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消失

应得的什么

江橘白脑子里已经全被装上了浆糊。

-

-如何了?今晚九点,不见不散。

无畏子正在用一块白棉布擦拭着一颗又一颗的钉子,每枚铁钉肉眼可见的长而锋利,长度超过无畏子的中指最顶端到腕部的距离,尖端闪烁着冷冷的寒光。

他面前的桃木桌上摆放着他即将要装进布包当做行李的物品,护身符、三清铃、罗盘、太极阴阳剑、招魂幡、桃木令牌,天蓬尺等,若不是一口气带不了太多,无畏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装身上。

毕竟今晚要灭的可不是普通的怨鬼。

那是死了一次又一次,多重怨气加身,同时又被年轻人类阳气滋养,日日都在成长的一只恶鬼。

如果不能一次解决掉它,令它卷土重来,那可就不是鬼,而是祟了。

“小白还算理智尚存,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若是换了别的人,被这等鬼魅蛊惑,估计连爹妈都不认得了。”无畏子欣慰道。

那鬼装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蛊惑了江橘白,哄着江橘白做那样的事情,又接连杀人,若不是那鬼怨气冲天,实在是厉害,他们几人早就已经将他收服。

江棉喝了一口气茶,深吸一口气。

“若他老实点,我们尽力,将他送去超度,也未尝不可。”

“超度?这样的恶鬼,天不容,地狱也不会收,我们说了不算。”

无畏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他长臂一伸,把桌子上的工具全部扫入布包,他将布包一把甩到肩上,屋外月色朦胧,摇曳的树荫张牙舞爪形同无数鬼影。

一声婴孩的啼哭传来。

将诡异的静谧给打破了,注入了乱七八糟的生活气。

“哎呀哎呀抱善怎么又哭啦?”三人一块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到后屋暂时打理出来的婴儿房,旁边是在洗奶瓶的无畏子的弟子。

男生视线垂落进水池,浑身都是奶味儿,“师父,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吗?”

“用不着。”无畏子摆手。

江祖先拾起一个拨浪鼓,在手里摇了摇,“别说,长得跟徐栾有点像。”

空气凝固成了一块钢筋混泥土。

无畏子也沉默了,过了良久,他才语重心长道:“我给她起名抱善,也是希望她长大后能对这个世界怀抱善意,不要像那个东西一样。”

“出发吧。”

抱善发出破了嗓子的尖锐的哭声。

六爷庙山下。

江橘白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百步梯,半山腰的风很大,他将卫衣帽子盖在头上,每一个阶梯都走得异常沉重。

台阶上有经年无数人踩踏留下来的裂痕,还有水泥补涂之后野猫留下来的脚印,树影宛如波浪般浮动。

少年心口像是穿过数道柔软的丝线,他弓着腰,有些疼。

“江棉说这时候拜六爷最灵。”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又不是我们村子里的。”

头顶的月亮不圆,翘着锋利的角,像一片碎玻璃。

徐栾没有影子。

江橘白打了个冷噤。

他回头看了眼已经走过了的台阶,脚下从坚实的土地变为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远处有苏马道河流水声,促成了深渊的画面。

“有点冷。”江橘白抬手,握住了徐栾的手。对方的手更冷。

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眼狼。

怎样做都是个白眼狼。

徐栾一言不发地被他牵着。

香火的味道逐渐重了些,这个时间的六爷庙,该点的灯都点着,该点的蜡烛也得点着。

雪白的烟丝,在院子里盘成一条龙的形状。

庙门开着,里头的桌案上亮着两支蜡烛,烛火摇曳,江六爷的金丝缠面长靴时隐时现。

两个六个圆形花坛,中间栽种着上了年头的橘子树,树上挂着还没下树的澄黄的果子。

惹人注意的是树梢上迎风晃动的铃铛,它们被风一吹,叮叮铃铃发响,牵着它们的无数根红绳,引得其他几棵树上的铃铛一齐响了起来。

夜色已合,亥时将至。

“哐当”一声。

庙门两侧的侧门朝内打开,一派肃杀之气。

江橘白闭了闭眼,他脸上不知是爬山的热汗还是因恐惧而出的冷汗,或是眼泪。

总之,在脸上汇合了,稠密如粥。

“小白?”徐栾偏头看向江橘白,他没走入近在咫尺的阵中,反而绕到了江橘白的面前。

他的眼睛成了真正的深渊,凝视、审判着。

江橘白的脸苍白了,不仅唇苍白了,就连眼睛和头发,他整个人都苍白了。

被发现了吗?

“你出汗了。”徐栾抬手,揩掉了江橘白脸上的汗水。

江橘白的心砰砰直跳。

“对不起。”江橘白抖成了一个人形的筛子。

“什么意思?”

徐栾没有得到答案,他被少年狠狠推了一掌,他踉跄了几步,倒退进了阵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肩膀,被江橘白推了一掌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了一道,冒着缕缕黑气。

铜钱手串挂在江橘白的拇指上,上面鬼气森森的猩红颜色不知何时已经被洗净了。

树上轻盈悦耳的铃铛声在阵法启动那一刻,顿时变得声如裂帛,变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江橘白垂着眼皮,他眼睛亮晶晶的,有什么液体滚出来,"对不起。"

他没说是被逼的,也没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对不起徐栾。

徐栾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他低下了头,将脚下阵法纳入眼底。

过了良久,他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江橘白的脸上。

“没关系。”

徐栾说完后,没给江橘白震惊的时间,他身形瞬间幻化成黑雾,在阵法内散开。

四周鬼哭狼嚎声响彻,山谷凄厉恶鬼发出惨笑。

一只鬼手刹那伸出阵,袭进庙内,江棉被掐着脖子拖了出来,她被用力甩在树干上,脏腑震得她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她吐出一口热血,发红的眼睛瞪着被阵法困住的恶鬼。

一段时日不见,居然成长到了如斯恐怖的地步。

那可是连神都能困住的降灵阵。

很快,下一轮攻击直奔她而来。

江棉撑剑腾地而起,她衣摆如火焰飞扬,她攥住树梢翻身藏匿进树冠,三张如箭矢般的符纸朝阵内俯冲而去。

降灵阵被彻底唤醒,上空雷电交加,鬼气如海啸翻涌,中间一道少年身形。

江橘白已经全身僵化了,他冷成了一块冰。

江祖先缓慢显形于阵法上空,藏青色的长袍被风刮得疯狂舞动。

他手握阴阳剑,丢了一把符,那几张符幻化成几道气流灌入了剑内,他竖起手指,念起了口诀。

头顶黑雾成了一叠一叠的黑云层,压在山顶。

无畏子的位置在江棉的对面,三人的站位形成了一个三角。

徐栾的本体被困在阵法里,但他的分身见缝插针地与下面两人缠斗。

江橘白眯眼看着。

徐栾弱了许多,许多许多。

无畏子绕到恶鬼身后,他用一把桃木剑,直接贯穿了恶鬼的肩膀,他迅速念诀,恶鬼的半边肩膀被烧掉了。

阵法里的少年身形散开了一部分,逐渐开始不成人样。

召神需要时间,无畏子和江棉都在为江祖先争取时间。

什么文质彬彬,什么温良恭顺,什么平和有礼,那是活着时候的徐栾,不是如今的徐栾。

这是江橘白第一次见到徐栾真正的样子。

他立于阵法正当中,黑色立领的长袖正装一滴滴往下淌着血,他眸子猩红,脸色青白如死尸,他浑身都被阴湿凄然的怨气裹覆,它们在它的背后,轰然升天,如数条狐尾摆动。

光只是被他看一眼,心内就茫然,脑中就失神,神识被控死,令人不舒服的鬼地呓语诱哄着他的目标自己走向死亡。

江棉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与隔壁村那个女人,一起残忍地杀害了她的母亲。

父亲把她装进麻袋里,丢进了苏马道河。

她透过麻袋的空隙眼,看见父亲和那女人用怨毒的眼神望着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要这么对母亲,这么对自己?

河水那样冷,全灌进了她的嘴里,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给冻住了,接着撞上岩石,碎成了冰渣。

为什么?

她挥剑朝无畏子砍去。

无畏子堪堪躲过,一回眼,撞上江棉失神的双眼,他立刻了然,念诀用力戳了一下江棉的额心,江棉才找回了心神。

她大喘一口气,“上次见他,没这么厉害。”

那时候还只会卷着她往房梁上吊。

无畏子一直都严阵以待,“生前遭受到的虐待越多,积攒的怨气越多,死后成长起来极其容易。”

眼前影影绰绰。

江橘白看见他们头顶降下来一道雷,直接劈入阵法,徐栾躲开,他脸上滑下来一道发黑的污血。

恶鬼抬起头,注视着上空的江祖先。

无数鬼手朝江祖先袭过去。

无畏子和江棉立刻出剑阻拦。

老爷子念诀的速度变得更快,一滴一滴的汗水从他下巴掉落,他手指并得很紧,不为外界所动。

又是两道雷降下来。

徐栾的鬼气被劈散了三分之二。

“本村六爷,恩善之神,执掌一方,统率民意,我今虔诚,闻今召请,速赴坛前,助吾之力……”

头顶轰然巨响,电闪雷鸣,已然是夺魂催命之势。

徐栾怦然跪倒在地,他的腰弯了下来。

江橘白强撑着,眼泪盈眶,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徐栾目光流散得很遥远,一道黑影从他身体里拔出,四面八方响起刺耳的鬼号,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雾气被它吞并,转瞬湮没。

江祖先陡然止住了念诀,他手腕一转,剑锋直指地下。

然而,就在无畏子和江棉都以为请神成功之时,鬼影的攻速停了下来,连鬼号声也消失了。

跪在地上的徐栾,缓慢抬头,他嘴角泛起一抹奇异的笑,“居然是你。”

江橘白的脸苍白而又平静。

江祖先飞速落于地面,他把手中的阴阳剑丢到江橘白脚下,“六爷选中了你。”

这下胜券在握了。无畏子心想,他饶有深意的看着江橘白,对身旁伤痕累累的江棉说:“小白是个善良的孩子,断不会眼看着恶鬼为祸人间。”

神力落在了一个刚足十八岁的少年身上,他缓缓弯腰,拾起地上的剑。

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却已经体会到了万箭穿心之痛。

江橘白手指一握上剑柄,他就差点眩晕倒地,无数金黄色的气流从他体内窜入剑身,他体内出现了一股外来的几乎能毁天灭地的力量,他弓下了腰,胸骨痛得难以忍受,他喷出一口血来。

抬眼,他与徐栾四目相对,眼泪顺着江橘白脸颊滑下。

无畏子见此缠绵不舍的情形,厉喝一声:“你还在等什么?”

四周平静如水,可阵法内雷电不休,鬼影冲天胡窜,做拼死顽抗。

江棉也浑然明白了过来。

这……这是,互相动了情啊!

江橘白难以遏制眼泪,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他可能在哭徐栾活该,哭徐栾在这个世上仅剩几分钟的时间,哭自己,哭神力灌身,好疼好疼。

少年拎着剑,走入阵中。

无畏子、江棉、江祖先三人在上空近处随时准备着提供辅助。

可徐栾却完全没有要对江橘白发起攻击的迹象,他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却又跌倒在了地上。

对战喜欢的人,往往是没有任何力气的。

江六爷是江家村村民的守护神,他感受到了眼前这只恶鬼的存在,他抵挡着从各方袭来的阴气,他在江橘白体内蓄力。

江橘白的眼珠变为了金黄。

红色的剑穗,摇来摇去,摇到了徐栾的眼前。

江橘白被徐栾含笑的眼睛看着,如丧家之犬一般避开,却看见了徐栾身上各种各样的切口。

一切,一切都即将结束了。

恐惧、不甘、不愿……这是一场噩梦。

头顶不间断咝咝响起的闷雷声犹如伴奏,绝望啃噬着江橘白。

“徐栾,我……”

黑影突然扑来。

“小心!”

头顶三道身影同时怔在半空。

徐栾握着江橘白的手,他抱着江橘白的腰身,剑身已经从他身体之中穿过。

无数鬼影发出凄厉悚然的尖喊,企图冲出结界,逃出生天。

但它们的主人心甘情愿死在少年手中。

江橘白松开了剑柄,他蹲下来,拍拍徐栾的脸,他泪如雨下,“徐栾?”

徐栾反而抬手轻拍着江橘白的背,“我早就知道你准备杀我了。”

少年如遭雷殛。

“但我既然喜欢你,让你杀我一回,又何妨?”

徐栾的眼睛爬满血丝。

江橘白不断喘气,他的身体仿佛被灌入了岩浆,他剧烈地痛楚。

“你不会撒谎,身上的味道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徐栾仿若静止,默然片刻,接着道,“我起先生气,后来又不气了,你活得好好的,被鬼缠上,不管是你自己想杀我,还是因着那些人想杀我,我都理解你。”

江橘白一直期望徐栾能跟他好好说话,平等地说话。

他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竟然是他与徐栾永诀之时。

少年的心,在发现自己的手指可以穿过恶鬼的手臂时,怅怅落了空,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已经死了的人已经不再使用身为活人时的思想。

但恶鬼此时,声音平和,婉婉转转地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少年爱人。

“你也几乎不曾对我说对不起,这段时间你常说,我还以为你是背着我跟别人好了,那样的话,事态可就要比你杀我要严重多了。”

“行了,就这样吧,祝你以后快活安乐,一切都好。”徐栾漆黑的眼神流转着,慢慢地就流转不动了。

万籁俱寂,恶鬼消失在天地之间,一口气都没留下。

地上掉落几枚钉子,从徐栾身体里掉出来的。

江橘白孑然一身,他把钉子一颗颗捡到了手里,他用过往安抚自己的跌宕痛楚。

他恨徐栾。

恨徐栾不是人,恨徐栾没皮没脸,恨徐栾手段残狠,恨徐栾巧取豪夺。

他恨那恶鬼,所以恶鬼死有余辜。

少年恨它,恨得一颗心都恨空了。

群山密林如同黑魆魆的剪影,像鬼影晃动,江橘白眼前旋转。

“小白!”老爷子朝倒在地上的孙子奔跑过去。

-

江橘白身体早就在一顿折腾接着一顿折腾里每况愈下,经此一事,他又住了将近半个月的院,他瘦了一大圈,不过精神没受到什么打击。江祖先仔细瞧了,什么也没瞧出来。

吴青青是最乐呵的,因为一直压在她心头的大事终于解决了,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几岁。

出院那天,江祖先背着江橘白的书包,拎着保温桶,走在路上,他忍不住问:“你对那徐栾……”

江橘白边走边玩着俄罗斯方块,“你觉得是就是。”

“什么叫我觉得是就是,你脑子进水了?那是鬼!”

“你看你身体差成什么样了?”

江橘白没来由的烦躁,“他不是已经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老爷子扛包走在后面,被怼得一愣一愣的,不敢细想。

出了院,江橘白没急着回学校,他去了趟无畏子的道观。

“师父给她起名抱善,要是你去京城上大学,以后就让她也考京城去。”

江橘白戳了戳抱善圆鼓鼓的腮帮子,比最开始好看多了,之前被徐栾抱着,活像一个鬼婴。

“等她上大学,我都三十几了,我又不一定留京城。”江橘白才懒得带小孩。

明心不纠结于这个话题。

明心:“对了,师父说那天辛苦你了,他给你画了许多张护身符,让我交给你。”

江橘白没去数有多少张,看也没看,直接塞进了书包里。

抱善挥舞着双臂,抓住了江橘白的一根手指头,冲着他笑起来。

要是知道自己杀了她哥,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吗?江橘白忍不住想道。

“走了。”江橘白没多留。

明心送他。

走了几步,明心吁了一口气,说:"师父让我转告你,莫与自己纠缠,也莫与过去纠缠。"

江橘白脚步都没停,兀自朝山下走去。

“说那么轻松,还做什么人?直接成神仙。”少年的声音荡在山谷中。

江橘白回到学校后,没两天,学校放假,因为高考就在三天后了。

吴青青在家正式地供了一座六爷神像,每日清晨都洗干净手给神像烧一炷香,每周更换新鲜的贡品。

这可方便了江祖先,再也不用蜗居在那小阁楼里了,他在堂屋光明正大的神神叨叨。

江橘白倒在床上,他手指间捻着一张纸条。

“我想…和你玩。”

他换下一张。

“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叫江橘白,你叫什么?”少年喉间干哽了一声。

他腕部的铜钱清脆撞响,红线变成了最开始的颜色,起了毛毛,暗红得像是脏了似的,铜钱看起来也陈旧非常。

江橘白视线被吸引过去,他坐起来。

食指在铜钱上轻点上,“1,2,3,4……多了一个?”

他坐到了窗边,窗边更亮堂。

他把手串解开,铜钱一个个摆在桌子上,发觉出其中一枚铜钱颜色要更亮一点,而且边缘也没那么齐整。

它不是铜钱,它是一块铜钱模样的金子。

就是徐栾最开始给它的那块金子。

徐栾像是死了,又像是没死。

窗外日光变得刺目。

江橘白独自一人的时候,想念的感情就含糊不过去了,他骨头像是在那天被打散了,至今还没有归位,一动,四肢百骸撕心裂肺地疼起来。

他杀了他的幼年玩伴。

杀了自己好像喜欢的人。

那些纸条在对江橘白咄咄相逼,江橘白感到一阵切肤撕皮之痛。

他用了一个下午把徐栾的《罪与罚》看完。

楼下,吴青青叫喊着,“小白小白!你快下来!快下来!”

江橘白丢了书,穿着拖鞋就跑下了楼,吴青青惨白着一张脸,指着树下一脸安详的狼狗说道:"柚子好像没气儿了。"

吴青青手里还端着一盆饭。

柚子的旁边,大黑把下巴磕在它的背上,打着盹。

江橘白蹲下来,推开了大黑,他推了两把柚子,“柚子?”他不敢相信。

柚子?

柚子?

眼前场景疑幻疑真,江橘白喉头干涸,眼睛通红。

吴青青见着江橘白状态好似不对,拉了一把他,“没事没事,我们把它好好埋了,它下辈子准能做个人,做个跟你一样帅气的小伙子,要么做个漂亮的小姑娘。”

眼泪在江橘白脸上汇成河,他从懵然到涕泪横流,他跪倒在柚子旁边,种种心绪在此刻爆发决堤。

“可是他没有下辈子,他做不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