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那天,徐老爷子在老宅佛堂里,恭恭敬敬,颤颤悠悠地上香。
他的大儿子死了。
是他引狼入室,如今,请神容易送神难。
镀了金身的佛像本身慈眉善目,在徐老爷子敬上那柱香时,佛像的面目居然变得诡异莫测起来。
徐老爷子往后退了两步,张惶地环视四周,没有其他异常。
窗户与大门大敞着,外面的雪掩埋到了膝盖的深度,绿叶已经瞧不见了,没有日光,凭着满院子雪光,光线也能明亮得扎眼。
待心跳慢下来后,徐老爷子忍不住苦笑,自己一个在首都浮沉一辈子的人,现在居然也胆寒了起来。
“父亲。”一道柔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徐老爷子浑身一抖。
老人没转身,但能感觉到对方正在一步步靠近,他站在了自己的身旁,与自己并肩而立,都看向窗外。
灼目的雪光使厉鬼的眼睛越发幽黑,深不可测。
“你可以不用这么叫我。”徐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仿佛老了十岁,他本来就足够老了,现下更是老态龙钟,腰都直不起来。
徐栾将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里。
“我想要徐家家主的位置。”
徐老爷子身形一晃,“你!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只是需要一个人类的身份,你会辅佐我的孩子们,你会引领徐家到一个新的高度……”
“我反悔了。”徐栾朝徐老爷子微微一笑。
他此时套着人类的皮,气质温润,举止得体,明明没半点鬼魅的气息,却使人感到遍体生寒。
“更何况,你说的那些,我不会食言,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会替你管教好你的孩子们,他们在我手里会比在你手里成长得更好,而你只需要安心颐养天年,这不是好事吗?”
徐家偌大家族,传承百年,徐老爷子出门,谁不恭恭敬敬唤一声徐老?就这么交到一个外人手上?
老爷子气得发抖,喘粗气,他拳头紧握,却知道如今后悔都晚了。
他年轻时见过不少人把鬼养在家里驱使,使他们为自己做事,用过的都说好。
只是其中多数人都遭反噬,鬼灵难以控制,长期供养它,它最后会长成什么样,不是人所能料得到。
徐栾以一个人类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以为对方是无害的,结果哪里想到,越是看起来无害,越是难以想象的怨气冲天。
“瞿山的道士可不止那几个。”徐老爷挣扎着,说道。
徐栾气定神闲,“你不会做这样的事,这对你来说得不偿失。”
“徐家在谁的手里,对你而言,并不重要,你只需要它一直繁荣昌盛下去,让徐家一直都是首都最大的豪门,我能达成你的愿望,可你其他的孩子,或许能,或许不能。”
“你知道,无能之辈是世间的大多数。所以只要徐家能按照你的想法维持下去,谁主事,你不在乎。”
徐老爷子闭了闭眼,他苍老的脸上写满了认命和挫败。
外头又下起雪来。
“是什么,让你忽然改变了想法?”
徐栾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忽的一笑,“你当时若是没有赶我男朋友出徐家,我应该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鬼魅的声音轻又轻,宛若雪花落在地板上。
“你不让他进,我就让这里成为他的家,这回,总能自由进出了。”
轻盈过后,屋子里徒留凉意。
冬山如睡,大地银装素裹。
江梦华开着小面包车把江橘白和徐栾接了回来,抱善抱着书包坐在副驾驶,不停朝车窗外张望。
“你怎么还跟着一起回来了?”江梦华边开着车,边说着抱善,“你又还没放寒假,不上课?我可听说首都学生都很厉害,回头你要是落下功课,哭都哭不出来。”
抱善:“哪里厉害了?他们明明都很笨啊,我想跳级。”
靠在徐栾肩膀上补觉的江橘白半睁开眼睛,轻嗤一声作为回应,又很快闭上了眼睛。
江梦华从车内镜里,把后面两人靠在一起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他忍不住擦了擦眼睛,不管过去多久,他都接受不了徐栾现在居然真跟人没什么两样。
这明明更诡异,更不正常了。
江家村没有雪,甚至还是个明烈的艳阳天,但仍是冷得厉害。
吴青青眼见着他们快到家了,便等在院子门口。
“妈妈!”车还没停稳,抱善就开门跳下车,她抱住吴青青,“想我吗?”
“不想。”
吴青青看见江橘白才给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但笑脸在看见徐栾的时候又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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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畏子和江祖先在堂屋里拿着一本经书在研究,看见三人进来,才放下了书。
“阿爷。”徐栾叫人叫得比江橘白还快。
“……”
江橘白家这栋房子前两年翻修过,照着网上那些山中别墅的样修整了一番,几面落地窗,堂屋变成了客厅,还装了一个烧柴火的壁炉,浓烟从烟囱里抽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暖烘烘的。
“你这次休假,可以在家多呆几天。”吴青青端着水果和零食放到茶几上,看了眼徐栾,“你吃吗?”
徐栾摇摇头。
吴青青就把吃的都放在了江橘白和抱善的面前。
“前阵子徐家绑人,又听见抱善受了影响,我们几个在家真是急死了,可又帮不上你们的忙,幸好没出事。”江梦华后来听说徐家死了好几个人,想起来都后怕。
“你也是。”吴青青瞪了徐栾一眼,“你要找个寄宿的家庭,你也找个普通点的嘛,弄那么大一家子,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何必呢。”
徐栾笑了笑没说话,他剥好的一把瓜子放到了江橘白的手心。
“这次是我正式拜访你们,所以我给大家带了见面礼。”徐栾打开手提包。
“还正式拜访,你都不知道拜访几……”吴青青的话语在徐栾递过来一支翡翠手镯时,全咽了回去。
给江梦华的是男士手表。
江祖先与无畏子的见面礼便是两串雷击枣木制成的手串。
江橘白瞥了一眼,一个鬼,送人辟邪的东西……
对面两个老人的表情果然变得很复杂。
“我呢我呢!”抱善期待地上前。
徐栾送了她一枚水晶发卡。
江橘白吃完了瓜子,剥了个橘子,眼睁睁看着徐栾把一家人哄得喜笑颜开,哪怕是个人类,估计也做不到徐栾这个地步。
“我上楼补会儿觉。”江橘白把最后一瓣橘子喂进嘴里,腮帮子还鼓着,就擦了手,转身走上了楼梯。
江橘白的房间还是原来那个,但面积大了许多,与隔壁两个房间之间的墙壁被敲掉了,床也从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旧书桌也换掉了,还摆了一台电脑上去。
这是父母的通病,哪怕子女并不常回家,但总盼着,并且企图添置一些东西让子女回来后能多留几天。
书桌底下,江橘白看见眼熟的箱子,本该在杂物间的那只箱子。
里面都是他小时候写给徐栾的纸条。
江橘白大步走过去,抱起箱子就想把它换个隐蔽点的位置放着。
结果他一转身,就看见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的徐栾。
他目光从江橘白的脸上,慢慢往下,落在了江橘白手中的纸箱子上面。
窗户直面着房间门,日光照耀着徐栾,他肤色是健康的白皙,完全不见鬼魅的青白与银色。
倒真像个人,像极了。
徐栾推着两个行李箱进房间,“妈让我送到你房间。”
江橘白本来在走神,一听见称谓,头皮都炸开了,“妈也是你叫的?”
行李箱滚轮在地板上骨碌碌滚进了房间,徐栾带上门,顺手把行李箱靠墙放到了一起,接着直接拽着江橘白的手腕将人拉到了怀里。
“不叫妈叫什么?”徐栾边说,边贴上了江橘白的嘴唇。
在江橘白张嘴想要说话的时候,徐栾掌着他的后脑子,偏头直接吻了下去。
伪装得再十足十像个人类,徐栾口唇是凉的,舌头的触感也跟人类不一样。
它攻城略地的速度极快,江橘白腮帮子被捏得发酸,唾液不自觉地顺着唇角往下淌,徐栾用拇指抹掉。
“你不是想睡觉?”徐栾放开江橘白,他舔干净指腹上晶亮的唾液。
江橘白有些站不稳了,徐栾及时扶住他的腰。
然后低下头和江橘白咬耳朵,“我们做两回,做累了更好睡。”
江橘白的脸轰一下变得滚烫,他不怎么擅长调情,情话都说不出口,耍酷他最在行。
徐栾促狭调侃的眼神让江橘白忍不住在心底爆了一句粗口。
他想也没想,抬手一把攥住徐栾的衣领往下一拽,他胡乱啃了几口徐栾,声音沙哑,“来,干,干不死我是你爸。”
徐栾没想到江橘白会主动挑衅,他目光一深,拖着江橘白的后颈把人按在了床上,另一只手穿过江橘白的腹部使他把屁股翘了起来。
动静搞得有点大,房子隔音不是很好。
吴青青噼噼啪啪跑上了楼,没进房间,只是站在门口,“你们在做什么?”亲儿子整天和鬼厮混,她总得多操点心。
江橘白以为徐栾会停。
但徐栾没有。
他把手指塞进江橘白的嘴里搅了两圈,然后直接放到了后面。
吴青青开始拍门。
江橘白冷静下来开始后悔。
“我们在斗殴!”江橘白咬着牙,朝门外喊。
“斗殴?斗什么殴?一把年纪了还打架……”听见声儿,吴青青知道没事,碎碎念着下了楼。
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徐栾将江橘白发出的声音都用吻给吞没了。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若隐若现的水声。
江橘白身材很好,四肢躯干都有着一层漂亮的肌肉,四肢又修长,脱力时,像浪一样在徐栾手中晃荡,徐栾没有一口一口将他啃了吃了,已经很克制了。
但每次到后面,徐栾都会露出些许本性,他的眼睛变成黑漆漆的洞口,森然地盯视着江橘白,动作又深又狠。
江橘白之前没办法承受这样的。
但前不久吃了一个月徐栾的“肉”,鬼气可能有些影响到身体了,他体能好了许多。这对徐栾来说是个好消息,人类的体能根本不够他吃的。
江橘白挂在徐栾的脖子上才能堪堪稳住身形,汗水从他面颊上往下淌,随着年岁见长,他五官棱角越发清晰,性格的棱角却没被磨平半点。
他抬眼看着徐栾,仍是一副恨不得咬死对方的桀骜和不驯。
只不过现在已经变得易碎,一撞,就全碎了,撞成涣散和失神,撞成绵延的依恋和失而复得的安心。
一人一鬼都一样。
吴青青叫吃饭时,徐栾才食髓知味地停下,他明显还没够。
但江橘白已经半晕。
“我不吃饭了,晚上再说吧。”
徐栾套上衣服,出去打水给江橘白擦身。
他在被擦身体的过程中就睡着了,并不知道徐栾压着他又z了一回,还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地把他t了一遍。
太阳在江家村上空慢慢旋转,转到山下时,天际只剩微芒。
到了这时候,江橘白才醒过来,他睁了会儿眼睛,发觉窗外有灯光。
一楼的院子里,吴青青奢侈地把灯全打开了,院子里站了七八个已经老了不少的村里人,他们在七嘴八舌地聊着什么。
江橘白趴在窗台上,打着哈欠,一眼就看见吴青青把那只镯子戴上了。
吴青青不停用左手去撩头发,撩了七八回,有人注意到她手上那只镯子了。
“塑料的吧?这都透明了。”
“什么塑料的?”吴青青晃了几下,“这是真的。”
“很贵吧?”
“那可不,好几百万。”
“哎哟这么贵!你抢银行了啊!”
吴青青摆摆头,“我儿媳妇特意送给我的,想不到吧。”
江橘白目光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