悟坐上了辅助监督的轿车,他靠在椅背上,神色显得严峻且沉默。

辅助监督不说话了,他们两个的气氛随着任务陈述的结束陷入了冰点。

车开在寂静的公路上,大晚上的也没有什么人,车里面沉默了多久,泷泽生就沉默的盯了五条悟多久。

……这种行为好像稍微有点儿变态?

但是他目前只能通过这种方法确定悟的安好。

过了一会儿,这位陌生的辅助监督似乎终于积攒够了勇气,语调平板的开口道,“关于特级诅咒泷泽生的处置……”

他的话被强硬的打断了,白发青年用戏谑的,却听不出温度的口吻说道,“怎么了,到现在还想试探我的底线?”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辅助监督麻木的说着,“他似乎越来越强了,最后不知道会诞生出什么东西。”

“他们怎么不亲自和我说?欺负你呢?”五条悟从座位底下抽出了一个储物盒,是泷泽生习惯放在车上的,里面通常会储存着甜品零食和饮料。

辅助监督的眼皮颤了颤,望向了后视镜,但他这飞速的一瞥开始被最强捕捉到了,男人顿时尴尬且僵硬,转过视线继续开车。

“高层的意思是,不会做什么。”

“你听他们放屁?”

“……像封印咒物一样将那具受肉体安置在专门的房间内……”

“哇哦,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啊。”

发现辅助监督能油盐不进的继续劝说他的五条悟惊叹一声,却不是令人感到亲近和温度的笑闹,而是带着疏离,近乎于阴阳怪气的警告,“既然如此,怎么不把让他诞生的我处以死刑呢?因为什么呢?”

“……五条先生,您真会说笑。”

处死六眼?杀掉最强?谁能做到啊——

辅助监督牵了牵嘴角,“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这句话让五条悟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他冷下脸后的气势格外吓人,即使看不到那双眼睛,辅助监督也意识到了自己习惯性说出的,恍若体谅他人的话踩了最强的雷点。

“理解?”

五条悟低喃,“你在自以为是什么啊油头。”

他嘲笑道,“你要是体会到了我的心情,说不定现在就会加足马力找个树一头撞死,哈哈哈…因为你除了这个之外也什么都做不到了……”

辅助监督闭上了嘴,看上去也不会再试图沟通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五条悟说,“他们不敢说所以让你来,这样的上司是不是超级窝囊?以及……跟着我的话就别听他们的一切言论。”

最强厌烦的垮下嘴角,“一群烂橘子。”

……

“咳咳……”

浴室里传来些许压抑痛苦的声音,泷泽生顿时退出了视野共享,抛下徽章冲了过去,

“太宰,怎么了吗?”

发觉里面没有回音后,泷泽生直接开门闯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太宰治蜷缩着坐在地上,后背倚着浴室里冰凉的瓷砖,水流哗哗作响,将他难抑的喘息声都掩盖了过去。

“怎么了?肚子疼吗?吃坏东西了吗?”泷泽生半跪在他身边,一手撩开他汗湿的刘海儿,不出所料的感到掌心下的温度有些不正常的略高。

他将人打横抱起带了出去,迅速给他换下了被打湿的衬衫,然后传来了港口mafia里医术最好的外科医生。

挂着点滴的虚弱男人走进了首领室,泷泽生退到一边看他一通检查,得到结果脸色差极了,最后陪太宰治洗了胃。

是中毒。

竟然如此轻易的就……

啧,又是奸细。

“他吃的东西我都吃了,为什么我没有事?”

眼见着太宰治被折腾了一番的泷泽生沉着脸帮他擦去唇边的液体。

“大概是因为你的体质太好了,药效发挥缓慢,也可能就是对你毫不管用。”

泷泽生替太宰治整理了他的鬓发。

“我去把那人揪出来。”

丢下这句话,泷泽生带着几个属下去后勤部找人了。

从进入过首领室的人,再到准备食物的员工,甚至是安排饮品采购的底层人员,一个都没放过。

直到——

“午好,泷泽先生。”

一位在港口mafia里工作了三年的男人抬手撕下了人皮面具,说道,“我是江夏凛也。”

一刹那。

泷泽生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窖。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低眸看了下那张人皮面具,说道,“橘大叔被你杀掉了吗?”

“嗯?那倒没有。我也不是那么的丧心病狂。”

男人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想必看到我的时候,你应该明白了一些什么吧。”

他伸出手去,示意泷泽生握手,似乎是在友好的问候,“这么长时间的逃亡实在是让我精疲力竭。自我介绍一下——”

他无视了在场所有人的异样目光,也对那些指着他的枪口视而不见。

他说,“我是应对突发情况的修正工具人,江夏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