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回国

即便过了这么久, 再回想起这件事,段京淮心头还是萦绕着足以淹没自己的恐惧。

他从心底嫉妒那个被时屿喜欢的人,嫉妒他能得到时屿的依赖,但更多的是庆幸, 因为那个人, 给了时屿莫大的勇气。

以至于时屿出国之后, 他都从未想过去拆散他们。

“你不知道我当初有多害怕……那种感觉简直窒息的糟糕。”

回到现实,段京淮声音低柔地说着,他的眸光紧紧锁住时屿的。

“你很少在我面前露出那样柔软的一面,分明总是那么坚韧,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在逞强。”

两个人放慢脚步向前走着, 有雪花弥漫着落在时屿的鼻端,有些痒。

“你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出生在那种严苛的家庭中。”

段京淮顿住脚步,他侧过身, 攥着他骨节的手又不自觉地紧了些。

“当时我在想,如果我有资格能照顾你就好了,你一哭, 我心慌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雪声在耳畔簌簌落下, 两人站在石阶上,周围是天寒地冻的银装。

霓虹灯和车灯的光线映在段京淮眼里, 那眸幽邃如深渊, 时屿感觉心脏在那刻跳的格外清晰。

他攥紧指节,喉间坠着沙哑的灼烧感。

他, 在高中的时候, 跟段京淮就已经心意相通了吗?

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时屿感觉呼吸有些窒闷, 耳垂上的血液用力的冲涌着。

可是为什么,在他来到美国之后,段京淮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也不回他的信。

还有,他私自以为高中散步那晚说的话就是表白,可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时屿眸光闪烁着,薄唇翳了翳,想问原因,话头几次到了嘴边,又有些不敢问。

“段京淮,我有件事想问你。”他捏住心脏,坚定地开口。

“什么?”

“我——”

“哥哥,买两只耳罩吧——”

忽然,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两人身旁响起,时屿愣了下,垂下眸,发现是一个提着书包的男孩。

他年纪不大,湛蓝如宝石般灵动的双眼正扑闪扑闪的望着两人,模样倒是有几分酷。

美国很多家庭为了培养孩子独立自主的意识,经常在十几岁就让孩子出来想办法谋取生活。

时屿看了眼他书包里的东西,都是冬天御寒用的保暖用品,最上面翘着两只粉兔耳的耳罩,看上去暖绒绒的很是可爱。

他突然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用手肘戳了戳段京淮,指着那只耳朵说:“我给你买一副这个。”

段京淮:“?”

他眉梢挑了下,看着时屿亮晶晶如同小狐狸一般的眼神,故意逗他:“我答应戴这个,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时屿忍不住瞪他:“我给你买,你竟然还跟我要奖励!?”

小男孩虽然听不懂两人说什么,但从动作上也能辨别出两人的关系。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瓣,仰着头对段京淮说道:“哥哥,买一副吧,你男朋友很漂亮。”

段京淮黑眸一沉,他对那个“男朋友”的称呼很是适用,桃花眼微挑,直接将他的书包拎过来,勾唇笑道:“我全买了。”

小男孩扬起笑脸,满足地说道:“谢谢哥哥,你男朋友戴这个肯定很好看。”

时屿:“?”

时屿微弯下腰,用英文给小孩子解释说:“我不是他男朋友。”

小男孩瞪大了点眼睛,他突然神神秘秘地靠近了些,模样认真道:“那哥哥我可以追你吗?”

段京淮眉心一皱,他将书包又扔还到他怀里,只把最上面的两个兔子耳罩拿了出来,冷着脸抬着下颌睥睨道:“未来他会是的。”

又被“退货”的男孩有些不满地撅起嘴来:“什么嘛,不守信用的大人。”

段京淮不爽地冷嗤一声,连语气都有些不善:“小鬼,你家里人没有告诫你,对买主的人不要有非分之想吗?”

时屿微弯唇角。

男孩不屑地哼了下,转而压低声音,对时屿说:“哥哥你不要答应他,他很坏。”

段京淮轻嘶了一声,戾气凛凛:“喂,小鬼。”

小男孩冲他努着嘴做了个丑兮兮的鬼脸,连忙调皮的跑开了。

段京淮黑漆漆的低垂着,眸光微虚,稍侧着脑低道:“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时屿把玩着手里的毛绒耳罩,轻轻笑了下:“他也就十四五岁,你跟一个孩子较劲?”

段京淮在他浅淡的笑意里微微出神了片刻,又说:“十四五岁怎么了,我——”

“?”时屿看他,“你怎么?”

——我也是从十四五岁开始喜欢你的。

话被噎在喉咙里,因为时屿突然靠近了他。

有雪花落在时屿勾着薄红的眼尾,他的鼻端和脸颊都被冻得有些红,吐息间缭绕着白气,暖橘色的灯光坠在澄澈的眼底,瞳仁像个小灯泡似的一眨一眨。

他整个人包裹在宽大的羽绒服内,袖口露出一点粉嫩的指尖,掐着耳罩两侧,高举过头顶,将那兔耳的耳罩笼在段京淮的耳朵上。

有些温热的指尖擦过他冰凉的耳畔,段京淮身子僵了僵。

呼啸的风被一片暖意隔绝。

戴完之后,时屿还揪了下耳罩上高高支起的耳朵,点评说:“还不错,兔子先生。”

段京淮:“?”

幼稚又蠢的玩偶耳罩。

要是让谢景廷那帮家伙知道,他一定会成为圈子里津津乐道的笑资。

时屿也把他的那副戴到了耳朵上,还伸手拨了拨兔耳,漂亮的脸蛋露出无辜的神色,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天真稚气的媚意。

那颤抖的兔耳勾的段京淮心陡然一跳。

他黑沉的眸压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唇懒懒地勾着:“就这么想跟我戴一样的?这算什么?情侣耳罩?”

时屿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飘忽:“他就只卖这一种啊。”

“胡说,分明还有其他款式。”

时屿坚持:“没有。”

段京淮低低笑了声,他又凑近了些,温热的吐息染上脖颈:“害羞啊?”

时屿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有浅淡的绯色浮上锁骨,他十分羞恼,伸手推开段京淮的脸,有点凶的说:“我说没有就没有。”

推完人,时屿直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段京淮站在原地蹭了蹭鼻端,看着时屿气呼呼的背影,耳畔旁边低垂的两只兔耳因为动作一颤一颤的。

平时那么清冷一人,偶尔露出这么羞愤又蛮不讲理的一面,可爱的紧。

段京淮感觉跟寻到宝藏似的,心翻来覆去地跳着。

嗯,他老婆是全世界最可爱最乖的漂亮兔子。

时屿一路走到了别墅小区,段京淮就在他身后紧跟着,他依稀能听到段京淮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

皮鞋踩在雪地里的滋滋作响。

不上来牵他,也不说回酒店。

他要干嘛?

时屿舔了舔唇,懒得再揣摩段京淮的心思,转身走到别墅门口。

段京淮也跟着上来,长腿三两步,站到他身后。

时屿从袖口里伸出指尖来输入密码,刚摁下三个数字,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唰的闪过,手指蓦然顿住。

他眉心微微动了动,唇微翕。

之前段京淮进了他的别墅,说明,他已经知道门口的密码了。

时屿背脊僵了一瞬,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呼吸间的灼热和凛tຊ冽的气势都令人难以忽视。

段京淮见他不动,左手懒洋洋地伸过去,攥过他的指尖捏在掌心里,用右手将剩余的密码补全。

“滴”的一声,门开了。

时屿掀着眼帘看他。

段京淮拉着他走进门,拉过门把手来,厚重的铁门将风雪尽数挡在外面。

他淡扯着嘴角将耳罩扯下,放到鞋架上,又倏地蹲下身,帮时屿解开球鞋的鞋带。

时屿低垂着眼,暖橘色的灯光落在段京淮的发顶,罩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温柔,他将鞋带解开脱下之后,又帮他套上拖鞋。

时屿提着呼吸,心湖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搅乱了一池静谧的春水。

颀长的身形站起来,遮住了身后昏黄的灯光,段京淮嘴角噙着慵懒的笑意,脸部轮廓在光影的勾勒下立体又深邃。

时屿攥着冰凉的手指,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他伸出指尖勾下他的耳罩,桃花眼微挑:“问你什么?”

“……”

冰箱贴,密码,还有发烧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长久的沉默,玄关处的感应灯灭了下来。

段京淮低低的笑了下,漆黑的眸在黑暗中亮的惊人,他贴在他的耳畔沉重的喘息着,热浪喷薄在他的耳廓:“你想现在告诉我吗?”

“……不想。”他如实的摇摇头。

“所以,没关系。”他说,“我可以慢慢等,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接受我,告诉我为止。”

流转的眼波颤了颤,时屿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窥探他的内心。

段京淮慵懒地低垂着眼,狭长的眼尾轻佻又多情,手却帮时屿解着羽绒服的拉链。

两人离得近,时屿眸间染上了一些柔软,他伸出指尖揪紧段京淮大衣袖间的布料,脖颈前倾了些,昂着头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印在了他的侧脸上。

怎么办,现在好像是他交付吐露的真心更多一些。

段京淮怔了下,抬起头,凝视他的目光一点点深沉。

昏黄的灯光如雾般散开,朦胧中透着迷媚的美。

他的锁骨上还烙着几枚深红色的吻痕,是刚才他在电影院里留下的,像妖冶的罂粟般蛊惑。

时屿被他危险的眼神盯得心跳紊乱,他舒缓了一下呼吸,刚想撤离些许,便被他搂着腰锁在怀里。

宽厚的羽绒服忽然掉到了地上,段京淮圈住他的腰,强势又温柔的吻上去。

他的气息滚烫,胸腔起伏着,把时屿整个人揉进怀里,撬开齿关。

时屿眼神有些朦胧,他乖乖的张开嘴,任由男人的舌尖闯荡进来,吮吸横扫着,汲取着每一寸甜液。

这波攻势比刚才在电影院还要猛烈,时屿被逼的有些腿软,人朝后仰,一寸寸的后退,背脊缓缓靠后,撞到了门口橱柜上。

衣服被一件件扔到地上,心脏热烈的快要被引爆。

段京淮拦腰将时屿抱到橱柜上,手捏着他的下巴抬高,含吮住下唇厮磨。

低喃在耳畔磨人响着,腰间柔软的触感逼的他喉咙一紧。

段京淮眼底布满猩红。

想要,但是他又怕时屿会多想。

他眸光克制着暗下来,吻在下巴处流连。

时屿迷茫的抬着眼,眼底水意波澜,两条褪映着窗外的月光,白的晃眼。

段京淮只褪了大衣和外套,衬衫还规规矩矩地留在他身上,而他这边,只剩下一件单薄的T恤,还被拉扯到不成模样。

热意沿着身体各处蔓延。

客厅鱼缸里金鱼围着水草绕圈,它嬉闹的亲着水草的尖儿,又吐着泡泡往下/流连追逐,在根部徘徊。

薄薄的皮肤透出桃花般的绯色,段京淮在他身前半蹲下来,时屿微眯起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右脚就被架着踩到了段京淮的肩膀上。

他瞪了瞪眼。

灯光又暗了下来,客厅里只剩下透过纱窗倾泻而入的月光,时屿感觉眼前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双腿酥麻,背脊无力地倚着墙壁。

睫毛微微颤抖着,轻薄的汗密布在他的额头上,眼眸染着酣热和潮意。

脚趾都缓慢地绷紧了,月色笼罩,时间一点一点的浓稠,混沌——

忽然“噗”的一声,水缸里定时的过滤阀突然启动,大片细白的泡沫在顷刻翻涌出来,蔓延在水缸里,将金鱼和水草冲散。

时屿揪着段京淮的发梢,气息浓重地起伏着,红通通的唇微微颤抖。

漆黑的鹰眸匍匐着紧锁住他的瞳仁,段京淮站起身,将他从橱柜上抱了起来,垂眸在他的唇上又轻轻吻了一下,温柔安抚。

时屿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衬衫骂道:“你好烦。”

段京淮散漫地勾起唇角,那笑容有些恶劣,嗓子哑着:“不喜欢?”

“……喜欢。”他声若蚊蝇,牙齿开始隔着衬衫啃咬他的皮肤,“但你还是很烦。”

“我烦我烦,”他喉咙里低低地笑出声来,他觉得时屿简直可爱死了,一颗心偾张着,低头吻到他的发间,“上楼睡觉吧,要不试一□□温计?”

他眨眨眼:“我又没发烧。”

段京淮扬眼勾唇,压低了嗓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没发烧,身上怎么这么烫。”

“你,”时屿瞪着他,咬着牙羞愤道,“明知故问。”

段京淮抱着他往房间走,将人放到床上,打开衣柜帮他找洗澡要换洗的衣物。

时屿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几秒,浅浅呼吸了几下,突然出声说:“段京淮,你订一张下周一回国的飞机票吧……”

听到这句话,段京淮抓着他睡衣的手蓦然收紧,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般,有些难以置信地皱起眉来。

呼吸深深摒着,心蓦地跌了一下。

他是哪里,又惹时屿不开心了吗?

“时屿……”他转过身来看着他。

“?”时屿盯着他的脸色,意识到他会错了意,连忙打断他,“你等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回国。”

“?”

段京淮紧锁的眉心松缓下来,他桃花眼缓缓上扬起,眼底的惊喜就要按耐不住。

“你,同意跟我回去了?”他喉结滚了滚,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着,连唇角都不敢过于上扬,紧张的指尖全数紧缩起来。

时屿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弯腰将段京淮手里的睡衣抽过来,清了清嗓音说:“我本来就…只是回来处理一些事情,再回去的。”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留在这儿……

自从下定决心回国那一刻,他心里就想过,哪怕段京淮不喜欢他,他还是想留在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地方。

“啊?”段京淮愣了愣,“你不是被调回来了吗?”

“我拒绝了。”时屿说。

眼看对面的人还是一副怔然的表情,时屿抿了下唇:“段京淮,你该不会是后悔来——”

还没等他说,段京淮忽然上前两步,将坐在床上的人搂抱在怀里。

额头轻抵着段京淮坚实的腹肌,时屿张了张嘴,他能感受到段京淮胸腔里猛烈的心跳,和手臂勒紧他的力道。

像是要把他塞进身体里似的,难以逃开。

时屿眼睫自然垂下,他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搂住段京淮,声音里还有一份小小的挣扎:“…才不是因为你。”

段京淮不禁失笑,揉着他的发顶,眼底漫开漫不经心的笑意:“好。”

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就好。