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新的

江橘白懒得答理徐栾了。

他也想恶心恶心徐栾,但他心里有底,他怎么都不可能恶心得过徐栾。

徐栾哪怕一言不发,不需要他开口说一个字,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

就挺恶心的。

徐栾伸手,用指尖戳了江橘白的脸一下,“宝贝怎么不说话?”

江橘白抓起一本书就朝他拍过去,“别烦。”

江小梦吃着棒棒糖和好姐妹嘻嘻哈哈地从教室里进来了,她一眼看见江橘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着一旁的空气拍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

看见有人进了教室,江橘白放下书,他推开徐栾,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徐栾顺势坐上窗台,他手指很自然地贴上少年温热的后颈。

没人能看见他,所以他光明正大地将少年变成了私有。

下午时分,新的分班表出来,1班又将离开三分之一的人,新的三分之一将进入到这个大家庭。

陈芳国让江橘白自己选座位,江橘白懒得搬书懒得忙活,他还是原座位。

他不换,江小梦也不换。

不少成绩好的则换到了教室中间那几排的中间位置,视野好,还不用吃粉笔灰。

徐文星反而从前面调换到了后面,他成了江橘白的前桌。

“请多指教。”

江小梦对这个温和又有风度还很帅的班长印象特别好,江橘白第一好,徐文星就是第二好。

女生不住点头,“多指教多指教,不过别人都是往前挪,你怎么还往后面来啊?”

徐文星捶了两下自己的脖子,说道:“前面总是仰头看黑板,脖子酸,而且我有点太高了,感觉会挡着我后面的同学。”

江小梦趴在桌子上一直点头,“对,对,对!”

江橘白低头在解一道物理题,像是没听见同桌和前桌的聊天。

“饼干吃吗?”徐文星拿着一包撕开的饼干,递到江橘白眼前。

江橘白抬了下眼,“我中午吃得挺多的,不饿。”

“也不一定要饿了吃嘛,什么时候都可以吃零食啊,我吃我吃。”江小梦眼巴巴地看着徐文星。

徐文星:“你要吃?”

“嗯嗯,我要吃。”

江橘白没要的,江小梦吃了两片,她一边咀嚼一边感叹,“奶香味好浓啊,跟学校小卖部里卖的那些不一样。”

江橘白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爱吃零食,能喝点汽水吃两口面包都是给了零食界面子。

江小梦“小声”告诉徐文星,“江橘白不喜欢吃零食,我上次给他辣条他都不要。”

“你买的辣条太硬了,硌牙。”江橘白瞥了江小梦一眼。

“有嚼劲。”

“硌牙。”

徐栾坐在窗户上,他手指穿过江橘白的头发,柔软顺滑的发丝从惨白手指的指缝中钻出了几缕,他笑看着江橘白和女生斗嘴,但看向徐文星这名少时好友的目光却算不上友好。

新促成的1班经过了好几天的适应期,大家才逐渐相熟起来,比起按照成绩施行的第一次分班班里的情况,这一次要显得好很多了。

没有人再产生搞小团期的心思,破不了的悬案,逐渐临近的高考,每个人的头上仿佛悬了一把随时会砍下来的斧头,砍下来的锋利程度足以将他们整具身体直接一分为二。

江橘白却在这种人人紧绷的紧张氛围中,觉得这些题目没什么意思了。

基本都会了。

陈白水也放了手,不再盯着他,现在日日都盯着自己班上的人。

“江橘白!你的作业本!接着!”

半空中飞来一本作业,江橘白伸手,手指在快要碰到作业本的时候,胸口的位置像是被大动作给不小心拉扯到,他一下就疼得趴在了桌子上,更是从口中闷哼了一声。

作业本落在了地上。

徐文星弯腰给他拾了起来,转身放到江橘白的桌子上,他看着少年毛绒绒的发顶,柔声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胸口疼。”

徐文星的语气更加柔和,“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江橘白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但这种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趴在臂弯里,瓮声瓮气,“不用。”

前方响起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徐文星好像转回去了。

江小梦在旁边低声问了句“你还好吧?”。

“我之前热的牛奶,你喝点吧,会好受一些。”徐文星拿着一盒热牛奶放在了江橘白的桌子上,盒装牛奶应该是直接泡在热水里加热的,盒子上还残留着不少水珠。

少年的头仰了起来,他蹙起眉,像是这个动作非自愿似的。

徐栾抓着他的头发,没用什么力气,“我陪你去医院。”

-

陈芳国一听见江橘白说不舒服,立即就给批了假。

江橘白挂了号,坐在诊室外边等着被叫号。

他面前走过一个血淋淋的人,地面上被拖了一路的血迹。

少年缩了下脚,看向路过的人。

在他的后面,一辆抢救车拐了过来,跪在车上的护士举着吊瓶,几个白大褂则一边大喊让开一边推着车。

江橘白看见,车上躺着的女人和刚刚浑身是血从自己面前路过的女人,两人的面孔一模一样。

死了?

“江橘白!”护士从诊室内探头。

嘎吱一声,江橘白离开长椅,他不小心踩到女人留下的血迹,跟着留下了一串血脚印。

他想到大舅母,人在将死之前,灵魂真的会提前离开身体。

医生坐在桌子前,他用酒精纱布擦拭着听诊器,“哪里不舒服?”

“有的时候胸口会忽然疼一下。”

“怎么疼的?闷闷的疼还是绞着疼疼?”

“都有。”

“一直疼还是偶尔?”

“偶尔。”

医生开了检查单,“先交费,然后按照这上面的指路去做检查,做完了直接过来。”

检查单上是抽血和心电图,江橘白不怕针也不晕血。

针扎进他血管里之前,徐栾用手掌捂住江橘白的眼睛。

江橘白搭着他的手腕给摁了下来。

“不用。”他看着自己的血从柔软的采集针管里流到了检查管。

心电图也做了。

做完后,江橘白坐在诊室,医生将检查结果细细地看了一遍。

“没有什么异常,很健康的波形。”

江橘白抬眼看着一旁的徐栾,眼神分明是:看吧,你多此一举了。

看着江橘白身上的校服,医生虽说没什么问题,但还是不断嘱咐,学习得有个度,要是身体都感到不适了,那说明他现在的生活方式不利于他的身体,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江橘白回到学校,他桌子附近好几个同学都围过来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江橘白把医院给的袋子放进课桌。

一个男生趴在江小梦的桌子上,说道:“那小芳说什么你学得快过劳了,让我们大家引以为戒,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小芳这难道不是危言耸听?”

“小芳真的很爱吹牛打屁恐吓我们,他跟徐游走的风格完全不一样,难怪11班都能被他盘活。”

江橘白听着他们在耳边一直闲聊,以前没觉得吵,现在却觉得分贝太高,甚至声音繁杂得令他觉得胸闷,他拍了下桌子,“上课了。”

众人散去后,江橘白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徐栾立在教室最后面,他被黑沉沉的气雾包裹,灰白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

有了医生的叮嘱,江橘白虽然没太当回事,但还是把睡前的两百个单词变为了一百个,比以前早睡了一个小时。

他沉进梦里,整个人都沉了进去,像是溺进一片被水草侵占得严丝合缝的河水中。

他跟水草抢夺着稀薄的空气,看着水草舞动着身躯如同摇摆的群蛇。

一只苍白又过于细长得不像人类的手指不知从何处而来,拨开了眼前的水草。

这只手径直掐紧了江橘白的脖子。

“你带人杀我啊,宝贝?”

少年眼泪混进了深绿的湖水里,窒息的感觉从梦里传出,躺在床上的江橘白紧皱起了眉头,他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那个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湖水更冰凉的一具身体从后面贴上了江橘白。

“我小时候就爱你,你怎么能想杀我呢?”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又害怕我。”

“你有喜欢我一点吗?”

尾音被湖水的浪给淹没,随后袭来的是来自胸口的一阵剧痛。

江橘白不可思议地低下头。那只之前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从后捅穿了自己的胸膛。

少年的心脏还在跳动,血管网在那只手臂表面,他细长得过分的手指将少年的心脏握于掌心,那心脏在他手中的体积显得小得可怜,跳动得更是十分微弱。

“哈?我还以为你没有心呢。”

“你求我啊,求我的话,我把它还给你。”

“你什么都不说,你一点都不期待得到我的原谅吗?如果你也在乎我的话,你也会在乎我的原谅,会在乎我会不会伤心……”

“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所以被我杀掉,会很气恼吧。”

“江橘白?江橘白?哥!”

一道急促的声音把江橘白从噩梦里叫了出来,小马弯着腰,用手电照着他的脸,“你没事吧?我刚刚准备去撒个尿来着,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江橘白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他捂着胸口坐起来,“没事。”

小马一步一回头地出了宿舍,江橘白从床上下地,打算换件衣服。

少年将衣服从头上掀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的胸口。

“你做了什么噩梦?”徐栾坐在床上,仰头。

他大概是想笑得纯情天真,但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即使弯起来,也让人感受不到暖意。

“梦见你捅我了。”

徐栾视线往下。

江橘白一掌推在徐栾的肩膀上,“不是那个捅,是你把我心脏捅出来了。”

“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记仇,记恨我阿爷和无畏子对你做的事情。”

“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他们。”

江橘白闷闷地“嗯”了一声,下意识跟了一句“用不着”。

徐栾歪起了头。

“……开玩笑的。”

江橘白把干净的短袖从头上套下来,徐栾已经看了他半天,他突然将自己冰凉的手掌贴在江橘白的左胸前,掌心中央正好压着左边那粒软弹的豆子。

少年低头。

脸“轰”一下红了。

“很奇怪,”徐栾目光幽幽地看着江橘白的身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也跟我一样了?”

江橘白没听懂,“谁跟你一样?”

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徐栾收回手,贴心地将少年的衣摆拉下来,抚平褶皱,他微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好像也快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