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强烈又绵延。
别墅屋檐上传来霰雪融化的声响, 有大片积雪从干枯的树干中掉落,段京淮从昏沉中醒来,眸中一片被太阳炽烤过的青黑。
怀被塞的很满。
时屿的脑袋枕在他肩窝里,两只手臂紧紧的箍住他的腰, 腿也贴着他的。
脑海中朦胧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 两人最近都比较忙, 昨晚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洗漱之后段京淮也没舍得闹他,搂着人就睡了。
半夜时屿忽然做了噩梦,人抓着床单不松手, 额头上沁满了冷汗。
段京淮蹙着眉打开床头暖色的灯光, 看到时屿脸上的神情,一时心疼,轻摇着把人叫醒,时屿醒来之后, 人还是迷糊的,伸手把段京淮搂的很近,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两人距离太紧, 时屿身上的香气和腰的柔软都在他的手边, 人又一直不安分地蹭着他,段京淮被撩的不行, 可又怕把人弄醒, 只能强撑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昏沉睡意。
这一觉没怎么睡, 他疲倦地揉了下太阳穴, 垂眸看着时屿毫无防备的睡颜——
其实之前他都是很警惕的。
刚重逢那会儿,两人不清不楚的牵扯到一块, 段京淮每晚都能看到时屿微蹙的眉心。
他伸手给人抚平,他又皱起,人睡的也格外轻,只要身旁出现一丝动静,那浓长的眼睫都会不安地颤抖起来。
那时候段京淮嘴上不说,可心口都是拉扯的疼,他看不得时屿tຊ任何受委屈的模样,即便那时候他心里再有不甘,只要时屿愿意,他都会选择低头。
而现在,他变成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
眼皮轻阖着,高不可攀的清冷模样全然褪下,漆黑的额发耷拢在额前,呼吸均匀清浅,饱满的唇微微翕着,在日光下透着莹润的光泽。
这种全身心交付的依赖感,让段京淮心在瞬间很软很软的陷下去,他低垂着睫,在时屿的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就在这时,时屿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有语音电话想起,接二连三的声响震得桌子都嗡嗡响。
段京淮皱了下眉,他伸出手去想要把时屿的手机关掉,但窝在胸口的人已经醒了过来,睡眼朦胧的掀开睫,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醒了?”段京淮把他的手机静音,手落在时屿纤细的腰间,紧了紧,哑着嗓子说,“再睡会儿吧。”
那漂亮脑袋懵着反应了一会儿,又倏地垂下头去,柔软的发在段京淮的脖颈里像小猫似的蹭了蹭。
时屿人还迷糊着,往里靠了些,想要跟人贴的更紧些时,刚动了两下的大腿蓦然顿住了。
他恍然间清醒过来,抬起头来盯着那人看。
段京淮察觉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喉结滚了滚,扯出一个无奈的轻笑:“我驯服不了。”
时屿大腿往后扯了扯,却又被男人拉着腿窝拽回去。
他唇角微弯,瞳仁黑的纯粹,嘴角的笑有些玩世不恭:“但你可以。”
时屿白到几近透明的脖颈染上一层薄粉,腰被箍紧,想往外爬也无济于事。
他眼神飘忽到旁侧,声音也有些小:“有人发消息给我。”
段京淮的掌心盖在他的掌骨处,将那指尖扣紧:“你先告诉我,昨晚的噩梦忘了没有?”
时屿愣了下,茫然地眨了下眼:“我昨晚做噩梦了?”
“嗯,”段京淮拉过他手腕,在掌心里烙下一个轻吻,“没印象就好,如果有什么别的事情,都要告诉我,别硬撑。”
“可能是太累了吧,”时屿知道他担心,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现在很少做噩梦了,醒了也会忘掉。”
有人说,童年的遗憾要用一生去弥补,他早就在段京淮的缝缝补补里挨过那些酸楚的记忆,现如今,哪里还有疼痛可言。
时屿这么想着,人就有些出神,等他再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被段京淮压进被窝里,那棉被兜在他俩上方,空气里都是肆意绵延的热。
段京淮拥着他,灼烫的气息覆盖上来,有些凉意的唇被堵住。
“现在还累吗?”段京淮断断续续地吻着他,嗓音因动情变得有些沙哑。
时屿轻轻摇头,下颌抬高了些。
密密麻麻的吻在脸侧和锁骨处连成一串,两人在棉被中纠缠,不一会儿身上就渗出汗意。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时屿掀开朦胧的眼,推了推段京淮的肩膀,想要伸手去拿。
然而,指尖刚从被窝里伸出去,就被男人强硬的拉住,摁在床单上,低喘着说:“别管了。”
“还有分神的精力,嗯?”他低俯着身子吻住他的唇,嘶哑的声线紧绷着,又充满蛊惑的诱哄他,“舌头,乖一点。”
时屿掀着睫剜了他一眼,指尖收紧,慢慢顺从。
站在屋外的苏绒看了眼久久无人接听的语音电话,陷入了沉思。
已经十点多了,按照他对时屿的了解,应该早就起床开完晨会了才对。
他又抬眸看了眼门牌号,确认没错,思考着是否要摁门铃。
站在他旁侧,身高只到他大腿的苏祁眨着玻璃珠子般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小嘴张了张,嗓音甜到稚气:“哥哥,我们不找时屿哥哥了吗?”
另一侧被他牵着的博美犬也正仰着脑袋,吐着舌头看他。
“找啊,找,但是吧……”
苏绒支支吾吾的,他怕一会儿敲了门之后碰到段京淮,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社交恐惧症又要犯了。
该叫什么呢?嫂子?这不合适吧?哥夫……?
正踌躇着,脚边的博美犬不知道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伸长了脖子往别墅外瞧,看了几眼之后,忽然兴奋地叫了几声,拔开短腿往外跑去——
苏绒正忙着打电话,手里的绳子没牵紧,博美犬一扯就抽了出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狗就一溜烟跑到了门口。
“喂,布丁?——”
他扬声叫了下,可布丁却不听他的,还卯着劲往外跑,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一路。
要是跑到马路上就不好找了。
苏绒皱了皱眉,斜睨了一眼别墅门侧的监控,转而摸了摸苏祁的头:“我去追布丁,你先乖乖站在这里等哈。”
苏祁瞪着漆黑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苏绒说完,就急急地往外跑去。
路上的雪都化了,别墅院子里还剩余一些,一阵凉风吹过,苏祁感觉人有些冷,身子抖了抖,干脆抬手摁响了门铃。
绵长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内回响。
屋内溽热的气息有些窒闷,时屿一双眼漾着水光,他挠了下段京淮的手心,哑声问:“门铃是不是响了?”
段京淮吻了下他颤动的眼皮:“你听错了。”
没有等到任何回应的苏祁懵着神色“咦”了一声,他垫起脚尖,又一连摁了好几下。
难以忽视的门铃声回荡在别墅里。
棉被被掀开,段京淮低沉的眸骤然阴鸷了几分,他腮帮子动了动,似是磨了下牙。
时屿抬高腿踢了踢他的肩膀,清了清嗓子:“你去开门。”
段京淮呼出一口气,翻身下床,拎起挂在一旁的浴袍裹上。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敢在这时候突然上门。
他系上浴袍的带子,紧蹙着眉走到楼下,打开门,刚想要沉着脸发作一番,结果发现屋外空无一人。
……?
他眉皱的更深了,余光里捕捉到了一抹橘红色的帽角,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眼前还没他腿高的男孩子身上。
如葡般的眼睛蒲扇的眨着,一双眸清澈无暇,粉嫩的脸蛋上还带了点婴儿肥,正一脸真挚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摆了一般。
良久,段京淮环着胸冷冷的开口:“你是谁?”
眼前的男孩大概有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着干净的棉服,模样生的很漂亮,不像是被遗弃的孩子。
苏祁缓缓眨了几下眼睛,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是谁啊?”
“谁来了?”
时屿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步履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段京淮见他靠近,伸手拦了一下:“退后一些,这边很冷。”
时屿乖乖站到段京淮身后,他朝男孩的方向看了眼,停顿片刻,侧眸问道:“这是谁?”
段京淮挑眉:“你不认识?”
时屿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揪着段京淮手臂处的衣料,缓缓说:“这种情节好眼熟啊,失散多年的孩子被母亲领到门外,孤身一人摁响门铃,手里还拿着DNA鉴定书……他是不是长得还挺像你的?”
段京淮说:“这好像是你家吧?”
“你怀疑我?”
段京淮叹了声,亲昵地戳了戳时屿的眉心:“你少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时屿笑了下:“我开玩笑。”
“应该是哪家孩子走丢了吧。”
段京淮抬眸,想要观察一下别墅外的情况,谁知眼前的小男孩忽然上前一步,手臂直直绕过段京淮,抓住他身后时屿的睡衣,轻轻摇晃着扯了几下。
时屿:“?”
段京淮微眯起眼,他蹲下身抓住小男孩的手腕,把他的手从时屿的睡裤上慢慢掰开,语气却不怎么友善地问:“小孩子,你到底找谁?”
苏祁眨着大眼睛盯了他几秒,空气又静了下来。
正当段京淮想要松开手时,苏祁突然甩开他的手,上前一步抱住时屿的腿,嗡里嗡气:“我找时屿啊,我找时屿哥哥。”
他说完之后,又抬起头来看向时屿,眸中里波光粼粼,声线也委委屈屈地控诉道:“哥哥,这个叔叔是谁,他好凶。”
段京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